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編輯部
季志業(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院長):從今年新的形勢發展來看,我們更堅定地認為跨太平洋安全合作架構的建立十分重要,而且十分緊迫。首先從安全領域來看,在整個跨太平洋地區正在隱約形成兩個陣營的跡象,可以從兩個方面來看這個問題。一方面是美國的亞太“再平衡”戰略正在積極推進,美國正在計劃不斷擴大在這一地區的軍事投入,包括承諾要在2020年以前將60%的海空力量投入到這個地區,同時美國也在這個地區構建新的軍事安全網絡,包括加強和調整現有的同盟關系。我們從現有同盟關系的調整當中也可以看到,日本通過新的安保法案獲取集體自衛權,而且正在改變原定的武器出口三原則。美國也在推動它的同盟國,比如日本、菲律賓、澳大利亞這些國家之間的相互合作,同時美國還在與亞太地區的非盟國建立新的軍事伙伴關系,像印度、越南、印尼、馬來西亞和蒙古。另一方面,中國也在加快軍事現代化的步伐,也在構建維護自身安全的設施和網絡,包括設置東海防空識別區,加緊鞏固中國自己所掌握的南海島嶼,中俄之間的軍事合作也在加強。去年中國還主辦了亞信安全會議。從這兩個路徑來看,亞太地區似乎正在形成安全領域的兩個陣營。
過去幾年安全上存在兩種分野,大家還沒有更多的擔心,但現在大家更擔心的是這兩個陣營的分野不僅體現在安全領域,還體現在經濟領域,兩大經濟體的分野似乎也逐漸顯現,中美雙邊的經濟融合速度正在放慢,雖然雙邊貿易和投資的數量還在增加,但雙方在深度合作方面的速度卻在放慢,原定雙邊投資協定(BIT)談判的計劃不斷地推遲。同時我們看到另外一個現象,就是在地區經濟架構上正在出現既非全球化又非地區化的局面。在這個地區同時出現的有“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TPP)、“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和其他各種經濟合作項目。前不久TPP談判達成了協議,各國正在履行議會的審批手續。另外美國還在這個地區積極推進中亞地區“新絲綢之路”計劃。與此同時,這個地區RCEP的談判也在緊鑼密鼓地推進當中,中國也提出了“一帶一路”的倡議,并且主動構建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可以看到,這個地區隱約出現了兩大經濟體分野的現象,這和安全領域的分野現象同時存在,使各國更加擔心在這個地區會不會出現新的兩極對立的形勢。跨太平洋地區存在一些安全架構,或者說以安全為議題的合作機制,比如說東亞峰會、東盟論壇、亞信會議等等,但是這些機制顯然不足以解決今天共同的安全關切。因此非常有必要讓地區的成員國共同探討,在這個地區構建一個更加穩定的安全合作框架。
王緝思(北京大學國際戰略研究院院長):現在我們討論亞太安全架構是比較合適的時機,因為亞太的安全問題相當多,相當復雜,需要有比較綜合性的解決辦法。我想分析一下相關的幾個國家對亞太安全架構的態度。
對于亞太安全的問題,東盟是很重要的力量,現在東盟的國際形象和地位得到大幅提升,東盟同美國、中國、日本、俄羅斯、印度、德國等國家都維持著良好的關系,2015年年底東盟將建成政治安全、經濟、社會文化三個共同體。如果由東盟提出一個綜合性的亞太安全架構,并且起到核心的作用,大國都比較容易接受。但是有三方面的因素阻礙著東盟在現階段主動提出亞太安全架構的倡議。第一,大國的競爭使東盟內部出現了明顯的對外關系方面的不同意見。一些國家對中國友好,另一些國家跟中國有領土爭端和其他方面的矛盾,希望美國介入,而多數國家都跟中美兩國保持著良好的關系,因此在亞太安全架構問題上,東盟可能難以產生十分協調一致的立場。第二,亞太的安全形勢日益復雜,包括朝核問題、中日關系和南海問題等。由東盟出面來協調在這些問題上的立場,即使東盟想這樣做也可能力不從心。第三,東盟現在缺少像李光耀那樣強勢的領導者,印尼作為領袖國家的影響力不足,妨礙了東盟對外部事務的影響。
澳大利亞積極參與亞太的事務,一方面加強同美國的安全同盟,對中國在東海、南海維護主權的活動有些不同意見,另一方面又努力發展同它的最大經濟伙伴中國的合作關系,在中美兩大國之間保持一種平衡。同時澳大利亞還倡導印太地區的概念,把它的安全關切伸展到印度洋。所以澳大利亞可能會對建立亞太安全架構的建議予以積極考慮,但是也很難設想它現在會單獨主動提出這一倡議。
日本的兩位首相分別于2002和2009年提出過參照歐盟的模式來建立東亞共同體的設想,基本著眼點是東亞加澳大利亞和新西蘭這樣一個區域范圍的經濟一體化。在安全領域日本一貫依靠日美同盟,我沒有看到過日本官方提出過有意義的亞太安全架構的設想。現在中日關系停滯不前,日本跟韓國的關系也比較冷淡,而日本眼中的安全威脅逐漸地從朝鮮向中國轉移。這種發展趨勢決定了日本對亞太安全架構的構想,可能會持比較消極的態度。當然如果美國比較積極,日本也不會明確反對。
韓國的主要安全威脅一直來自朝鮮,它依托韓美同盟發展自主國防。在外交方面,五屆韓國政府都曾經在不同程度上試圖扮演亞太地區平衡者的角色,目標是很宏偉的。但韓國視角仍局限于朝鮮半島的南北關系和統一問題,海外戰略資源不足,對于亞太安全架構也沒有提出過系統的主張。
俄羅斯在2013年的一份政府文件中提出,要以集體的方式在亞太地區建立透明和平等的安全與合作體系,俄羅斯提出亞太不能只有個別的軍事政治同盟,而應該建立一個統一的安全架構,可見俄在亞太安全架構方面的立場和中國的立場比較接近。
美國是一個關鍵的國家,推出了亞太“再平衡”戰略,但是中東亂局、伊斯蘭國崛起和烏克蘭沖突等占用了美國的精力和資源,使它難以全力在亞太進行全面的戰略部署。明年美國進入大選年,不會在對外關系中采取重大的主動行動。2017年上臺的如果是民主黨政府,它在安全架構方面會采取更多的行動;如果是共和黨政府,可能會在軍事力量和安全同盟方面加大力度。美國對亞太安全機制和架構一直有深入的研究和長遠的考量,主要的著眼點一是維持美國的主導地位,反對并且削減任何企圖將美國排斥在外的倡議;二是繼續加強以美國為中心的安全同盟體系;三是將傳統安全與非傳統安全問題相結合,提出對各國有吸引力的倡議,比如自然災害的救助和人道主義援助,還會把網絡安全、太空安全等議題帶進亞太安全體系;四是高舉國際規則的旗幟,要求制定南海行為準則,保障海上航行自由和航空權,建立海上安全預警機制,呼吁中國澄清在南海問題上具體的立場,比如關于九段線的問題;五是將區域經濟合作,比如現在熱衷討論的TPP,經濟合作和亞太各國的民主化同亞太的安全問題掛鉤,企圖按照美國的價值觀和國家利益形成一個經濟、政治、軍事、非傳統安全多維的結構。不過從現實看,美國在新一屆政府上臺前主動提出或積極回應亞太安全架構倡議的可能性不大。
