徐漢暉
黔東南當代苗侗文學的典型特征及影視劇改編的可行性
徐漢暉
黔東南當代苗侗作家以自身的“典型性創作”或執意于民族和諧圖景的文學想象,或立足于地域文化的詩性表達,或探尋人性,或描摹純美愛情,構建了貴州少數民族文學的一道風景,其創作散發著濃郁的地域習俗風情與生活氣息。無論從文學主題,表現題材,還是藝術思想深度上看,這些創作適合改編為表現當代少數民族生活風貌和精神氣質的影視劇。“文學”與“影視”聯手,搭建互動性的藝術平臺,也是多層面展現“多彩貴州”的一種有效的媒介傳播方式。
每一個民族都有自己的生活空間,他們在某個相對穩定的地域生息繁衍。民族文學作為民族共同體的一種文化記憶和象征符號,始終沉淀在每一位民族成員的意識和無意識當中。民族和諧與認同強調的是血緣與文化傳統的特性,“這些血緣與文化傳統構成了民族成員身份認同的基礎”。[1]自古以來,黔東南苗族和侗族就是兩個凝聚力非常強的民族,他們共同聚居在黔東南這一方沃土和大山之中,親如兄弟?!扒瓥|南苗族和侗族心靈深處,有傳統道家色彩,純樸樂觀,也有隨時隨地安頓心靈的文化觀念?!盵2]這種文化觀念反映在黔東南本土作家的創作上,也必然形成“各民族一家親”的文學記憶與想象。
譚良洲是黔東南上個世紀80年代中期就成名了的侗族作家,他的短篇小說《娘伴》曾獲得中國首屆少數民族文學創作優秀獎,并在日本翻譯出版?!赌锇椤氛宫F的是侗族婚俗,即新娘嫁到新郎家時,由新郎家邀請一個“姐妹”陪伴新娘?!澳锇椤钡娜蝿帐菐椭吕烧疹櫺履铮剐履锉M快熟悉和習慣郎家的生活環境,有助于他們新婚快樂和婚后幸福。這種古老的婚俗其實喻示著一種明顯的“和諧思想”,即婚姻和諧?;橐龊椭C是家庭和諧的根本,也是一個民族村寨和諧的基礎。侗族勸世歌唱到:“至親不傷百日和,夫妻不生隔夜氣。樹栽多年樹成陰,鄰居多年變成親?!盵3]可見,苗鄉侗寨有追求“和諧”的傳統觀念。苗族詩人顧業才以抒情的筆調,在《苗鄉夜晚》中呈現了一幅和諧的村寨畫面,這個村寨坐落清水江畔,有美麗的苗家姑娘和熱情的苗族青年,苗鄉的傍晚徜徉在歌聲笑語中,一派明凈祥和。同樣,侗族詩人姚吉宏的《侗鄉黃昏》也呈現出一個寧靜與幸福的村寨圖景。自古以來,“苗侗人民天性率真,他們對自然、對社會喜歡用天真無邪、任情適性的審美關照去體驗生活,毫不矯情地抒發豪放的熱情”。[4]這種對自然、對人生“知足常樂”的心態早已凝固在民族的集體記憶中,形成了一個文化基因代代相傳。
其實,黔東南當代苗侗詩歌與小說不僅是民族和諧生活的文學記錄,也為反映少數民族生活的影視劇提供了改編的素材與藍本。縱觀近年來國內播放的一些少數民族題材影視劇,以古裝片居多,以愛情故事為主線,以戰爭題材為基本看點,對民族習俗與和諧生活圖景的展示較少,對少數民族原生態的村寨面貌刻寫不多。尤其是以反映苗族和侗族生活的影視題材,無論數量還是質量都明顯不夠。黔東南世居著全國最多的苗族和侗族人口,其風土人情與民族故事猶如藝術寶庫,理應不被影視傳媒界所忽略。我們不難發現,最近10年以西部民族地區為故事背景,以反映民族團結的影視劇一直有較高的票房和收視率。像《康定情歌》《成吉思汗》《香格里拉》《木府風云》等這些少數民族題材的影片和電視劇在國內的熱播,都曾產生過較大影響。黔東南當代苗侗文學作品所反映的民族和諧生活圖景完全可以改編成影視劇,這是展示當代少數民族精神風貌的優質題材與主題。譚良洲的《娘伴》故事不長卻充滿生活的溫情與溫馨,村寨優美的自然風光與古樸淳厚的人情,還有那神秘的地域婚俗場景,這些極具民族特色的內容獨一無二,其它地區無法比擬,可嘗試以“微電影”的方式拍攝,不僅制作成本低而且方便操作,還可獲取高額回報。2014年由美國環球東方衛視(北京)節目中心、美中游(北京)電視傳媒有限公司和鎮遠縣人民政府聯合攝制的旅游愛情微電影《我在鎮遠等你》,已在美國環球東方衛視美洲臺、歐洲臺以及亞洲臺同步播出,在迅雷看看“微電影頻道”的點擊率也相當高。這個充滿文藝氣息的愛情故事植入了古城鎮遠原生態的人文景觀和自然風光,以鎮遠的古城區、石屏山、舞陽河、云龍洞等極富地域特色的原點為拍攝場景,將鎮遠的優美形象與多彩貴州的神奇絢麗生動再現,既宣傳了鎮遠的旅游價值,又獲取了影片投放市場熱播后的經濟效益,可謂“雙豐收”。這為黔東南當代苗侗文學的影視劇改編與拍攝提供了最為現實的參照。
