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 蓄勢待發

文/本刊記者 王亞亞

Cover Story 封面文章

閩 蓄勢待發

文/本刊記者 王亞亞

與滬、粵、津三地相比，福建自貿區實體經濟基礎相對薄弱，但是政府行政改革的大旗已率先擎起。未來3～5年，福建自貿區建設所帶來的市場效益定會有所釋放。

福建山多平地少，從長樂機場至福州市區驅車一個小時，途經馬尾港，閩江上的船只從容穿梭，港區貨柜起起落落。作為新設三個自貿區之一，福建自貿區既是閩臺對外經濟的窗口，又是海上絲綢之路起點。本刊自貿區調研小組對福建自貿區之行也充滿期待。

來自商務部的數據，2015年1～5月，福建自貿區區內新設企業9296家，注冊資本1258億元人民幣。其中，備案新設外商投資企業146家，合同外資31.53億元，占同期福建全省新設外商投資企業數及合同外資的比重分別達71.57%和53.55%。福建自貿區以制度創新紅利吸引了一批企業落戶，綜合效應初步顯現。

記者實地走訪發現，與滬、粵、津三地相比，福建無論是產業層級還是貿易業態都較為薄弱，加之宏觀經濟下行周期疊加，既有的實體經濟面臨較大挑戰，而新型業態又處于形成期。在這樣的整體氛圍下，盡管福建自貿區行政管理改革大刀闊斧，但是福建自貿區建設所帶來的市場效益還需放眼未來3～5年。

行政管理改革先行

總面積118平方公里的福建自貿區分為三個片區，包括平潭、廈門、福州三地，承擔了四大自貿區的五大任務：制度創新、服務國家戰略、建設開放高地、輻射帶動周邊、有效防控風險。福建自貿區在開局兩個多月的建設中，政府行政管理改革先行，在簡化行政手續、開創公共服務方面取得了一定成果。

據福建省自貿辦政策研究室楊志華同志介紹，福建自貿區4月底掛牌之后，各自貿片區不斷梳理管理體系，目前各個片區已經初步搭建起了管理體系與工作推進機制。省政府也在全省范圍內印發了福建自貿區總體方案重點試驗任務分解表以及3個片區實施方案，確定了若干重點試驗任務和試驗項目，大部分已開始啟動實施。

目前，片區建設最具力度體現的就是行政審批制度的改革。福建自貿區的三個片區都建立了自貿區綜合服務大廳，為自貿區企業提供一站式的服務；整合了27個省直部門數據信息的自貿試驗區公用信息共享平臺，也已經上線運行。廈門片區綜合服務大廳已經入駐20個部門，履行審批權限的部門19個，除金融等少數業務外，其他業務均在窗口一站式辦理，基本實現了“辦事不出區”。本刊記者走訪福州片區服務大廳時發現，不同的行政部門有專一窗口對外服務，前來辦事的企業可以通過一張圖表走完十幾個行政辦事窗口。“一表申報、一口受理、一照一碼”服務模式大大提高了政府的管理效率。

據福州片區管委會肖文靜同志介紹，除了對企業設立實行“一表申報、一口受理、一照一碼”服務模式外，福州片區還推出了“無紙化退稅、先退后審”的政策，對符合條件的企業實現出口退稅業務網上辦理，實行申報即退稅的管理。此外，福州片區企業公共服務平臺中心的建設（下稱“公共服務平臺中心”）也是一大亮點。

公共服務平臺中心，就在福州片區管理委員會綜合服務大廳旁邊，承接了原來是一部分政府部門承辦的資產評估、鑒定、咨詢、認證、檢驗檢測，以及工商服務咨詢的相關法律、會計、金融服務等業務，可以為計劃來到福州片區的企業創業、發展，提供人才、技術、金融、商務、企業管理、行業咨詢等一系列的服務。在公共服務平臺中心的辦事大廳，我們看到了海峽人才市場、小額貸款公司、保險公司以及創業服務中心等機構入駐的招牌。

平潭在2011年列為國家綜合實驗區，其既有自貿試驗區“創新高地”，又有綜合實驗區“政策洼地”的疊加優勢。與其他片區相比，平潭片區管理機制更為順暢，片區內實行了“三合一”的管理體制——自貿試驗區與綜合試驗區管委會合一、自貿試驗區功能園區辦事處與綜合試驗區片區管理局合一、自貿區行政審批局與綜合試驗區行政服務中心合一。這樣，政府機構扁平化，內部的管理機制快速理順，也為自貿區后期的建設推進做了較好的鋪墊。福州片區推廣的商事登記改革“一表申報、一口受理、一照一碼”也在平潭推廣，此外外商投資準入前國民待遇加負面清單管理模式也在平潭一并實施。

