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郎古道南方絲綢之路上最神秘的旅程

徐駿棟

南方絲綢之路，是中國古代一條非常神奇的南方商道。

這條路的起點開始于著名的天府成都，所要到達的目的地是印度、波斯等國。所有的絲綢、蜀布以及調料等物品，都是通過這條路遠銷到東南亞一帶。盡管這條路有不少于三種前進的途徑，但其中最著名的一條通道，就是位于現在貴州境內的夜郎古道。

夜郎，其實就是中國歷史上最神秘的奇異古王國之一。在西漢時期，這個國家包含了今天貴州省大部分地區，以及四川、云南、廣西的部分土地。“夜郎自大”這個成語就來自這里。司馬遷在《史記》中告訴我們的典故是：夜郎國王問漢朝使者，夜郎國和漢朝誰最大？

盡管這個成語充滿了反諷意味。但夜郎其實是有自大資本的，在那個時代，夜郎國是西南的第一大國，而著名的南方絲綢之路的主線之一，就被稱為“夜郎道”。時至今日，這條穿越了貴州省的夜郎古道，是南方絲綢之路上留下秘密最多的一段。

史料顯示，夜郎古道有上千公里，穿越了貴州13個地區。其中最重要的包括了當年夜郎古國的勢力范圍：畢節地區的赫章縣、威寧縣、安順地區以及都勻地區。

多年以前，商旅隊伍從成都出發，攜帶著絲綢、蜀布和辛辣調料“枸醬”，出四川后就開始穿越夜郎國。在這條古道上，充滿了精彩紛呈的人文地理秘密：比如在國內絕無僅有的“套頭葬”，以及像“天外來物”一樣的古兵器和完整的夜郎戰士骨骸，還有那個王國都城所在地的美女如花……而古道所過之處，風景奇幻、景物迷離……

套頭葬：赫章縣的貴族謎葬

從四川成都出發的南方絲綢之路，來到貴州的第一站就是赫章縣。在西漢時期，赫章縣是夜郎道上的第一座大城。也是中原文化和夜郎文化交會的地方。兩千年后，人們在這里發現漢朝驛站專用的“便攜式炊爐”，甚至，還發現了20來位神秘的夜郎貴族的墓葬，用的是國內絕無僅有的“套頭葬”。

貴州赫章縣，古時候被稱為漢陽，不僅是夜郎古道開始的第一座城池，也是和各地溝通的重要驛站。說來有趣，確認這一事實的證據，居然是一個小鐵爐。1985年，人們在赫章縣的可樂鎮，發現了一個煮飯用的20多厘米高的小鐵爐，爐壁上刻著“武陽傳舍比二”的字樣。專家解讀說：武陽，是古時四川一個地名，而“傳舍”，是驛站、官方招待所的意思，“比二”則表明同樣的鐵爐有兩個。重要的是，像這樣的“招待所用品”，只可能出現在通暢的驛道之上。驛道是中央政府與地方溝通各種信息的通道，而夜郎道，正是這樣一條通道。

赫章的營建著，就是著名的夜郎國王——竹多同。西漢初年，夜郎國國力鼎盛，所以才會發生夜郎王會晤漢朝使者時“夜郎自大”的故事。這位與漢朝使者對答的夜郎王，就是竹多同，是夜郎歷史上最著名的一位國王。他出生在流經赫章的三岔河邊，又在赫章修建城邑，經過多年的苦心經營，將這里變成了夜郎國北部的重鎮。

赫章曾經的繁盛，注定它在夜郎國歷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如今赫章已經成為夜郎考古的圣地。20世紀50年代以來，這里先后進行過9此考古發掘，發掘墓葬數百座。在赫章可樂鎮，發現大量夜郎國的墓葬及遺址。在所有的發掘中，2000年的那一次發掘，具有里程碑式的意義。那一年，貴州省文物考古所會同赫章文物管理所，發掘了100多座夜郎時期土著民族墓葬，共出土隨葬器物500多件，均頗具地方特色，是建國50年來貴州夜郎考古中發現的埋葬方式最復雜、出土隨葬品最豐富的一次，被評為“2001年度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之一。