中國的態度到底怎么樣,這正是我們需要研究的問題。中國提出了一系列很有意義的關于亞太安全架構的設想,但具體怎么做還需要征求各國家意見。從上述分析看,沒有一個國家會在現階段很明確地提出亞太安全架構的設想,這就需要各國的智庫和研究單位共同做一些工作,以智庫促進官方,以二軌的形式促進一軌形式,最終達成亞太安全架構方面具體的構想。
休·懷特(澳大利亞國立大學教授):安全架構是非常重要的問題,我的出發點是一個穩定的地區安全架構,基礎是國家之間穩定的關系,特別是最強國家之間穩定的關系,在亞洲也是如此,在亞洲的未來也是如此。未來亞太安全的架構必須要以中國、美國和日本之間的穩定關系為基礎。看一下和中國的關系,我想我們是感到樂觀的。我們談論未來架構必須要非常關注中美之間關系的發展,并且看看中間存在什么問題。互不信任的程度或者互相誤解的程度是我們需要注意的,在這個問題上前幾年曾有專家發表過非常著名的報告。我們必須從心理上了解中國和美國。在南海美國感到擔憂的是中國的做法會在西太平洋地區挑戰美國的海上主導權,而美國擁有主導權已有幾十年的歷史了。中國決定繼續鞏固對南海島嶼的主權,這引起了其他國家的關注,也對美國海上主導權提出了兩個挑戰。南海不僅僅是戰略互不信任的問題,不僅是海洋法的問題,還是更加戰略意義上的問題,我們需要理解和管控好這個問題。
中美可能會出現沖突。我們要了解兩個國家戰略競爭的根本動力是什么,這既簡單又困難。中美戰略競爭主要的推動力,來自它們對亞洲的發展和各自在亞洲秩序中的作用有著不同的理解,對雙邊關系也有不同的看法。美國希望維持自己過去30年的主導權,中國希望能改變這種情況,提升自己的地位,希望地區秩序不是以美國主導權為基礎,而是中國可以發揮更大的作用。這種作用究竟如何發揮目前還不是很清楚,但中國不會接受美國的主導權。中國推進“新型大國關系”不僅僅是要避免“修昔底德陷阱”。中國在各種秩序中發揮著自己的作用,中美在這些問題上的認識是有差異的,但并不是無法調和的。
大家都熟悉歷史上的很多情況。當一個崛起的國家與守成大國相遇的時候就會有一個新的秩序出現,不一定會出現沖突,但會有新的秩序。比如說守成大國不見得會與崛起大國發生沖突,它們可以一起合作建立新的秩序,避免戰爭。守成大國必須要接受格局發生的變化,至少在某個時間點上必須要接受這一點。美國得出了非常嚴峻的結論,它并沒有認識到權力平衡在過去30年中發生了多么大的變化。美國并沒有出現衰落,但中國在崛起,這的確導致世界大國格局發生了變化,這種變化至少在過去100年中是沒有的,所以我們需要進行調整。如果不對權力平衡進行調整就不能指望中國可以接受這種局面,這是我們需要關注的問題,特別是澳大利亞和亞洲其他國家過去幾十年里從亞洲的秩序中受益良多。過去幾十年來的地區格局曾經發揮了很好的作用,中國可能對此也表示同意,這個秩序是符合中國利益的。
現在本地區面臨很多問題,包括美國在內的所有國家都必須認識到調整是不可避免的,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特別是對美國來說,在政治上很困難。關照別人的利益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國內的民眾對這個問題是很敏感的。要想應對國內的關注,發揮政治領導力就非常重要。這不是你喜歡不喜歡照顧別人立場的問題,而是為了化解沖突,防止出現危機。與美國過去面臨的競爭對手相比,中國的實力更加強大。美國國內對如何包容中國的辯論剛剛開始,但美國似乎還沒有意識到變化的規模有多大。我想這對美國來說不容易。
中國也承擔著很大的責任。中國非常希望可以通過和平的方式建立“新型大國關系”,而且希望自己提出的要求可以得到滿足,否則就會出現非常不好的結果。中國是比較有耐心的,在過去的幾十年中韜光養晦,但現在變得不那么有耐心了。比如在南海問題上中國對美國施加的壓力就過大,而且過快,這就有可能會導致對抗。我們不能低估美國的力量和決心。要想和平地實現過渡,中國就需要講清楚希望要什么,如何建立“新型大國關系”,同時也要更加耐心,要認識到美國仍將在亞洲安全中扮演著非常重要的角色。
中美日是本地區的三個重要國家,穩定的安全架構里必須要有日本的位置。過去70年中日本非常依賴美國的安全保障,美國對亞洲國家的承諾,對日本來說非常重要。必須要了解日本在新秩序中的位置。并不是說日美之間的關系不會發生變化,日美關系會隨著大國關系變化而調整,日本必須要認識到有自己的安全關切,可以確保日本真正有安全感,不僅僅是安倍首相要做這件事,中國也必須認識到日本的安全關切。我們正處在關鍵的節點上,現在可以預計到的就是地區安全架構會發生變化,而這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如何管控大國關系。
丹尼斯·布萊爾(美國前國家情報總監、前太平洋司令部司令、美國笹川和平財團理事長):針對地區安全機制,我提出四項行為規則。如果我們能遵循這些規則,就能更容易適應對方。
第一是采取行動要提前通知其他國家,避免讓對方吃驚。比如一個國家要采取航行的行動,或者要發起建立國際機制等,在行動之前要事先通知其他國家,告訴它們你會采取什么行動,讓它們安心。美國宣布對臺售武的時候,雖然沒有與中國進行磋商,根據我們的規則這是不允許的,它沒有通知中國,但它非常小心地進行了解釋,解釋了售武的情況。第二是強調經濟行動。中國發起建立亞投行,是非常好的舉動,另外TPP和“一帶一路”倡議都是非常積極的倡議,會取得積極的成果,通過這些倡議完全可以實現各國共贏。第三是采取軍事行動必須小心謹慎。不管行動多么小,比如一只小船的航行或者一架飛機的飛行,如果類似行動被政治化,肯定會引起其他國家的擔心。如果出現這種情況,從國內政治的角度看,任何政府都很難應對國內輿論。所以軍事行動一定要注意。第四是危機爆發時政府要努力控制。未來有可能會發生的一些軍事危機,可能是在海上或者空中,這樣的危機可以由政府控制住,因為政府能控制信息源,也能控制自己采取什么行動。但陸地上的沖突或危機不同,成千上萬的普通公民都可以拍照或者是攝像,導致整個情況很難控制。所以各國要做的首先是應該宣布我們要共同進行調查,基于調查的結果我們采取共同行動。盟友之間應該這么做,伙伴和盟友之間應該這么做,甚至相互競爭的國家之間也應該這么做。
王鴻剛(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世界政治研究所執行所長):現代院提出的跨太平洋安全合作架構主要涉及三方面的內容。第一,跨太平洋架構針對的是什么問題;第二,目前要進一步推進這樣一個東西面臨哪些障礙;第三,有些什么樣的建議。
