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斌 鄭甘甜
我國是一個多民族國家,神韻各異的民族風情與風光旖旎的山形水系,使我國成了世界上少有的旅游資源大國之一。自1999年朱镕基在中央民族工作會議上強調少數民族地區應充分發揮民族文化的比較優勢、大力發展旅游業和第三產業起,民族地區的文化旅游業便進入了快速發展的新時期,民族村寨旅游也逐漸成為民族文化旅游研究體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然而,我們也應清楚地認識到,民族村寨旅游研究與傳統意義上的民族文化旅游研究相比,既存在共性,也具有明顯的差異性。首先,民族村寨的本質是民族地區最為落后的農村,其經濟發展的滯后慣性較一般民族地區而言更為突出。其次,我國對民族文化旅游的深入研究已有30 余年的歷程,但將民族村寨旅游作為獨立專題進行研究的時間不過10 余年,在實際的開發過程中,尤其是對民族文化內核的把握、反貧困路徑的選擇中,還存在不小的偏差。最后,連續的政策扶持賦予了民族村寨旅游全新的時代背景。早在2004年,“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中便明確指出鄉村旅游是新農村建設的重要模式。[1]2009年又迎來了專為民族地區量身定制的“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少數民族特色村寨試點”工作。隨后,為了進一步推動少數民族特色村寨的建設進程,國家民委提出要在“十二五”期間,在全國范圍內建設1000 個少數民族特色村寨的總體目標。[2]由此,有一個問題值得我們深入思考:保護與發展少數民族特色村寨項目在給特色村寨帶來豐厚的財力、人力、政策支持的同時,我們是否應當重新審視民族村寨旅游中依舊存在的、與少數民族特色村寨建設主旨相違背的現象?少數民族特色村寨建設要求傳統民族文化應得到有效的保護與傳承,村民收入與人居環境應得到明顯改善。然而,從現實的發展情況來看,民族村寨旅游卻普遍存在經濟發展可持續性較弱的現象。由此可見,無論是從理論研究需求的角度思考,還是從時代背景的具體要求出發,我們都有必要重新審視特色村寨建設中文化旅游存在的問題及其反貧困路徑的選擇。
把握好一個民族的文化內核是實現少數民族特色村寨可持續發展的關鍵。然而由于文化內核的抽象性與文化表現形式的多樣性,對于到底該如何精準地歸納某一民族的文化內核,又該如何在特色村寨建設中做到不偏離文化內核卻一直是開展民族文化旅游的重點與難點。
在探討這一問題的過程中,正確地認識并劃分民族文化資源體系的有效組成,是科學把握民族文化內核的首要前提。以馬林諾夫斯基為代表的文化人類學理論認為,一個民族的文化可劃分為“顯在文化”與“隱性文化”。所謂“顯在文化”,即與特定的物質關系緊密相連,有著明確實物形態的物質文化,民族村寨的“顯在文化”主要表現在特色民居、生產工具、交通工具等方面。與之對立的“隱性文化”是指在少數民族的日常生活中,無論是自然呈現還是人為改造,都不能以物質形態呈現的傳統民族文化,如倫理觀念、價值觀念、審美觀念等抽象的精神文化。[3]140在將該理論應用于特色村寨主體時,基于文化旅游資源的特殊性,我們認為應將特色村寨的文化資源體系因地制宜地劃分為“顯在文化”“弱隱性文化”與“隱性文化”。在本文中,筆者之所以提出“弱隱性文化”這一新概念,目的在于區別以實物形態展現的“顯在文化”與以傳統觀念存在的“隱性文化”,它是指本不具備具體形態的民族文化通過人的勞動展現出來,具體可細分為三大類:第一類以民族特色農產品為代表的“弱隱性文化”具備創建國家地理標志商標的條件;第二類以民族歌舞、民族節日為代表的“弱隱性文化”能有效地鼓勵民族文化旅游的社區參與;第三類以民族手工藝品為代表的“弱隱性文化”則具備成為民族文化產業的巨大潛力。
