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 瑋
新媒體時代典型人物報道的創新發展
□ 王 瑋
典型人物報道作為我國新聞媒體報道的一種重要新聞形式,它的報道因其新聞生產的復雜社會因素而備受爭議。典型人物報道發端于早期的空想社會主義的“典型示范”,繼承了前蘇聯列寧的“典型宣傳”,之后又融會了毛澤東典型思想方法,在我國便具有鮮明的中國特色和時代特色。自20世紀40年代首篇典型報道《模范農村勞動英雄吳滿有》出現在《解放日報》的頭版頭條,以及該報隨后刊發的穆青的長篇通訊 《人們在談論趙占魁》《恭喜趙占魁同志》等系列典型報道后,中國特有的新聞樣式——典型人物報道,正式拉開了帷幕。
在我國的典型人物選取與報道中,典型人物的出現和對典型人物觀念的宣傳,都與特定的社會情境有著非常緊密的關系,不同的社會背景促成不同的典型生態,孕育不同的典型人物。隨著新媒體時代的到來,加之人們的知識層次不斷提高,價值取向的多元化,受眾獨立判斷意識和能力日益增強,對新聞信息的解讀也呈現個性化和多元化,受眾對典型人物報道不再依賴于一個聲音的宣傳報道,并且信任度也有所降低。總結起來,其突出問題可以歸納為以下三點:
一、人物形象拔高。毫無疑問,任何一個典型人物都是為了配合黨和政府的方針政策而推出的,所以,宣傳典型人物實際上是在宣傳我們的某種規范、某種標準。中國在上世紀四五十年代和六七十年代特殊的歷史環境中,許多典型人物成為了“政治典型”和“媒體造神運動”下的典型人物,他們以一種“標兵”的身份出現在大眾面前。更為重要的是,一個典型挖掘出來,怎樣報道,已經不由被報道者本人的實際決定,而是完全由記者的意愿左右。由于我們過于強調典型報道的思想性和指導性,新聞媒體在進行典型報道時總是用固有的模式和事先選定的標準來進行報道,以達到典型的完美。因此,就出現了報道典型人物出現的千篇一律的臉譜:“克己”“無我”“修身”的道德圣人,都有一副超凡脫俗的形象。把人物身上的優點不斷夸大,而對存在的問題和不足避而不談,這種憑借框架和記者經驗來套用素材寫成的文章,不但會導致典型“太過完美”而讓受眾覺得不可信,而且這種“道德圣人”的標記也會給人物本身的生活帶來難以言說的壓力和心理負擔。
二、內容失實或偏離生活。許多典型人物報道都在極力贊美人物,典型人物也確實做了不少好事,但是對受眾來說,他做好事的動機是什么,是什么力量讓他能做出這么大的犧牲,諸如此類的問題讓人看完文章還是一頭霧水。原因在于,首先新聞記者采訪缺乏深入實際調查研究。新媒體時代的媒體總以“快速”和“準確”來標榜自己,但在實際操作中,兩者是存在矛盾的,求快就很難求好,調查研究就必須需要時間。只有深入地了解客觀實際情況,深入到采訪對象中去,才能發現問題,提出問題。可以說調查研究是新聞工作的生命線,也是寫好人物通訊的根本途徑。其次強烈的主觀意識體現在人物之中。有些典型人物的挖掘往往是在去世之后才被發掘出來的,很多素材只能通過人物遺留下的物件、文字或者他人的評述來完成采寫,但是很多文章卻充斥著主人公在千鈞一發或者某個節點上有著豐富的心理活動,這在采訪中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并且有悖于新聞傳播的真實性。
三、表現手法俗套,公式化寫作。2006年12月23日,《農民日報》刊發一篇7000字的《為老百姓多做實事是人生最大的樂趣—記湖北省沙洋縣縣委書記黃愛國》通訊,這篇“新時期焦裕祿”的典型報道卻遭遇了滑鐵盧,網民的回復是“太肉麻,受不了。”還有人甚至給黃愛國“黃作秀”的“雅號”。事實上,經過查證,文中的主人公的確是基層干部中一位值得報道的先進人物,問題不是出在黃愛國這位表揚對象身上,而是記者出現了寫作硬傷,在典型人物報道中受思維定勢的束縛,沒有呈現出老百姓眼里可信可敬可學的人物。就像復旦大學新聞學院教授劉海貴認為的那樣“寫的太全面,又想把他寫的十全十美,反而容易引起人的反感。”文中在對黃愛國的評價中,作者引述的全是一群圍在黃愛國身邊的官員的一片贊美之詞,雖然作者寫到“在沙洋,無論大街小巷、鄉鎮村組,都能聽到黃愛國親民愛民的感人故事”,但是通篇卻沒有民眾的聲音。這種程式化報道,讓“審美疲勞”的受眾對人物產生懷疑甚至反感就不足為怪了。