當前跨太平洋地區面臨的最棘手問題有以下一些。一是安全理念的滯后。各國戰略以及國內的思想均不同程度地存在對抗性、零和性和不平等性的安全理念,這種安全理念的滯后是同21世紀各國普遍聯系這樣一個事實不相匹配的。二是安全機制的破碎。歐洲有北約這樣成型的機制,亞洲卻沒有,即使有也不一定就代表著亞洲的安全機制是完整的,更何況現在這個地區雖然有一些安全對話和安全合作的機制,但是它們或者有比較明顯的重復,或者行動力不夠,包容性不夠,對各國的約束力和保障力也不夠。總之就是一個特點,安全機制是破碎的,而且局限性很明顯。三是安全熱點問題的集中發酵。由于安全理念、安全機制都沒有與時俱進,所以導致中日之間、日俄之間、日韓之間、中國同東盟一些國家之間,圍繞黃海、東海、臺海、南海、朝鮮半島等一系列地區熱點問題展開了比較激烈的安全博弈,安全熱點集中發酵,這是個比較棘手的問題。如果說一兩個問題單獨出現,管控起來還相對容易,那么如果多個問題集中聯動,對各國來講都是難題。四是安全公共產品的缺乏。由于沒有像樣的機制,所以針對地區很多安全問題沒有人真正提供有效的公共產品和充足的安全服務。最明顯的例子就是,面對懸而未決的馬航MH370事件以及亞太地區日益頻繁的自然災害,各國都沒有能力提供足夠的安全產品。五是安全爭端對經濟合作的阻礙和限制。跨太平洋地區當前所處階段本來就存在著需求不足、市場發育不完善、發展不平衡等重要問題,但安全爭端使各國互信下降,使全球市場的萎靡進一步加劇,這對任何一個國家來講都是非常嚴峻的挑戰。現在我們并沒有完全擺脫2007、2008年金融危機的影響。
這些安全上的挑戰并不僅僅是由中國崛起引起的,而是客觀形勢發展的結果,它所造成的影響也不單指向某一個國家,而是對所有地區國家共同的挑戰。中國作為地區安全挑戰最直接的受沖擊者,實際上在這方面比較著急。中國也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來應對這些挑戰,包括在經濟方面提出“一帶一路”的倡議,實際上都是旨在應對這些挑戰。
跨太平洋安全倡議確實面臨著一些阻礙,比較突出的一點就是中國做出的建設性努力很大程度上被忽視了。其實中國做的很多事情是非常有建設性的,很遺憾現在國際社會的焦點只聚焦于中國在東海和南海的一些軍事行動。中國的目標到底是什么?中國近幾年在東海和南海的軍事與安全行動有三方面的特征,第一是反應性,第二是補償性,第三是配套性。所謂反應性,就是指中國采取的動作很大程度上是對別國行動的反應,這其中包括美國在亞太地區推行“再平衡”戰略、日本對釣魚島的國有化措施以及東盟一些南海聲索國在南海問題上更加積極主動的措施。所謂補償性,是指中國的行動是對在南海其他聲索國已經多年經營的補償。過去很多年,中國確實采取了自我克制的措施,在南海沒有太多跟進性的行動,近幾年的行動應該被認為是補償性的措施。配套性,是指中國最近這幾年無論是人員、設施還是資金都大量地走向海外,我們有一個走出去的戰略,要不斷地為自己的經濟發展尋找新的增長點,所以中國的海外利益確實有比較大的拓展,在這種情況下中國需要配套性的安全措施,來保障中國最基本的安全利益。所以中國到底要干什么?中國是要建立起碼的自我保護能力。
比中國當前的目標更重要的是中國的愿景。國際社會和其他國家對中國的愿景不是很了解,這可能也是我們建立跨太平洋安全合作架構更深層的障礙。中國即將采取或者正在采取的一些措施是基于進步主義的,而不是修正主義的戰略愿景。如果說修正主義就是對現狀不滿,要顛覆和改變現狀,那么我們寧愿把中國現在和未來要采取的措施定義為進步主義。這個地區確實存在很多問題,現有的機制、方法和理念也并不盡善盡美,我們希望可以建立一套與21世紀全球各國相互依賴的新現實相匹配的安全理念和安全架構。我們提出的跨太平洋安全合作架構主要是基于這樣一個愿景。所謂進步主義的戰略愿景,就是要進一步優化現有的各種理念、機制、行動,這就需要我們有相互適應的過程。過去幾十年中國主要是融入國際社會,融入就是要主動接受和適應外部世界,而未來的核心特征是對接,對接就是要相互適應,你能適應我,我也能適應你,需要共同塑造,共同改變。基于這樣的愿景,中國未來幾十年在地區事務和全球事務當中更多的將是連接性的政策,更多發揮連接性的作用。中國提出一系列的倡議,包括“一帶一路”和其他的安全方面的理念,很大程度上都是基于這樣一種對自身角色的定位。建立跨太平洋的架構面臨的最主要障礙是國際社會對中國的目標和愿景的懷疑。
對于跨太平洋安全架構更細致的描述和更具體的建議,有以下幾個方面。第一,跨太平洋安全架構最終的目標,一方面是共同維護跨太安全,具體任務是消化冷戰遺產,管控熱點問題,化解戰略競爭;另一方面是共同拓展跨太市場,包容發展,共同發展,從而建設一種新型國際關系。中國所倡導的新型國際關系如果要落實到行動的話,應該首先從跨太安全架構開始。第二,跨太平洋安全架構的突出特征是對接,是各國之間安全理念、安全規則和安全行動的對接。它不是另建一個什么樣的機制,也不是對現狀的否定。可能有人擔心中國提出建立跨太安全架構是為了對沖美國的亞太同盟體系,事實不是這樣的。我們提出建立這樣的架構是對現狀的補充和完善,因為我們當前所面臨的最主要問題是中美之間、中國同周邊鄰國之間的安全聯系太弱,所以我們提出這樣的架構,主要是為了強化當前比較弱的地方。第三,跨太平洋安全架構的主要內容至少包括三個方面。一是理念。安全架構應該有一個核心的理念,就是共同體意識。在推進共同體意識方面,大國有特殊責任,各國有共同責任,我們都有必要開發出一種21世紀更加新型的、更加開放包容的安全理念。各國政府和戰略界都有責任教育各自的社會,從而能為我們采取更新的對外政策和安全政策獲取更加堅實可靠的公共支撐。二是規則。基本規則是防止沖突。有助于防止沖突的相關規則,現在各國之間都在做,無論是中美之間、中日之間還是中國同東盟一些國家之間,無論是海底、海上、空中還是網絡,大家都在制定一些有助于防止沖突的相關規則。但這里的重點是完善海洋規則體系。跨太平洋的重點是建立更加完善的海洋規則體系。要義是立足公法共同制定,也就是依托《聯合國憲章》的基本原則和現有國際法,在這樣一些基本準則和基本國際法的基礎上進一步補充、完善、修正,使之能適應跨太地區的客觀現實。三是行動。跨太安全架構應該是多中心的行動模式,中國、美國、東盟、日本、澳大利亞以及其他國家,應該是多中心的合作模式,是多元共同參與、共同治理,最終也將是多贏。在這樣一個架構中既要形成有效的相互保證和相互約束,任何一方不用過于擔心對方,小國也不用擔心大國,同時也破解了地區安全困境這一多邊博弈的陷阱。多邊之間的安全互動非常復雜,很容易出問題,需要更加緊密的多中心協同性的安全模式。同時美國的主導權一定程度上也可以得到保證,中國的安全關切也能得到理解。在這樣一個更加緊密的安全合作網絡當中也會有更多的公共安全產品的提供者。
