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夢想

王舉芳

奶奶的夢想

王舉芳

奶奶看著電視中播放某地區受災后的凄慘畫面，把儲錢罐里的錢全部倒出來，數了數，201元，這是她一個星期來的賣粥錢。她說：“小南，明天你去居委會，幫奶奶把錢捐給災區。”我沒有說什么，接過錢，點了點頭。

奶奶今年84歲了，靠每天出去賣粥維持生計，她的腿患有風濕病，卻從不舍得花錢給自己買藥。每天早晨她推著三輪車出去賣粥，走幾米路，就得歇一歇。

有人無數次勸她：“年紀大了，就不要逞強了，去社區福利院養老吧。”奶奶堅決不去。她說她還能自食其力、不樂意去享清福。我知道奶奶不去的原因，全是因為我，因為她要給我一個家，她走了，我的家就沒了。

我不是奶奶的親孫子。

2008年，我到百里外的鎮上上初中。我的家庭條件很不好，爸爸患有腎病，媽媽是個殘疾人，他們連自己的生活都照顧不了，我上學的錢一直是全村人湊來的。

那一段時間，家里很久沒有給我寄生活費，我的餐卡上已經沒有一分錢，怎么辦呢？我一個人沿著馬路，

漫無目的地走著。

奶奶正在路邊賣粥。她看到我，熱情地招呼我：“小伙子，喝粥啊，2元一碗，要不要茶葉蛋，1元一個。”我已經兩頓飯沒吃了，可是我的兜里只有10元錢了，要是家里還不給我寄錢，錢花沒了怎么辦呢？

但我真的好餓。

我在小桌前坐下來，醞釀了半天情緒說：“奶奶，您能給我來半份粥嗎？我剛吃過飯，可是您做的粥好香，我想嘗一嘗。”

奶奶笑呵呵地說：“行，沒問題。”半份粥，我細品慢咽，好讓自己有飽腹感。

從此以后，我經常去奶奶的粥攤，有時候要半份粥，有時候甚至要四分之一份。奶奶仿佛知道我的窘迫。對我說：“孩子，以后每天都可以來我這兒，我每天免費供你一頓飯。”

有人說她傻，本來一天賣的粥都入不敷出，再給一個無親無故的孩子提供免費的飯菜，簡直是在做賠本的買賣。奶奶什么也不說，只是笑笑。

2010年，爸爸去世了，媽媽受不了打擊，精神一直不好，加上身體的原因，不到半年，媽媽也走了，我成了一個孤兒。

奶奶知道后，撫著我的頭說：“孩子，你要是不嫌棄奶奶，就做奶奶的孫子吧。”那一刻，我撲在奶奶的懷里，哭得翻江倒海。

奶奶沒有親人，每月靠著賣粥維持生計。我的加入，給她增加了很大的負擔。她每天要做更多的粥、回來的更晚，才能勉強支撐我們兩個人的生活。終于，她病倒了。我望著她蒼白的臉，嚇壞了。奶奶堅持不去醫院，她說：“你還沒長大，我怎么舍得再讓你成為一個孤兒。”我和奶奶相擁著哭了。

奶奶是個堅強的人，只歇了一天，就又拖著病身去賣粥了。

閑著的時候，奶奶喜歡跟來吃粥的人嘮嗑，聽說哪里鬧天災什么的，她都會把當天賣的粥錢捐出去。有一段時間，粥賣得不好，我和奶奶的生活成了問題。我埋怨奶奶為何不少捐點錢，她說：“孩子，你知道嗎？那些受了災的人很苦很苦的，我們堅持一下就行，而他們，會因為少一分錢，就會失去一份希望。”

原來，奶奶曾經經歷過唐山大地震，是好心人從廢墟里把她挖了出來，她活了下來，所以她能體會那種絕望中等待希望的心情。

她說錢不在乎多少，能幫人解決困難，一分錢也是無價的。

每天早上四點左右，奶奶就準時起床，熬粥、燜大米飯、炒菜、裝盒飯、裝車，然后騎著三輪車，到市場賣粥，一直忙活到晚上六點左右才回到家。

我開始撿拾一些廢品，以貼補家用。

那天，看電視上的人都暢談著自己的夢想。我問奶奶：“奶奶，你的夢想是什么？”

奶奶笑笑說：“我的夢想是希望我老得慢一點，能看著你娶妻生子，有了家，我走也就放心了。”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掉下來。這幾年，奶奶這么倔強的“年輕”著，只為給我一個家。

我望著奶奶，千言萬語，如鯁在喉。

奶奶，你知道嗎？我的夢想是長出一雙能握住光陰的手，把那些清苦卻溫暖的日子收藏，讓這份逐漸在時光中流逝的愛，能如一朵永遠也不會凋零的花一般，不管經受多少滄海桑田，都歷久彌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