無論是直觀的“顯在文化”“弱隱性文化”,還是內涵深刻的“隱性文化”,都蘊含了某一民族獨特的文化內核,如日本大和民族的文化內核可形象地概括為“菊花與刀”,中國漢民族文化內核的第一要素是儒家文化。同樣,在我國民族地區,由于地域條件、歷史傳承、宗教信仰的千差萬別,使得不同民族間的文化內核有著“十里不同風,千里不同俗”的特點,深入理解并正確歸納某一民族的文化內核是構建該民族文化產業體系的第一要務。對文化內核的歸納可從以下幾個方面入手:其一,某一民族的文化內核必定是所在地域文化的構成單元或特殊表現,例如位于山海關以東的滿族、鄂倫春族、朝鮮族等北方民族的文化內核便是關東文化的重要分支。其二,把握好不同民族間文化內核的細微差異。“大雜居、小聚居”的民族分布現狀,使得聚居地相近的民族,其文化內核比較容易混淆,如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印江土家族苗族自治縣,在特色村寨建設的民族文化氛圍營造中容易出現苗土不分的情況,土家族的文化內核是巴文化,而苗族的文化內核則是由巫文化、史詩和古歌文化架構而成,兩者間有著本質的區別。
把握好民族文化內核的目的在于指導實踐,文化內核在特色村寨建設中的指導作用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第一,在民族文化旅游開發中,為“顯在文化”“弱隱性文化”以及“隱性文化”的合理挖掘提供標準邊界,旅游項目所要傳達的內容如果造成游客對該民族文化的曲解是對文化內核的過度偏離,反之則是對該民族文化資源的開發不足。第二,在民族民間技藝的傳承與創新中,或在以“弱隱性文化”為基礎,構建全方位多元化的民族文化產業體系時,需要以文化內核為基礎,使之與時代相結合。例如作為國家首批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西蘭卡普在土家族的歷史傳統中多用于土家族姑娘出嫁時的嫁妝,然而近年來,許多體現織錦技藝的室內軟裝飾品正逐漸融入到我們的現代生活中,使得瀕危狀態下的民族文化遺產從此煥發出了新的生命力。第三,在民族文化品牌的構建中,將以文化內核為中心的優秀民族精神作為該民族的品牌文化,例如土家族勤奮耕耘、艱苦奮斗的民族性格;鄂倫春族勇敢強悍、不屈不撓的寶貴品質,由此衍生而出的民族品牌文化能對民族文化產業的招商引資帶來正的外部性。
偏離文化內核的民族文化資源開發對于以民族文化為比較優勢的特色村寨而言,將意味著文化產業的根基遭到侵蝕,進而導致經濟發展的停滯與衰退。正因如此,近年來能真正把握好文化內核且長盛不衰的特色村寨并不多,在當下的少數民族特色村寨建設中,尤其是在構建以文化旅游為主導的民族文化產業體系中仍存在著一系列亟待解決的問題。
任何接待地要想發展旅游,就必須開放自己的社會文化門戶,接受外來文化的滲透與沖擊。[4]少數民族特色村寨作為民族文化的物質載體,在開展民族文化旅游時,如果因急功近利、過度開發而偏離了本民族的文化內核,就必然導致傳統民族文化朝著庸俗化、商品化、偽文化的方向異化。首先,民族文化庸俗化是為迎合游客的獵奇心理而將民族文化過度開發的產物,例如摩梭人的走婚制度原本有著深遠的母系社會背景與嚴謹的道德倫理約束,然而在挖掘瀘沽湖的文化資源時,卻極力宣傳粗俗的、帶有誤導性質的口號,如“摩梭女子大膽而多情,有膽量的男子是否愿意試試?”[5]其次,民族文化商品化作為市場經濟的必然產物,所折射出的不僅僅是販賣文化的問題,更蘊含著深刻的價值觀轉型與變異。最后,偽文化的出現將加速民族文化的異化趨勢,盡管目前對“偽文化”尚未有統一的界定標準,但“以政績、金錢為目的”“不尊重歷史文化遺產”“大搞假冒偽劣”等描述已成為人們對“偽文化”的共識。
村民是少數民族特色村寨形式上的“主人”,而在由政府有關部門和外來開發商為主導的旅游開發模式以及利益分配機制尚不完善的前提下,村民在特色村寨建設中的“主人”地位被邊緣化,不僅社區參與率低,而且多為低技術含量、低報酬的非技術性工作(如表1 所示)。這種在強勢群體主導下的低層次社區參與不能反映村民希望通過文化旅游達到“反貧”目的的核心訴求。除此之外,村民的弱勢地位在征地補償、民族文化資源產權界定、通過產權入股分配旅游收益等方面也有所體現。因此,由政府、開發商的強勢主導與村民的弱勢參與所引發的社區參與不足、參與層次低、旅游收益分配不合理等一系列問題是值得我們反思的。