2015年5月底，福建省政府也出臺了《關于推廣福建自貿區首批可復制創新成果的通知》，首批18項改革創新成果分批、分期在省內其他區域推廣，主要就涉及到行政審批、商事改革、產品檢驗檢疫以及快速通關等領域。福建自貿區行政改革力度與成效由此可見一斑。

特色產業初具規模

作為沿海的省份，福建在經濟上與相鄰的浙江與廣東是有較大差距的。2014年福建GDP2.41萬億元，約是浙江省GDP4.02萬億元的60%，是廣東省GDP6.78萬億元的36%。在GDP的構成上，福建的GDP結構也與二者有差距。福建自貿區建設的初衷之一是希望能夠輻射帶動周邊的經濟。目前，福建自貿區一區多園，福州、廈門、平潭三個片區旗下都有進一步細分的小片區，不同片區結合自己的產業基礎或者是未來的產業規劃，又都有各自不同的定位。

福州片區地域面積涵蓋福州經濟技術開發區和福州保稅港區。福州經濟技術開發區下轄七個細分小塊：塊安區塊、馬江區塊、長安區塊、瑯岐區塊、南臺島區塊，福州保稅港區又含有新厝區塊與江陰區塊。其產業定位從高新技術、產業金融、服務貿易到冷鏈物流中心、創意文化產業園、進口平行車以及融資租賃業等等。福州片區依托原有的經濟開發區、保稅港區，積累了一定的產業資源與基礎，希望繼續做大做強相關產業；此外，片區內也初步涌現了類似跨境電商這樣的新型業態。

阿里巴巴旗下跨境電商服務平臺——一達通福建公司的入駐，使得福州自貿片區跨國電商業務有了龍頭帶動企業。中國銀行福建分行為一達通提供了T+0超短期遠期結售匯業務服務，以便鎖定當天的匯兌損益。中國-東盟海產品交易所是國內首家以“海產品”為標的物的交易所，目前已擁有會員企業70余家，可實現11大品類海產品的線上交易。7月初，福建省政府決定，支持中國-東盟海產品交易所在海上絲綢之路沿線國家設立海外倉儲，設立中國-東盟海產品產業投資發展基金。同時，福建省政府辦公廳發布通知，從培育做大交易規模、加大金融財稅扶持、推進貿易便利化3個方面，推出了支持中國-東盟海產品交易所加快發展的13條措施，包括支持交易所冷鏈物流建設，給予交易所配套新（擴）建的3萬噸或3萬平方米以上的冷庫 100萬元的補助；支持交易所建設海洋產業基地，優先辦理用海審批手續，按規定減免部分海域使用金；對在交易所交易的福州地區會員企業，自2015年起3年內，根據企業實際到資注冊資本金和船舶總噸位給予定額獎勵等等。

平潭片區下轄港口經貿園區、高新技術產業園區以及旅游商貿休閑園區三個功能園區。平潭圍繞試點任務和試驗措施，規劃布局涉及跨境電子商務基地、臺灣商品交易平臺、新興保稅業態等十大產業功能性平臺，涵蓋到36個重點產業項目。集房產、休閑旅游度假項目為一身的海壇古城一期建設已經結束，目前已經銷售出70%；接下來將陸續啟動二期、三期項目建設。以跨境電商為代表的新型業態在平潭也正在積極探索，片區設立了產業園，招募從事跨境電商的企業入駐；而臺灣小商品市場的啟動，則為平潭今后跨境電商業態的發展拓展了新的市場空間。寄托了平潭人對高新技術產業園區建設厚望的宸鴻科技，總部位于廈門，早前因市場需求巨大，加之平潭招商政策力度大，公司決議擴張產能，設立了平潭分公司。盡管目前公司因為下游市場需求大幅萎縮，至今產能遠沒有釋放出來，但是平潭人相信，作為電子產業龍頭，宸鴻科技未來在帶動平潭高新技術產業發展方面一定會有所作為。

平潭經發局一位工作人員對記者說：“對于平潭自貿區來說，我們還是希望用三到五年的時間培育幾個大的產業鏈或者說是產業集群。比如在高新技術、電子商務等方面，希望能夠形成上下游產業一體化的體系。”但是對此，平潭內部也有爭議。平潭自貿辦一位資深工作者認為，“平潭自貿區發展的企業定位仍然需要再斟酌”，限于東部臨海，臺風大、平地少，地方資源有限的自身條件，即使引進第二產業，平潭自身產業配套能力也不足，難以攀附高枝，“這也是平潭招商引資容易有挫敗感的原因”。

