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有強 孫 穎
(1南京大學 歷史學系,江蘇 南京 210093;2西華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四川 南充 637002)
近代初期英國中小學教師生存狀況初探
付有強1,2孫 穎2
(1南京大學 歷史學系,江蘇 南京 210093;2西華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四川 南充 637002)
近代初期,英國教育曾經歷過一段快速發展和擴張的時期,但作為教育活動組織者和實施者的廣大教師,特別是中小學教師的生存狀況沒有明顯改善。謀求教師職位的人不僅需要滿足某些基本要求、獲取教會的正式許可,還需要接受教會的定期巡查并經受同行的評議。盡管少數職業教師擁有一定的特權,但大多數的執教者在經濟收入方面遠不如法律界或宗教界的同輩,他們的社會地位比較低下,得不到應有的尊重。教師職業的不受重視,對后來的教育發展產生深刻的影響。
英國 基層教師 生存狀況
近代初期,特別是十六七世紀,英國教育經歷了一個快速發展的時期①[1]。其間,英國人對教育的興趣日益濃厚,教育設施得到史無前例的完備。在伊麗莎白時代和斯圖亞特王朝早期,英國新捐建的學校、自由擇業的老師及接受高等教育的學生,在數量上都有顯著的增長。這一時期英國教育的發展與擴展甚至被譽為“教育革命”[2]。在教育擴張和發展過程中,作為教育活動組織者和實施者的教師,特別是廣大中、小學教師執教的環境、生存狀況、經濟收入和社會地位又如何呢?教師的境遇對整個教師職業又產生怎樣的影響?對于這樣一些問題,國內學者很少予以關注。為此,本文在綜合利用西方既有研究成果和解讀近代初期相關文獻的基礎上,力圖對前述問題進行初步的探討。
如果將高校教師之外的教育工作者稱為基層教師的話,那么,在近代初期,英國的基層教師主要分布在以下幾種類型的學校中。一是伊頓、溫徹斯特和威斯敏斯特等富有的名校。這些學校與牛津大學、劍橋大學保持密切的聯系,主要為全國的特權階級服務。它們雇傭的教師在學術水平和社會地位方面可與大學教師媲美[3]。其次是重點捐贈文法學校(如圣保羅學校,倫敦泰勒商人學校,薩福克郡布里·圣埃德蒙學校,坎伯蘭郡圣比斯學校)的老師。重點文法學校大約有幾十所,它們為教授古典課程而設立,將許多男孩送進大學。其生源來自于士紳、專業人士和商人家庭,能得到慷慨的捐助。此類學校總是挑選最優秀的教師和助理教師,其中既不缺少大學畢業生,又不乏具有奉獻精神的教師。文法學校的教師通常監管著50到100名學生,他根據學生的數量、年齡及能力將他們分成不同的小組。教師往往雇用一兩名助理教師協助教學,并征募年長的男生或仆人做雜務,如準備墨水、燒火、打掃教室、倒垃圾桶。教師既是管理者又是教學者:他負責記賬,為學生注冊,并與受托人及家長打交道。他用諾維爾的教義問答訓練學生,用西塞羅的作品進行雙語互譯,并著力講解李維和賀拉斯的作品。此外,他還可能教希臘語,甚至希伯來語[4]。
第三個層次的教師散布在地方文法學校。地方性的文法學校大約有兩、三百所,主要為所在地及周邊教區的小貴族、約曼農(yeomen)及商人家庭服務。它們讓孩子為當學徒做準備,間或也將個別男孩送進牛津或劍橋。此類學校得到的捐款各不相同,教學質量千差萬別。教師通常是大學畢業生,不過沒有文憑的人可濫竽充數。教師個人的才能是學校成功的關鍵,某位教師的到來或離去往往導致學校聲望的漲落。地方文法學校常常因管理不善、教學馬虎或不能滿足本地需要而輕易衰敗。學校的記錄則充斥著教師、家長及受托人間的種種紛爭,揭示它們的沉浮興衰[5]。
