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丹
【摘 要】美國南方小說在作品中塑造了系列的病態、畸形的人物形象;種種引人注目的怪誕現象構成了小說的引起爭論的重要特色。如何看待怪誕現象則是我們在閱讀、理解南方小說時一個不能回避的問題。怪誕背后所蘊含的思想意義,它的成因以及與生活真實的關系是我們理解和欣賞南方小說的關鍵。 本文試圖通過解讀、分析南方小說中的怪誕現象及系列病態、畸形的人物形象,來探究怪誕背后的現實意義。
【關鍵詞】美國南方小說;進步的痛苦;異化;孤獨;怪誕
美國現代南方小說,是20世紀美國主流文學的重要組成。其主題都是對20世紀美國資本主義快速上升時期社會動蕩與變革給人的內心、精神帶來的打擊與破壞。從它的主題看,毫無疑問都是現實主義的作品。但是其表現手法則是以一種怪誕的風格來剖露當時南方泛濫的人性墮落,并試圖去喚醒麻木的人性來關注其生存現狀,做出改變。 應該說怪誕是美國南方小說普遍的作品風格。而這一表現手法,能夠更加深刻地揭示當下社會“怪誕人物”的內心問題,喚醒國人麻木心靈,全面展示美國南方社會精神幻滅的荒原景象,揭示現代美國人的生活境況。
美國現代南方文學興起于20 世紀20 年代,即現代主義發展的高峰時期。福克納的名著《喧囂與騷動》問世后,地域色彩鮮明的南方文學日益成熟,引起文藝界的關注。30、40 年代,南方文學進入鼎盛時期,第二次世界大戰后雖然有所衰落,但在當代美國文壇上仍雄踞一方,成為美國主流文學的組成部分。受現代主義思潮的影響,美國南方小說家開始尋索個人的存在在現代社會中的意義,竭力抵制現代社會中個人與歷史關系的失衡。本文試圖通過解讀、分析南方小說中的怪誕現象及系列病態、畸形的人物形象,來探究怪誕背后的現實意義。
一、進步的痛苦
隨著歐美主要資本主義國家在19世紀末,20 世紀初先后進入了帝國主義階段,傳統的社會經濟結構和生活方式發生了根本的解體,而后的兩次世界大戰以其空前規模的殘酷性與破壞性打擊了資本主義世界,這一切促成了人們對西方文明的破滅感。南方小說的作者,如在福克納等人都出生在19、20世紀之交,他們趕上了一個大變化的時代,這是他們的痛苦,也是他們的幸運。對他們來說,“過去”并不遙遠,舊南方的鄉村和小鎮生活仍栩栩生地生活在他們的記憶里。而新的現實又已在他們面前展現——老一代留下的信仰和道德觀念正在他們頭腦中與這個地道商業主義的新世界搏斗。他們目睹了滄桑變化,深知人不是的抽象單純的自我,而是過去的總和。人的命運是與家庭、社會及歷史發展緊密聯系在一起的。因此在他們的筆下產生了南方小說中那些具有深刻歷史感、鮮明地方色彩和濃郁鄉土氣息的優秀篇章。
在福克納的令人不安的早期小說中活躍著一些引起爭議的怪人,昆丁·康普生就是其中之一。他是福克納筆下沒落南方世家的不肖子孫的代表,是他們中間最深刻、最自覺、然而也最軟弱的一個。
盡管昆丁自殺前的全部思想都圍繞著他妹妹的失節和出嫁打轉轉,我們卻不能只從凱蒂的角度來理解他。作者曾戳穿了說,昆丁愛的不是妹妹的身體,而是某些關于康普生家族榮譽的信念。昆丁在一個向后看的腐朽社會中長大,家人向他敘說往事,講舊式南方人“愛得像樣,死得也像樣”的高大悲劇形象。這些故事連同講述人那陰沉病態的情調,末日臨頭的災禍感,都在不知不覺中滲進昆丁的心靈。這是當時南方青少年的共同經歷,昆丁被過去緊緊纏住了,他不由自主對過去家族的光榮歷史著了迷。雖然昆丁意識到蓄奴制的罪孽是“上帝為什么讓我們輸掉了這場戰爭”的原因,但他的生活理想、道德觀念卻已盤根錯節地與舊南方糾纏在一起,他沒有力量解開這個死結。舊南方傳統已經行不通,要想在這個日益北方化的世界立住腳,就得按另一套原則行事。昆丁與現實世界格格不入,卻又自覺意識到與自己作對的不是任何個人,而是不可抗拒的歷史進程,這是一場從未打贏的戰爭。他個人的無能以及他所熱愛的傳統的毀滅。這一切壓迫著他,折磨著他,不給他片刻安寧,終于使他精神崩潰。
在這個意義上,昆丁代表了他所處的時代中的一種典型的痛苦。與他類似的精神畸形者在南方小說中屢屢出現。他們都是歷史的犧牲品,他們所屬的階層遭到歷史車輪無情的碾壓,他們的靈魂又被本階級的沒落傳統腐蝕。南方小說的作者們竭盡渲染之能事,濃彩重墨地描繪了南方種植園主這些飄零子弟的瘋狂和絕望。與此同時,同樣用關切、懷疑以致批判的眼光觀察并描繪處于歷史變化中的南方生活。將工業文明帶來的新問題與舊南方傳統相對比。不禁產生對于比較樸素、比較有人情味的舊南方生活的深深眷念,更生出一種“更行更遠還生”的迷惘離愁。
二、異化與孤獨