而在上百座墓葬之中，有20來具骨骸采用的是“套頭葬”，這也是赫章夜郎考古最重要、最獨特的現象。采用了“套頭葬”的骨骸，頭頂套著一件銅釜狀的大型金屬器，腳部也套有一件銅釜，并墊有一件銅洗。銅釜是古代一種炊具，用它罩住遺體頭部下葬，這在國內絕無僅有。專家認為，采用這種葬俗的墓主，很可能是夜郎貴族，因為他們的隨葬品比普通的墓多，多的可達10件以上，明顯比實行這種葬俗的墓主地位要高。這種奇異葬俗的真實意圖和文化內涵是什么，以及它形成的歷史背景和條件，因至今未見到類似的記載，只能籠統地說套頭葬是古代夜郎民族的特俗葬俗，其中的奧秘始終不得而知。

威寧：“天外來物”和夜郎戰士

夜郎古道穿越赫章縣以后，繼續往南方延伸。一路上，都是高低起伏的山嶺，路側則是墨綠色的森林。這樣的旅途一直要到威寧地區才會結束。

威寧彝族回族苗族自治縣是貴州省的西大門，道路平坦，歷來是軍事重鎮。這里其實是貴州省面積最大、海拔最高的縣。它的中部高凸出來，是開闊平緩的高原面，而四周低緩。從四川進入貴州后，經過夜郎古道的第一站赫章，一路穿山越嶺，威寧平坦地面的出現令人振奮。

這里由于地勢高朗險要，曾經是夜郎王國的重鎮。在對威寧的考古發掘中，曾發現為數眾多的劍、戈、矛、刀等夜郎古兵器，其中有幾把寶劍，在挖掘的當年，因為不同于中原文化和巴蜀文化中的器物，被認為是“天外來物”。考古學家研究之后得出的結論是：這里是夜郎國的軍事前哨，當年有重兵把守，城里人煙稠密、市容繁盛。

人們甚至在這里發現了完整的夜郎戰士骨骸。20世紀70年代末，考古工作者在威寧中水鎮進行了大規模發掘，共清理出60座墓葬，其中第43號墓發掘出了一具完整的夜郎戰士骨骸，隨之一同出土的，還有這位戰士生前使用的甲胄、武器以及配飾等，共計20余件。根據出土的骨骸及器物，可以大致復原死者生前的基本輪廓和形象：一名強健的夜郎戰士，身高1.7米左右，頭挽高聳的發髻，發髻上套著一個閃著金黃光芒的圓形銅飾，其正中插著幾支代表男性氣質的雉尾，兩耳懸掛著銅耳環和瑪瑙墜；輪廓分明的英俊臉龐因高原紫外線的強烈照射和風雨侵蝕顯得黝黑；粗壯的雙臂肌肉鼓突，戴著寬大石鐲的右手緊握掛在腰間的青銅寶劍，套著臂甲的左手持著牛皮盾牌。他雙目炯炯有神，直視前方，只待一聲令下，便會沖鋒陷陣，視死如歸。這就是夜郎的戰士，活躍在2000多年前的古夜郎地區，守衛著夜郎古國和夜郎文明。

作為貴州的西大門，威寧不僅是古代軍事史上的兵家必爭之地，這座被稱為“高原明珠”的高原古城，擁有著名的“草海”湖泊——濕地水域及其周邊地區。威寧縣的高原湖泊，不光帶來了濕地風光，更為來往的候鳥、常駐的留鳥提供了一個閑適的家園。如今，威寧縣已經舉辦了好幾次國際觀鳥節，在那里，草海自然保護區10余萬的越冬鳥類是最美麗的主角。endprint

牂牁江畔：夜郎都城里美女如花

貴州的牂牁江流域是一個被稱為“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的地方。兩千年前，這里是夜郎國的都城，也是夜郎古道最繁華的一段。行商們在這里拜見夜郎王，也在這里遭遇了夜郎美女，人們說，這里的姑娘都是粉戀桃腮，氣度不凡。

出了威寧之后，夜郎古道經過水城（今貴州六盤水市水城縣）到達牂牁江——夜郎王國的都城就在牂牁江畔。它的范圍包括了今天的六盤水六枝特區南部，以及安順地區西部。

在這篇區域內，最著名的一座山峰是老王山，其原名叫做郎山。在山上，有一個形似月牙的月亮洞，當地人都說：洞中埋葬著夜郎國的先王和王妃。而老王山之下的郎岱古鎮，被學著推測為“夜郎國都前宮”。老王山屬于九層山脈，當地人更是言之鑿鑿地說，九層山就是夜郎國都所在的地方。相傳，夜郎王希望選擇有100座山峰的地方建都，他站在牂牁江畔，看到前方有山峰重重疊疊，云遮霧繞，恰似大海的波濤，洶涌澎湃，具有帝王基業氣勢，于是站在中央山頭上數山峰，數來數去只有99座，哪知他竟將腳下站著的一座數漏了，雖然“非常遺憾”，但他依然將夜郎國都城建在了美麗壯觀、氣勢磅礴的牂牁江畔。