因此,從這個角度而言,當代黔東南作家以民族和諧生活為內容的文學作品如果能與影視聯手,將靜態的文學文本進行動態的“影視產業化”開發,走市場化之路,對于展現黔東南形象、提升地域民族精神、挖掘文學創作的經濟價值,大有裨益,不失為一種建設性的設想與可行性的路徑。
無論哪個國度,英雄都是文學寫作和影視創作的基本母題,英雄崇拜更是一種普遍的藝術現象,表現英雄是影視和文學的一種價值立場與審美追求。因為在英雄背后,“支撐著人類共同的心理情感——對崇高偉大、對真善美的執著追求”。[5]由于世代居住在云貴高原的崇山峻嶺上,生存環境的惡劣鑄就了苗侗人民不屈不撓的性格和斗爭精神。渴望英雄,崇拜英雄是苗侗傳統文化的內在精髓,因此當代苗侗作家在文學創作中也有意識或無意識地塑造了許多英雄形象。
榮獲全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二等獎的《侗家人》塑造了一位侗家女杰,小說的故事曲折跌宕,人物形象鮮明突出,是現代影視劇通常偏好的題材。作者騰樹嵩以倒敘的方式開頭,并采用電影蒙太奇的敘事技巧,將故事定格在18年前一個名叫“冷霧沖”密林中,侗家女“龍三娘”帶著十多個侗族漢子在密林處設下埋伏,劫殺了路經此處的貪官胡忘義。但當她見到胡忘義的幼女時,便充滿了母性與慈愛,將此幼女收養。這個女英雄在日常生活中逐漸升華并綻放出人性的光輝,有一次帶領村寨漢子打獵突遇險情,她沉著冷靜救下隊友,自己卻失去了左手。但此后的生活,她身殘志堅,樂觀向上。與“十七年時期”革命歷史劇的“紅色英雄”相比,現代影視劇更愿意表現“人性英雄”,即不再塑造“高大上”式的“圣人英雄”或“神性英雄”,而是還原英雄的人性本色?!抖奔胰恕愤@部小說非常適合拍攝成一部帶有傳奇色彩和人性光輝的電影,它以侗家山寨為故事全景,以侗鄉生活為故事主線,極具地域風情,貼近苗侗人民情感。近幾年熒屏上不乏少數民族題材的英雄片,但村寨山頭里的女性平民英雄明顯不多,以反映苗族和侗族的英雄故事就更少,《侗家人》正好可以作為這一類型的影視劇題材。如果拍攝制作成功,投入市場應該會取得不菲的傳播效果。
《高山深澗上的客?!肥乔瓥|南苗族作者劉榮敏創作的一部小說,曾獲得全國少數民族短篇小說二等獎,也描寫了一位平民英雄,只不過作者褪去了英雄的“俠客色彩”,更富有原汁原味的生活氣息和平民色彩。這部小說適合拍攝成一部微電影,因為故事人物集中,核心人物只有“吳二貫”“仇人”和“惡少”;故事的場景集中,在高山的客棧上;故事情節微妙曲折,人物性格的發展變化與所處的環境相吻合,在典型環境中完成了典型性格的塑造。
小說中的高山、茂林、客棧、美女老板娘、牲口販子、惡少,這些充滿神秘色彩與審美想象的地域意象和人物形象,如果在電影中以畫面、音頻等多媒體藝術全方位展示,必將產生較為刺激和轟動的視覺效應,而且故事本身的情感張力也容易打動觀眾。可見,從民族文學作品中直接為當前的影視劇創作取材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這種回歸了人間本位、充滿人性美、人情美和民族地域色彩的影視劇,也符合現代都市觀眾對少數民族原生態藝術的欣賞心理與審美需求。
