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燕芳
摘 要:山西地狹人稠,流民問題相當突出,并伴隨著明王朝的始終。無論是明初國家組織的大規模遷徙,還是明中后期自發性流民的產生,都對中國傳統的重農抑商政策有極大的沖擊作用,這不僅拯救了處在生死邊緣的山西農民,也促進了山西地區新經濟模式的發展,山西下層社會庶民也大規模的卷入到小商品經濟中去,使處于自給自足而閉塞狀態下生活的山西農民了解了外面的世界。可以說,這是一場山西農民的解放運動。
關鍵詞:明代;山西流民;商業;發展
中圖分類號:K24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15)11-0034-02
山西地處黃土高原地帶,大約80%的區域是土石山區和丘陵,耕地資源十分匱乏。《明太祖實錄》卷一四零記載,洪武十四年,山西全省人口達403萬之多。據統計,“山西人均耕地在明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是10.28畝;明弘治四年(1491年)是9.54畝;明萬歷六年(1578年)是6.29畝。”[1]山西地區幾乎是十年九早,還有土地兼并、賦役繁重等原因,出現了《平陽府志》記載的情況,“小狹人滿,每挾貨走四方,所至多流寓其間”。盡管山西流民在外奔波無比艱辛,但這一流民群體無形中推動了山西地區的發展。
一、明初,政府組織移民緩解了山西當地的人地矛盾,社會秩序得到一定程度的改善
明初,“其野不足以養其民”的情況在山西地區是相當普遍的。明政府便以平衡人口分布的均衡以及開發邊地為目的,組織了幾次大規模移民。洪武六年,遷入中立府的山西移民數量為8238戶,39349人。洪武八年,明太祖“命吉安候陸亨等緝捕太行山潛通四大王之人,未幾,獲男女一萬四百人送京師。”[2]這次遷入南直隸地區的山西農民達10400人。從洪武二十一年到二十八年,從山西遷出的以屯墾為目的的百姓總數就在六、七十萬以上。從永樂元年至十五年,有七次大規模的屯種遷民發生在山西地區,遷入以北京為首的北直隸地區的山西人約有30000多戶。有戶口數記載的大規模遷民共三次,向外遷移的山西人口至少在10萬以上。
總之,洪武、永樂兩朝從山西省遷民18次,總數近百萬人。山西流民數量之大,對于自然災害頻仍、人地矛盾尖銳的山西農民來說,無疑是唯一謀生的途徑。盡管山西遷民的職業沒有發生變化,僅僅是重新成為編戶齊名,可是對于那些難以維持生計的百姓遷徙去寬鄉是他們求生的最有效辦法。因此,這一移民在短時期內滿足了剩余農民對土地的要求,農民有了基本的生活保障,社會秩序相應的得到改善,一定程度上挽救了不少農民的生命,為維持社會簡單再生產準備了必要的勞動力。
二、山西流民遷出無形中促進了山西新經濟模式的發展,并向傳統的本業體制發起進攻,補充了自然經濟形態
明中葉后,小商品經濟有所發展,各地事于商賈的人逐漸增多。成化末年,北方兩稅皆折銀,商人開中,亦開始用銀折納,這順應了經濟發展的潮流,商業亦逐漸被認為是善業,不是賤流。商業化城市是經濟、文化中心,交通便利,信息靈通,科教事業發達,要求農村為其提供更多的勞動力,因此流亡百姓“有著更多的就業機會,容易謀得一份職業,他們或是打零工、做苦役,或是從事服務性工作”[3],盡管從事的工作粗賤且不穩定,但城市提供的就業機會足以使他們生活下去,并且隨著商業的發展,外出的山西百姓有很多成為大大小小的商人,他們利用地域差價和賣貴買賤的手段經營民生日用品和生產資料,從中賺取大量利潤,積累了一定數量的貨幣,明人王士性在《廣志繹》中指出:“平陽澤潞豪商大賈甲天下,非數十萬不稱富。”
由于明朝仍是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因而城市工商業者的封建依附性,影響到城市商業經濟發展與農村經濟的相互依存性,外出致富的山西流民也都沒有和農村相決裂,他們往往是半工半農、半商半農。如遼州之民,于務農之余,也“多傭力他鄉,擔負經營,以茍全朝夕”[4];他們經商致富,榮耀故里,這自然會促使同鄉頓起艷羨和效法之心,從而加速山西人口的流動,如澤、蒲之間,“浮食者多,民去本就末”[5];潞安府的長治,“民率逐于末作,克利如鶩,而又俗善商賈”[6],經商隊伍逐漸發展壯大,出現了“車轍馬跡遍天下”的山西商幫。
