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落落
●并不如煙●
□ 李落落
無論如何,他已經被“寫入了歷史上那些黑森森的篇章”,就像希特勒一樣,就算他把自己變成一縷煙,一堆灰,但他逃不過歷史——永遠的、終極的審判。
一聲槍響過后,地堡里的人都停止了說話。這之前,他們都在努力用說話來分散注意力,來驅趕對茫茫前途的憂慮。希特勒死了。他的傳令兵海因茨·林格早在等著這一刻了。為此,他喝了好幾杯杜松子酒。槍響之后,他放下酒杯朝希特勒的房間走去,他后來回憶希特勒是朝自己太陽穴的位置開槍的,希特勒夫人愛娃則是服用了氫氰酸,房間里還散發著濃烈的烘糖衣杏仁的氣味。林格用一條毛毯子裹起了希特勒的尸首。希特勒的私人副官奧托·京舍向戈培爾等高官宣布死訊。他們按計劃把希特勒夫婦的尸首挪到花園里燒掉,但因為外面炮火猛烈,這件事做得并不容易。尸體澆上汽油后,戈培爾拿出一盒火柴,但是他怎么也點不著。后來,還是林格拿出了丁烷火紙,由希特勒的私人秘書馬丁·鮑曼點燃后,再由林格扔到尸體上。火焰在尸體上騰起。
兩天后,朱可夫元帥親自來找希特勒的尸體:
我們開始尋找應該是燒掉希特勒和戈培爾的火堆,但是找不到。我們的確看到一些灰燼,但是它們顯然太小了。德國軍人或許用水澆滅了它們。過了一會兒,在我們差不多完成總理府的檢查工作的時候,有人向我報告說,他們在地下室的一個房間里找到了戈培爾的6個孩子的尸體。我得承認,我沒有心情下去看看那些被父母殘忍殺害的孩子。
戈培爾的孩子是他妻子瑪格達毒死的。然后,瑪格達還和戈培爾一起與眾人告別。1945年開始擔任柏林總理府衛戍司令兼大本營防御區司令威廉·蒙克,看到了戈培爾活著時的最后形象:
戈培爾走到書房的衣帽架前,戴上帽子,圍上圍巾,穿上軍裝長外套。他慢條斯理地戴上羔羊皮手套,讓每個手指都舒服地伸展開來。然后,像彬彬有禮的紳士一樣,他把右胳膊伸向妻子。他們一言不發,我們三個旁觀者也說不出話來。他們慢慢但堅定地相互依靠,登上樓梯走到院子里。
所謂的院子,就是不久前焚燒希特勒夫婦的總理府花園。然后,同樣是一聲槍響,同樣是潑汽油。不同的是,戈培爾要求一名黨衛軍人再給他補一槍,以防他沒有死透。再就是潑在戈培爾夫婦身上的汽油只燒了幾分鐘就滅了,他們仍然可以被辨認出來。蒙克要帶著人逃走了,他們沒有誰再去關心這兩具尸體。
蘇軍來到地堡之后,唯一留下來的一個德國人叫約翰內斯·亨切爾,他是一個負責大樓通風換氣機器的技師,他后來還幫著蘇軍尋找過希特勒的尸體,但他只找到了戈培爾夫婦:
我慢慢走到露臺上,發現了戈培爾夫婦的尸體并排躺在那里。尸體沒有被燒掉,只是被烤焦了。戈培爾的臉呈深紫色,像是一具木乃伊。戈培爾夫人的臉被火焰吞噬掉了,衣服燒焦了。負責燒尸的施瓦格曼上尉的工作做得太差勁了。
亨切爾的話,證明朱可夫的回憶不夠準確,因為戈培爾的尸體并不難認。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希特勒和戈培爾為什么都要燒掉自己的尸體。很簡單,他們不愿活著接受審判和行刑,而死了之后也擔心會被“鞭尸”,早他們兩三天死去的墨索里尼的尸體就被虐待過。事實上,虐待的事,他們多慮了,墨索里尼只是一個意外。而逃避審判和行刑,是怎么也逃不掉的。
1946年10月1日,紐倫堡國際軍事法庭經過216次開庭,宣判納粹德國的12名被告被判處絞刑,這其中就包括缺席審判的鮑曼和在執行絞刑前服毒自殺的赫爾曼·威廉·戈林。
鮑曼點燃丁烷火紙焚燒希特勒后,在突圍過程中與其他人失散,雖然當時有人聲稱這位希特勒的私人秘書已被埋葬在柏林萊特火車站(中央車站),但并沒有確鑿的證據可以證明。所以,他仍然要接受審判。1973年,柏林萊特火車站施工,發現了人類骸骨,經過仔細研究,基本上可以證明有骸骨屬于鮑曼。1998年通過基因測試,人們最終確定鮑曼的確已死,雖然他躲過了法庭的行刑。
曾想暗殺希特勒的戈林原來被定為第一個受死,所以他雖然自殺了,最終也沒有逃過行刑。當其他10名犯人都被處死之后,他的尸體被憲兵抬進了行刑場。美國著名記者金斯伯里·史密斯見證了這一幕:
他(戈林)成功地破壞了盟國管制委員會讓他在納粹戰犯中最先受死的計劃。但是委員會的代表們決定,戈林的尸體至少得在絞架的陰影下放上一會兒。
憲兵們抬著擔架,把他放在第一號絞架和第二號絞架之間。在美軍軍毯的末端,露出了戈林的那一雙大赤腳……毯子揭開了,只見戈林身著黑色的絲睡袍,上面套有一件藍色的夾克衫。他的衣服濕漉漉的,這顯然是監獄醫官搶救他時所弄濕的。這位20世紀的政治強盜和詐騙犯,他的臉依然是扭曲的,表現出他最后一刻的極度痛苦和桀驁。他們又立刻把他蓋好,于是這個嗜血成性、貪婪成癖的納粹軍閥,被送到一塊帆布幕后,寫入了歷史上那些黑森森的篇章。
當然,納粹中也有躲過行刑甚至審判的。比如前面提到的蒙克,被蘇軍俘虜后,他也曾想要自殺,只是因為手槍早被人卸下了子彈才未死成。他于1955年被遣返回德國,1988年,他還被起訴曾屠殺過戰俘,但后來卻沒有開庭。他甚至可以活到90歲。但無論如何,他已經被“寫入了歷史上那些黑森森的篇章”,就像希特勒一樣,就算他把自己變成一縷煙,一堆灰,但他逃不過歷史——永遠的、終極的審判。
(摘自《世界軍事》2015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