無論是誰提出這樣一個倡議都需要各國共同努力。很重要的一點是大家需要接受這一新的現實,就是中國在未來會成為這一地區安全行動當中更加積極的角色,中國會更加積極主動地參與到地區安全事務當中,提供更多的公共安全產品和解決方案,這是我們會看到的客觀現實。真正包容性、開放性、可以維護持久和平和共同安全架構的建立是離不開中國的積極參與的。
周波(中國國防部外辦國際安全合作中心主任):我們非常高興地看到目前中美關系出現了良好的勢頭,主要體現在雙方互訪頻繁,也擴大了對話機制。在兩軍關系上,中美高層軍方領導人之間有電視電話會議,建立起直接的國防聯系,我們在對話的時候可以看到對方的面孔,非常具有象征意義,也是非常重要的。過去兩軍之間沒有任何的交流,但現在我們已經同意兩軍之間進行交流,而且在戰略規劃部門之間進行交流。兩軍也搞了聯合演習,比如說我們在亞丁灣進行了聯合軍事演習,2015年中國也參加了美國環太平洋軍演。
從去年開始雙方已經就兩個機制達成了一致意見,向對方通報主要軍事行動,在海上和空中意外事件也相互通報。這體現出美方的確越來越肯定中國軍事力量的重要性。同時,美方有善意與中方達成一致。中美兩軍關系戰術性的安排非常好,但不是戰略層面的,戰術上的安排不可能幫助我們解決戰略上存在的問題。除非我們解決了互信的問題,否則我們在未來會遇到愈來愈多的問題。
今年的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中刪除了有關“中美新型軍事關系”的表述,美國不太愿意把這樣的表述放在戰略與經濟對話成果中。中美軍事關系的障礙仍然存在,但背景發生了變化,首先是對臺軍售。其實臺灣并不是在買武器,而是在買保險,買政治承諾,希望美方提供政治承諾,這是臺灣真正要買的東西,如果美國繼續對臺售武中國方面會怎么樣考慮,美國應該權衡,到底什么是更加重要的。現在臺海關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穩定,美國對臺售武法律上或者道義上的根據到底是什么?
第二個障礙是美國對中國的專屬經濟區抵近偵察的問題。雙方針鋒相對,相互指責對方,根據《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的57條和58條,美國有它的說法,中國也有自己的依據,我們單靠《公約》可能沒辦法真正解決問題。關于海上意外沖突,這也涉及到一些溝通問題和操作上的問題。美國對中國的專屬經濟區進行抵近偵察的時候,首先我們得保證安全。這是戰術上的安排,但沒有辦法解決戰略性的問題。戰略性的問題是,你每天都進入我的后院,而且沒有經過我的允許,我是非常不高興的。所以想一下中國人民的感受吧。道理很簡單,就是你不能這樣做。
第三個障礙是涉及中美軍事關系的美國2000年的《國防授權法案》。這個法案已經越來越過時了。法案提到了12個領域,這些領域受到限制,如果我們接受這樣的限制就無法與美方進行軍事交流。有幾個辦法,一是美國國防部長的授權,如果國防部長覺得有必要就進行,但我認為這樣做對中方是不公平的,也就是說美國在決策層面有權利做出決定,而中國只能接受美方所謂的恩惠。二是法案對人道主義援助合作是開放的,這當然是好事,這使得中美能在所有人道主義問題上進行合作,包括反海盜、救援救災。但問題是,因為中美軍事關系非常重要,我們在軍事交流的時候為什么只局限于人道主義領域。美國不能接受不和中方進行軍事交流,因為中國在發展,變得越來越強大,如果美國真的不和中方進行交流,美方將會失去一個重要的機會,失去觀察中國軍力發展的機會,也會阻斷世界上兩個最重要的國家開展合作,承擔共同的責任。
我們必須盡可能地開展合作,第一點是進行戰略交流,這一點不需要多說。第二點是需要加強危機的管理,我們在這些方面已經達成了不少共識,不僅中美達成了共識,中國和其他重要國家也達成了共識。第三點是擴展合作領域,包括反恐,這是兩國元首曾經達成過的共識。現在的問題是何時開展這樣的合作。第四點是我們可以開展更多的聯合軍演,包括反恐演習,以及如何從海外撤出自己國家的公民,如何在海上開展協調和合作,同時保持海上通道的溝通渠道。還有其他領域,比如說共同起草行動方面的標準。
中國的軍事崛起為什么說不是一種威脅?從1949年到1979年間,每十年中國都會打一場戰爭,中國改革開放以后就不再與任何國家有戰爭了,這意味著中國并沒有把自己提高得很快的綜合國力和軍事實力轉化為對其他國家的武力,這是一個事實。美國基本每兩三年就要打一次仗,過去30年中國沒有和任何國家打過仗。這并不是說中國的外部環境就非常和平。我們有不少的危機,危機本來可以變成戰爭,但中方表現了最大的克制。對于南海的島礁,和平對話是中國解決這個問題唯一的辦法,中國和菲律賓的軍事態勢很明顯,如果發生沖突結果是顯而易見的。菲方已經三次打死中國的漁民,但中國現在沒有發一槍一彈,就是因為中國一直保持極大的克制。中國現在唯一的做法就是對實際控制的島礁進行鞏固。
胡繼平(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院長助理):美國亞太“再平衡”的戰略,按照美國的解釋,內容包括很多方面,并不是只有軍事。但到目前為止軍事方面的措施仍然是主要的,影響也是最大的。有三點值得關注。第一點是美國強化軍事同盟體系的目標。一般來說軍事同盟的作用大概有幾種。一是大國為小國提供安全保護,比如美國對菲律賓的保護,過去美國也為日本提供過單方面的保護。二是大國通過強化軍事存在,在地區達到力量平衡,以保持地區的穩定。三是大國通過強化與盟國的軍事合作,保持自己一方的力量優勢,實現由自己控制下的地區穩定。現在美國追求的目標主要是第三種,保持美國及其盟國的軍事優勢,以避免美國的霸權地位受到其他方的挑戰。日本首相安倍在向本國國民說明強化日美同盟理由時說,日本可以通過強化與美國的軍事合作來提高威懾力,從而避免戰爭,我想他說的就是這個邏輯。大國謀求保持永久性優勢的思路和做法恐怕不可避免會帶來軍備競賽,而且會加深相關國家,比如說中美、中日之間的戰略不信任,結果反而有損地區穩定。
第二點是美國保護同盟國的義務應該有什么界限。保護同盟國被入侵當然是美國的條約義務,但對于一些爭議問題,特別是美國宣稱在主權問題上不持立場的爭議問題,美國應該采取什么樣的立場才能既盡到盟國的責任又不失公平,恐怕是一個復雜的問題。美國重視維護地區秩序,就必須維護起碼的公平。有一部分美國人主張,美國應該更明確地支持盟國的領土主張,因為它們是美國的盟國。但這種做法不僅無助于問題的解決,還會激化矛盾。美國目前采取的做法是表明在主權問題上保持中立的同時,不斷強調條約對于爭議區域的適用性。這也許在制止沖突方面能發揮一定的作用,但也可能使個別國家理解為它們在爭議問題上得到美國的支持,因而更不愿意通過外交談判來解決問題。