外出流民經商隊伍的壯大以及“通折以銀”的出現,促進了農村小商品貨幣經濟的發展,各地出現大量集市,既有經常性的店鋪,還有相當多的攤販和一些定期的廟會。山西以太原、平陽為中心,“多玩好事末,獨蒲坂一州富庶尤甚,商賈爭趨”,城鄉各地的集市,有如雨后春筍,到處成長。集中在城市中日益眾多的工商業人口,大部分都是自給自足的小生產者轉化而成的,他們都在不同程度上與農業相分離。而仍然經營土地的農民,便從事起商品作物的經營。這源于集市的發展,使農民可以賣出產品和買進自己必需的生產生活用品,在觀念形態上激發了農民改變單一種糧的傳統習慣,大力種植經濟作物,發展多種經營,調整農業經濟結構。如果說,“在此以前農民還只是把消費剩余的產品,偶然地變為商品;而現在有些人卻是有意識的在生產可獲厚利的產品了”[7]。這改變了農民過去在生產上因循守舊、墨守成規的方式,而是必須時常關心市場,不斷改進經營。
列寧說:“商品經濟的發展也就意味著愈來愈多的人口同農業分離,就是說工業人口的增加,農業人口減少。”[8]從歷史發展的角度看,這種變化體現出了鮮明的時代色彩.是利大于弊,震撼了傳統的社會經濟結構,在某些方面對自然經濟起著沖擊和瓦解作用,不自覺的發展了新經濟模式,促成了山西人商業觀念的形成,為晉商開拓國內外市場準備了條件。
三、流民外出不僅使得狹隘、僻陋的山西百姓了解了外面的世界,開拓了視野,而且他們的生活與文化水平有了一定的提高
馬克思說:“人們的觀念,觀點和概念,一句話,人們的意識,隨著人們生活條件,人們的社會關系,人們的社會存在的改變而改變。”[9]明初,自然經濟仍占統治地位,經營小本經濟受很大限制。而在明中葉以來,情況發生重大變化,集市的大量出現和農村百姓與地方、區域乃至全國市場的聯系發展到較高程度。戶口控制制度放松以及“通折以銀”的出現,“庶民們以各種可能的方式謀求生存、富足,商業化的發展會帶給他們更多的自由和機會。庶民價值、倫理、信念和商業化發展的關聯更實際而密切。”[10]
流民是一個復雜的群體,對中國社會的影響也是多元而復雜的,但肯定有它正面的效應。人口流動是文化傳播的重要方式,處于閉塞、分散狀態下的山西農民與廣大的世界相接觸,逐漸從儒家的思想束縛中解放出來,“他們所遵循的是生活經歷給予他們的經驗教訓以及與時代條件和歷史傳統相關的相互影響”[11],從而被很容易的卷入到商業化的經濟中去。為了謀生,他們必須學習各種技術和知識,而且他們接觸的人和事,大都來自四面八方,時間已久,便開闊了眼界,豐富了見聞,有很多人都逐漸熟悉了社會和各地市場,這些非常有用的知識對于那些長期墨守成規、對外界幾乎一無所知的流民來說是極大的提高。并且這種提高會影響到家鄉的發展,從而促進各區域間的經濟文化交流,對農民來說,這種變化是一次解放運動。
四、結語
任何事物的前進發展,都不可能是一帆風順的。明政府采取種種誘迫流民復業的措施,“使生產者和生產資料分離的歷史過程”始終無法完成。然而生產力始終是最活躍的因素,即使遇到中斷或夭折,也絕不會停滯不前,且仍有繼承關系,這證明了中國不是長期沉睡的社會。
參考文獻:
〔1〕劉建生.中國近代經濟史稿[M].太原:山西經濟出版社,1992.45.
〔2〕明太祖實錄(卷96).1651.
〔3〕江立華,孫洪濤.中國流民史·古代卷[M].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2001.161.
〔4〕古今圖書集成·職方典(卷三六七).遼州府,風俗考,引舊志.
〔5〕郭青螺先生遺書·卷一六·圣門人物志序.
〔6〕味蘗齋文集·卷一一·兵部職方司郎中張公墓志銘.
〔7〕(明)李侃.山西通志[M].北京:中華書局,1998.589.
〔8〕列寧全集(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20.
〔9〕韓大成.明代城市研究[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1.641.
〔10〕趙軼峰.明代的變遷[M].上海:上海三聯書店,2008.200.
〔11〕趙軼峰.明代的變遷[M].上海:上海三聯書店,2008.203.
(責任編輯 徐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