中國銀行福建自貿區平潭片區支行負責人表示，“平潭片區載體比較缺乏，所以改革創新中的政策也缺乏檢驗”。他認為，在政策落地、企業入駐的后期服務過程中，在落實改革創新的政策方面，政府不一定能做到位。他建議，片區管委會應構建系統的招商引資頂層設計，并落到實處，“哪怕一年只引進三、四家企業，具體試驗五、六條政策，也是有成效的”，否則“很多政策就只能停留在宣傳當中”。

對臺開放承接大夢想

從中國版圖來看：海之東，是臺灣；海之西，是福建。福建與臺灣隔海相望，最短直線距離僅為68海里。自古以來，福建省對兩岸關系發展的作用就顯得尤為重要。而福建自貿區的建立也寄托了便利兩岸貿易往來、拓寬兩岸金融業務等方面的愿望。

總面積118平方公里的福建自貿區分為三個片區，包括平潭、廈門、福州三地，承擔了四大自貿區的五大任務:制度創新、服務國家戰略、建設開放高地、輻射帶動周邊、有效防控風險。

福建自貿區掛牌之后，對臺經濟的各項改革創新也是引人矚目。自貿區各片區率先推進對臺貿易便利化，從產品認證、檢驗檢測、通關等方面都推出了大幅便利措施。廈門片區建起兩岸青年創業創新創客基地，率先對臺灣個體工商戶開放，目前已經落實注冊22家企業。而平潭片區推出的128項改革措施中，對臺措施就超過半數，重點是推進與臺灣地區投資貿易自由化進程，并致力推動商品、人員、行業對臺全方位開放。在促進商品流通方面，一是著力培育發展臺灣免稅商品市場，拓展市場銷售商品的種類和范圍；二是打造兩岸貨運物流通道；三是對臺海運快件正式運營。此外，平潭片區還通過拓展航線、增加航次，實施臺車入閩實現常態化等具體措施，在便利人員往來方面做了很多工作。

來自商務部的數據，今年1～5月，福建自貿試驗區備案新設外商投資企業146家，合同外資31.53億元。其中臺灣中小投資者青睞福州片區，區內新設臺資企業87家，合同外資6.49億元，占整個自貿試驗區新設外商投資企業數及吸收合同外資的比重分別為59.56% 和20.58%。

雖然在政策方面，福建對臺實行了諸多優惠，減少了兩岸經貿壁壘。但是目前臺灣企業入駐福建，主要停留在批發零售行業與服務業領域，重大工業項目稀缺。這也與福建省內自身產業基礎有關。在這樣的情況下，兩岸金融合作成為對臺開放更具吸引力的領域。

兩岸金融合作包括人民幣清算、貿易融資、兩岸匯款、新臺幣現鈔兌換等眾多領域。目前，兩岸貿易之間人民幣結算比例不斷提高，相應帶動展開的人民幣業務范圍更廣，臺灣人民幣債券市場不斷擴容，臺灣地區已經成為全球第二大離岸人民幣資金池。在此基礎上，兩岸之間金融業務，尤其是跨境人民幣業務有了很大的想象空間。平潭片區對擴大兩岸金融合作也寄予了厚望，正在研究探索區內金融服務業對臺資進一步開放，包括降低證券、基金等臺資金融機構準入和業務門檻，適度提高參股比例等；同時對于臺灣地區的銀行在區內設立經營性機構、開展業務也提出了很多設想。

目前，中國銀行福建省分行與臺資銀行已在同業存放、代理支付清算、代發薪等方面開展了業務合作，并于2015年4月，搭建了臺灣與平潭金融同業人民幣資金跨境往來的便利通道，在平潭設立了對臺小額貿易市場臺幣兌換點。建行、農行、平安銀行等三家銀行則相繼在廈門成立了“對臺人民幣清算中心”，臺灣24家銀行也已經與廈門16家銀行簽訂了人民幣代理清算協議，并開立了40個人民幣代理清算賬戶。建行還在福州成立了“海峽兩岸跨境金融中心”來推動閩臺金融合作。

一方面福建自貿片區對臺金融合作提出了更多設想，但另一方面，閩臺合作“一頭熱”的情況仍較為明顯。中國建設銀行福建省分行國際業務部副總經理陳文談到，在與臺資銀行接觸過程中發現：一是臺灣很多監管政策并沒有配合大陸自貿區的開放政策，如在臺北的中資金融機構并沒有離岸業務牌照，如果大陸支行想與臺北中資機構發展一些類似于服務實體經濟的業務，實際上目前沒有接口，而且臺資銀行對于內資企業的授信也受到較大限制；二是在對臺業務當中，很多都是大陸單方面給予的優惠，兩岸服務貿易協議尚未簽署，這對于自貿區本身的建設發展會有一定制約；三是在征信體系方面，如果中資銀行要想核實臺資企業身份確實面臨較大困難。而這些問題的解決需要在更高層面達成對話或者是建立問題解決機制。此外，相比之下，江蘇昆山等臺資企業密集聚集地區的金融服務、金融開放政策也走在全國前列，這在一定程度上也會壓縮閩臺金融合作的空間。