第四個層次的教師分布在綜合性學校。綜合性學校大概有千余所,它們得到的捐助較少,主要依靠認捐(Subscription)和雜費在鄉村和城鎮時斷時續地運轉。兼職教師(freelance teacher)是學校得以運轉的前提,他們可能是受過大學教育的教士,但更多時候則由有膽識的俗人充任。學生是那些愿意上學且有支付能力的下層之弟。教師根據自己的水平和主顧的需求,教授字母基礎、算術、拉丁文等不同的課程。他們的學生有的會進入文法學校,有的直接升入大學,但大部分離校后選擇經商。某些教師成功地將所在學校轉變為商業性機構。他們摒棄過時的課程,轉而開設實用的現代課程。此種轉變在十七世紀后半期顯得尤為常見。例如,在1673年,埃德蒙·維特塞便在諾福克郡韋爾斯講授“閱讀、算術、航海術、天文學、報時、丈量土地、箍桶,制作各式航海設備,為船只建模及地理、三角學等”[6]。
此外便是“小學校”的教師。“小學校”屬于私塾性質,多為收費而開設,主要教授拼讀、寫字和計算等基礎知識。文字板(horn-book)和字母入門(absey-book)是最初的讀物,而識字課本和教義問答則是隨后使用的教材。在當時,傳授入門知識的工作僅被看做是體力勞動,是窮人才干的行當。因此,小學校的老師主要是一些力圖糊口的窮人,如裁縫、織布匠、店主、鎖邊匠、鄉村牧師等。謀求生計的婦女常常也會參與這一工作[7]。小學校的教師自身所接受的教育極為有限,能力也多有不及。弗朗西斯·克萊門特甚至將他們描述為:“一群十分粗魯的男人或女人,完全不知道詞語相應的組合及正確的拼寫。”[8]理查德·羅奇就是這樣一個人。1671年,羅奇試圖申請在米德爾塞克斯郡斯特魯尼地區教區教英語的許可證。而當地給他出具的推薦信則表明“這位理查德沒有多少學問,無法前往拉丁語學校執教,他能做的只是為了當前的生存”[9]。
近代初期,特別是在十六七世紀,凡是符合教會、資助人及主顧需要的人就可以成為教師。不過,教師執教往往需要滿足某些基本要求,必須從教會獲取正式的許可并接受教會的巡查。另外,他們偶爾也要經受同行的評議。
首先,教師執教需要滿足基本的要求。管理學校的教師應當是成熟的人,能得到學生和家長的尊重。學校需要聲望,教師則需要尊重。道德品質至關重要。基于這樣一些認識,時人達成了一項共識,即某些行為有違于教師職業,防止這類行為的發生能夠帶來讓人滿意的專業水平。為此,在伊麗莎白時期,女王的訓諭要求一名教師“既富有學識又教書得法,言談莊重而誠實,能正確理解上帝教義的真諦”[10]。思想、品格十分重要,因為教師用英語或拉丁語版的教義問答作為育人工具,在塑造兒童的思想上處于極重要的地位。教師通常會提交推薦信以表明他們理應獲得許可,而推薦信時常提及的則是“談吐誠實”問題。例如,在1676年,教區長和兩位重要居民證明說:“薩福克郡查爾斯沃斯地區的詹姆斯·安德魯,渴望得到教授年輕人英語閱讀藝術和文法的許可。他是一個決斷公正的人,生活和言談都誠實可靠,完全遵從英國教會的戒律。我們對他將在他渴望參與并獻身的工作和服務中發揮作用滿懷希望。”[11]
教師的選聘標準主要由學校的創立者和資助人確立。英國捐贈學校的創建者和捐助人常常指定他們想要之人的類型,學校的管理者或托管人則尋找符合條件的應聘者。例如,創建于1558年的切斯特維通地區的“約翰·迪恩爵士免費文法學校”要求教師“博學、嚴肅、謹慎并未婚;擁有劍橋大學或牛津大學的一個或多個學位,名譽未曾受損,至少30歲”。但即便擁有這些品質,如果教師“行為放蕩,酗酒嫖娼,從事與職業相違的其他事務,玩骰子,經常賭博”,那么管理者也有權將他解聘[12]。