異化與孤獨是現代主義文學中最具普遍意義的主題之一。20 世紀的現代人發現他們處于這樣一個矛盾的時代: 一方面科學技術迅速發展,另一方面傳統的價值觀念及道德風尚日益衰落;一方面物質資料高度繁榮,另一方面精神生活極端空虛。人們創造了物質財富,追求物質財富,又淪為物質財富的附庸和奴隸,人們自己制造的產品卻變成了奴役人們的工具。
尤多拉·韋爾蒂是一位優秀的南方女小說家。韋爾蒂關注的是那些往往被視為正常的非正常行為。在韋爾蒂作品中那些怪誕人物背后同樣是變化中的南方社會,寫出了南方人對都市生活的反感和失望。她幾乎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孤獨主題上。她的筆下刻畫了生活在密西西比三角洲地區形形色色畸形或半畸形的小人物。她特別關注人的孤獨,認為人們都在力圖擺脫孤獨,但總是無法擺脫孤獨,即使是愛也無法沖破孤獨的網。《金蘋果》一書的內容和思想最復雜、豐富。它由七個相對獨立而又相互關聯的片斷組成的小說生動再現中下層南方人集居的小鎮摩根納進入20世紀以來40余年的生活變遷,鎮上老一輩是維護舊生活方式的中堅力量,他們勤勞善良,卻又不免庸俗淺薄。他們對艾斯霍特小姐的態度代表了小鎮對外來陌生事物的懷疑和抵制。小鎮無意中摧垮了原本已很不幸的艾斯霍特。但它自己也未能抗御住歷史變化的沖擊。維吉曾受過貝多芬的熏陶并伴隨節拍器練琴,因而獲得了強烈的時間感、歷史感,在感情上超越了摩根納;其他年輕人如卡西和洛克也與老一代人大不相同——他們對人、對社會產生了更開闊、更靈活的理解,渴望著更豐富的生活。舊式鄉村社會正在解體。但是,資本主義大都市卻并不是理想的未來。小說又進一步通過年齡與維吉相仿的尤金·麥卡雷恩在舊金山定居十余年后又重返家園的故事,寫出了南方人對都市生活的反感和失望。在維吉看來,生活是永恒的、神秘的演變,也是永恒的神秘的難題。
韋爾蒂嘗試從不同的角度反映南方生活及其變化;狹隘、落后的鄉村社會逼得艾斯霍特發了瘋,使維吉深感壓抑、苦悶,也產生了《僵化人》等故事所描繪的那種斤斤計較、自以為是、庸俗自私的病態精神。這些故事向我們宣示了一條現代西方的真理:孤獨幾乎成了人的絕對生存環境。即使魔力無邊的愛情也不再能把人從互相隔絕、互相對立、互相折磨的狀況中解救出來。南方小說刻畫了眾多在大都市漂泊無根、孤獨的南方游子,以及無法適應變化最終成為古怪、似瘋似傻的多余的人的世家子弟。孤獨和異化也是南方小說的重要特色。
三、夸張、扭曲的現實,真實的精神狀態
南方小說中種種怪人是作為一種或多種社會痛苦集中承擔者而出現的。南方小說家把自己以及同時代人們所體驗到的共同痛苦、不安和懷疑濃縮到令人不堪忍受的程度,鮮明觸目地展現在讀者面前。這些怪誕的南方小說像所有現代派作品一樣,注重的不是真實摹寫生活現象,而是反映精神的真實。
福克納短篇小說《獻給愛麗絲的玫瑰》中女主人公愛麗絲,一位恪守舊南方價值觀念和道德準則的殉道士,為了守住即將失去的愛情,不惜殺害了自己的未婚夫,并把他的尸體一直停放在為新婚準備的床上,直至她死后人們才發現。
奧康納筆下的人物雖然怪誕,但奧康納卻“怪”得非同一般。她采用了許多南方文學傳統手法,如運用大量生動活潑的南方方言、俚語以及具有南方特色的黑色幽默等。這多少使得她的小說帶上了一些喜劇的色彩和漫畫的特性。奧康納描寫了一個與現代社會對立的原教旨主義的、頑固的、落后的南方,這個南方不僅輸給了世俗的北方,也輸給了它自己。奧康納筆下的人物都是異化的人,與自己、與讀者,是疏離的。他們與自由主義的、世俗的、道德的世界似乎存在一種神秘的距離。
同時,我們應當看到,南方小說中的怪誕描寫個不僅從角度曲折反映現實。而且是作者用來批評社會、針砭現實的藝術手段。福克納那些陰沉怪誕 早期作品中集中體現新南方誕生過程中種種社會痛苦,包含對勢力社會的嚴厲批判。奧康納宣布她的故事之所以如此殘忍離奇,是為了向執迷不悟者揭示現代生活中的畸變現象。
總而言之,南方小說為了集中有力表達有些生活中的感受,常常突破常情、常理,運用怪誕表現在資本主義社會似乎不可解決的重重矛盾的重壓之下,現代西方人所體驗到的極度精神痛苦,使怪誕成為揭示現實、批判現實的有力藝術手段。這些作品反映了美國南方從資本主義走向現代化的苦難歷程以及進入現代社會面臨的新問題。它們以如此怪誕、刺目的面貌出現,迫使人們不得不給予注意,做出反響。這也就是南方小說的本意——把他們眼中的生活真相告訴讀者,并喚起他們進一步的思索和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