新媒體時代下,典型人物報道可能會遭遇更多問題。首先新媒體打破了傳統媒體的單一傳播性,受眾在新媒體互動條件下會多角度挖掘到人物身上的各個特點,質疑報道對象,削弱典型人物宣傳價值。其次,新媒體碎片化信息特點本身就對以長篇幅為特點的通訊寫作帶來沖擊,長篇幅讓讀者很容易失去閱讀耐心,宣傳報道的力度受到削弱。再次,新媒體具有明顯的共享性,轉載、鏈接實現了快速傳播,然而對典型人物報道來說,共享性也是一把雙刃劍,用好了可以達到預期宣傳效果,反之就會出現類似“黃愛國”的尷尬現象,而最終受到傷害的正是那些被樹為典型的人物。
如何才能克服典型人物宣傳報道中出現的問題,如何脫離文本創作中的模式化、公式化,增強典型人物的信任度,提高宣傳價值觀念的傳播度,增強公眾的關注度,實現新媒體時代典型人物報道的創新和突破,值得探索和總結。
一、典型人物形象上要趨向平民化。以前的典型人物報道經驗告訴我們,“高大全”式的近乎完美的人物渾身上下充斥著神話的光暈,并不能打動大眾,只有那些平凡的人經歷過的不平凡的事,以及他們身上閃現出來的與常人有著不平常的精神和意志,才能引起共鳴。只有把這些從千千萬萬人中挑選出來的典型人物從神壇上拉下來,拉到身邊,拉到跟前,就像聽鄰家故事一樣,才能讓他們真正走進大眾視野。
寫真寫活,是實現人物“可信”“可親”的最終途徑,也是新聞的本質屬性所決定的。真實是新聞的生命,自然也是典型人物報道的生命。為了達到真實,就要求人物故事無論從整體上還是細節上都要真實,要達到事實真實與本質真實相統一。添枝加葉式的烘托人物,人為拔高,讓事實理想化的典型人物報道,在新媒體時代經不住時間的檢驗。典型人物也有掙扎過的時候,他們也有矛盾的時候,他們不僅有愛國愛民的崇高情操,他們更有珍貴的親情、愛情、友情等人之常情,值得學習的是,他們在經歷過坎坷后依然能處理的和諧。典型人物能不能打動大眾,關鍵在于能不能讓典型生活化,寫出真情,情動于中,情動于形,情感于心。
二、敘事角度客觀化。敘事角度是敘述者對某一新聞事件觀察和敘述故事的特殊眼光和角度,它體現的是敘述者與所敘述者事件的一種表述關系,敘事角度承擔著新聞文本價值。如《中國青年報》“冰點”欄目和《人民日報》“身邊的感動”專欄的敘事多以內聚焦式角度采寫,采用記者主體直接介入事件的方式進行敘事,實現了敘述主體和敘事文本之間的統一。如《北京最后的糞桶》文章中第一個小標題就是“跟著他們走”。誰跟著誰走?記者跟著北京僅存的幾名背糞工人走。“早晨 6點 30分,我的鬧鐘響了,天還是黑的。7時15分出門,氣象預報說今天最低溫度零下8度。”全文開篇的第一段拉開了記者介入事件敘事的序幕。記者行走的過程也就是讀者閱讀的路徑,讀者隨著記者的見聞和客觀記錄完成了對主人公的疑問和感慨。這種內聚焦和外聚焦式的敘事角度,完全打破了傳播者與受眾的關系,傳統意義上的零聚焦敘事角度是以一種先知、俯視的姿態向受眾傳達信息,而新媒體時代,受眾可以通過新媒體融合更多信息、表達觀點和意見,真正成為新媒體下的傳播者和參與者。因此,內聚焦和外聚焦式的敘事角度的客觀化也更加符合時代發展的要求。
三、典型人物報道主動融入到新媒體中。市場化媒體加入典型人物報道行列,反過來能夠助推典型人物報道理念的更新,人物報道敘事和表達手段更加豐富和多元,包含了文字、聲音、圖片、視頻等多種表現形式。這樣的融合,不但豐富了新聞傳播的手段,而且新聞敘述基于超鏈接的超文本結構,將海量的網絡信息有序呈現,實現對人物報道的立體化呈現,增加了人物的可信度,增強了新聞的公信度。
實踐證明,只有更新理念,遵循新聞傳播規律,創新報道形式,改進傳播技巧,才是新媒體時代典型人物報道的唯一出路,也是值得我國媒體在實務中繼續深入探究的一個命題。
(作者單位:濱州醫學院)
①吳秀清:《典型人物報道策略與傳播技巧的嬗變》,《西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9(3)。
②麥尚文,賈奎林:《典型人物報道策略的嬗變》,《當代傳播》,2007(2)。
③鄧 微:《從〈感動中國〉看新時期典型人物報道的創新》,《業務探索》,20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