創新高地VS政策洼地

來自福州上半年經濟工作會議的數據，1～6月，福州市新批外商投資企業164家，合同外資23.17億美元，同比增長302.5%；實際到資8.96億美元，同比增長11.8%。來自平潭經發局的數據，1～6月，新設外資企業127家，同比增長51%，其中投資總額18.39億美元，同比增長12.2%，注冊同比增長8.3%。自貿片區的綜合效應正在顯現。但是在新設外商投資企業數量“亮眼”的同時，實際到資與企業注冊數量之間的差距也讓我們看到，企業一方面對自貿區充滿期待，但另一方面也隱含著市場主體對自貿片區前景觀望的態度。

興業銀行總行一名工作人員向記者表示，新設粵、津、閩地區對自貿區的功能定位以及國家對自貿區改革機制可復制、可推廣的要求，都使得自貿區金融領域的改革并不那么簡單。自貿區金融領域的改革究竟是服務于實體經濟還是說探索建設離岸金融市場，這對于未來政策方向以及給市場參與者帶來的影響都是完全不同的。在十八屆三中全會上，國家對于構建開放經濟新體制的定位是，為全面深化改革和擴大開放探索新途徑、積累新經驗。自貿區建設的初衷是成為建設體制機制的創新高地，而不是政策洼地。但是在實際落地過程中，不同發展層級的市場主體對此態度不一。

對于一些實際發展規模有限的企業而言，他們掛記更多的是“政策洼地”。當地人士表示，在新設企業數量上，福建片區有一定成果，但是自貿區自掛牌以來，實際經濟總量目前并無明顯變化，也暫無重大投資落地。與海南建省建設特區時企業蜂擁而至的情況相比，福建自貿區企業入駐更多是持觀望心態，坐等國家相關部門的優惠政策。而一部分真正企業規模實力比較強大、自身經營良好的企業，則希望能夠在自貿區實現“創新高地”的設想。宸鴻科技（廈門）有限公司財務部林梅直言不諱：她希望自貿區建設不是政策的稅費優惠，而是在思想觀念上有所提升，在機制體制上有所提升。過去一段時間，宸鴻科技已經感受到改革創新釋放出來的市場活力，公司率先實施了資本金意愿結匯、外債管理、跨國公司外匯資金集中運營等業務，但是公司經營發展之中仍存在對跨幣種還款、外債意愿結匯、貨物流與資金流匹配等政策的需求。正是因為實際業務發展的需要，在她心里對于金融政策有著更明確的需求。她理解的自貿區，不是政府規定政策改革一條就能實施一項，而是希望在更廣闊的層面上，在機制與體制方面進一步創新。只要企業合法、合規經營，就應該放寬尺度，給予企業更多的自由，進一步激發企業的創新活力。

縱觀國內目前在建的四地自貿區，自貿區建設都有階段性開放特征。福建與上海、廣東、天津并不屬于一個梯隊，在經濟總量、早期開放等方面，其他三地都有比較鮮明的優勢：廣東GDP總量最大；上海的開放型經濟、跨國公司總部效應以及服務貿易均執全國牛耳；天津作為輻射整個北方地區的開放重鎮，其經濟基礎、貿易業態也非常豐富。與滬、粵、津三地自貿片區“熟地”相比，福建自貿片區很多都是“生地”。以平潭綜合實驗區為例，這里原有的跨國企業極少，上規模的企業難見一二，臺商企業也是近兩年才陸續進駐，所以要在一塊“生地”上建設自貿區，要付出更多努力。

記者調研發現，更多福建本地人的理解是，當前，福建自貿區建設的政治意義要大于經濟意義。福建自貿區有一些點對點的創新就不錯，能有一些星星之火出來就已經很好，全面、大范圍的體制機制創新是需要成熟的實體業態支撐的。所以，目前福建自貿區建設還需要一個過程。當然，我們也看到，福建人還是有信心通過自貿區建設帶動當地經濟發展的。中國工商銀行福建自貿區平潭片區支行負責人表示，“2015 年1～6月，平潭新設立的市場主體達到了3500多家，而2014年全年才2300多家。也就是說，這半年新設的市場主體的數量已經超過了2014年全年。依托未來國內經濟的轉型升級、國際貿易的復蘇增長，同時借助‘ 一帶一路’戰略的東風，平潭作為對外開放合作區的優勢會更加凸顯，平潭的發展還可能會進一步加快”。這也可能是福建自貿區未來幾年的一個寫照——自貿區建設除了政府的強力引導，還需外圍經濟復蘇帶動，不可能一蹴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