那時候，夜郎國物產豐饒，出產金銀、玉石、琥珀、象牙、燕窩、犀角、麝香、熊膽、雀翎等，唯獨不產布帛錦緞。也就是說，用來制作夜郎國王公貴族們服飾的織物，正是通過夜郎道——南方絲綢之路，到達牂牁江畔的王國中心。

老王山下，牂牁江畔，有個地方叫做毛口鄉，此處江面寬闊，山勢險要，被認為很可能就是夜郎故都所在的精確地點。當地曾出土西漢時期的青銅酒杯、青銅手鐲和銀質針線盒，而矛口古鎮的老百姓修房挖地基時，也曾發掘大量夜郎國時期鋪設道路用的青磚。據夜郎研究專家熊宗仁介紹，在毛口古鎮的木城村，有一只夜郎王室后裔。

木城村坐落在雄山奇水之間，該村右傍老王山，左鄰牂牁江。這里有100多戶人家，民風淳樸，好客熱情，尤其是年輕的姑娘媳婦，端莊大方，言談舉止優雅得體。更令人驚奇的是，牂牁江一帶屬亞熱帶氣候，海拔高，日照強，人們膚色黝黑。唯有木城村的姑娘粉戀桃腮，身段優美，十分漂亮，一顰一笑氣度不凡，頗顯王室遺風。

關嶺：花江壁畫引來的猜測和遐想

穿越夜郎國都之后，夜郎古道順著牂牁江向東延伸，到達今天貴州西南部的關嶺縣。它的全稱是關嶺布衣族苗族自治區，隸屬于安順市。從古到今，關嶺縣的交通優勢特別突出。古時，因為牂牁江這條水路，關嶺處于夜郎古道之上，而現在，它也成為了貴州西部的一個公路交通樞紐集散地。

在關嶺，牂牁江被稱作“花江”，江水深切大山，形成了著名的花江大峽谷，它也是國內最長的峽谷之一。花江兩岸峰巒蜿蜒，高聳山崖犬牙交錯——當地人總是驕傲地說，這里曾是電視劇《西游記》的重要取景地。然而比風光更著名的，是夜郎人留下的花江壁畫。這些巖壁畫分散在花江河峽谷兩岸的石壁上，其中最著名的是一副奔馬圖——馬馬巖壁畫。整幅壁畫約20平方米，畫幅中眾馬齊向左側方奔馳，畫面的一部分又好似車輦、傘蓋，不少人前呼后擁；最引人注意的是畫面右下方的圖案：有一大鼎狀物，鼎呈梯形有三足，鼎上有耳有蓋，鼎后面為一人像，手持一方形物。畫面上部前后各有一匹奔跑跳躍的馬，馬背上馱著騎手。

這幅壁畫并無題字，畫風古樸，千百年來不知引來多少猜測和遐想。有人認為壁畫是幅放牧圖，或是在描繪南方山地民族體育運動場景，也有人認為這是古代民族遷徙的情景，更有甚者將壁畫理解成當地古代部落受外敵入侵后，從花江河邊洞里逃走的記載。雖然內容有頗多遐想，但可以確定的是，巖畫制作的年代在漢朝以前，而那時，正是夜郎國存世的時日。

于是，一些夜郎史專家推測，花江壁畫記載了這樣一個故事：西漢武帝時期，夜郎國在國王竹多同的治理下國力臻于鼎盛。隨即，夜郎王來到長安入朝覲見，此次朝覲竹多同受封夜郎王，被漢武帝賜王印一枚，鼎一尊。這幅壁畫描繪的，正是夜郎王受漢武帝封賞后滿懷喜悅和榮歸故里的情形。

離開關嶺后，夜郎道一路向東進發，到達最后一站毋斂山，在這里，夜郎道又從陸路變為水路，沿著獨山境內的都柳江南下，離開貴州抵達兩廣地區。而南方絲綢之路繼續，從兩廣轉海路，到東南亞地區。

南方絲綢之路在今貴州境內輾轉一千多公里，是為夜郎道。這條道路在兩千多年前山水阻隔，土地絕遠，但今天一路行來卻是風光絕美，目不暇接，令人感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