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光治
廣東是詩歌的熱土,自古以來,廣東本土詩人迭出,佳作琳瑯,清人溫汝能輯錄的《粵東詩海》就是見證;而溫汝能之后,詩人仍連綿不絕,詩花盛放不停。與此同時,這塊熱土還激動了很多來自外地詩人的心弦,催生出很多令人難忘的篇章;上世紀七十年代末黃雨前輩選注《歷代名人入粵詩選》時,筆者有幸參與“打雜”,從而打開了眼界。“本土”與“外來”的詩花互相輝映,這不但體現了這塊熱土的包容傳統,還讓廣東詩園更燦爛多姿,凸顯出廣府文化的亮麗色彩。
一
先從最著名的詩歌選本《唐詩三百首》說起。
這本由清代江蘇人孫洙(蘅塘退士)編選的唐詩選,直到今天還是讀者最多、流傳最廣的詩歌選本。
它所選收的作品對詩歌創作很有啟發性,因此民間一直流傳著“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吟詩也會吟”的說法。而這個精彩選本的開篇之作,是廣東張九齡的詩歌。
張九齡(678~740)是唐代韶州(今廣東韶關市)的才子。他通過科舉考試進入仕途,在開元年間官至宰相;后來由于奸臣的排擠打擊,被貶到荊州;為此他滿懷感慨,寫了十二首題為《感遇》的詩。孫洙選了其中兩首,放在《唐詩三百首》的卷首。其中的一首是:
江南有丹橘,經冬猶綠林。
豈伊地氣暖,自有歲寒心。
可以薦嘉客,奈何阻重深!
運命唯所遇,循環不可尋。
徒言樹桃李,此木豈無陰?
這是托物言志的古體詩。作者通過丹橘“經冬猶綠林”的特點,贊頌它的堅強本性,這也是作者的自喻和自勉。“可以薦嘉客,奈何阻重深”是說,這樣的好樹佳果是應該向嘉賓推薦的,然而卻被重重阻隔,作者通過這來暗喻品行好、有才干的人由于被打擊排擠而不受重用的事實。最后兩句“徒言樹桃李,此木豈無陰?”字面的意思是:“人們只是忙于栽培那些桃樹和李樹,難道橘樹不能遮陰嗎?”詩人借此發泄心中的不平。張九齡是唐代詩壇中的一顆亮星,連詩圣杜甫也給予很高的評價,在《八哀·故右仆射相國張公九齡》一詩中稱贊張的作品“詩罷地有馀,篇終語清省”,贊揚張的詩歌在篇外有馀意,給讀者留有馳騁想象和聯想的馀地,所以《唐詩三百首》以張九齡的作品開篇,決非偶然。
張九齡并不是第一位在中國詩史上出現的廣東本土詩人。早在漢代,番禺的楊孚寫榕樹和鷓鴣的《南裔異物贊》就曾產生很大影響。還必須提出的是,在武則天統治時期,一位只有七歲的南海籍女孩也登上了詩史。她被征召入宮,在哥哥伴送下到了長安之后,武則天要試她的詩才,她馬上吟出這首《送兄》:
別路云初起,離亭葉正飛。
所嗟人異雁,不作一行歸。
哥哥要回去了,自己卻不能一起走,詩以雁喻人,抒寫了離別的悲傷,語言形象而情深意切。
唐代以后,廣東本土有成就的詩人甚多。
在北宋,最有成就的廣東本土詩人是余靖(1000~1064)。當時,歐陽修倡導詩文革新,主張文道結合,反對浮艷華靡的文風。余靖予以堅決支持并付諸行動,以樸素的語言來抒寫真情實感,他的代表作之一《山寺獨宿》就是其例:
柴車走縣封,窮途秋耿耿。
急雨帶溪聲,殘燈背窗影。
驅馳下士身,凄涼旅人景。
