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犁
八、老狐貍醉死
森林里的動物們一直找到靠近山邊的林子里,才發現了躺在雪地上的蘆里。
看來蘆里已經躺在這里好久了,風卷起雪地上的雪,蓋上了蘆里的大半個身子。它躺在那里一動不動,任憑哭叫著撲上去的小狐貍們扯它,喊它。
“老狐貍!老狐貍!”大家也跟著叫,野豬用嘴拱它,罕達犴用分叉的角去撥拉它,梅花鹿用蹄子去踹它。
松雞用尖細的嘴去扒它的眼睛,卻怎么也扒不開。
它就是一點兒反應也沒有,死了一般。
它這是怎么的了?大家覺得很奇怪,因為它身上連一點傷也沒有,不會是獵人槍打的;脖子上也沒有勒過的痕跡,它也不是中了獵人下的套子。
因為森林的動物誰也沒見過喝醉酒的樣子,當然不明白這老狐貍是飲酒過量,醉死了過去。
這時狍子發現了旁邊已經被雪埋得只露出個瓶嘴的兩個瓶子,它趕忙用蹄子刨出來,只見一個是空瓶子,另一個裝滿了水一樣的東西。
“這就是我們跟老狐貍進村買來的酒!”雪兔叫起來,“哇,這瓶怎么空了呀?一定是它喝了。”
“是這酒把它毒死了呀!”剛從村子里飛回來的禿鼻烏鴉大叫。
“是嗎?是嗎?”動物們一個個目瞪口呆。
過了半天,雪兔遲疑地說:“可這是人喝的東西,既然人喝了沒事,蘆里喝了怎么就會死了?”
“正因為那是人喝的東西,我們動物喝了才有危險。雖然老狐貍能變人,但它只變了外表,它畢竟還是動物呀!”禿鼻烏鴉還振振有詞。
“不對呀!蘆里前幾天不是也喝了獵人的酒?它也沒喝死呀。而且它還說這東西很好喝,所以這才下山去弄這酒的。”狍子對這事還是有點犯疑惑。
“那是它喝得少,你看看,它這是喝了整整一瓶哪!”禿鼻烏鴉在雪地上跳來跳去,用它的黑嘴啄著那只空酒瓶子。“我在山下的村子聽說過,有的人因為喝多了這酒,也死了呀。”
“啊!”“啊!”動物們都吃驚得瞪大了眼睛。
老狐貍的死和死因已經得到大家共同的認定了,就沒有必要再在這里逗留了,因為這兒是山邊,離村子太近了,這么多動物在這里又哭又叫,把山下的獵人引來可不是好事。
于是,力氣最大的罕達犴把老狐貍馱在背上,大家像一支送葬的隊伍默默地跟在后邊。
九、風葬老狐貍
罕達犴一直把老狐貍馱到它的洞口。
它把蘆里軟綿綿的身子往雪地上一放,幾只小狐貍撲上去,高一聲、低一聲、尖一聲、細一聲地嚎起來。
這里是林子深處,它們可以放心地哭,盡情地叫了。而且,有白毛風伴著它們,一起賣力地嚎。于是,這世界上最難聽的混合哭喪在林子里回蕩著。
動物們圍在四周看著它們哭,聽著它們叫。可是,它們卻叫啊哭啊的沒完沒了。時間長了,大家都站得有點累了,也聽煩了,更忍受不了這種折磨了。
脾氣本來就急躁的野豬終于忍不住:“好了,我說狐貍崽子們快別嚎了。再嚎你們的狐貍爺爺也活不了啦。再說,就這樣沒完沒了地嚎下去,弄不好會把轉山打獵的獵人引來啦。”
這最后一句最好使,幾只小狐貍哭聲一下就止住了。
“我們抓緊商量一下老狐貍的后事吧。”狍子提議。
“這有什么商量呀!”不知什么時候,一只灰狼也被引到這兒來,它說,“反正老狐貍已經死了,就讓它為我們大家做點貢獻吧,把它的寶貴遺體捐出來。我想大家一定跟我一樣,還沒吃到早餐吧?”
“灰狼。你說什么呀!”罕達犴聽了,氣憤得直用它粗大的蹄子刨著雪地上的雪,雪沫四處飛濺,“老狐貍本來剛死,大家都挺傷心的,你還來趁火打劫!”
“可不把它吃了,你們把它怎么辦哪。反正它也是死了,扔了不是太浪費嗎?我們林子里冬天找點吃的有多難!”灰狼還是覺得自己的話有理。
“我不吃狐貍。我們狍子是吃草的。”狍子氣哼哼地說。
“我也不吃狐貍,盡管我有時怕它,恨它。”雪兔也嘟噥著。
禿鼻烏鴉歪著頭,打量著躺在雪地上的蘆里,拍打著翅膀自言自語:“其實,這個主意不錯嘛!”
“是啊。我也這樣認為。”喜歡吃雜食的野豬也哼哼著點頭。
罕達犴搖晃著它粗壯的大角,吼道:“誰再說吃狐貍,我就把它頂翻,讓它拿自己的身子來作貢獻!”
灰狼一看勢頭不對,說:“你們愿吃不吃,這關我什么事,難道我還怕找不到吃的!”便溜走了。
梅花鹿用溫柔的眼睛看著幾只可憐的小狐貍,問:“你們想怎么辦?”
“爺爺生前總跟我們說,它修煉了好多年,才終于能變成人了。所以它說,如果哪一天它死了,一定要像人一樣來風葬。”一只小狐貍說。
森林里的動物太熟悉這里人的習俗風葬了。那是它們常在山里看到的——山下的人們把他們死去的親人用樺樹皮或者是樹條子裹起來,弄成一副棺材的模樣,然后把這樺樹皮或樹條子棺材放到樹上,任由風吹日曬。過個兩三年后,只剩下骨頭了,人們再來把這尸骨揀回去重新下葬。
“瞧瞧這只老狐貍,它死了還要折磨人,風葬多麻煩哪。真不如剛才把它喂了灰狼了。”禿鼻烏鴉一聽,在雪地上拍著翅膀,喋喋不休地說。
“是呀。能變兩下它就真把自己當成人了。它怎么不想到自己偏偏是被人害死的。”雪兔也這樣說。
“好了,你們倆就別說風涼話了。反正風葬是這力氣活,你們倆誰也幫不了什么忙。”罕達犴對旁邊的野豬、梅花鹿、狍子還有獐子和貉子說,“老狐貍已經死了,我們都是森林的動物,咱們就滿足它這個愿望,大家各自折幾棵細樹條,就夠裹它做棺材了,也用不了多大工夫。你們說好不好?”
善良的梅花鹿點點頭,憨厚的狍子、獐子也點點頭,貉子和野豬也只好不情愿地同意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