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沛妤
[摘要]共同體作為馬克思理想社會范疇的兩端之一,從關注人的生存境遇、協調社會發展的內在沖突和維護人類利益的全球視野等角度,為生態文明建設提供了一種新的理性認知和探索思路。本文在共同體視域下重新對周恩來生態文明建設理論與實踐進行梳理,論述周恩來的生態文明建設理念對共同體理論的深化,分析共同體結構的邏輯起點、中介載體和價值旨歸,追問共同體在實現生態文明訴求方面的現實困境,并以周恩來的生態文明建設實踐為一種探索良好的解答,為我國當前以及今后階段的生態文明建設工作提供重要啟示。
[關鍵詞]周恩來;生態文明建設;共同體
自從黨的十八大提出增進人類共同利益、倡導人類命運共同體意識的理念以來,從共同體思想出發強化生態文明建設,共同推進人類文明進步的趨勢日益顯著,并通過體制機制和模式創新的形式表征出來。在新中國生態事業的起步時期,時任國家總理周恩來雖未明確“生態文明建設”的概念,但他在控制人口過快增長、規劃水利建設和林業管理以保護水土資源、開創環境保護事業等方面做了大量工作,是我國生態文明建設事業的良好開端,其理論和實踐中蘊含的共同體思想對于當前從關注人與自然、社會共同命運的視域下探索生態文明建設具有重要意義,而這方面的研究目前仍欠豐,值得進一步挖掘。
一、共同體視域下周恩來的生態文明建設方略
大力推進生態文明建設,是新的歷史起點上中國共產黨執政理念發展的必然,也與黨的幾代中央領導集體的長期探索是分不開的。這些理論和實踐不僅體現了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地域特性,更強調其內部深刻而持久的生存信念和價值指向,因此,對周恩來生態文明建設的論述重新進行梳理與闡釋,具有重要意義。
(一)以全球視野尋求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生態價值指向
一方面,全球視野的中國的生態事業規劃,發展同鄰國生態治理與開發的協調合作關系。作為世界上唯一一個全球河流四系皆全的國家,中國過境河流的水生態建設對世界水系有著重要影響,對國界河流的治理與開發也難免要遇到問題。周恩來正是將中國的生態文明建設置于這一宏觀背景下,在全球視野下規劃雅魯藏布江的治理與開發,主張通力合作開發紅河和鴨綠江,提出上下游國家共同得利的方針政策,并由此發展了同鄰國的友好合作關系。[1]這反映其反對以鄰為壑和民族利己主義,倡導以鄰為善、公平合理地解決國家間不同生態訴求的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另一方面,無私支援和深度參與全球生態治理,援助發展中國家的水利建設。周恩來的生態文明建設方略不僅體現在共同體的地域臨近性上,而且超越了物理關系上的緊密聯系,站在支持廣大發展中國家獨立和發展的立場上,從尊重亞非國家共同的生存信念出發,給以技術、資金和成套項目等多種方式的援助,建設當地急需的水利工程,提高了受援國的綜合國力。[2]在這一過程中,周恩來注重分析受援國的條件和效益,既考慮新生國家生態訴求的普遍性,又兼顧不同國家生態現狀的特殊性,深度參與亞非國家命運共同體的生態治理。
(二)以國家戰略思維奠定我國生態文明建設基礎
面對國內多樣的生態條件和復雜的利益訴求,周恩來運用國家戰略思維創新生態文明建設工作,他清楚的認識到個體與個體之間、個體與群體之間、人與自然和社會之間的共榮共損關系。從共同體的空間維度而言,周恩來主張不同地區和部門之間生態工作的突破口在于認識到人們所擁有的不僅是共同利益,更重要的是相同利益,即他者利益在事實上也是自我利益的一部分。從共同體的時間維度而言,周恩來主張生態文明建設是當前利益與長遠利益的統一。他指出“為著子孫后代的幸福,我們不能不暫時把許多困難擔當起來,不能只顧眼前利益而忽視長遠利益”,[3]批評了“資源無價、環境無價、消費無慮”的錯誤思想,提出把水土保持作為國家的一項根本性措施,主張用保護現有耕地和開發耕地的后備資源來解決人均耕地短缺的矛盾。
二、周恩來生態文明建設理念對共同體思想的深化
周恩來將馬克思關于人類社會發展規律的研究中包含著的豐富的共同體思想運用于中國革命和建設的實踐中,尤其是創造性的運用到中國生態文明建設工作中,并以此深化了馬克思的共同體思想,使這一理論體系更具嚴密性和科學性,也為全球化進程中的生態文明建設夯實了理論根基。
(一)生態文明建設的邏輯起點:現實的共同體形式的人
人與自然的關系是通過實踐這一人的本質力量而實現的,實踐使人成為一定物質條件和社會關系中的“類存在物”,也使得自然成為愈加廣泛意義上的人化自然。周恩來正是從這種“現實的人”的意義出發探索生態文明建設,指出人與自然的關系問題,從根本上說是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問題。一方面,周恩來堅持植樹造林工作要激發群眾的積極性,號召在全國范圍開展廣泛的群眾性護林造林運動;[4]另一方面,他尊重各界專家的不同觀點,為生態文明理論研究提供了廣闊空間。[5]周恩來強調共同體在生態倫理方面具有優先性和塑造作用,生態文明建設若是以共同體的方式存在和運作,才能使人民群眾更明確自己在這一社會生活領域中的身份和使命,喚起人們對這種共同生活的歸屬感,對整個生態環境表現出由衷關懷。
(二)生態文明建設的載體:社會的整體發展