山寒夢不成,愁多知夜永。
此詩以“骨格清蒼”、“幽深清勁”而譽滿詩壇,至今仍被評家贊賞。
在南宋,崔與之和李昴英是廣東詩詞界的兩面旗幟。
崔與之(1158~1239)考中進士之后,曾擔任廣州知府等職務,后來升任右丞相兼樞密使。現在廣州朝天路還有一條街道名為“崔府街”以紀念他。這位很有政績的大臣本身是詩詞大家,特別在詞的創作方面更加著名,后人稱他“開嶺南宋詞之始”。《水調歌頭.題劍閣》是其作品中的佼佼者:
萬里云間戍,立馬劍門關。亂山極目無際,直北是長安。人苦百年涂炭,鬼哭三邊鋒鏑,天道久應遠。手寫留屯奏,炯炯寸心丹。對青燈,搔白發,漏聲殘。老來勛業未就,妨卻一身閑。梅嶺綠陰青子,蒲澗清泉白石,怪我舊盟寒。烽火平安夜,歸夢到家山。
這是他在四川工作時寫的,抒發了憂國憂民的情思,雄渾豪放,是我國詞史上的名篇。
李昴英(1201~1226)留下詩詞一百多首。《景泰寺》一詩可見出他的水平:
樹合疑山盡,攀緣有路通。
遠鴉追夕照,低雁壓西風。
瀑勢雷虛壑,松聲浪半空。
憑欄僧指似,漲霧是城中。
遠近并列,聲色兼備,動靜相彰,將在廣州白云山景泰寺所看見的雄奇景象,生動地再現于詩行中。
《賀新郎.賦菊》詞,也是他的名作。此詞通過贊美菊花“香耐久,看晚節”的特點來表達自己廉潔清高、保持晚節的品格,不愧為藝術精品。
元代的廣東詩壇比較沉寂,但到了元末明初卻大有起色。孫蕡、王佐、黃哲、李德、趙介等五位廣東詩人結詩社于廣州城的南園,被后人稱為“南園五子”,他們的作品,振作了廣東詩壇。一百余年后的嘉靖年間,歐大任、梁有譽、黎民表、吳旦、李時行等又在南園重結詩社,被后人稱為“南園后五子”,他們的作品真切地反映了社會現實,其中以歐大任、梁有譽的成就最為顯著。此外,陳獻章、黃佐等詩人也有杰出的表現。請看陳獻章(1428~1500)的《題畫蘭》:
陰崖百草枯,蘭惠多生意。
君子居險夷,乃與恒人異。
這位被譽為“嶺南一人”、“廣東第一大儒”的詩人,以樸素、平易的語言歌唱處于“陰崖”卻生機勃勃的蘭花,贊頌君子與眾不同的崇高品格,很有思想深度。
1644年,清朝軍隊占領了北京,跟著大舉南下,南明小王朝岌岌可危。不少廣東詩人挺身而出,誓死抗爭。黎遂求、鄺露、陳子壯、陳邦彥、張家玉等不但為此寫出了大義凜然的詩篇,還獻出了寶貴的生命。其中,在保衛清遠戰斗中被捕的陳邦彥(1603~1647),絕食五天后被殺,在犧牲前還揮筆寫下《獄中五日不食臨命歌》:
天造兮多艱,臣之江也滸。
書生漫談兵,時哉不我與。
我后兮何之?我躬兮獨苦。
崖山多忠魂,先后照千古!
作者發出“時哉不與我”的嘆息,并表達了對崖山戰役中犧牲將士的無限崇敬。歌罷,從容就義。他的壯舉本身就是可“照千古”的不朽詩篇。
明末清初,成就最大的詩人是被后人稱為“嶺南三大家”的屈大均、陳恭尹、梁佩蘭。
屈大均(1630~1696)從小就關心人民疾苦,曾寫了這首《民謠》“白金乃人肉,黃金乃人膏,使君非豺狼,為政何腥臊!”諷刺貪官。清軍打到廣東時,他滿懷激情地與其他志士一起直接投身戰斗;明朝滅亡后,仍對故國念念不忘,多次通過詩歌抒發這種情懷,《望云州二首之一》就是一例:
西望云州但夕陽,漢家何處有金湯?
