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開
不知為何,每當提及較長的時間跨度時,我們總是喜歡用“十年”這個詞,就像陳奕迅在歌里唱著“十年之后,我們是朋友還可以問候”,就像蘇軾在悼念亡妻的詞中嘆息“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就像同學猴子默不作聲地離去時在墻壁上寫下的“十年后,再相會”,只是十年后,誰又會記得誰?
研二暑假的時候,子悠約我一同回母校看看,出于“閑著也是閑著”的心態,我便欣然前往。由于學生放暑假的緣故,原本校門口集聚的小三輪不見了蹤跡,而令人驚嘆的是,門口的光榮榜竟然還鐫刻著我倆的名字。給門衛大哥指了指墻上的名字,又看了下身份證,我倆便順利地被放入了校內。
跟著子悠在空蕩蕩的校園內閑逛,走過一個又一個曾經待過的教室、寢室,尋找著存在過的痕跡,只是這樣的痕跡只會烙印在各自的記憶里。子悠在以前初二教室的陽臺邊停了下來,看著陽臺的墻,問道:“你還記得猴子嗎?”
“記得。”我回答道。
“那你還記得猴子走的時候寫在墻上的話嗎?”子悠接著問。
“沒記錯的話,他寫了‘十年后,再相會吧。”在子悠的提醒下,我才想起,以前初二有個叫猴子的同學,走的時候在墻上寫了幾個大字,現在卻連記憶一起模糊了。
猴子之所以有這樣的一個外號,得益于他瘦尖的臉型,還有古靈精怪的行為舉止,但不得不說,他亦是班上最能活躍氣氛的人。如果轉換成現在的標準,猴子是典型的多動癥少年,上課期間各類怪聲和小動作不斷,令不少老師頭痛不已,下課期間更是在教室里上躥下跳,攪得整個班級沸騰歡愉,嬉戲打鬧之間讓每個少年的形象都那么鮮活。
在初二剛進班級的時候,子悠寡言少語,標準的好學生模樣,下課不管周圍同學多吵多鬧,他總是安安靜靜看自己的書,做自己的習題,只是,這樣的寧靜在兩天后就被猴子給打破了。猴子本就是好奇心很重的人,看到轉來的新同學兩天都沒啥動靜,便有些坐不住,時不時會過去跟子悠搭個話,問問他在看什么書,有時甚至不經同意便自作主張拿過去看,三分鐘熱度過了就還回去。而子悠最不善于應付的,便是這樣自來熟的人。
青春期的男孩子一來二往總是沒輕沒重的,你推我一下,我還你一拳,誰也不肯吃虧,你追我趕的游戲貌似就是那些年的主流,即便好學生子悠也不能例外。一旦稍微熟絡起來,猴子便一視同仁地開始捉弄子悠,打一下就跑或者背后偷襲。脾氣再好的人在這樣無休止的騷擾下也會耐心盡失,直到有一天子悠和猴子扭打在一起,上課鈴響起后才各自回到座位。子悠告訴我說,那個時候他并沒有生氣,反而有些酣暢淋漓的愉悅,也正是從那以后,大家才開始意識到,那個以前課間一直看書的好學生其實跟自己也沒啥區別,換個角度看,或許就是從那時起,大家才開始真正接納子悠的吧。鬧歸鬧,以后子悠跟猴子的關系一直挺好,課間他也不再一味地坐在位子上看書了,混成了初二男孩子的一般模樣。
只是,猴子太過玩鬧的性格早晚會出事,但誰都沒想到會來得這么快。具體發生了什么事情誰都不清楚,至今仍是一宗懸案,大家只知道,猴子留下那句話沒過幾天就消失了。
過了幾個月后,連猴子這個人也鮮少有人再提起,他跟班里的同學都斷了聯系。如果仔細算一算的話,從初二到現在,大抵剛好過去了十年,看來這或許是子悠這次回來的主要目的吧。
“難道你這次回來,就是為了這個猴子隨意寫下的十年之約?”有了疑惑,我還是需要向子悠求證。
“算是吧,心里記著,感覺猴子寫下的話就是約定,雖然他也沒征求過誰的同意,他自己也不知道還記不記得,還是覺得應該過來看看。”子悠說。
“猴子這廝也沒說幾月幾號再相會,這能碰到就真是奇了怪了。”看到子悠來踐行這有點無稽的約定,感動之余我還有些許無奈,“子悠,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你這是病,得治。除了我倆不會有其他人來了,走吧。”
子悠也沒反駁,只是笑笑,便隨我往回走。這趟母校之約也算完結了。青春年少時我們總是容易許下各種諾言,有人記下了,有人忘記了,十年之后,誰還會記得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