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 曼
存在的意義
文/李 曼
至今我仍清楚記得那名患者的樣子,她從外院轉來時就處于睜眼昏迷狀態,大眼睛忽閃忽閃的,長長的睫毛,白皙的皮膚,雖然因為手術沒有了頭發,但是可以想象她曾經是位漂亮而聰明的女孩。二十歲,正是上大學的年齡,本該是充滿活力激情的歲月。而人生不都是一帆風順,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導致小女孩腦外傷,猶如留聲機卡帶,仿佛一切都停止了,這對于只有一名獨女的父母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在當地醫院做完血腫清除去骨瓣減壓術之后,小女孩闖過了一個又一個難關,卻沒有闖過感染關,發生了顱內感染。昏迷了數月,小女孩的父親深信他的女兒一定會出現奇跡,四處求醫,從數千里之外的南方來到我們醫院。而他的父親也放下工作,來陪女兒看病。
住院期間,小女孩病情反復,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而她的父親從未放棄對小女孩的治療,盡一切能力把最好的都給了小女孩。
那時,我剛休完產假上白班,每天負責固定的床位,幾乎每天都是小女孩的責任護士。由于她不能進食只能胃管注入流食,她的父親就每天上午下午各送一次流食,熬的各種湯湯水水,裝在保溫桶里,每次都小心翼翼地遞給我,并且告訴我今天熬的什么,有時是雞湯,有時是肉湯,有時是稀飯,風雨無阻,以至于我后來一看時間就知道小女孩她父親來送湯了。他都不用按門鈴,準時開門一定會看見他已經有點駝背的身影。
每次小女孩的父親都會等我把湯喂完把保溫桶還給他,然后再問問小女孩體溫等基本情況再走。記得有一次,我搶救別的病人,沒有及時把保溫桶送出去給小女孩的父親,當我想起這件事時已經過去了一小時,在我把保溫桶給他并一再表達歉意后。他說“沒事,每天都趕回去熬下午的湯。其實每次在監護室門口我都會覺得就在孩子身邊,今天就當多陪孩子一會兒了。”那一刻,我的心顫了一下。雖然我初為人母,卻深深感受并感動于那份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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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以后,我在工作中更關注這對父女了,對小女孩更注重呼喚式護理了,盡量多和小女孩說話:“今天你爸爸給你送的蘑菇湯,他說你平時最愛喝蘑菇湯了,你要快點好起來,吃爸爸做的飯。”“今天外面下雪了,你爸爸來送湯的時候頭發都濕了,你們南方下雪很少吧,你想看看下雪嗎?”……在拿飯和送保溫桶時,也不再話語匆匆,而是和女孩父親多說說細節:“今天給小姑娘洗臉時,她的嘴角動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想和我說話呢。”“給她聽的MP3應該多點現在流行的新歌,不能都是爸爸喜歡的歌。”……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我想起朱自清先生的《背影》,最初學習也許是因為年齡還尚小,還無法真正讀懂父親的背影留給朱自清先生的是什么,只是覺得酸酸的澀澀的。而今我也已為人母,我才深深體會到那背影里蘊含著多少牽掛與思念。可憐天下父母心,他父親憔悴的面龐和烏黑的頭發中摻雜的銀絲,明顯與他的年齡不相符,同是為人父母,我深深體會其中的酸甜苦辣。也許小女孩已經成為了他每天存在的意義。
因為我們是ICU病房,所以家屬是不能探視的,曾經天天陪在女兒身邊,突然一下子看不見了,我能感覺到她的父親焦慮的神情。經過治療,小女孩病情穩定,那雙明亮的大眼睛好像夜空中明亮的星,也許這就是一個父親堅持的理由吧。經過協調,在不影響治療的情況下,允許小女孩的父親進ICU探視一次。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小女孩父親笑了,厚厚的眼鏡片后面的眼睛充滿了希望。在進ICU 時小女孩父親還特別照了鏡子整理了一下,也許他希望自己的女兒能知道他的父親一直在等她醒過來,一切都是還有希望的。在短短的10分鐘探視時間里,對于小女孩的父親猶如一生,他一直在呼喚著小女孩的小名,給小女孩講過去的故事,最簡單的話語,聽著讓人不由得心酸。也許是一種親情的感應,雖然小女孩不能動彈,但是我相信她一定能夠聽到了他父親的呼喚,小女孩閃亮的眼睛里有些許濕潤。她的父親轉身離開的時候,對我說了聲謝謝,蹣跚地走出了ICU,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我情不能自已。
由于經濟條件限制,小女孩轉回當地醫院了,希望奇跡能發生在她身上,希望小女孩能早點醒來叫一聲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