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婧
甘肅會寧,因盛產高考狀元而被譽為“狀元縣”。然而,2014年11月啟動的一次招錄警察的計劃,引得大批基層教師離崗,此次總共招錄了189名警察,其中有171名來自教師行業。這些教師大多30多歲,在基層學校任教10年左右,正是年富力強之時。(8月12日《中國青年報》)
如此批量地教師離崗,恐怕已難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涯規劃”來解釋了。從新聞報道來看,除了跟風,原因主要有四:一是警察待遇比同樣工齡的其他機關事業單位每月要高出900多元;二是“對于一個男兒來說,警察才算是有意義的工作”,所以“逐夢而去”;三是教師工作平淡沒勁,想換換工作和生活方式;四也是最重要的,這次警察招考范圍限于“占用事業編制的在職財政供養人員”,教師考得上很好,考不上反正也有工作。
不愿真心當老師的人,以此離開教師隊伍,對教育來說可能也并非壞事兒。但是,一下子離職這么多一線教師,對教育事業的沖擊影響,也是可想而知的。盡管造成這種情況,與這次警察招考的制度設計本身有關,但我們的反思卻不應該在此糾纏。以往,教師流失,都拿待遇說事兒,可這次最新的機關事業單位漲工資方案,基層教師的工資漲的最多;按照國家有關政策,以后基層教師的工資一定還會上漲,預期如此明確,可為什么還留不住教師呢?
回到甘肅會寧這個“狀元縣”來說,其最具代表意義的就是“貧困與教育的長期共生”。一方面,教育奇跡,讓會寧贏得了“狀元縣”、“博士之鄉”等美譽;另一方面,人才輩出卻山河依舊,“國家級貧困縣”的帽子不僅久摘不掉,在日益市場化的今天,甚至出現了因為窮、沒錢投資教育導致的貧困代際傳遞日益嚴重。會寧教育奇跡是如何實現的呢?當地總結出“五苦”的會寧教育精神:領導苦抓、教師苦教、學生苦學、家長苦供和社會苦幫。
無論是教育,還是學習,本都應該是一件快樂的事情,但當一切都淪為“苦”的時候,可持續性的問題就會日益顯露。過去,一切在“計劃”的安排之下,“為升學的教育”是各方唯一的選擇,矛盾便被掩蓋。但到了現在,教育由單純的“投資”附帶了更多的“消費”,學歷的唯一“通行證”功能不斷下降,社會的流動性、選擇性不斷增強,問題的爆發就只是時間的問題了。當警察招考的門打開,大批一線教師離職報考,正是這種現實悖論的生動寫照。
學校教育不回歸到教師樂教、學生樂學的本源,即使不出現大批一線教師離職的現象,但同樣本質的問題也會不斷呈現。在這個意義上,大批一線教師離職報考警察帶來的陣痛,可能并非完全壞事。一來,可以促進教師待遇、特別是貧困地區、基層教師的待遇問題,能夠盡快解決;二來可以促使全社會一起去破解“貧困與教育共生”的問題。
21世紀最重要的是人才,改變貧困的現狀必須依賴人才,但人才的培養必須依賴教育。對貧困縣會寧來說,若要保持“教育奇跡”,就只能繼續“領導苦抓”。其實,即使“苦抓”,也不一定能保持,因為外部環境已經發生變化了。那么,領導就必須轉變思想,變“苦抓”為“樂抓”、“善抓”,回到農村教育的正確定位,除了“為升學的教育”,更需要“為農村建設的教育”和“為城市化的教育”,這樣才能在改變貧困的過程中逐步實現教師樂教、學生樂學。
教育的收益必然通過受教育者外溢給社會,但如果貧困地區的農村教育,不考慮本地區的教育資源配置效率,不考慮本地區基于社會公平的和諧發展,除非依賴上級政府或者國家不斷地輸血補貼,否則,可持續性的問題只會越來越嚴重。貧困地區農村教育的道路究竟該怎么走,甘肅會寧大批一線教師離職報考警察其實是代表意義的,其帶來的拷問,不僅甘肅會寧的當地政府需要深思,乃至我們整個國家、整個社會都需要去思考、選擇和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