第三點是對中國行為的理解。其他國家在批評中國搞所謂擴張主義的外交和軍事行動的時候,有必要注意到中國自上世紀80年代以來,大概有30年左右的時間沒有采取過軍事行動,同時中國采取的一些有克制的行為、行動,也都是在自己一直主張主權的范圍內進行的,它與真正意義上的擴張是不一樣的。在中國因為一些行為受到其他國家批評的時候,中國很自然地就會思考,其他國家早就采取了類似的行動,是否也受到了譴責呢?過去中國非常克制的做法,事實上既沒有得到大國和國際輿論肯定的評價,也沒有得到相關爭議國家善意的回應。一些國家說中國是大國,不能和小國比,不能使用同樣的標準,中國應該負大國的責任。這是有道理的。但是如果在這點上要求中國過多恐怕也不合適,因為這可能使個別國家更加肆無忌憚。另外由于歷史的原因,中國對領土主權問題分外地敏感,要說服中國老百姓因為中國是大國,所以在領土問題上、主權問題上我們要大度一些,恐怕非常困難。
傅夢孜(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副院長):關于“一帶一路”,第一點,“一帶一路”的意義主要還是經濟方面的。“一帶一路”倡議的出臺與中央周邊工作會議幾乎是同步的,它是立足于周邊,又超越周邊的戰略設想,我認為“一帶一路”主要還是經濟方面宏大的倡議,基于各個國家經濟方面的需要決定的。“一帶一路”的本質是互聯互通,基于經濟,而不是政治和戰略的需要。國內有學者認為“一帶一路”的核心是戰略關系,而不是交通等基礎設施,或者強調“一帶一路”是未來三、五十年中國的國家戰略,包括政治、經濟、軍事、文化等等,什么都可以往這個籃子里裝,我認為這種觀點有些夸張。“一帶一路”不是建立中國的勢力范圍。當然,可以說“一帶一路”的倡議是中國新的地緣經濟戰略,也有學者認為世界進入了地緣經濟的時代,傳統的地緣政治之道已經很難在今天的現實重復,我們不排除這項倡議可能會帶出政治與安全的含義,但它在政治與安全方面的意義是有限的。“一帶一路”戰略可能會延伸中國崛起的地緣經濟的路徑,使包括中國在內的作為世界生產區的亞太,作為世界資源富集區的中東和東亞,以及作為歐亞大陸主要高端消費區的歐盟這三大板塊形成有機的連接,也可以提升三個地區價值鏈高水平的形成。因此,“一帶一路”是地緣經濟戰略,可以拓展中國崛起地理空間的依托,沿線國家作為中國最大貿易伙伴的地位將會更加突出,也會擴大中國崛起的地域活動的范圍,形成或者加快中國與這些地區經濟一體化的水平。
第二點,“一帶一路”還是共商、共享、共建的事,這種共商、共享、共建并不容易。中國希望從陸、海、空、管線、網絡五個方面全面展開,還有產業園的建設。中國也尋求與沿線國家發展戰略對接,包括普京總統提出的“歐亞經濟聯盟”、美國提出的“新絲路計劃”、哈薩克斯坦的“光明之路”、印度的“棉花之路”、韓國的“歐亞倡議”;同時尋求與有關國家地區規則的對接,如上合組織、金磚組織、東盟10+1機制;也可以通過雙邊、三邊的FTA的達成與地區規則實現對接,與沿線國家產能的發展與需要對接,建設好中外產業園,實現產能的對接,重新配置資源,發揮好各自的優勢。“一帶一路”建設是全方位的,不是要圈定勢力范圍或者固定沿線國家,凡是愿意參加的都會受到歡迎。與最近美國主導完成的TPP談判的情況相比,“一帶一路”是物理性的,實體性的,而TPP更多的是軟性的,制度性的。如何加強制度建設,比如融資方式、投資服務保障、便利化保障、法律仲裁,這是“一帶一路”面臨的需要解決的緊迫問題。
第三點,“一帶一路”面臨的挑戰是巨大的。一是融資風險。“一帶一路”建設投入很大,周期很長,回收很慢,國內有學者提出過質疑,在融資方式上盡管有亞投行、絲路基金、金磚新開發銀行、上合銀行,但這些銀行并不是取之不盡的源泉,我們能否在專業化、國際化、市場化的基礎上足夠融資,這仍然是未定的前景。二是地緣風險。“一帶一路”在陸上要打通亞歐的經貿通道,實現亞歐的互聯互通,使中亞、中東歐、東亞三個板塊聯系在一起。中亞地區地廣人稀,曾被稱為“地緣政治黑洞”,中東矛盾糾結,熱點很難消失,中東歐也地處歐亞大陸腹地。歷史上這些地區都是大國博弈的場所,今天的地緣政治還是存在。海上路線也是處于歐亞大陸的邊緣地帶,是國際貿易生命線,各種路上海洋強國政治斗爭和經濟上的爭奪也有。三是規則風險。“一帶一路”建設有可能被缺乏規則或者規則不足、或者規則不高所疏忽,有些規則是不匹配的,比如歐洲有嚴格的勞工保護標準,澳大利亞有對外國國企嚴格審查制度,特別是TPP完成談判以后,包括國企的私有化,互聯網的完全開放恐怕會遇到很多新的挑戰。四是政治風險。有些國家政策隨意性很強,企業投資項目面臨被更改的命運,一些國家還存在腐敗現象,政權不穩,也可能會面臨很難基于市場或者法律規則基礎上打交道的方式。五是社會風險,一些國家社會經常動蕩,游行示威群體事件很多,它們可能利用一些環保的標準、勞工的標準審視我們的投資項目,由此可能引發沖突。另外一些國家種族沖突嚴重,極端和恐怖勢力猖獗,構成安全威脅。
李侃如(美國布魯金斯學會高級研究員):當前亞太地區多邊機制發展得非常迅速,國際社會存在很多嚴重的關切,比如這些機構和機制的性質是什么,標準和規則是怎樣的,以及各種項目如何推進落實。中國剛發起成立亞投行,美國開始對它有著嚴重的關切,擔心亞投行的標準會出現問題。中方對美方和其他國家的關切作出的反應,以及中國對亞投行治理結構的思考都是值得稱贊的,不幸的是美國的反應比較慢。但是在習主席訪問美國的時候中美雙方達成的一致意見,通過雙方發表的消息可以看到,美方對亞投行是持支持態度的,亞投行的標準是21世紀的標準,美國將會鼓勵世界銀行和其他機構在未來的亞投行當中與之開展合作。習主席承諾中國發揮關鍵作用的新的機構中將會采納目前的高標準,包括在環境和其他方面的高標準。在過去幾年中出現了不太平坦的發展,我們看到在亞太區出現了一些高標準的多邊機構的發展,可以覆蓋21世紀的經濟所涉及到的領域,同時可以促進本地區進一步的一體化,這些并不是簡單的問題,前進的道路也并不平坦,但我覺得有希望。
“一帶一路”引起了國際社會很大的關注,因為大家并不了解它具體的內容,我認為中國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也不是非常清晰。中國國內已經談到了不少關于“一帶一路”的問題,包括一些雄心勃勃的項目,這些項目將會產生比較大的影響,包括在亞太地區、中東地區和其他地區都產生影響。我們需要考慮的問題是確定“一帶一路”的時間表,還有“一帶一路”實施過程中具體遵循的標準,包括公共融資和私人融資應該如何協調,以及各種項目究竟是根據什么標準設計和規劃的,是否是根據政治上的考慮設計和規劃的。比如亞投行將會發揮什么樣的作用?亞投行會支持什么樣的基礎設施項目?如果達不到亞投行的標準,是不是還可以列為“一帶一路”的項目?比如說“一帶一路”項目下如果有另外一個基金,它的標準和亞投行的標準如何協調?