又如,創建于1631年的埃塞克斯郡奇威爾“塞繆爾·哈斯內特大主教學校”的章程要求:“拉丁語教師必須是大學畢業生,至少27歲,精通希臘語和拉丁語,擅長詩賦,宗教信仰可靠,既不是天主教徒又不是清教徒,舉止嚴肅,談吐審慎而誠實,不狂吞亂飲或經常出沒于酒館。最重要的是他要善于教書且嚴格要求學生。”[13]在現實生活中,有一些教師往往達不到希望的要求。年齡條件并不總是得到遵守,也不是每一位教師都擁有學位。例如,1611年執教于米德爾塞克斯郡埃德蒙頓地區的文法教師約翰·蘭利便“不按照教規履行教師的職責,說話沒有遮攔,常常酒后失德,讓人感到害臊”[14]。一如從事其他行業的人們,教師會因懈怠、暴飲暴食、墮落及惡習而受害。
其次,教師執教需要獲得教會的許可并接受教會的巡查。在整個十六世紀和十七世紀,教會當局都要求執教者領取教書許可證,并接受教會的定期巡查。早在瑪麗一世時期,女王的訓諭便要求:除非得到宗教法官的許可,任何人不得自行授課。1559年,伊麗莎白女王在訓諭中對該條款進行了確認。1571年和1604年的宗教法規規定:除非得到教區主教或本地宗教法官親自簽發且加蓋印章的許可,任何人不得在公立學校執教或在私人住宅開館授課[15]。該條規定在整個十七世紀得到遵守。對于教會的相關規定,教師們則以簽名畫押的方式表示自己的同意。
國教巡視員會定期對轄地內的學校進行視察,以了解教師的情況。例如,在1638年,理查德·蒙塔古對諾里奇教區進行了巡視,并詢問教區委員:“你們教區有沒有教師?他們是公開教授文法、讀寫呢?還是在私宅行課?他們都是誰,又在誰的住宅教書,有沒有宗教法官的許可證?”在1677年,主教安東尼·斯帕羅要求教會巡視員:“爾等須得傳訊每座教區教堂或小教堂的全部牧師、神父、副神父和教師……讓他們展示自己的委任書,布道、行醫或教書的許可證(如果他們有的話)。如果沒有,則責令他們前來說明為何無證執業。”[16]作為教師登記的唯一機構,教會控制著每個地方的運行。不過,由于主教管理的效能千差萬別,陽奉陰違的現象一直存在。但不管怎樣,教師對教會負責的規定仍在發揮作用。
再次,教師需要接受雇主和資助人的監管。教師不僅需要在宗教虔誠方面接受教會的監督,還需要在個人品質和教學質量方面接受雇主和贊助人的監管。例如,1580年,伊普斯威奇學校的托管人就對一位具備“理解宗教真諦所必備的全部稟賦和修養,博學、勤奮且樂于實踐”的未來教師進行了考察。又如1581年,伯利勛爵在資助伯利·圣埃德蒙學校時便告誡管理者,只有展示出“信仰虔誠,言談舉止得體”的人才會符合他們的要求[17]。
此外,教師偶爾還要經受同行評議。近代初期英國的學校管理者在挑選應聘教師時,偶爾也會聽取有名望教師的意見,這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有限的同行評議。例如,在1646年,當倫敦魚販公司為他們管理的諾福克郡霍爾特地區格雷沙姆文法學校聘任教師時,便向圣保羅學校的約翰·蘭利和泰勒商人學校的威廉·布加迪征求意見。而這兩位倫敦有名望的教師則勸說該公司放棄它選中的應聘者,并揭發說:“理查德·布雷維特先生遠不如他們的期望,他處于如此一種境況,以至于他主動到公立文法學校應聘都讓人感到疑惑。那樣的結果只會是,他覺得懷才不遇,而別人對他也不滿意。”[18]盡管倫敦名校的教師提供了某種程度的同行評議,但類似于“教師協會”的機構沒有建立起來,自上而下的行業規范沒有出現。
近代初期,英國基層教師的待遇差別很大。盡管在個別地區,教師擁有一些特權,可以壟斷本地的教育。學校則不僅向教師支付薪俸,提供住房,允許他帶薪養病,甚至同意他終身任職。但總體而言,廣大教師的經濟收入遠不如法律界或宗教界的同輩,社會地位也比較低下,得不到應有的尊重。教師收入的微薄、社會地位的低下則導致教師隊伍的不穩定。具體來講,主要體現在如下幾個方面。