眾所周知,文學作品和影視藝術都需要在一定的地理空間之內表現它的人物活動,無論小說、電影、電視劇都主要是以人為表現對象的藝術,而人物必須依附某個空間生存。因此“地域”往往成為文學和影視的一個特定意象,因為特定的地域往往有特定的文化內涵與民俗風情,張藝謀早期的電影就非常青睞于表現黃土高原的地域風光,尤其是陜西農村的原始性、落后性以及人匍匐在土地上與命運抗爭的故事,給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所以,從這個角度而言,黔東南極具民族地域色彩的自然風光與人文景觀,絕對是影視藝術呈現的最佳素材之一。大漠塞北、蒙古草原、新疆戈壁、西藏高原等等,這些極富少數民族地域風貌的景象,經常是電影藝術取景的首選。而黔東南田園牧歌般的民族村寨,不應被現代影視藝術和影視鏡頭所遺忘。一般而言,“民族文學一方面體現民族歷史、社會特征,另一方面展示地域文化形態。”[6]當代黔東南苗侗作家在文本中頻繁寫到的“鼓樓”“吊腳樓”“風雨橋”“蘆笙舞”“斗牛場”“苗銀”等這些地域文化景觀,呈現出濃郁的苗鄉侗寨氣息,猶如田園詩,充滿了詩化的色彩與浪漫情調。如果這些地域意象能進入影視鏡頭,那必將成為展現黔東南和乃至多彩貴州的經典藝術符號。
黔東南當代苗侗族作家,無論早已在國內出名的伍略、譚良洲、騰樹嵩、劉榮敏,還是年青一代的實力派作家韋文揚、潘年英、李文明等,他們都特別鐘愛書寫本民族村寨的故事,包括婚禮、喪禮、祭祀、節慶等地方習俗都在他們筆下以詩性方式展示。甚至有很多作品直接從標題就可以看出“隸屬”黔東南,如《苗鄉夜晚》《侗鄉黃昏》《我的金蘆笙》《侗家人》《走向雷公山》等,這些文學作品直接將黔東南苗侗民族的象征性符號嵌入標題,使得地方風味和民族氣息撲鼻而來。譚良洲的小說《歌師》對民族文化在現代文明沖擊下面臨后繼無人的尷尬,表示了深深的憂慮。
像《歌師》《走向雷公山》《侗鄉黃昏》《我的金蘆笙》等這類散發著地域風情的文學作品,如果以現代影視手法去形象化呈現,更能凸顯黔東南靈秀的氣質與個性。實際上,作為一個少數民族地區,黔東南的地域之魂就依附在這些民族人文景觀上,它們需要現代傳媒手段、傳播方式對其進行包裝與宣傳。民族文學一旦經過精細的影視劇本改編,往往能產生出其不意的傳播效果。在上個世紀60年代初,苗族民間故事“蔓蘿花”經苗族作家伍略的文學嫁接與成功改編,被上海電影制片廠垂青并拍攝為名為《蔓蘿花》的電影,“因其鮮明的民族特色,成為國際友好交流的文藝作品,在蘇聯、東歐和東南亞一些國家放映并獲得好評?!盵7]可見,民族文學的價值不僅在文學層面,在影視劇本的改編上也潛藏著巨大的產業化價值與傳播價值。黔東南當代苗族文學的地域特征已經十分鮮明,若能借鑒《蔓蘿花》影視改編的成功經驗,找出一些經典文本,拍攝制作成一些反映本土風土人情的電影、微電影、歌舞劇和電視劇,可以推動黔東南的文化產業發展與旅游產品開發,“美麗黔東南”唱響世界必將成為現實。
[1]張寶成.民族認同與國家認同之比較[J].貴州民族研究,2010(3):3.
[2]陳孝凱,張好,姚平偉.黔東南苗侗民族文化與大學生思想政治教育的融合[J].貴州民族研究,2012(5):202.
[3]傅安輝.侗族口傳經典[M].北京:民族出版社,2012:17.
[4]侯天慶.承載民族精神的方舟——解讀貴州西江苗族民間文學審美取向[J].黃岡師范學院學報,2008(6):106.
[5]羅四鸰.理論與爭鳴[N].文藝報,2009-06-16(3).
[6]石佳能.現代與傳統雙重關照下的侗族文學發展趨勢[J].懷化師專報,1997(2):46.
[7]趙銳.“十七年”“少數民族文藝熱”中主流話語下的民族民間文藝特征——以苗族文學《蔓蘿花》為例[J].民族文學研究,2012(4):77-78.
徐漢暉,男,湖北咸寧人,凱里學院人文學院副教授,湖北大學文學院博士生,主要從事中國現當代文學方向研究。
本文系2014年貴州高校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黔東南當代苗侗文學的典型性特征研究”(編號:14ZC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