生態文明建設通過走向生態文明共同體而最終得以實現的這一理念具有邏輯合理性和現實可行性,其實現的中介載體就在于私人利益領域向社會整體發展模式的轉變。宏觀政策方面,周恩來反思建國初期實施的重工業優先的發展戰略,認識到經濟建設和環境保護并重的重要性,將生態視為經濟社會發展的重要條件,通過環境保護工作32字方針、三同時制度以及十條政策性措施,使得中國的生態文明建設事業逐漸步入法治軌道。微觀工業企業方面,周恩來提出要綜合利用解決“三廢”污染問題,建立廢品回收系統,化害為利,成為西方國家發展循環經濟的早期典范,也體現了其以共同體整體發展的視角認識人與自然、社會的關系,尊重客觀規律和探索新經濟規律的系統觀。
(三)生態文明建設的價值旨歸:人的自由全面發展
生態文明不能僅依靠以單純的自然主義或人道主義,必須建立在主客體能動而現實的雙向對象化活動的基礎上,而這一過程的價值指向正是人的本質的復歸。周恩來主張對待自然資源問題不能僅停留在“利用”的層面上,譬如森林資源破壞不但會造成水土流失、河道淤塞并加重氣候惡劣,而且不能滿足國家長期建設的需要,更是對人類社會可持續發展的極大威脅。[6]他強調要以科學的方法建設生態文明,認為生產力不應只是改造自然的能力,還應該包括對自然的保護、修復、補償和回饋的能力,以及促使生態與經濟社會協調發展的能力,[7]主張人與自然、社會和自身關系的協調能力也得到充分發展,生產力的提高和社會關系的豐富終將轉化為人個性和能力發展的全面性。
三、周恩來生態文明建設實踐對共同體現實困境的解答
共同體思想為生態文明建設提供了一種新的解決思路,但就其具體應用而言,仍面臨不少現實困境。周恩來生態文明建設實踐對于回應生態文明訴求、解答上述生態文明建設難題表現出深刻的現實詮釋力,對當今美麗中國建設也是彌足珍貴的經驗。
(一)激發生態文明建設的內部驅動力
第一,分工合作,增強共同體的協同性。共同體內部不同國家和部門往往從各自職能理念出發權衡生態問題難免會陷入片面性,使得共同體的作用無法得到真正發揮,周恩來主張通過締結環境公約和部門分工合作等方法來增強共同體的協同性。第一,周恩來主張生態文明建設應加強同世界各國合作,派多部門組成的代表團參加1972年聯合國人類環境會議,突破當時國人對生態文明建設認識的局限。[8]第二,周恩來認識到各部門用水上各自為政的局面,究其原因,在于灌溉、發電、航運等部門計算水利資源時只按自己部門所需水量來計算,指出各部門應當既職能分工又開發合作,才能更好發揮共同體整體和各部門在生態文明建設中的協同作用。[9]
第二,綜合利用,統籌協調各方利益訴求。行政區交界地段往往易發生跨界環境污染和資源爭奪問題,并且多久拖不決,周恩來重點通過流域共同體綜合利用和城市群共同體綜合治理等方法來統籌協調各方的利益訴求。第一,周恩來根據流域特點和環境承載能力修建荊江分洪工程,在保證荊江大堤不潰決的基礎上做足充分準備,使分洪水不致危及洞庭湖沿湖居民,使湖南湖北兩省從全局出發,加強上下游應對洪水的整體能力。[10]第二,周恩來重視解決共同體內部城市群間的水利糾紛,他認識到華北地區人均水資源嚴重短缺而出現的爭水問題,努力協調干流的省份之間、流域區縣之間的生產、生活用水,強調顧全大局,反對明哲保身、以鄰為壑的地方主義。[11]
(二)健全生態文明建設的外部約束力
在生態文明建設的歷史上,很多國家都是經歷了慘痛的教訓才認識到權責明確的機構和制度是國家生態文明建設的成敗關鍵,而后又歷經利益集團的博弈、多年談判才得以建立。周恩來不僅在就任總理之初就建立起長江水利委員會等流域統一治理機構,在世界水治理史上尚屬少見的高效率,還主持召開了第一次全國環境保護會議,讓人民群眾認識到環境問題的緊迫性,并確定了我國首個環境保護工作方針,起草了一系列的環境保護政策和法規,使我國環境保護工作步入制度化的軌道,為生態文明建設奠定了良好基礎。
[注釋]
[1]張學知.中國水電發展50年[M].北京:新時代出版社,2000:285-288.
[2][4]中共中央文獻編輯委員會編.周恩來選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
[3]周恩來政府工作報告在中華人民共和國第一屆全國人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上的報告[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4:22.
[5]學習周恩來精神讀本[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12:227-231.
[6]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建國以來重要文獻選編(第4冊)[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296.
[7]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周恩來經濟文選[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
[8][9]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周恩來年譜(1949-1976下)[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7:422.
[10]中央檔案館.周恩來手跡選(第5卷)(文電、批示下)[M].北京:北京出版社,1998:192-193.
[11]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周恩來傳[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8:13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