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根龍
生態園的“動物俘虜營”(外一篇)
■ 李根龍
生態園應是人與動物、與自然、與湖海山川在同一個藍天下和睦相處的樂園,生態園或設在滿目蒼翠、風光秀麗的山凹里,或設在鷗鳥翻飛、碧波蕩漾的秀水邊,身臨其境,可陶冶人的精神,凈化人的心靈。享受那鳥語花香、景色宜人的佳境,一般人對自然都會懷有感恩之心。
可就是在這樣一個以體現人與自然的和諧為主題的生態園里,竟也有令人觸目驚心的所在——“動物俘虜營”,那是一些小飯店的玻璃柜和鐵籠子。“俘虜營”里有山雞、麻雀、刺猬、青蛙、貓頭鷹、穿山甲等飛禽走獸游魚及爬行類動物,還有羽毛很美的山鳥。在那里,國家保護動物與一般動物混雜在一起,都瑟縮在“俘虜營”一角,只要碰到對它有興趣的食客,廚師的利刃馬上就會抹上它的脖子或插進它的心臟,還有的會在凄厲的哀嚎中被人用木棍、鐵棍活活砸死。
生態園的飯店里竟然充滿了野味,一些游人到生態園竟然是為了品嘗野味,這無疑是買賣雙方沆瀣一氣對生態建設的嘲弄和譏諷,美麗的風景和對動物無情的殺戮,是生態園里與生態意識極不和諧的兩個極端。
照理,既叫做生態園,就應該為生態平衡、為人與自然的和諧出力盡責,生態園里的飯店理應對國家規定保護的動植物多盡一份保護的義務,起碼應該拒絕做有損生態和諧的事。而環保部門也不能只把自己當成查黑煙、查污水的專業戶,對破壞生態環境、虐待動物的行為一樣要嚴查嚴辦。要是生態園里的生意人也要靠野味賺錢,生態園里的游人也都對野味垂涎三尺,那地球上發生任何生態災難就都不足為怪了。仁者愛山,若不愛山上動物,何愛之有?智者愛水,若不知唇亡齒寒的生態原理,何智之有?
動物(包括人)和植物是地球上的兩大生命形態,良好的生態意識,即表現在人對其他生命的尊重上。《新編現代漢語詞典》對人的解釋是:能制造并能使用工具進行勞動的高級動物。根據人的特性,其定義似還有以下兩個詞條可供選擇:
一、人是擁有無堅不摧的鋼牙,且對任何東西都要狠命啃他一啃的高級嚙齒動物。
二、人是居自然界食物鏈頂端,且不計后果,立志要把地球吃得一無所有的高級“饕餮科”生物。
我們中國一些人的德性,用筆者補充的這兩條來套,更像一個“人”,不幸的是這樣的“人”為數還不少。
食物鏈知識告訴我們,生物圈環環相扣、唇齒相依,地球上每一個物種的滅絕,都是人類走向末日的一小步。如18、19世紀毛皮商為了取得海獺的獺皮,在太平洋中大量捕殺海獺,于是海獺的主要食物海膽大量繁殖,海藻急劇下降,而海藻是魚和其他海洋生物的主要食物,于是導致魚和其他海洋生物減少,最終的后果是漁民生活的窘迫。
筆者查了一下有關資料,得知全世界每天有75個物種滅絕,平均每小時3種。近百年來,在人類的干預下,物種滅絕的速度快了1000倍。在中國,1936年,袋狼滅絕;1988年,渡口鳥滅絕;2000年鐮翅鳥滅絕,臺灣云豹也早已滅絕……
1999年,世界自然保護聯盟在展望新世紀的工作時,為2000年開列了一份瀕危物種紅色名單,名單指出,地球上大約有11046種動植物面臨永久從地球上消失的危險,在這份名單中,印尼、印度、巴西和中國被列入哺乳類和鳥類最受威脅的國家。
一般人不可能像環境保護者那樣跟蹤動植物的行蹤和生長軌跡,但直觀告訴我們,即使筆者所在的這座坐落在長江下游南岸的濱江城市,市場上的刀魚、黃魚、野生螃蟹和甲魚也已經少得讓人買不到也買不起了。少年時代那篇朗朗上口的課文“秋天來了,天氣涼了,一群大雁向南飛了”,已成為我們這代人兒童時代的美好回憶。在如今秋高氣爽的季節里,灰蒙蒙的天空再沒有排成人字形、一字形的大雁緩緩南飛。而當春暖花開時,許多兒童時代動聽的鳥鳴不再有所耳聞,從前時常在天空盤旋的蒼鷹不見了,穿越在田間的黃鼠狼不見了,就連顫動在農舍屋檐下和屋外樹杈間的蛛網也基本消失。而兒童時代一早起床后,隨處可見蜘蛛們連夜織成的一張張大網,上面沾滿了昆蟲……人類為了干凈,使用化學藥劑滅蟲,到最后,只能落得個白茫茫大地真干凈。
