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曉東
中俄蒙經濟帶是多邊多重框架的重疊,三國的構想都得到了尊重和體現,實現了平等互惠、讓利共榮,證明了建立中國所呼吁的“新型國家關系”和“命運共同體”是切實可行的。
2015年4月6日,中國外長王毅表示中蒙俄已就啟動三國經濟走廊建設達成共識。這樣一來,中國的“一帶一路”構想中又增加了新的重要內容。其實早在2014年9月11日國家主席習近平赴塔吉克首都杜尚別出席上海合作組織元首理事會第十四次會議期間就參與了中俄蒙三國元首會晤,商定在中俄、中蒙、俄蒙雙邊合作基礎上開展三方多邊合作,明確了三方合作的原則、方向和重點領域,還商定將中方“絲綢之路經濟帶”建設同俄羅斯跨歐亞大鐵路改造、蒙古國“草原之路”倡議對接合作,加強鐵路、公路等互聯互通建設,推進通關和運輸便利化,促進過境運輸合作,打造中俄蒙經濟走廊。內蒙古因此可憑借地理優勢和交流傳統,成為中國連通俄、蒙的重要節點,獲得新的發展契機。
中俄蒙經濟帶所代表的三國間一體化的展開,不僅是因為三國長期以來相鄰的地緣優勢和特殊的戰略合作,也是區域經濟一體化發展的路徑創新,更是應對世界經濟一體化挑戰,構建區域經濟共贏的重要措施。
蘇聯解體以后,俄羅斯、中國和中亞內陸地區的部分前蘇聯國家成立上海合作組織,共謀發展,中亞內陸呈現國際合作的新氣象,但在蒙古高原一側國際合作一度進展緩慢。
歷史上,中俄蒙三角關系微妙,過去蘇聯把蒙古作為衛星國對待,而在蘇聯解體后很長一段時間蒙古開始奉行獨立的外交,力圖在中俄之間保持中立,甚至和美國發展“第三鄰國”,但結果發現成效甚微。比如蒙古和日韓發展經濟往來,除非挖地洞,否則休想不經過中國搞對外往來。俄羅斯則忌憚中國奪去昔日的衛星國,結果中俄雙方也只好與蒙古保持等距離的外交,使得三方國際合作受限。
中俄蒙三角關系造成大陸內部的經濟交流相對停滯,對于蒙古來說不是件好事;對于中俄兩國來說,特別是其與蒙古接壤的邊疆地帶來說也不是好事。
令人慶幸的是,冷戰結束后的中俄蒙三邊合作冷淡期近年來已逐步回暖。三方合作的政治障礙在“一帶一路”戰略提出后加快消逝。中俄建立了全面戰略協作伙伴關系,中蒙也于去年建立了全面戰略伙伴關系。在經濟合作方面,中國已成為俄第一大貿易國和第三大投資國,已成為蒙第一大貿易國和第一大投資國,俄蒙也互為重要經貿合作伙伴。三方在資金、技術、資源、市場等方面各有優勢,經濟合作互補性強,合作潛力和空間大,在旅游、人文等領域也是合作基礎良好。
今后隨著中俄蒙經濟帶的進一步推進,將有助于加快沿線周邊地區的社會經濟發展,有利于我國尤其是內蒙古地區的繁榮。
我國的內蒙古自治區橫跨東北、華北、西北三北,內與8省區毗鄰,外與蒙古國、俄羅斯接壤,適合向北開放,在長達4200公里的邊境線上,滿洲里、二連浩特、甘其毛都等19個口岸已經匯集了物流、人流、資金流,跨部門、跨地區、跨國界的經濟交流能夠順利展開。內蒙古的地理優勢是不言而喻的,作為地緣經濟的新地標,不僅現在蒙、俄接受內蒙古的產品,未來也可以把產業鏈發展到蒙古國和俄羅斯去。可以說,這是新常態經濟形勢下內蒙古的重要機遇。據內蒙古出入境檢驗檢疫局數據顯示,在2014年,內蒙古進出口總值達到新高峰,對蒙古國、俄羅斯貿易額同比分別增長28.4%和14.9%。