另外,“一帶一路”推進過程中會采用什么樣的勞工標準?我聽到大家有很多的討論,這些標準不僅是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對中國國內本身勞工的待遇會有什么樣的影響等等,這就是“一帶一路”框架下我們可能會遇到的問題和實現的目標。因為“一帶一路”從中國出發,會一直延伸到中東和非洲,它的范圍究竟包括哪些地區,會遵循什么樣的標準,比如說重要地區人口和環境,有的國家對本國領土還沒有完全控制住,包括環境安全各方面沿線國家都有自己的挑戰,它們很難吸引到資金,因為它們本身存在著很大的不穩定的情況,公司合作伙伴關系在“一帶一路”中具體發揮什么樣的作用,如何發揮作用,有很多討論的余地。
我們希望能更多地在這些問題上進行討論,我并不是說對“一帶一路”不信任或者感到悲觀,現在我們非常有必要清晰地討論這些問題,能將這些問題講清楚目標和標準,中國發揮什么樣的作用,將會遵循什么樣的標準等等,這些問題比較寬泛。如果中國對這些關鍵的問題沒有說清楚,就會導致大家的懷疑和不信任。所以需要進一步加強相互的理解,既不能太悲觀,也不能太樂觀,要進一步加強這些問題的討論。
亞歷山大·加布耶夫(俄羅斯莫斯科卡內基中心高級研究員):俄羅斯和中亞國家對待“一帶一路”的態度是不同的。俄羅斯國內對“一帶一路”倡議有各種反應,有很多的不信任和不理解,人們關心究竟“一帶一路”倡議會帶來哪些機遇。有人認為,俄羅斯面臨西方制裁之后需要找到新的經濟增長動力來源,中國就是其中之一。俄羅斯領導人認為應該認真對待“一帶一路”倡議,考慮如何進一步加強和中國在這個問題上的協調。哈薩克斯坦也很重視“一帶一路”。習主席在哈薩克斯坦提出了“新絲綢之路經濟帶”之后,哈積極地抓住這個機會,認為應該采取積極的行動協助中方,同時希望獲得中國的資金。哈薩克斯坦的政府官員、智庫和專家都積極討論“一帶一路”的倡議,這有助于促進雙方的交流和討論。但其他一些中亞國家,如土庫曼斯坦、吉爾吉斯斯坦等,他們自己制定一個針對“一帶一路”倡議的議程是非常困難的,能力不足。
對于俄羅斯和中亞國家,中國一方面要加強協調,另一方面要將“一帶一路”倡議和各個國家的發展戰略銜接。這其中存在一些挑戰。首先是認知上的挑戰。歐亞經濟聯盟是基于歐盟模式的,是一個重大的地區一體化建議,各國需要協調產業政策,建立自由貿易區、貨幣聯盟等。“一帶一路”也有各種各樣的項目,這些項目都連接在一起,對于俄羅斯的決策層來說是現實的挑戰。特別就標準和原則來說,是非常重要的挑戰。
其次是政治方面的挑戰。中國的做法是希望把所有國家的項目都放在“一帶一路”框架當中。9月3日中國與哈薩克斯坦簽署了備忘錄,這當然是很好的,但在莫斯科也產生了一些波動,有人擔心中國在背后做一些事情,通過自己的戰略與俄的小伙伴進行雙邊合作,導致這些國家忽視歐亞經濟聯盟。歐亞經濟聯盟內部是缺乏協調和溝通的。
再次是經濟方面的挑戰。“一帶一路”倡議中很多項目在經濟上來說是不可行的。比如海上交通比陸地交通更加節省成本,但陸上的交通通向哈薩克斯坦,要確保哈的收益,還要把中國過剩的產能轉移出去。這些都是大家比較關心的。很多國家,包括哈薩克斯坦和俄羅斯,都希望能從這些項目當中獲得經濟上的好處,所以吸引私營部門加入,特別是私人投資者,這會是個挑戰。還有一個經濟挑戰就是自由貿易區的挑戰,自由貿易是“一帶一路”的組成部分,但如何與歐亞經濟聯盟結合卻是個問題,很多國家都對此非常關切。
另外還有安全上的挑戰。中亞國家的經濟發展肯定會有利于地區安全,比如說可以提供更多就業機會,這樣就可以避免這些國家的公民加入伊斯蘭國等恐怖組織。但除了創造就業機會、發展經濟之外,在安全領域仍然需要非常復雜的戰略。現在可以提供地區安全的是俄羅斯,雖然俄羅斯目前的軍事實力比不上前蘇聯,但應該肯定俄羅斯的力量,承認俄羅斯的實力。中方需要與俄羅斯進一步溝通,包括在中亞安全安排方面的溝通。有的中亞國家擔心有一天中國也希望在這些國家謀求軍事存在。
另外,溝通也是個大問題。中國要更好地回答其他有關“一帶一路”的關切,要解釋它為什么是雙贏互惠的。同時還需要更多的細節說明。現在細節上做得還不夠。這樣的問題會越來越多,特別是隨著“一帶一路”的文件逐漸推出,人們會更多地詢問細節的、具體的問題。要消除疑慮,這方面的工作還是很重要的。
陳東曉(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院長):“一帶一路”已經產生了三個積極的影響。首先是它可以推動新的地區發展概念,也就是新型的相互包容的發展。根據“一帶一路”倡議的文件,這個倡議應該通過相互磋商、相互建設、共同建設和共同分享的途徑實現,而且涉及到各個領域,包括建立共同利益、共同責任和命運共同體,實現文化、經濟、政治等方面的共同體,這就是它的愿景。中國政府也用更加清晰的字眼來表述了這樣一個愿景,體現出中國對于跨地區合作的看法,即要推動鄰國,包括欠發達國家參與到這一地區合作當中,進而讓它們參與到全球價值鏈當中,通過與中國的經濟互補獲取更多的收益,而且是在更高的層面的收益。中國提出對接、互聯等提法,并不是要借此扮演控制者的角色,而是為了取得互惠互利的結果。比如今年中國“一帶一路”與歐亞經濟聯盟的對接,與印度尼西亞、蒙古的項目,以及其他各種項目的對接都在推進,這些都是與“一帶一路”倡議的對接。“一帶一路”倡議不僅是為了中國自己的利益,同時還希望創造互惠互利的框架,希望可以促進本地區的包容性的發展。
第二是可以促進走廊經濟的發展,加強產能合作,這是促進地區發展的重要組成部分。“一帶一路”倡議已在不同程度上促進了本地區合作,包括經濟帶和走廊經濟建設,都可以促進本地區的發展,最初的重點是聯合建立六個經濟走廊,將中國、俄羅斯、蒙古和其他亞洲國家聯系在一起,利用主要的國際走廊,用工業合作園作為主要的合作平臺。這種走廊經濟促進合作,可以極大推動“一帶一路”的倡議,促進地區經濟秩序發展,還能促進基礎設施建設和產能方面的合作,為地區合作提供新動力。現在全球經濟有兩個負面因素,首先是需求不足,導致一些國家有些產能質量很高,但存在過剩情況。其次是由于長期對基礎設施投資缺乏,使一些發展中國家,特別是中亞和南亞國家,在國際經濟體系中一直處于邊緣化地位。“一帶一路”倡議可以發揮這些國家的比較優勢,進一步加強其發展,包括提供融資,進行股權投資,建立工業園區,通過公司合作伙伴關系來促進這些國家的產能。
