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金朝完顏奔睹

王 晶

（吉林大學文學院歷史系 吉林 長春 130012）

試論金朝完顏奔睹

王 晶

（吉林大學文學院歷史系 吉林 長春 130012）

完顏奔睹，女真宗室貴族，也是金朝的開國大將。奔睹歷經太祖至世宗五世，早年主要進行軍事征伐；自熙宗后，由于金宋和議戰事減少，奔睹開始參與政治事務。本文詳細整理了奔睹的生平事跡，記述他如何從太祖隨侍逐步成長到官拜一品的大臣，并重點闡述了奔睹取得的軍事和政治成就以及對奔睹的功過評價。旨在透過對奔睹在各時期的行為來分析當時金朝的政治形勢變化，以及海陵王時期統治集團內部的沖突矛盾。

伐宋；征遼；岳飛；政治成就；評價

完顏奔睹又名完顏昂（1100—1163年），是金景祖烏骨乃弟完顏孛黑的孫子。奔睹早年多次參與伐遼滅宋的戰役，戰功赫赫，由太祖侍從成長為獨當一面的將領。熙宗時期，南北和議戰事減少，奔睹開始擔任行政官職，且仕途穩定官職一再遷升。與在戰場英勇殺敵相反，奔睹在朝堂上則是一位進退有度、明哲保身，保持著中庸思想的臣子。奔睹一生歷經五朝，于大定三年去世，享年六十四歲。

一、有勇有謀的戰將

女真的游獵民族傳統使得奔睹自幼臂力過人，驍勇善戰。早年奔睹跟隨太祖，以及杲（斜也）、宗翰等大將進行伐遼，英勇善戰，展露頭角。太宗時期，跟隨元帥宗望、宗輔、宗弼南下伐宋，在戰爭中逐漸成長為可以獨當一面的將領。熙宗時期，奔睹被授予東平尹，兼領山東西路兵馬督總管府。也是在此任職期間，奔睹與“岳飛”發生戰事，并戰勝了宋軍。

（一）早年伐遼

奔睹年幼之時便跟隨太祖左右，十五歲時因角力表現出色被賜予金牌。十七歲時，披甲從軍隨太祖伐遼。天輔五年十一月，杲帶領宗翰、宗磐、蒲家奴等將領攻取了中京，奔睹也跟隨杲參與戰爭。攻下中京后，宗翰隨即帶領了少量騎兵成功攻取北安州，并駐軍于此。次年二月，宗翰派希尹謀劃治理附近地區之時，活捉了遼朝護衛耶律習泥烈，得知遼主在鴛鴦濼打獵，并且“以其子晉王賢而有人望，惡而殺之，眾益離心”。⑴于是遣耨碗溫敦思忠去報告都統杲，要以所部軍攻打遼主。杲猶豫不能決定，乃遣奔睹與思忠回去報告宗翰，經過一番商議，宗翰認為機不可失，遂決定自己進軍。當年十二月，奔睹隨軍攻取燕京，平定之后，太祖論功行賞，奔睹被賜甲第一區，二十三歲的奔睹開始在軍事上嶄露頭角。天會元年五月，南京留守張覺叛變，投降宋朝。經過金宋的幾次較量，金朝最終收復平州并殺張覺。天會二年，本已降金的平州在張敦固的帶領下又發生叛亂，軍帥阇母派遣奔睹與劉彥宗討伐叛亂的南京，二人殺張敦固，收復南京。此時的奔睹已經成長為可以領兵作戰的先鋒官。

（二）南下伐宋

天會三年五月，金滅遼并且代之成為北方的統治政權。十月，金朝下詔南下伐宋，宋朝戰敗向金朝求和，雙方達成和議。因宋朝毀約，天會四年八月，太宗再次下詔命左副元帥宗翰、右副元帥宗望進行第二次伐宋，兩路軍分別自西京、保州南下，計劃在開封會師。奔睹隨宗望軍南下，被任命為河南諸路兵馬都統，稱“金牌郎君”。十一月，宗望軍攻下黃河兩岸的諸縣，到達汴京城下。攻取汴京時，作為先鋒部隊的奔睹率一千人圍守汴京北城門。晚上，金軍欲派使者進城，宋人不允，奔睹上前說清楚金使入城使命后，宋人才讓使者進城，其膽魄可見一斑。在圍攻汴京時，奔睹只領八謀克（即800將士）對陣宋援軍一萬，交戰后大敗宋軍。攻入城后奔睹又受命率領輕騎兵環城巡邏，以防止宋主逃跑。天會五年一月，金軍攻克汴京，俘獲宋徽、欽二帝，滅亡北宋。中國歷史自此進入后南北朝階段。天會五年五月，宋高宗趙構于在歸德繼位，改元建炎，稱南宋。天會六年七月，太宗下詔追擊在揚州的宋高宗，宗翰與宗輔合兵南下伐宋，奔睹依舊隨軍南下。宋高宗在金軍的追擊下一路南下從揚州逃至會稽，宋軍最終在城郭之東竹葦間列陣以待對戰追擊的奔睹等人。金軍諸將欲與城外宋軍戰，奔睹則認為：“此詐也。不若急攻城，不然將由他門逸去”。⑵就在諸將猶豫不定期間，宋高宗從其他城門逃走，倉皇入海，奔向溫州，金軍不獲而還。當時金兵在江南水土不服，加之人民反金情緒高漲，一時還難以滅亡南宋，因此太宗決定撤軍，向陜西進軍。