當前形勢下,中國還希望借機振興東北老工業基地的經濟,而俄羅斯遭遇西方制裁將加快開發其遠東地區,蒙古則期盼將其能源出口,三者對于本國經濟發展的需求使得中俄蒙經濟走廊的打造可以有效造福于東北地區。
目前中俄蒙經濟走廊建設的內容,首先是加強交通設施建設,包括三條重要的鐵路運輸線。第一條是赤塔—滿洲里—哈爾濱—綏芬河—符拉迪沃斯托克,對接俄西伯利亞大鐵路,將黑龍江與歐洲聯系起來,并確立其出???。第二條是赤塔—烏蘭巴托—喬巴山—霍特—畢其格圖—珠恩嘎達布旗—長春—吉林—琿春—扎魯比諾,將東北亞地區六國聯系在一起。第三條是對赤塔—烏蘭巴托—二連浩特—北京—天津通道進行現代化改造。2011年蒙古通過國家鐵路網規劃,要建設三縱一橫鐵路網,2014年更通過官方決議,將在與中國鄰近的兩段鐵路采用與中國相同的標準軌,實現與中國鐵路網的接軌。此外,蒙古國正在積極努力希望在天津建立專屬經濟區,還要打通烏蘭巴托到天津港的出海通道。這個出海通道目前只有中國才可以提供??傊碌木置嬲诖蜷_。
推進中俄蒙經濟帶建設對整個“一帶一路”的戰略設想有著多重的重要影響。
首先,中俄蒙經濟帶建設充實、豐富了“一帶一路”體系,是對“絲綢之路經濟帶”的重要補充。
古代絲綢之路有一個重要特征,就是多條分支通道互補,諸如陸地絲綢之路分為草原絲綢之路和西南茶馬古道,而草原絲綢之路又分天山南道、天山北道等不同路線,即使是海上絲綢之路也有個別平行通道,既分散了潛在的政治風險,也繁榮了不同的沿線地區。今天的新絲綢之路經濟帶最遠旨在連接中國和歐洲,一條路線經過中亞,另一條路線經過蒙古和俄羅斯。與古絲路相比,中俄蒙經濟走廊在很大程度上是一條比較新的貿易通道,它充實了整個新絲綢之路的體系。
其次,中俄蒙經濟帶將是建設新型大國關系和命運共同體的成功示范,是中國外交創新,絲路外交的重要經驗。這一經濟帶也成為新絲綢之路和歐亞經濟聯盟兩大對接橋梁之一,有助于中俄建立新型大國關系的樣板。
中俄蒙經濟帶是以平等互利為原則的國際合作,王毅外長說得非常具體,中蒙俄經濟走廊將橫跨亞歐大陸,“把中方倡議的‘一帶一路’同蒙方的‘草原之路’倡議、俄方正在推進的跨歐亞大通道建設有機結合起來”。經濟帶建設成功地把三個國家的經濟構想聯合在一起,于是,中國夢、俄國夢、蒙古夢發生了和諧共鳴,而不是僅僅唱和與配合一國的計劃。其實在中國本屆領導人提出“一帶一路”戰略構想前,美國和歐洲也都曾針對中亞提出新的絲綢之路復興計劃,普京還曾對朝鮮半島提出過“鋼鐵絲綢之路”計劃,但這些構想難以落實,俄羅斯的歐亞超國家聯盟計劃進展也非常緩慢,其重要原因就是提出者與參與者的彼此關切點并沒有實現順利的溝通和統一,有時還會有落入大國主導聯盟之嫌。俄羅斯缺乏資本予以推動,而在烏克蘭危機的惡化侵蝕了這個一體化計劃的威信和進展,這也是俄羅斯認同歐亞國家聯盟和中國的“一帶一路”對接價值的部分原因。
中俄蒙經濟帶是多邊多重框架的重疊,三國的構想都得到了尊重和體現,實現了平等互惠、讓利共榮,證明了建立中國所呼吁的“新型國家關系”和“命運共同體”是切實可行的,這才是絲路外交成功的秘訣?!耙粠б宦贰蹦壳罢?、也應該和其他國家的發展計劃相對接,不僅是陸上的“絲綢之路經濟帶”,“海上絲綢之路”建設也可以發揚這方面的外交經驗。
再次,中俄蒙經濟帶有助于增加中國的國際影響力,改善周邊生存環境,推進周邊命運共同體建設。