第三是采用整體發展的機制。世界是多元化的,亞洲和歐亞地區發展不平衡的情況是突出的。“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投資和貿易政策不一致,所以必須要有自己的合作機制。任何一本經濟學的教科書上都會提到歐洲的經濟合作,包括共同的市場和經濟上的一體化等等。多樣性是“一帶一路”倡議中重要的特點。今后幾十年,東亞自貿區的升級版就會實現。中國還有其他貿易的協定,現在中國正在努力地推進,比如說中國跟海灣合作委員會的自貿區協定在談判之中,希望可以取得好的結果。同時中國希望在中亞地區能促進歐亞經濟同盟和“一帶一路”的銜接。在歐洲也有類似機制,包括中國和16個中東歐國家的合作機制。總而言之,要采用全面的方法建立起命運共同體,這個命運共同體將會克服我們在經濟文化和其他領域的差異。
雖然“一帶一路”倡議已經有些早期收獲,但懷疑還是存在的,就是它是否有助于實現長期的經濟增長。“一帶一路”的推進要考慮如何協調各國的經濟利益。各國的發展議程是存在差異的,有些甚至還有競爭關系。還要考慮如何處理本地區的傳統威脅和非傳統威脅,因為它會直接或間接中斷經濟合作,同時還要找到有效的經濟合作的方式。“一帶一路”倡議應該成為真正的多邊地區倡議,這樣所有國家都能有歸屬感,從這個角度來說要把中國的倡議變成真正多邊的倡議和地區倡議,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張宇燕(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所長):中共“十八大”報告里對國家核心利益有明確的說法,就是主權、安全、發展,“一帶一路”針對的更多是發展,就是中國的發展利益,具體來講有五個方面。第一方面是海外市場的穩定和拓展。這里涉及到中國的出口、投資等等。第二方面是技術。盡管中國在技術研發方面的投入量不斷增長,但未來十年甚至二十年里中國主要的技術進步來源還是在發達國家。“一帶一路”的設想還是要拓展先進技術來源。第三方面是能源資源。中國是缺少資源能源的國家,現在消費的石油60%以上都靠進口。第四方面涉及金融。金融有投資問題,主要還是金融穩定,防范金融風險。中國現在對外接觸越來越廣泛,中國還行進在匯率自由化、市場化、人民幣的可兌換和資本項目開放、金融服務業開放大的方向上,未來和國際社會交往越來越密切,金融風險還是很大的。第五方面是制度。最近中國媒體討論最多的就是TPP。TPP的簽訂對中國到底意味著什么,這些都是國際規則,當然最近很多國際規則都很好,在不斷地發展,但絕大多數國際規則都是非中性的,規則的確立對不同國家意味著不同的事情。
這五個方面是中國發展利益的五個核心內容,在這個背景下我們來理解“一帶一路”建設。“一帶一路”就是尋求讓這五個方面的發展利益不同程度地得到實現。具體有四個層面的工作。第一是物質層面。基礎設施建設、互聯互通這些都是器物方面的,還有技術、資源,都是連帶一起的,是“一帶一路”要推進的。第二是貨幣層面或者金融層面。中國想要做的事情是分散風險,跟沿線國家建立起比較穩定的開放的金融合作,同時也想通過金融合作不斷地擴大或者推進國際貨幣體系的改革。有中國經濟學家講要在這個過程中推進人民幣的使用,其實不光是人民幣國際化,要使得國際貨幣體系多元化。第三是制度層面。絕大多數國際規則、國際制度都是非中性的,對不同國家意味著不同的事情,今天的世界上還是以美國為首的發達國家主導著國際規則的制定,在這個過程中,讓國際規則、國際制度朝著對發展中國家來講更加公正、公平、合理的方向走,這是我們的目標。與此同時要通過制度建設降低沿線國家的交易成本。各個國家的政策、法律法規的差別很大,這個阻礙了投資和貿易。因此在制度層面要做的事情非常多。第四是理念層面。要通過“一帶一路”推進或者強化一個理念,就是自由貿易,自由貿易的收益是經濟增長重要的源泉。
誰去做這些事?還是企業,有國有企業,也有私營部門的企業。怎么能幫助企業走出去?要從六個方面來考慮。第一是政府要起很重要的推進作用,表現在簽訂或者談判各種各樣的國際雙邊、多邊條約。比如中國和美國在進行著非常重要的雙邊投資協定談判,這對中國的影響遠比TPP直接得多,大得多。還有其他的自貿區談判。今年中國和韓國、澳大利亞都簽訂了自貿協定,正在推進的還有中日韓等一系列協定。這是政府可以做的,屬于經濟外交。第二是半官方的機構,比如中國的貿促會,可以起到半官方的作用,幫助中國企業走出去。第三是各種各樣的行業協會,中國有很多,但現在它們的功能沒有得到充分發揮,要考慮如何發揮行業協會幫助企業走出去的功能和作用。第四是金融機構、銀行,亞投行將會在“一帶一路”建設當中發揮獨特的作用。辦亞投行有幾個基本的原則。市場原則很重要,一個銀行要有可持續性必須遵循市場原則。還要和現有國際其他發展銀行的標準對接,可能有些特殊的標準,因為針對的國家和地區不一樣,會有一些特殊性。亞投行的治理、信貸標準,包括對環境和勞工的標準,都會非常重視現有的國際原則和標準。除了亞投行這樣的機構,還有絲路基金和中國國內的發展銀行,比如國開行、進出口銀行,它們都會在其中起到很好的作用。商業銀行按照商業標準也會積極介入,其中不僅是中國的金融機構。還有融資問題。一開始融資可能是美元,以后再發債融資時就會發盧布債、盧比債,甚至發日元債、歐元債,也可能發人民幣債。第五是智庫,一些智庫已經收到邀請,已經開始動起來了。第六是市場化的服務機構,如咨詢公司,幫助中國企業走出去。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都會扮演重要的角色,但最終國家財政主要還是靠市場的力量,中共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以市場作為配置資源的根本途徑,在“一帶一路”建設上也會貫徹這個原則。