三年馬首迷春草,八月龍沙怨早霜。
夢逐黃河穿塞盡,愁隨鴻雁入關長。
平生壯志成蕭瑟,空復哀歌吊戰場。
這是他離別山西云州(今大同市)時寫的。云州是古代號稱“固若金湯”的邊防重鎮之一,但現在已被清軍占領,“金湯”已經不存在了,詩人報國之志亦不能實現,為此滿懷哀傷。他還非常熱愛家鄉(廣州)風物,《南海神祠古木棉花歌》一詩,將“花開紅比朝霞鮮”的美麗景觀定格于詩行,被公認為贊譽此花的名作。
陳恭尹(1631~1700)同樣是愛國憂民的大詩人。他也曾勇敢地參加抗清斗爭,明朝滅亡后還寫了不少控訴清朝統治者殘酷壓迫之作。1678年,他被清政府逮捕后依然斗志昂揚,在監牢里寫了《獄中雜記》十二首,表達堅貞的民族氣節。他的《九日登陸鎮海樓》,也令人撫卷再三:
清樽須醉曲欄前,飛閣臨秋一浩然。
五嶺北來峰在地,九洲南盡水浮天。
將開菊蕊黃如酒,欲到松風響似泉。
白首重陽惟有笑,未堪懷古問山川。
廣州越秀山上的鎮海樓俗稱五層樓。重九登樓撫欄遠眺,廣州一帶的壯美景色令報國之志未酬的詩人詩人感慨不已。他的“笑”是愴涼的笑,令人尋味不已。
梁佩蘭(1629~1705)的詩歌創作名噪一時,其中最有意義的是抒寫興亡的感受和反映民生疾苦的篇章,如《養馬行》《采珠歌》《采茶歌》《雀飛多》《樵父詞》等。他的《粵曲》另有情味,這是其二:
琵琶洲頭洲水清,琵琶洲尾洲水平。
一聲欸乃一聲槳,共唱漁歌對月明。
琵琶洲即琶洲,今已歸入廣州城區之內。此詩展現了一幅美麗的民俗風情畫。雖然它如今已成為歷史,但描繪真切,令人如身歷其境。。
“嶺南三大家”之后,廣東還有很多優秀的本土詩人亮相,以黎簡、宋湘、張維屏、黃遵憲、康有為、梁鼎芬、梁啟超、黃節等最為著名。黃遵憲還提出了“我手寫我口”、寫“古人未有之物,未辟之境”的理論主張,對我國詩歌創作的發展起了良好的推動作用。
1911年爆發的辛亥革命,結束了延續二千多年封建專制度,是華夏歷史的重要里程碑。詩歌是與時代息息相關的,風起云涌的辛亥革命對詩歌創作產生重大的影響。在革命的策源地廣東,影響尤其明顯,不少廣東籍的領導人物的詩作閃射著燦爛的光芒,給我國詩史增添了驕人的一頁。
高舉反封建主義旗幟的偉大領袖孫中山(1866~1925)無意做詩人,但是在艱險曲折的斗爭歷程中,有時也情不自禁地將激蕩的心潮寄寓于詩行。1907年2月創作的《挽劉道一》,是傳誦不衰的名作:
半壁東南三楚雄,劉郎死去霸圖空。
尚余遺業艱難甚,誰與斯人慷慨同!
塞上秋風悲戰馬,神州落日泣哀鴻。
幾時痛飲黃龍酒,橫攬江流一奠公。
劉道一是同盟會會員,1907年1月在長沙從事革命活動時被捕,慷慨就義,年僅二十二歲。孫中山聽到一噩耗后悲痛盈懷,從心底噴發出這首情韻兼勝的七律。
辛亥革命的先驅廖仲愷(1877~1925)是孫中山的重要助手,也是一位詩人。他最感人的詩歌作品,是民國11年被粵軍總司令陳炯明囚禁時,寫于獄中的組詩《壬戌六月禁錮中聞變有感》。其中的一首是:
珠江日夕起風雷,已倒狂瀾孰挽回。
徵羽不調弦亦怨,死生能一我無哀。
鼠肝蟲臂惟天命,馬勃牛溲稱異才。
物論未應衡大小,棟梁終為蠹蝝摧。
當時,孫中山準備派兵北伐,廖仲愷積極籌款支持,但被反對北伐的將領陳炯明逮捕。從這首詩可見,廖仲愷置生死于不顧,卻惦掛著時局的變化和戰友的安危,品格何等崇高!