“絲綢之路經濟帶”戰略是地緣經濟戰略,但是地緣經濟戰略必將影響地緣格局。在國際生存環境當中,一個國家的利益和地位體現在其地緣政治能力和地位上,最終是由其地緣經濟影響力和軍事影響力決定的。絲綢之路整體格局在未來將會得到促進和發展,不僅中國通往歐亞大陸西部和內陸的大門被開得更大,而且將來還會有意想不到的有利地緣局面出現。
中俄蒙經濟帶建設同樣也面臨著一些需要克服的問題。
首先是產業對接的問題。中俄經濟的互補性在于俄重工業強而輕工業弱,中國則相反,輕工業較強而重工業較弱。但這僅僅是過去的整體比較,而且鄰近俄羅斯遠東地區的中國東北老工業基地卻是以重工業為主。進入21世紀以后,在整個工業領域,中國取得明顯成就,特別是在俄過去擅長的動力工業、汽車工業等不少方面,中國已經趕超俄羅斯。但在高新技術領域,俄羅斯仍具有一定優勢,重工多部門都與我國有深入拓展的合作空間。同時,中俄能源、資源、軍事領域已經實現了廣泛的合作。但是產業結構上存在一定交流障礙,比如東北地區過去是老重工業地區,而俄羅斯重工業發達。同樣的,原來用不同標準建造的不同國家的鐵路想要改造并非一蹴而就。僅僅互聯互通不夠,將中、俄、蒙三國的貿易帶動起來形成長期良性循環才是關鍵。目前三國貿易合作呈現的互補優勢較多,蒙俄的能源和俄的農林資源都是中國需要的,而俄羅斯遠東地區亟須投資和發展加工業,蒙古則需要基礎設施建設等。在金融方面,為擺脫對美元依賴,中俄盡量使用人民幣結算為佳,中俄蒙三角間結算也不例外。
其次是政治互信的鞏固。國際政治互信的建立往往需要經歷較長的過程,但是摧毀卻很容易。當初在俄羅斯的猜忌和防范下,由中國進入俄羅斯遠東的務工人員一度減少。盡管有中國代表團最近訪問遠東已經鮮有聽聞“中國威脅論”,但這并不代表俄羅斯放松警惕。蒙古曾是中國屬地,如何減輕其忌憚,也是目前重要課題。因此軟實力和文化交流也都非常重要。其實近年來,在三國合作的不少領域合作形式已漸從內蒙與蒙古,內蒙與俄羅斯逐漸深化至三方聯動。僅2014年,就有諸如中俄蒙國際選美大賽、中俄蒙國際冰雪節、中俄蒙首次旅游聯席會議、中俄蒙國際機械建材博覽會等多項三方共同的合作活動舉辦。
俄羅斯和蒙古決不會僅僅向中國尋求幫助,他們還會向東北亞的日韓尋求合作。美日等域外大國出于一己之私參與地緣博弈,甚至插手牽制的風險不會消逝。不論在中俄蒙經濟帶,還是在“一帶一路”其他的部分,中國都應該考慮,充分善用亞投行這一重要的國際合作金融機構,在必要的時候淡化中國主導的色彩,為合作減少阻力。
俄羅斯《觀點報》網站今年4月3日報道說世界政治重心正從大西洋和西方向歐亞大陸和東方轉移,盎格魯-撒克遜的地緣政治家們一直擔心出現歐洲大陸—俄羅斯—亞洲軸心(即柏林—莫斯科—北京軸心),如今美國離間俄歐,要阻止俄歐中結盟,俄羅斯在與美國爭奪歐洲之戰中暫時落敗,不得不轉向東方,而中國則將注意力轉向西線。
可筆者對此問題的不同理解則是,目前世界同時存在兩個地緣政治博弈的重心地帶,一個在東歐環俄羅斯西部陸疆,一個在東亞環中國東部海疆,當中的是亞歐大陸廣闊的內陸地帶,南面側翼則為北印度洋。相信經過一段時間的經濟開發,往昔內陸草原地帶將會煥發出新的青春活力,在這里,中國參與和領導的經濟聯盟將會成為歐亞大陸和平穩定發展的新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