“一帶一路”建設并不是要搞一個和現行國際主流的體系平行的獨立體系。當今大的世界經濟氛圍是金融危機持續到現在,經濟復蘇非常艱難,利率水平超低,連續幾年世界經濟勉強維持3.1%的增長,非常艱難。很多人開始談論下一次金融危機在哪里爆發,什么時候爆發,爆發的嚴重性有多大。在這種背景下推出“一帶一路”,實際上是要以中國的方式、中國的理念,對全球增長起到促進作用,找一個出口,而不是搞一個平行的機構。“一帶一路”不是一、兩年甚至五年十年的設想,恐怕要30年、50年,甚至是百年的長遠設想。同時,“一帶一路”不僅僅是中國的事情,還是沿線國家的共同事業。中國想的是要為世界、為全球經濟長期穩定的增長做出貢獻。
“一帶一路”的構想肯定包含了一個想法,就是通過它的推進促進中國國內的經濟轉型,但對此也有一些爭議,比如中國現有的生產技術、現有產業結構生產的產品出口到外國,有了新的市場,可能還不利于中國的產業升級。“一帶一路”關鍵還是要打開市場,促進競爭,產業轉型問題的核心還是競爭力的問題。現在中國游客到國外去旅游,每年在國外的消費達到2000多億美元甚至更多,數量非常巨大,買的產品已經既有高科技產品,也有非常普通的日用產品,包括奶粉、大米、衛生潔具等等。這些產品中國都可以生產,但中國游客到海外去買,說明不是產業結構問題,而是產品質量問題。中國新興的中產階級規模有3億多人,相當于整個美國的人口,他們的需求偏好發生了變化。中國產業升級要適應整個新的消費者人群偏好和收入水平。
關于產能過剩問題也有一些爭議。產能過剩是效率問題,鋼鐵水泥的價格很重要,從數量上講,中國現在人均鋼材存量大概4噸,美國鋼材存量人均24噸,韓國人均也有18噸,日本22噸,中國和它們比差距很大。現在的問題主要還是表現在質量和競爭力不行。整體來講,“一帶一路”和產業升級關鍵還是如何提高競爭力的問題。“一帶一路”的發展建設,主要還是私人部門的投資者,要想可持續發展,還是得私人企業走出去。現在很多企業的積極性很高,但它們有些問題,包括對市場的了解、對風險的評估等等還需要充實。如果按照市場經濟和市場原則,金融機構給企業提供支持,民營企業出去以后主要是尋求回報。“一帶一路”主體的思路還是讓市場起到資源配置的作用,僅靠政府的力量支持這么長期的、大規模的建設是不現實。
王景榮(東盟前秘書長):從南亞國家或者東盟國家的利益來說,它們特別關注的是“海上絲綢之路”。到目前為止,“一帶一路”特別是到東南亞的“海上絲綢之路”在東盟國家來說反響良好。我們可以看到各國的熱情度不一樣,比如說新加坡、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泰國,它們認為“一帶一路”是非常好的項目,可以讓所有不同的經濟項目和非經濟項目連在一起,包括把中國和地區其他國家跟東盟國家連在一起。對于菲律賓和越南來說,由于與中國的雙邊關系,它們關心的是通過“一帶一路”與中國怎樣更多推動合作,或者是解決雙邊問題,所以它們好像不太情愿跟其他國家一樣找到與中國推進“一帶一路”建設的方法。印度尼西亞對“海上絲綢之路”特別關心,因為印尼在最近幾年制定了自己的計劃,更加關注海洋的發展。印尼是非常大的群島國家,整個國家的東西跨度非常大,印度洋、南海、太平洋,都是印尼非常關心的。當習主席在印尼提出“海上絲綢之路”計劃時,印尼政府表示了相當的興趣。在過去一兩年的時間里,印尼政府的各個部門考慮了各種計劃,來促進海洋的發展,特別是在印尼領海的海洋發展。中國的“一帶一路”倡議在印尼得到官方積極的回應。
東盟國家非常重視自己的經濟一體化進程與互聯互通,所以我們開展了很多的項目,來加強東盟國家在交通上的互聯互通,包括航運、航空。同時東盟國家還進一步加強了制度上的安排,包括商品和服務的流動,制定規則,促進資本在東盟國家之間流動的便利化。東盟國家的利益在于,中國提出的“一帶一路”倡議,如何與東盟國家現有的互聯互通的總體規劃相銜接,如何進一步促進東盟國家的地區一體化。在今后十年,東盟國家在發展過程中將會關注基礎設施,所以中國的“一帶一路”倡議,特別是“海上絲綢之路”的倡議,在東盟國家看來,其中有很多的機會,可以促進東盟之間的互聯互通,促進整個東南亞地區的一體化。
人們對“一帶一路”倡議有不同解讀。有人認為“一帶一路”是戰略,中國希望通過這一戰略和其他大國競爭;有人從中國國內經濟工作的重點來看,因為中國有產能過剩的問題,所以希望促進中國和其他國家在產能過剩行業的合作,特別是和東南亞國家的合作。中國提出“一帶一路”倡議,總體看對東南亞國家是有好處的。中國政府能夠制訂各種計劃,加強和東南亞國家以及其他國家的聯系,“一帶一路”倡議使得我們的工作更加協調。現在主要的問題是,中國推進“一帶一路”倡議的過程中有哪些中方的機構會介入,東盟國家和中國政府各部委打交道,我們知道中方已經提出了“一帶一路”倡議行動的愿景和計劃,包括發改委、商務部和外交部聯合發布,在推進“一帶一路”倡議的時候中方應該要明確相關的聯系單位,把合作的想法變為現實。更為重要的是,在確定了聯系單位之后,未來會如何執行相關的項目。中國有和東盟整體合作的項目,有和各東盟國家的合作項目。在一些海上活動方面的合作項目,“一帶一路”倡議將如何影響現有的中國與東盟國家的合作項目?中方表示現有的項目將會繼續執行,它們將在“一帶一路”倡議的框架下得到更好的協調,所以東盟國家希望能了解中國政府會如何協調不同的項目。另外,東盟國家對能源基礎設施的發展非常關心,包括油氣資源、可再生資源,像水電等。東盟有自己的能源發展計劃,在這些計劃中有不少機會,中國的企業可以和東盟國家開展系統性的合作,促進東盟的基礎設施、特別是能源基礎設施的建設。
由于東盟國家在南海問題上有著不同的立場,可能會形成一種不太有利的環境,制約中國與東盟國家進一步加強關系。東盟其他國家并不希望介入中國和越南、菲律賓、馬來西亞、文萊等關于南海問題的雙邊接觸。總體來說東盟國家必須要進一步加強和中國的合作。我們期待11月中國領導人在馬來西亞參加10+1會議,期待這個會議會有良好的結果,使我們能具體地了解中方如何進一步推進“一帶一路”的倡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