首先,少數教師享有有限的特權。近代初期,英國教師職業的魅力在于,職業教師不僅享有某些特權,如控制招生、收取額外的費用、壟斷本地教育。例如在林肯郡的奧爾福德文法學校,學校章程承諾一個殊榮:除學校管理者外,任何人無權嘲笑和制約教師,或干涉他們履行職責。在赫里福德,學校管理者規定:為了更好地鼓勵教師及助理,并促進學校更好地發展……在本市除本校之外,不允許經營其他拉丁語學校。1691年,科爾切斯特文法學校任命理查德·雷諾茲為教師,而雷諾茲開出的條件便是吊銷與他競爭的兼職教師彼得·諾布利特的執照。1686年,諾福克郡霍爾特的教師托馬斯·本布里格則為自己無法壟斷本地教學而叫屈,因為太多鄉村牧師為改善生計而執教,這導致他收入減少[19]。在17世紀末充滿競爭的氛圍中,教育壟斷得到更小心翼翼的呵護,而阻止所謂職業侵蝕的爭端時有耳聞。
其次,教師的待遇差別很大。在某些地區,教師不僅有住房和薪俸,任期也有保障。在桑威奇,學校不僅支付教師薪俸,向他提供住房,甚至允諾其任職終身。教師一旦被雇用,只要他遵守學校的規定,就可以終身任職。如果他身患瘧疾或其他可治之病,也可以暫時休息,而薪俸照樣全額發放。在教師的晚年,他已經不能履行職責,工作主要由有能力的副手完成,學校依然會照顧他。在商人泰勒學校,教師同樣有病假,不過任期卻沒有保障。學校章程告誡老師說:“沒有什么職位是永恒延續的,而是取決于你們在學校履行職責的情況。每一年,當管理者會聚一堂進行考察時,你們應當接受測試。如果測試表明你們履行了職責,你們便可以繼續工作;否則,你們將受到合理警告,并毫無怨言地離開。”[20]
然而,對絕大多數的教師而言,他們薪酬微薄,需要收取雜費接受饋贈增加收入。在伊麗莎白時代,捐贈學校教師的年薪大約為20英鎊。不過,學校發放的薪俸僅構成教師的基本收入,各種雜費成為收入的補充。例如,柴郡威頓地區的約翰迪恩學校向教師支付的年薪就只有12英鎊,但教師會在學生入學時向每人收取4便士,在圣誕節另外收取1便士。這些額外的費用被稱作“小費”。為補償教師薪酬微薄而允許他們收取雜費的現象在其他地方也很普遍。例如,伍斯特郡哈特爾伯里學校便允許低收入教師“以學校舉行的斗雞比賽和宴飲活動的收益,以及學生家人的慷慨饋贈”增加收入。約克郡吉斯伯勒學校的教師雖然做分內工作不能收取任何費用,但他卻向學生索要4便士的注冊費來增加收入。另外,學生家長或親戚的饋贈受到歡迎,“如果學生的家長或親人自愿饋贈,他(教師)便心存感激地接受了”[21]。對饋贈的依賴顯然無助于行業自尊的確立。到十七世紀,教師的工資仍維持在伊麗莎白時代或斯圖亞特王朝初期的水平上。在十七世紀四十年代,中西部地區教師的平均年薪(不包括小費)仍然只有17英鎊2先令,而教區牧師一年能收入42英鎊或更多,教區長的年入則平均高達78英鎊[22]。
再次,教師職業得不到應有的尊重。約翰·布林斯利在著作中就曾對教師職業的艱辛、沒有回報和不受人尊重進行過描繪。在《文法學校》一書中,布林斯利提供了一段兩位教師的對話。其中,斯鮑狄烏斯似乎曾經在鄉村文法學校工作過,而菲洛波努斯則是一位成功的首席教師。斯鮑狄烏斯發現教書是 “一份沒有成果、令人厭倦且得不到感激的工作”,為此,他感到厭倦。菲洛波努斯對此表示同情,并贊同“教書是一份太不受人尊重的工作”[23]。亨利·皮查姆在《我們時代的真理》一書中同樣描述說:“要建立一個讓人滿意的共和國,沒有哪個能比教師職業更必要,然而,這一行業卻受到了無以復加的輕視。”[24]馬查蒙特·尼達姆在《論學校和教師》(1638)一書中同樣抱怨說:“沒有什么工作比教書于公眾更有益,但也沒有哪項工作比教書更辛苦、棘手,更收入輕慢。也沒有誰會獎勵或尊重(他們)。”在尼達姆看來,當教師就如“在畫舫中做苦力”[25]。而托馬斯·富勒在《神圣的國家》(1648)一書中斷定“在整個國家中,幾乎沒有任哪個行業如此必要但卻如此受人輕賤”[26]。