南伐結束后，奔睹隨大軍攻取陜西之地。天會八年九月，宗輔到陜西洛水，攻取富平，宋朝戰敗，耀州、鳳翔府相繼降金。接著，又相繼攻下了涇州、渭州、原州、熙州。十二月，右翼都統宗弼派遣奔睹帶領八千人招降尚未攻下州縣，奔睹先攻陷了寧洮、安隴二寨。隨后河州安撫使、寧州都護以及吐蕃酋長的孫子相繼投降。奔睹又降服了積石軍及其所屬的五寨官吏和廓州。天會九年春、鞏、洮、河、樂、西寧、蘭、廓、積石等州與定遠等城寨，先后降金。宋朝的涇原、熙河兩路盡為金朝征服。⑶對陜西五路的降服，確立了金朝對于中原西北之地的統治。

（三）對戰“岳飛”

熙宗時期，金宋戰事逐漸減少，奔睹逐漸從戰場退居朝堂。天眷元年，奔睹被授予東平尹，兼任山東西路兵馬督總管府。金制：“尹一員，正三品，掌宣風導俗、肅清所部，總判府事。兼領本路兵馬督總管府事”。⑷奔睹成為鎮守一方的軍政大員，山東西路與宋地接壤，可見奔睹還負有鎮守邊陲的重任。天眷二年夏，宋軍攻打東平，《金史·奔睹傳》記載：宋朝將領岳飛出兵十萬，號稱百萬，來攻東平。僅有兵將五千的奔睹率軍應戰，他利用長勢繁茂的樹林裝作疑兵以迷惑岳飛，岳飛不敢妄動，對峙數日才退兵。奔睹率領軍隊襲擊岳飛，在清口岳飛率眾人乘舟逆水而去。當時大雨晝夜不止，奔睹駐兵水邊。半夜時分奔睹猜測到宋軍會利用地勢上的優勢，趁著金軍饑寒交迫之時偷襲，因而不顧眾將領的進諫催促眾人向北急行軍，并下令鳴鼓督促：“鼓聲絕而敢后者斬”，果然當天夜晚，宋朝士兵前來劫營，一無所得。不久，岳飛又以十萬兵馬圍攻邳州，邳州守將派人向奔睹求救。奔睹猜測岳飛利用下邳西南角的塹壕偷襲進城，于是告訴來人要提前填平。岳飛果然準備從那個地方挖地道進城，知道城中有了準備，遂停止。隨即奔睹舉兵前來增援，岳飛撤退。對于這段史料的記載，多認為是《金史》的記載有誤，此“岳飛”并非真正的岳飛，可能是在山東范圍內打著“岳家軍”旗號的義軍。但無論是“岳飛”與否，結果都是奔睹以少勝多，保住了東平和邳州，確保圍城之險安然度過。

二、進退有度的將相

金熙宗皇統元年宋金和議，結束了雙方長達十余年的戰爭，皇統二年，宋進誓表于金，稱臣納幣割地，兩國以秦嶺淮水為界。奔睹由軍事將領轉為行政官員，此后其官職不斷升遷。皇統五年，奔睹改為益都尹，隨后遷東北路招討司。不久，改崇義軍節度使，最終遷會寧牧。皇統七年海陵王發動政變，取得皇位。完顏亮為鞏固統治對自己的兄弟子侄以及支持他統治的近臣都授予高位，中庸的奔睹同樣受到重用。先被授予安武軍節度使，隨后遷元帥右都監，轉左監軍，接著又授予奔睹上京路京路移里閔斡魯渾河世襲猛按，海陵認為“汝有大功，一猛安不足酬也”，⑸又增授奔睹四謀克。此后，奔睹一路升遷。先后任職樞密副使、樞密使、尚書左丞相，太子少保。貞元三年，官拜太尉（正一品），封沈國公，進太保，判大宗正事，封楚國公，累進封莒、齊、衛國公，兼任樞密使。正隆六年海陵王伐宋，任命奔睹左領軍大都督，總領軍務。攻宋期間，完顏雍于遼陽發動政變，同時海陵王兵敗被部下殺害后，一直支持海陵王統治的奔睹卻遣人殺太子光英于南京，并遣子、婿奉表賀世宗即位。金世宗大定二年，六十三歲的奔睹進封漢國公，食邑三百戶，任都元帥，從一品，置府山東，以經略邊事。大定三年，奔睹奉召回到京師，卻因病當年去世。世宗為其輟朝，并親自去府邸祭奠，賜銀千兩、重彩五十端、絹五百匹。

