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叢屹
中國經濟自2012年表現低迷、狀況不斷,其背后的真正原因是“結構性失衡”。多年來的經濟快速增長模式所積累的結構性失衡,已經嚴重到了制約未來發展的地步。可以說,不進行“傷筋動骨”的改革和調整,發展就會成為一句空話。
自2012年起,中國經濟進入“新常態”,經濟增速放緩,結構性矛盾凸顯。中央關于當前經濟形勢“三期疊加”的判斷,即“經濟增速放緩期、前期刺激政策消化期、結構調整陣痛期”,是非常準確客觀的。
不僅全球的經濟形勢撲朔迷離,中國經濟的內部運行,自2012年以來,也是熱點頻發、波動不已。2012年經濟增速放緩、年底房價開始回升,2013年的“中國大媽炒黃金”、“比特幣熱潮”、年中的“錢荒”、下半年房地產市場出現蕭條跡象,2014年股市開始回升,至2015年6月以來的股災和隨后的人民幣匯率走低,等等。這些經濟熱點,不僅讓人眼花繚亂,更讓人懷疑中國經濟出了“嚴重的問題”。
紛亂的現象背后,往往隱藏著本質性的原因。中國經濟自2012年以來的眾多表現,其實,背后的真正原因是“結構性失衡”。多年來的經濟快速增長模式所積累的結構性失衡,已經嚴重到了制約未來發展的地步。可以說,不進行“傷筋動骨”的改革和調整,發展就會成為一句空話。因此,李克強總理曾經說過,這次全面深化改革是“觸動靈魂”的改革。
2012年以來的經濟增速放緩,本質上是結構性失衡的表現。概括各種現象,不難發現,有三方面的結構性失衡可能是我們看到的諸多現象的根源:
其一,實體經濟和虛擬經濟關系的失衡。我們看到的房價、股價、金價,甚至到比特幣這種純虛擬的游戲幣的種種表現,反映了資產價格的輪番波動。從深層次上,體現了實體和虛擬經濟關系的失衡。2012年年中,我們便觀察到了實體經濟收益率下降和資本市場融資成本上升的現象,當時中小企業、民營經濟面臨的主要困境是“融資難、融資貴”的問題。時至今日,這一問題不但多年未解,反而更甚。“錢生錢”的游戲不僅開始滋生資產價格泡沫,而且開始嚴重扭曲社會資金的配置狀況,出現了社會資金“脫實就虛”的問題。由此,也不難理解實體經濟增速下滑、PPI開始連續下滑、CPI也開始回落的現象。這種情況,也同樣適用于今年股災的背景說明。于此之中,我們需要格外謹慎的是,所謂的“金融創新”不能偏離“加大支持實體經濟發展的力度”的軌跡。唯今之計,必須正確把握“降低實體經濟、尤其是中小、小微企業融資成本”的金融創新改革方向,即使是新興金融業態,如互聯網金融也概莫能外。
其二,經濟的內外失衡。改革開放之初的“缺技術、缺資金”的情況,使我們形成了對“招商引資”、“出口創匯”的增長方式的路徑依賴和思維定勢。融入全球化發展的十幾年來,我們在全球產業分工體系中總體上是在“低端徘徊”。即使在今天面臨巨大轉型壓力的情況下,我們仍然看到,很多地方政府的唯GDP增長觀的慣性思維未有明顯改觀。甚至從2000年以來,我們看到的“土地城鎮化超前、人口城鎮化滯后”的城鎮化問題,其癥結之一也在此。“出口創匯”對應的貿易性項目順差、“招商引資”對應的資本性項目順差,所形成的國際收支上的“雙順差”的格局,一方面,對外引發人民幣匯率的上升;另一方面,對內形成外匯儲備的大幅增長和人民幣外匯占款的大量投放,形成所謂的“輸入型的流動性過剩”,埋下通脹和資產價格異動的隱患。這種隱患,在經濟保持高速增長時,與其形成相互支撐的“投資驅動+外需拉動”式的增長邏輯。一旦增速放緩或轉型困難,尤其是在外部市場衰退、內部需求不足的情況下,這種隱患就會暴露無遺。這也是我們看到的房價、股價異動的一個深層次原因。

剛剛出臺的《關于深化國有企業改革的指導意見》,亮點之一就是明確提出將政府對國有企業的管理模式從“管資產、管人、管事”的“婆婆式管理”轉變為“管資本”模式。 圖/CFP
其三,收入分配的嚴重失衡。“拼爹”現象,曾是一個熱門話題,媒體上討論了不少,《人民日報》《中國青年報》等官方媒體也認真討論過。其背后嚴肅的經濟學和社會學問題是,“社會向上流動的動力減弱”和“貧困代際傳遞為特征的階層固化”。這對于處于轉型期的中國社會,是一個絕對不能忽視的問題,否則,轉型期所需要的“創新”就會失去其社會源動力。盡管當下中國令人信服的、準確的基尼系數是個頗有爭議的數字,統計局官方公布的是0.47,學界的估值是0.5以上、甚至是0.61(西南財經大學與中國人民銀行聯合成立的中國家庭金融資產調查研究中心公布的數據),莫衷一是。但從種種社會現象看,這個數字恐怕應該如學界估算的在0.5強。這個數字的重要性,也不僅僅表現在分配落差太大造成的“社會之痛”上,而且對今天我們正在熱議的“中等收入陷阱”有至關重要的影響。基于拉美經驗提出的“中等收入陷阱”和東亞成長經驗的比較中不難發現,日本和亞洲四小龍成功跨越這個“陷阱”的最寶貴經驗,是將基尼系數控制在0.3以下。
