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東西畫不出來

白雪歌

剛上小學時我還是挺喜歡語文的，時間長了，就覺得有些枯燥。三年級有了作文，老師要求寫有意義的好人好事。我那時淘氣貪玩，沒有一件事能寫到作文里，不得已就胡編亂造，或者借來同學的作文書改頭換面，應付差事。

反正我長大后想當畫家，可沒想當作家。

我愛畫畫完全是受母親的影響。母親雖說不識字，但手可巧了。畫畫、剪紙都像極了。巷里人家婚喪嫁娶，逢年過節，都來找母親幫忙。因為我畫畫好，班里和學校的黑板報都是由我來畫。

到了五年級，要提前準備初考，我不想念書了，要跟村里畫匠去學畫。父母和新班主任雷玉玲老師就給我做工作。老師說畫得像并不是真正的畫，畫要有神韻意味。看我不明白，她拿出一張報紙，指著上面徐悲鴻的一幅水墨畫。我立馬就給吸引住了，畫上那馬太有氣勢了。我向老師借了報紙，一回到家就照著涂，可墨不是深就是淺，不是黑就是淡，涂來抹去成一大坨墨團了。班主任趁機開導我說，要學這些只有好好念書，將來考美術學院。

一天，同學丹芳的作文《小山花兒開》在鎮上比賽中得了獎，班主任叫我抄寫在后面黑板上。

我家院子小，陽光停留的時間不長，所以花長得慢，開得遲……又一個漫長的星期過去了，小山花終于開了。細小的葉子中間，半遮半掩著四朵粉紅色的小花。花兒只有一分錢硬幣那么大。五個橢圓的小花瓣兒，緊緊簇擁著一簇細絲絨般的金黃的花蕊。它們緊緊依偎在枝葉底下，就像膽怯的小女孩躲在母親的身后一樣。我本想撫摸撫摸它，這下連手也不敢抬了，生怕嚇著了它們，把花瓣兒閉合了去……

我一口氣讀完，這不就是老師說的神韻么？這些東西，畫里怎么能畫出來呀？

看完電影《大鬧天宮》后，同學們都眉飛色舞地圍在一起連說帶比劃。丹芳——她爸爸在城里工作，家里課外書多——拿了本白話文《西游記》，大家搶著看。我晚上連覺都沒睡一口氣看完，太精彩了！是不是因為孫悟空跟我一樣，都是“調皮搗蛋鬼”？

再寫作文時，我把自己嘴饞的事兒寫了上去。去年學校幫村里摘柿子，村里漤好后給每個同學發了六個，我忍不住全吃了。回到家，父母那一頓罵，說我吃獨食，心里沒弟弟。后來我一幫一的那個同學的母親塞給我一包餅干，我一塊都沒吃，全拿了回來。全家人一起吃著餅干，我心里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香甜。

老師讀我的作文時，同學們不時哈哈大笑。我正等著老師批評呢，沒想到老師卻說寫得真實生動，風趣感人……

打那以后，我再也不怕作文了，再也不覺得語文課枯燥了。

再后來，我不想畫畫了，因為有些東西是畫不出來的。我想寫出精彩的故事給父母、給老師、給陌生讀者看，讓他們一起分享我的喜怒哀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