奔睹的政治生涯甚是順利，官職一路升遷并未受到君主更迭的影響，這是由于奔睹一直秉持著中庸之道，極少參與朝堂中的派別之爭，但在擁立世宗這一事件，中庸的奔睹卻一反常態十分堅定的選擇立場，殺害海陵王太子光英以幫助世宗免除憂患。這種鮮明的立場轉換以及強烈的形象對比不僅能體現出奔睹的政治思想，更折射出當時金朝統治的一個縮影。就奔睹的這一行為作者歸納出三點原因：首先是個人原因。奔睹在海陵時期經常“縱飲沉酣，輒數日不醒”⑹，海陵王經常面戒不令飲，奔睹卻依然如舊。但是在世宗即位之初，奔睹卻很少飲酒，并道出原因“吾本非嗜酒者，但向時不以酒自晦，則汝弟殺我久矣。今遇遭明時，正當自愛，是以不飲。”⑺海陵王雖然對中立的奔睹用高官以表示拉攏，但對其仍保持猜忌之心。奔睹為求自保，只能韜光養晦，終日沉醉在酒精之中。而世宗的即位可以避免奔睹陷入此種境地，這也是奔睹選擇擁立世宗的原因之一。

其次是統治階級內部的矛盾斗爭。海陵王取得皇位后便大肆屠殺太祖、太宗兩系女真貴族，許多女真守舊勢力也被清除。同時海陵在繼承熙宗的基礎上進一步改革，確立一省制將政令統一于中央，并大量啟用漢人和奚人任職中央官。海陵王還遷都于中都燕京（今北京），遷都不僅僅是將金朝的政治中心由女真故地遷到中原漢人居住的地區，它同完顏亮為徹底打擊女真族舊勢力分不開，就這個意義講，遷都是新舊兩勢力斗爭的反映，是一項重大的政治性措施。⑻奔睹雖然受到的波及較小，但是對于朝堂內部的暗涌十分明了，他所考慮的問題是如何在即將發生的矛盾沖突中選擇立場保全自我。

最后是海陵倉促南伐所引起的政治環境的動蕩。海陵王在制度改革完成后便策劃南侵宋朝，欲統一江南。但當時的社會矛盾要求統治者與民休養生息，因而南侵的決定沒有得到統治階級內部的支持，但完顏亮卻獨斷專行，對于勸諫之人都予以誅殺，這使得統治集團內部出現分裂之勢。更為嚴峻的是外部環境，為了南侵，海陵王不僅營建了汴京，修建戰船和兵器，還在全國范圍內強制性簽軍，并大擴天下騾馬，世人怨聲載道。自正隆三年開始，各族人民的反抗斗爭風起云涌，遍布全國，山東沂州趙開山、太行山陳俊、契丹人耶律撒八等人先后揭竿而起。到處蓬勃興起的人民起義，震撼了金朝在北方統治的基礎，加速了統治集團內部的分裂。正隆六年在內部矛盾與外部環境的沖擊下，女真貴族于完顏亮南侵之時在遼陽發動政變，擁立完顏雍繼位。此時，在南伐中遭到失敗的海陵王也被部下所殺。身為南侵金軍左領軍大都督的奔睹在金世宗即位之后，立即派人“殺皇太子光英于南京”，并“遣其子與婿奉表賀登寶位”。⑼奔睹以干凈利落的手段剪除了海陵王一系的統治，成功的為世宗的統治去除隱患，維護了金朝政權的穩固，以及自身利益的最大化。

三、對奔睹的功過評價

奔睹的一生實際上也是金朝前期統治的縮影，從他的經歷我們可以看出金朝基本的發展過程。奔睹早期的南伐北征，是金朝處于早期的發展階段，憑借武力掠奪土地以及財物進行早期的開疆擴土。此時期國家政權的建立還不完善，軍政大權大多把握在大臣手中，將領在外有很強的機動性。北宋滅亡后，奔睹隨金朝大軍所進行的南伐或是平定各地抗金戰爭，則表現出南北政權處于對峙階段的特點，并且統治階級開始著手改革以促使女真政權的封建化。奔睹在海陵時期開始縱飲沉酣以求自保的行為，表明此時期女真統治階級的內部出現了嚴重的矛盾沖突，守舊宗室大臣的存在阻礙了君主的改革活動和君主集權制的加強。最后，奔睹在隨海陵王南伐兵變后派人殺害皇太子光英，這一舉動不僅折射出宗室大臣對于海陵統治的反抗，還表現出社會矛盾極其尖銳，各族人民的起義紛至而來，此時國家不再需要一個窮兵黷武統一中國的皇帝，而是一位保證南北和平相守的守成君主，不合時宜南伐的海陵王就如同大浪淘沙般被時代所淘汰。

注釋：

⑴《金史》卷2《太祖本紀》中華書局出版.1975年.第36頁

⑵⑸⑹⑺⑼《金史》卷84《奔睹傳》中華書局出版.1975年.第1886頁-第1888頁

⑶張博泉《金史簡編》遼寧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103頁

⑷《金史》卷57《百官志》中華書局出版.1975年.第1304頁

⑻張博泉等.《金史論稿》卷2.吉林文史出版社.1992年.第10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