所以,改革最核心的邏輯是“結構調整、轉型升級”。2013年7月30日,新一屆中央政治局全體經濟工作會議明確提出“結構調整、轉型升級”的調控思路。同年,中共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了“全面深化改革”的整體框架,明確了全面深改在治理現代化對應的行政體制、經濟體制、社會管理體制等諸多方面協調共進的改革路徑。四中全會進一步提出了“全面推進依法治國”。“全面深化改革”“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與十八大提出的“全面建成小康社會”、2014年10月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全面從嚴治黨”一起,形成了“四個全面”這一新時期中國實現治理現代化的思想邏輯體系。
新時期的治理思維,體現了與時俱進的時代精神。自2013年以來,新思維在實踐方面也體現出一系列的創新調整路徑和成果:
首先,在治理現代化的行政體制改革和經濟體制改革方面,提出了“三法”原則:“法無授權即可為”“法無授權不可為”和“法定責任必須為”,體現了“政府有為+市場有效”的現代市場經濟治理理念。“法無授權不可為”“法定責任必須為”是對政府而言的,是約束政府行為、提高政府監管和服務效率的要求,政府必須管好該管的,同時放開不該管的。近年來,審批權的下放和政府行政職能轉變取得了很大進展,對穩定經濟、激發市場活力作用不小。“法無禁止即可為”是對市場主體而言的,是“發揮市場配置資源的決定性作用”的必然要求,也是我們正在推進的各行業的“全面負面清單管理”目標模式的準則。政府和市場關系的調整理順,不但是深化市場經濟改革的必要內容,也是轉型期調動市場活力、激發社會資源活力、激勵全社會“創新創業”動力的根本措施。近期探討的國企改革的問題,也同樣體現了這一思路,如將政府對國有企業的管理模式從“管資產、管人、管事”的“婆婆式管理”,轉變為“管資本”模式,放松壟斷性行業管制,等等。此為改革紅利之一。
其次,產業結構和區域結構調整方面形成了三條推進的基本主線:調整產能結構,優化區域結構和產業布局,開放、創新引領轉型升級。產業結構調整和區域結構調整是經濟結構調整的主要內容,在宏觀和區域層面,二者關系互為一體、相輔相成。調整產能結構方面,近兩年來,逐漸加大的淘汰落后產能的力度,節能減排降耗的效果快速顯現;消化過剩產能,一方面通過產業布局的優化進行整合提高,另一方面結合企業“走出去”“一帶一路”戰略加大扶持力度實現優質產能的輸出。在優化區域結構和產業布局方面,自2014年開始,“京津冀協同發展”“長江經濟帶”等戰略的提出,標志著新型城鎮化的發展思路不同于以往“行政區隔、各自為政”的單一城鎮化模式,并針對大小城市之間合作大于競爭的“大而全、小而全”問題,采用區域一體化的方式,優化區域內城市分工和資源配置,打破地方政府“一畝三分地”的體制思維方式,形成區域“一盤棋”的規劃建設方式,實現“1+1>2”增長效應。創新、開放引領轉型升級方面,2013年以來,自貿試驗區戰略與新一輪區域開發開放緊密結合,以長三角和長江經濟帶為區域背景的上海自貿試驗區、以京津冀協同發展為區域背景的天津自貿試驗區、以珠三角粵港澳一體化為背景的廣東自貿試驗區、以海峽兩岸經濟區為背景的福建自貿試驗區,將重點一體化區域有效連接到新一輪國家開放發展的戰略之中,對接到“自由貿易區”“一帶一路”的戰略之中,形成“以開放促改革”的格局;同時,結合區域功能定位,大力推進“大眾創業、萬眾創新”“互聯網+”“中國制造2025”等戰略,大力構建國家和區域創新體系,配合財稅支持,激發市場創新能力,提倡新技術的開發運用,提升中國制造業競爭能力。此為改革紅利之二。
其三,鼓勵和規范社會組織發展,創新改革社會管理體制。社會組織是社會資本力量,是社會的第三方責任主體,其發育程度和結構化水平,不但是提高市場自組織能力和提高市場配置資源能力的關鍵,而且是政府職能轉變和實現社會轉型發展的關鍵。傳統“政府—市場”兩分法的計劃管理模式,顯然不同于現代社會“政府—社會—市場”的治理模式。在現代治理理念中,社會組織是政府和市場的橋梁與紐帶,是社會資本的重要組織形式。社會發展的過程中,只重視以經濟體制改革調整經濟結構是有限的;社會結構發育不足,也會制約經濟結構的調整。完善社會結構,規范有序發展社會組織,對經濟體制改革也會形成強大的推動力。完善的社會結構和有序發展的社會組織,是社會資本與經濟資本協調發展的關鍵基礎。十八大以來,政府一方面鼓勵支持社會組織的發展,另一方面也在規范其有序發展。通過“政社脫鉤”,采用資金支持、政府購買等形式規范鼓勵社會組織的創新發展,擺脫“影子政府”的角色;另一方面,也通過規范登記、審核評級等形式,要求社會組織依章依規運行。近年來,社會組織活躍程度明顯提高,商會、行會、協會等社會組織在產業轉型和研發應用轉化等方面發揮著越來越明顯的作用,公益性基金在扶貧救困、社會互助等方面的貢獻也不斷提升。無疑,社會結構的改善,將大大助益經濟結構的調整。此為改革紅利之三。
總之,“向改革要紅利”才是轉型期最應當形成的共識。有此共識,也就不難理解“改革才是最大的紅利”的真正內涵了。
“向改革要紅利”是轉型期最應當形成的共識。改革最核心的邏輯是“結構調整、轉型升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