地球原本就是所有物種共生共榮的樂園,生態園的出現其實質已經是整體環境的惡化和良好生態區域的萎縮,現在,就連這一小方生態凈土也快保不住了。“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事已至此,那么,就要利用生態園里人與自然和諧相處才欣欣向榮的客觀事實對人進行環保教育,讓人從中直接感受良好的生態環境對所有物種尤其是人類生存的重要意義。
維護好良好的生態環境,不斷拓展生態園的外延,是人類接下來的任務,而首當其沖的就是禁止在生態園里賣國家保護動物、吃國家保護動物,環保部門有必要到生態園去查看一下,端掉那里的“動物俘虜營”。
不知從何時起,“歡迎搶購”的訴求多起來了,繁華街市要道邊的橫幅、高大建筑墻面上的豎幅,還有那從懸在空中的汽球上飄垂而下的空飄,多有“歡迎搶購”字樣,傳單、報紙、廣播和電視廣告里的“搶購信息”、“搶購熱線”更是鋪天蓋地,有的還故弄玄虛,說什么“數量有限,從速搶購”,似乎不搶果真就時不我待,過了這村就永遠沒了這店似的。供搶購的商品小到過季服裝鞋襪,大到汽車房屋什么都有。某日經過某市區閘口橋時,只見橋護欄上也有一條橫幅,煽動“搶購”明星的演出戲票。
“搶”有奪、硬拿、趕緊、搶先、為避免出現某種險惡情況而抓緊時間等等意思,對緊俏商品爭相購買就是“搶購”了,一波一波成群結隊爭先恐后無法遏止地前往搶購所形成的壯觀場面被叫做“搶購風”。
觸目皆是、震耳欲聾的“搶購”喧囂讓人納悶,在這個買什么都不難的時代,怎么樣樣都要搶了呢?是“搶”的詞義轉移了,還是“搶”的內容充實了?
“搶購風”的形成源于物資的極度匱乏,這是計劃經濟時代賣方市場蔚為壯觀的一景,尤其是在那個饑腸轆轆、缺吃少穿的困難年代,國人逢有“計劃外”副食品供應,哪怕是麩皮、豆腐渣,都會毫不遲疑地立馬前往搶購。在下雖然當時尚年幼,但一旦父母有令,說哪兒有不要票的大白菜什么的賣,我得令立刻會像小豪豬一樣赤腳飛奔而去。沿途衣衫襤褸的男女老少個個動如脫兔,既像身后有虎狼在追,又像前頭有餡餅待撿。挎竹籃的、提網兜的、攥布袋的,有時,還有拿著一段繩索的人們,都亡命似的邊跑邊做著滿載而歸的好夢。但是,在那個需要搶購的時代卻沒有任何商店敢于“歡迎搶購”,這一是無貨供哄搶;二是為生存,人們都不令而行,一個個不用鼓動也足夠剽悍,若再“歡迎”,豈不被淹死在人民群眾搶購的汪洋大海之中。
計劃經濟是生產力落后的經濟政策,這樣的政策又反制著生產力的發展。物資匱乏,商品奇缺,是計劃經濟的特征。要吃的,沒有;要用的,也沒有。偶爾有一點又怕人們打破頭怎么辦?于是“票證”應時而生,布票、糧票、油票、面票、糖票、肉票、豆腐票、豆芽票、火柴票、煤球票、香煙票、被面票、棉胎票……任何東西都得憑票。以票證維持一部分人起碼的生活需求,同時也以票證把80%以上的農民打入另冊,由他們自生自滅垂死掙扎去。但有票卻不一定有貨,持票的人依然充滿后顧之憂,一方面票上的定量與一個家庭的實際所需相去甚遠,另一方面,由于總量不足,國家無法保證所有的票證都能兌現,一月一發的票證過期作廢毫不留情,為了“搶購”,于是大江南北、長城內外到處都有人在排隊。