表1 部分特色村寨社區參與旅游及利益分配狀況
“旅游反貧”不完全等同于貧困地區的旅游開發,更確切地說,對特色村寨的村民而言,他們需要的不僅僅是旅游資源的開發,更關注的是由民族文化旅游帶來的永久脫貧。然而,由于對特色村寨的開發規劃不當或總體目標不明晰,致使同一村寨的村民貧富差距日漸懸殊。在對武落鐘離山與車溪村的實地調研中,筆者發現因規劃滯后而產生的區位收入差異與行業收入差異已十分顯著,一部分能參與到文化旅游的村民收入在萬元至數十萬元不等,而在同一村寨內的另一部分未能從文化旅游中獲利的村民則保持著傳統的農耕生活,年收入不足2000 元。由此可見,貧富差異懸殊下的人均純收入、人均可支配收入、人均GDP 等人均指標難以真實地反映出特色村寨“旅游反貧”的實際效果,在少數民族特色村寨建設的文化產業構建中,因規劃局限而產生的利益分配不均已成為實現全面“旅游反貧”的最大阻礙。
在少數民族特色村寨試點的建設進程中,諸多特色村寨都表現出兩處“通病”:一是有豐富的民族文化資源卻無與之相應的民族文化產業體系;二是有短期的繁榮卻無可持續的發展后勁。究其原因,筆者認為在于以旅游業為支撐的傳統發展模式給決策者帶來了思維禁錮,對于什么是民族特色產業、哪些民族資源具備發展成民族文化產業的潛力、特色村寨應以什么樣的產業體系為支撐的認識仍不足。僅以民族文化旅游為支撐的傳統模式固然能在短時間內帶來可觀的旅游效益,但是由此產生的環境污染、文化變異、同質化競爭等一系列社會問題反過來又會制約民族村寨旅游的深入發展。
全面、立體的旅游產品體系是提升旅游綜合效應的重要途徑,然而從實地調研的情況來看,以觀賞為主的平面化旅游產品仍是民族文化旅游的市場主流。平面化的旅游產品形式單一、民族文化體驗弱、村民參與性差、更缺少細分客源的創新產品,村民難以參與其中并實現“旅游反貧”。以下兩項因素是造成這一困境的根源:其一,對“隱性文化”資源的認識不足。目前對文化資源的挖掘尚停留在“顯在文化”與“弱隱性文化”的淺層面上,而具備開發成文化體驗式產品的隱性文化則因開發難度較大、產品設計復雜等因素往往被擱置。其二,有效經營時間的限制。深層次的體驗式旅游產品對游玩時間有著較高的要求,但是目前游客在村寨內的停留時間大多僅為2~3 個小時,能將游客留下過夜的特色村寨更是少之又少。如在宜昌車溪村,由于景區內的班車在下午4點統一收班,游客一般在3 小時內結束游玩。武落鐘離山莊溪村更是因船班的限制,導游統一規定游客只有2 小時的游玩時間。
一般而言,少數民族特色村寨的構建存在兩種類型,在開展文化旅游時,各有利弊:一是原地建設型,以武落鐘離山莊溪村為代表。這種類型的特色村寨建設成本較小,且有著原始自然的民族風情,但是在村寨原始風貌的保護與開發、文化旅游的規模與適度等問題上難以很好地把握;二是異地再創造型,以宜昌車溪村為代表。此類特色村寨本身并沒有古老的民族聚落及其承載的傳統文化資源,與前一類型相比,異地再創造型特色村寨建設成本高、建設周期長,且借用的更多是可轉化為經濟利益的民族文化符號,而不是作為過程而存在的傳統民族文化。根據目前特色村寨的建設情況,絕大多數特色村寨采用的都是原地建設模式,在建設新型城鎮化的背景下,此類模式對民族文化、社區根基、社會關系帶來的弊端也愈發明顯。
文化生態學認為,文化不是經濟活動的直接產物,不同民族文化的類型與模式受制于環境。由此可推知,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所處的山脈、河流或草原等自然條件為民族文化內核的形成與民族文化的發展提供了特殊的、獨一無二的場合與情境,相反,特色村寨的生態環境如若遭到破壞,民族文化必將唇亡齒寒。但是在開展文化旅游與村民落后生活方式的雙重消耗下,特色村寨的生態環境狀況已不容樂觀:一是旅游開發商對資源環境的損害,廣西龍勝平安寨的梯田被毀便是典型的案例[8]。二是游客帶來的“行為污染”,即游客對資源環境帶來的垃圾污染。三是村民落后的生活方式,清潔能源的使用率普遍較低。