廖仲愷的妻子何香凝(1879~1972),是辛亥革命的婦女領袖。辛亥前二年,廖仲愷去天津從事革命活動,此行極之危險,她寫這首詩送別:
國仇未復心難死,忍作尋常泣別聲。
勸君莫惜頭顱貴,留取中華史上名。
詩中沒有情情愛愛的纏綿話語,而是鼓勵丈夫為革命獻身,精神崇高之至!1925年,廖仲愷遇剌身亡,她寫了一首七律為悼,抒發了“返魂無術恨難禁”的極度悲痛,同時表達了“哀思唯奮酬君愿,報國何時盡此心”的凜然大義。這位女詩人確是巾幗英雄!
汪精衛(1883~1944)也是一名的影響的詩人,他的《被逮口占(四首)》中的第三首,曾傳誦一時:
慷慨歌燕市,從容作楚囚。
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
汪精衛早年留學日本時就參與組建同盟會。1910年,他為了推翻清朝帝制,毅然去北京刺殺清廷的攝政王載灃,被捕后寫詩來表達情懷。這首詩字里行間縈回著視死如歸并引以為自豪的英雄氣慨。然而,上世紀三十年代,日本帝國主義侵略我國時,他卻當了漢奸,因而被釘在歷史恥辱柱上,但那是以后的事。此外,蘇曼殊、朱執信、陳洵、葉恭綽、冼玉清等的詩詞在民國初年的傳統詩壇也有很高地位。
1919年的“五四”運動前后,我國出現了用當代的白話來寫詩的潮流,這種詩被稱為“白話詩”,又稱“新詩”。創始人是北京大學教授胡適。他在1917年2月的《新青年》雜志登載的《白話詩八首》,是最早的新詩作品。這股潮流在廣東不算很熱,但也先后出現了李金發、梁宗岱、任鈞、雷石英、石榆、蒲風等詩人,其中以李金發和蒲風最有影響。李金發大膽探索象征主義的道路,可以說是上世紀八十年代風行一時的“朦朧詩”的祖宗,其作品收進了《微雨》、《食客與兇年》等詩集里。蒲風堅持現實主義和大眾化,出版了《茫茫夜》、《六月流火》等詩集,獲得讀者良好的評價。
由于眾所周知的原因,新中國成立三十年來廣東傳統詩壇處于“地下”狀態,詩人只能悄悄地低吟詠輕唱;新詩的作者不少,但假、大、空的口號充斥詩行。改革開放的號角煥發了詩壇的生機,令很多詩人放聲歌唱。其中以葉劍英(1897~1986)的《八十抒懷》最為膾炙人口:
八十毋勞論廢興,長征接力有來人。
導師創業垂千古,儕輩跟隨愧望塵。
億萬愚公齊破立,五洲權霸共沉淪。
老夫喜作黃昏頌,滿目青山夕照明。
此詩寫于1977年。當時,“四人幫“已被打倒,詩人激動地抒發出內心的喜悅,表現了對革命事業的忠誠和對祖國未來的信心,令人讀后深受鼓舞。老一輩的詩人陳蘆荻、劉逸生、黃雨、陳寂等,也寫出了不少可以傳世的篇章。
二
廣東地處五嶺之南,自然環境、民俗民風與中原相差很大。外省人一旦落腳廣東,自然大感神奇,會寫詩的還激發了詩興,留下了詩篇。
最早吟詠的是東漢名將馬援。公元43年他帶領軍隊南來平亂,到了今天韶關市的武江。滔滔不絕的江水讓他感嘆,吟出了《武溪深》。而最早的具有思想深度的外來詩人的作品,是東晉吳隱之(?~414)的《酌貪泉詩》:
古人云此水,一歃懷千金。
試使齊夷飲,終當不易心。
貪泉位于廣州市郊的石門。這首詩是吳隱之來廣州任刺史路過貪泉時有感而發的。詩人以樸素的語言說出了一個真理:真正的清廉的人,不管在何種環境中也不會改變品質。這首詩到現在還具有發人深省的意義。
古代的廣東相對于中原地區(今天的陜西、山西、河南、山東一帶)來說是荒涼的,因此歷來被朝廷用作貶謫之地。不少被貶南來的官員都是寫詩的高手,他們有的作品真切記下了當時廣東的某些風貌、民情,成了詩寫的史志。如唐代宋之問的《早入清遠峽》描繪了北江清遠峽的優美風光,劉禹錫的《插田歌》記下了當時連州農民的勞動情景,李紳的《紅蕉花》展現了美人蕉的美麗可愛,李群玉(約813~約860)的《石門戍》,更是對吳隱之那首詩的直接回應:
至此空思吳隱之,潮痕草蔓上幽碑。
人來皆望珠璣去,誰詠貪泉四句詩。
作者在貪泉碑前有感而發,對當時貪婪成風的官場進行了無情揭露。這首詩在藝術上不算是名作,但富有思想意義。
宋代,南來的詩人詞客更多。名傳千古的蘇軾(1037~1101)是很重要的一位,被貶到廣東時寫了多首作品,當代廣東人最熟悉的是這首《食荔枝二首之二》:
羅浮山下四時春,盧橘楊梅次第新。
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
此詩至今還被公認為贊美荔枝的佳作。他寫于南海神廟章丘的《浴日亭》詩,將太陽升起時,黃埔寬廣的河面浪潮洶涌,金光耀眼,清涼空氣撲面而來的景觀凝練表現出來,很有感染力。
除蘇軾之外,寇準、周敦頤、秦觀、朱敦儒、李綱、陳與義、胡銓、楊萬里、劉克莊、文天祥等名人也在廣東創作了不少涉及到方方面面的篇章。劉克莊的《即事》真實地描敘了黃埔波羅誕的盛況,一直被人們傳誦:
香火萬家市,煙花二月時。
居人空巷出,去賽海神祠。
這首語言通俗的絕句,直接將廣府文化的一個亮點展露出來了。
抗元英雄文天祥(1236~1283)被元軍俘虜后所作的《過伶仃洋》,更是永垂不朽的名篇:
辛苦遭逢起一經,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灘頭說惶恐,伶仃洋上嘆伶仃。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詩人從伶仃洋的地名聯想到自己當前處境的“伶仃”,沉痛地抒發了宋朝衰敗、山河破碎的悲哀,表達了甘愿為國犧牲的壯烈情懷,令人肅然起敬。
元代的文壇雖然不怎么興盛,但也有外地詩人在廣東留下詩篇。明代,抗倭名將俞大猷、戚繼光,著名戲劇家湯顯祖、著名學者王夫之等,都曾在廣東這塊熱土低吟高唱。
到了清代,南來的詩人詞客更多,朱彝尊、王士楨、袁枚、趙翼、何紹基等詩詞大家,林則徐、鄧廷楨、彭玉麟、楊銳、劉光第等民族英雄,他們的作品為廣東增添了神采風韻,在這里,我只舉出彭玉麟(1816~1890)的《感事四律(之四)》:
擾擾干戈數載中,乾坤不信太蒙戎。
將軍報國頭甘斷,壯士從軍膽亦雄。
鐵聚九州成大錯,縻金萬億付虛空。
一腔熱血傾冰海,從此歸家只務農。
光緒年間,法國侵略我國的藩屬越南,爆發了中法戰爭。彭玉麟被派到廣東指揮。當時,劉永福領導的黑旗軍在越南大敗法軍,形勢很好,但清朝政府卻執行投降政策,下令撤兵。對此,作者滿懷悲憤地寫了一組律詩,這是其中之四。此詩譴責了清廷的錯誤決策,最后兩句深沉地抒發出無可奈何的嘆息。清末,由于廣東是辛亥革命的策源地,很多革命志士從海內外涌來。他們在忘我地進行革命活動的同時,以熱血來撰寫詩篇。同盟會員陳去病、辛亥革命元老宋教仁人等都有醒世的佳作。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最有影響的外省詩人應當首推陶鑄(1908~1969)。他在廣東工作期間所創作的《訪海陵島》,就富有情味:
帝子南來竟不回,海陵荒冢對斜暉。
濤聲漫訴興亡恨,風嘯空增洋海威。
且喜望天勤水利,更驚窮垌養魚肥。
千斤畝產期明日,一道長堤接翠微。
限于篇幅,本文僅是對各個不同時期廣東地區一些有代表性詩人和一些外來詩人的作品進行進行粗淺的議論,簡略地勾勒出廣東詩園的輪廓而已,但其姿彩已綽約在目。這是悠長、鮮活、包容的廣府文化的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