排隊購物的隊伍人稱“長龍”,蜿蜒的“長龍”拐彎抹角神龍似的見首不見尾,它極其緩慢地蠕動著,有時要等很久很久才能前移兩三個人的位置,“長龍”不避雨雪不舍晝夜,一小時接一小時甚至整天凝固在街頭。有時,會有人在“長龍”前段加塞兒,這引起他身后人們的強烈不滿,在一片嘈雜的譴責聲中,只見有個人正厚著臉不吭不哈地拿半邊身子插在隊伍里,但騷動的隊伍很快就會平靜下來,人們諒解了他。不過,最讓人沮喪的不是有人加塞而是在快挨到自己或正好挨到自己的時候營業員把門窗一關打烊了,不知是貨物告罄還是到了規定的限量,無功而返讓人心里堵老半天,看著手里的空籃子,心里也空落落的,而營業員決不會因為空耗市民的排隊時間而略表歉意。
有的東西,如春節物資糯米和炎夏里快變質的削價豬肉等,在出售的前一天會有風聲透出來,人們常為此通宵達旦地排隊。但人們被逼出了水平,想了個在中華大地上廣泛流行的好主意,遇到需通宵排隊才有可能買到的東西,就用不睡覺的磚頭、石塊、破扇子、破籃子等代勞。晚飯后人們就陸續把這些破爛和磚石依次放到店門外,然后回家睡大覺。大家約定俗成,互相認可取代主人排隊的雜物的地位。第二天,雜物的主人早的二三點鐘就會起來去替換它們了。其時天色幽暗,大地依然模糊一片。“咦!我的磚頭呢?”“咦,我的扇子呢?”“呦!誰看到我草帽了?”黑暗中不時有人在問自己和別人。
晨光熹微,東方露出了魚肚白,接近天亮時,隊伍中的哈欠聲此起彼伏,在寂靜的凌晨顯得很響拖得很長,人們困得像高玉寶,說話聲帶著充滿鼻音的濃濃睡意。空氣清冷,店堂里仍然漆黑一片。
人們等了一小時又一小時,終于,隊伍前頭傳來了一陣歡呼,接著,店里的燈泡亮起來了,那昏黃的燈光照亮了人們的希望,成為人們抖擻精神的興奮劑,散落在長龍外的人紛紛歸隊。慢條斯里的營業員全然不顧店堂外已等得心力交瘁的人們,在大家急切期待的目光中不緊不慢地做開市準備。那時賣東西大多有限量,比方賣豆芽限一人半斤、賣豆腐限一人一塊什么的,不加限制的話,所有東西都會被前邊的人包了。
如果說,排隊是“有序搶購”的話,那么,伴隨著男人的怒吼、女人的尖叫,雜亂無章涌動在商店門外的人群不依不饒地你爭我奪就是貨真價實的“搶購”了。夾在人堆里,即使“搶”到了,也難以擠出去。這樣的搶購有過,但極少,那個年代的人還算質樸,也許,沒有過剩精力也是相對斯文的原因吧。
改革開放到如今,什么商品都富余,賣方市場成了買方市場,“長龍”早已消失,馨香禱祝多少年,中國人才有了這一天,半夜起床排隊或像豪豬那樣豕突著前往購買某種副食品的景象再也不會出現了。可東西多了,搶購宣傳竟多了起來,這看上去反常,其實也好理解,經驗表明,當商品奇缺的時候,為防止刮起“搶購風”,反而會制造地大物博物產豐富吃不了用不完還可以兜著走的假象。當商品過剩、供大于求的時候,發愁的商家急于推銷,為了讓人們稀罕它,就故意制造緊張氣氛,什么最多就說什么“有限”,大聲疾呼“搶購”、“搶購”……據說這叫“饑餓銷售法”。
中國人的逆向思維能力是見多了反常才形成的。明明應該搶的卻在那兒用票證限制,明明不用搶的卻制造必須搶的氣氛。這樣看來,當“搶購”被喊得震天價響時,實在用不著著急,現在的“搶購”是商家臆想的美景,屬單相思,思之不得,就扯出橫幅,打出標語“發號召”。事實是,在商品琳瑯滿目堆積如山的商場里,在空關房比比皆是的大地上,只要有錢,什么都能隨到隨買,有的送上門還被人往外推呢!搶購?吃飽了撐的?列寧說了:市場上那個叫得最響的人,就是要把最壞的東西賣出去的人。循著這個思路,可以確定煽動搶購的商品不說最壞,也是最多、最爛、最滯銷的,真正限量供應的緊俏商品都在悄無聲息地流動,有的早歸人“王謝”之家所有了。
市場經濟時代,商品需要推銷,但在推銷某一商品時,不要忘了這是一個講秩序、講文明、講和諧的時代,從容推銷才是商家自信的表現。這也鼓動搶,那也鼓動搶,實在有辱斯文。人的物質需求要是得通過搶購才能如愿的話,那就是一場噩夢,因此,不愿重演長龍陣的在下對“搶購”只能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