以William Arthur Lewis 為代表的發展經濟學認為,屬于文化范疇的價值觀、經濟主體態度等因素是促進經濟增長的三大因素之一,新古典經濟增長模型中的“索洛剩余”亦強調了除資本與勞動以外的文化、制度等其他要素對經濟增長的貢獻。[9]顯然,經濟學領域已充分認識到文化要素與經濟增長間的互相滲透與邏輯關系,在民族文化與旅游反貧高度相關的表象下,該如何利用好民族文化內核、創造有利條件實現全面的旅游反貧是值得我們深入探究與思考的。
僅以旅游業為依托的特色村寨難以實現全社區的旅游反貧,筆者認為,基于文化產業的擴散效應,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未來的產業結構應是以文化旅游為主導,以多元民族文化產業為支撐,以傳統產業為補充的民族文化產業體系。該產業體系的內在要求可簡要概括為以下四個方面:第一,文化旅游作為民族文化產業體系中的主導產業,應充分發揮其帶動面廣、關聯性高、綜合性強的特點,拉動其他民族文化產業的發展;第二,其他民族文化產業的挖掘需以尊重該民族的文化內核為前提,從“弱隱性文化”中挖掘具備產業化、規模化生產的民族文化資源,如民族手工藝品、民族特色飲食、民族特色農產品等;第三,促進傳統農業向特色農業轉型,創建具備國家地理標志商標的特色農產品;第四,有了完善的民族文化產業體系不等于民族文化產業化的完成,還需推進品牌戰略,提升民族文化產業的品位與層次。
在少數民族特色村寨建設中,該如何化解同一村寨內部以及不同民族的特色村寨間所呈現出的非均衡發展,是實現全面旅游反貧的關鍵。從微觀視角來看,特色村寨旅游中收入最高的是從事餐館、旅店的村民,年收入在20-40 萬元不等,而另一部分從事非技術性工作或未參與到文化旅游中的村民收入則在萬元以下,后者之所以會陷入持續貧困,主要原因在于單一的文化旅游產業難以為所有的村民提供高收益、高報酬的就業機會,再加之村民自身文化素質技能較低、土地被征用等因素的限制,要想使這一部分村民擺脫貧困惡性循環的困境,就必須在建立多元民族文化產業體系的同時,對未能從文化旅游中獲利的村民進行與民族文化產業體系相對應的職業培訓,使之在其他民族文化產業中獲取收益。
從宏觀視角來看,為實現全面的旅游反貧,還需兼顧不同民族、不同地區間特色村寨的平衡發展。個人認為,可結合扶持人口較少民族發展政策,對人口較少民族特色村寨適度給予更多的政策傾斜與資金支持。得出該結論的理由有以下三點:一是由于歷史原因,人口較少民族的經濟基礎更為薄弱,人口較少民族集中分布的10 個省(區)可以結合扶持人口較少民族發展政策,對其特色村寨建設以及民族文化產業的構建給予更多的關注與資金支持;二是人口較少民族文化的脆弱性。由于人口數量稀少、文化傳承機制不完善,在與其他民族的交往中人口較少民族的文化更容易產生變異。三是人口較少民族的文化作為人無我有的稀缺文化資源,將是人口較少民族所在省份在開展文化旅游、發展民族文化產業時,所具有的不可復制的優質資源,因而有理由加大對其民族文化的保護力度。[10]15-29
自20 世紀90年代中后期民族村寨旅游的興起至今,大多數特色村寨仍維持著低價位的觀光式旅游產品,村民的受益面有限。我們認為,由單一的觀光式旅游向立體的文化體驗式旅游轉型將是民族村寨旅游的未來發展趨勢。為實現這一目標,目前的特色村寨建設仍需做好以下兩方面的工作:一是對旅游產品的深入挖掘。由對村寨風貌、民族歌舞、特色飲食等“顯在文化”“弱隱性文化”的淺層開發,轉向對“隱性文化”價值的深入挖掘,開發與設計出集觀光旅游、文化旅游、體驗旅游為一體的復合型旅游產品,除此之外,基于不同性別、年齡層的旅游產品創新也是實現轉型發展的重要內容。二是對游玩時間的橫向延長。一般而言,游客在村寨停留3 個小時就有可能在當地用餐,停留6 個小時就有可能留下來過夜,因此,該如何想辦法留住游客?又該如何利用好整個晚上?是值得我們思考的。筆者認為,應突破客觀因素對游玩時間的束縛,如果能將規定往返時間的船次、車次改為不限回程的“一票制”,將能從根本上緩解這一矛盾。
特色村寨的村民是民族文化的創造者與傳承者,本應在民族文化旅游資源的開發中行使文化資源的所有權,參與旅游收益分配。然而在政府代表國家行使文化旅游資源所有權的現狀下,作為弱勢群體的村民幾乎無法獲取相應的文化資源產權,因此,在大多數特色村寨的文化旅游開發中,村寨從中獲取的收益少之又少,有些村寨甚至無權參與到利益分配環節,民族文化資源產權的界定模糊在一定程度上也導致了村寨居民對本民族文化的保護與傳承意識薄弱以及民族文化旅游的社區參與不足。對于這一現狀,不少學者都提出了“民族文化資源產權立法”[6]的重要性。呼吁立法固然重要,但在立法程序時間成本過大、立法效率有待提升的現狀下,與其等待自上而下的法律出臺,不如在村寨內自發組織與之相關的文化產權保護機構,如民族文化資源產權協會、民族文化保護與傳承監督委員會等,使之在民族文化旅游資源開發中作為本土居民的利益代表向旅游開發商協商,并監督開發商承擔文化旅游開發中的民族文化維護義務,具體措施可包括將土地、資本、基礎設施、民族文化稟賦等要素股份化參與到旅游收益分配;從旅游收益中提取專項公積金用于民族文化及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維護;向旅游開發商收取民族文化資源使用費等。在具體實踐中已有個別特色村寨試行了類似的舉措,例如貴州雷山縣決定自2012年起,從西江千戶苗寨景區的門票收入中提取18%作為民族文化保護專項資金分發給社區內的1200 余戶村民,[11]其他特色村寨在開展文化旅游時,是否也能因地制宜地效仿此類做法,采用物質激發的手段促進特色村寨建設、民族文化傳承與全面旅游反貧的共生發展。
保護與發展少數民族特色村寨項目的本質與目標是兼顧民族經濟的可持續發展與民族文化的傳承,因而不少學者都強調在開發民族文化旅游資源時,需保護好當地的原生態文化與社會風貌,避免對民族文化旅游的“失度開發”。但從實地調研的情況來看,“開發”與“保護”、“規模”與“適度”間的辯證關系卻一直是限制特色村寨持久繁榮的重要因素。[12]個人認為,要想從根源減少或消除旅游開發對古村寨帶來的負效應,就必須從建設特色村寨的模式創新入手,探索出一條既能實現旅游反貧,又能達到保存原始風貌的特色村寨發展模式,更進一步來講就是能否以原始村寨為依托,在與之相鄰處對其進行再造與重現,使之與旅游開發商對特色村寨的開發規劃相適應,便于游客中心、鄉村旅館、生態停車場、購物長廊等旅游基礎設施的建設規劃。在此模式中,再造村寨作為開展文化旅游的專屬場所,可將本土居民安置其中參與文化旅游,原始村寨則以原生態民族文化博物館的形式加以保護。
無論是從生態文化理念出發,還是從文化旅游的實際發展情況來看,以犧牲環境為代價的民族文化旅游無疑是一種“自殺”的開發方式,保護好當地的生態環境不僅僅是為了經濟的可持續發展,更重要的是,它是民族文化賴以生存的“土壤”,生態環境如若遭到破壞,民族村寨的文化變異將在所難免。民族文化旅游開發的多方參與性決定了生態環境的保護措施應從多元主體入手:一是社區主體。本土居民應逐步轉變消耗環境的落后生活習慣,推廣清潔能源的使用,如太陽能、沼氣等。在民族地區,過高的價格往往是阻礙清潔能源推廣的關鍵因素,對于這一情況,能否在推廣初期采取“三三四”的原則,即政府、景區開發商分別依據清潔能源定價給予30%的補貼,逐步引導村民接受并使用清潔能源。二是公司主體。景區開發商在開發民族文化資源時,需權衡好旅游項目的經濟效益與環境承載力。三是政府主體。為營造良好的人居環境與文化旅游背景,建立科學合理的生活污水排放系統、村級垃圾站建設、畜禽污染處理系統等環境整治措施是必不可少的環節,也將是急需在政府相關部門主導下完善的重要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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