正是由于收入微薄、社會地位,當時的教師多不安于教書,整個隊伍的流動性也很大。近代初期,英國教師執教時間的長短差別很大。通常在擁有聲望且經濟收入較高的學校中,教師執教的時間一般很長。例如伯明翰愛德華國王學校是該地區享有最高聲望的學校,教師的收入也最為可觀,該校教師平均任期長達23年。而在差一些的捐贈學校,教師的流動則十分頻繁,有時甚至無人補缺。例如在1597 至1633年間,薩福克郡的溫哈斯頓學校,教師收入微薄,僅有7英鎊。而該校則先后換了十位教師,平均在任不到四年。在朝不保夕的綜合性學校,教師的流動則更為頻繁。在伊麗莎白時期,諾福克郡有過大約148所學校,但其中70%的學校存在時間不超過6年,經營時間超過10年的僅有18%。另外,通才型教師和兼職教師常常隨性地加入或退出教書行列,他們即便在學校工作時也要兼做其他工作。例如,在1637年,埃塞克斯郡厄姆翰的約翰·巴特便通過“周日給人理發”增加收入。大多數鄉村教師還可能干農活,有些人偶爾還為人代筆或丈量土地。更優秀的教師則將教學工作與教會職守結合起來。例如1605年,埃塞克斯郡斯坦斯特德·蒙特菲謝特的教區牧師便承認,他得到教學許可……已經有十六到十八年,但他僅在教堂中教過兩三年書。而拉爾夫·若瑟蘭候任教區牧師職位時在貝德福德當教師,后來當他出任牧師之后,同時還在埃塞克斯郡科恩伯爵領地管理著一所學校[27]。對他們而言,教書僅是一項副業,而不是一項事業。
在十六七世紀,英國教師不屬于任何職業團體,他們沒有經過統一的培訓,既享受不到法律界或教會中同輩人那樣的社會地位和經濟回報,又沒有相互之間的職業扶持。教師們的收入、生活狀況、才能和期望千差萬別。雖然有一些教師終身為教育奉獻,但更多的人則僅把教書當做一份臨時的差事。教書可以成為一份職業,但可能是實現其他抱負前勉強從事的一份無足輕重的臨時工作。基于教育范圍的廣度,有歷史學家將教書稱為一個充斥著“顯而易見的反常現象的灰色地帶”。即便約翰·布林斯利也不能確定自己從事的是一項“有價值的事業”呢,還是“日復一日的辛苦勞作”[28]。
社會地位低下,經濟收入微薄,導致教師隊伍的不穩定。即便是那些勉強將教書作為謀生之道的人也不安心教書。當時的評論家也承認,服務公眾的良知和履行職責的成就感并不足以補償教學工作的艱辛。只有金錢才是問題的關鍵。如果學校薪俸優厚,大學里的年輕學生便會為投身教育做好準備,一如他們為某個肥缺做準備那樣,但現實是他們走上這條路僅僅是為了謀求生計[29],教師隊伍的不穩定阻礙了教育的發展。盡管像亨利·皮查姆那樣的批評家主張教師通過長期堅守工作避免他們不受尊重的狀況,但是鑒于收入的微薄,大多教師只能將教書當做權宜之計。沒有行業獻身精神就不會有行業地位,然而行業奉獻精神的動力顯然來自于經濟刺激。這正如馬查蒙特·內達姆所說:“薪俸是對積極生活的獎賞。”[30]十七世紀之后英國教育之所以會經歷衰退,其根源或許就在于此前教師地位的卑微和不受重視。
注釋:
①在西方學術界,多數學者對近代初期特別是16、17世紀英國教育的發展持肯定態度。部分學者對1560年至1640年間英國教育所取得的成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他們看來,該時段是英國教育的醞釀時期,其間,學校的數量有所增長,教育機會也在擴展,甚至社會底層的人們都可以接受學校教育。教育的擴張及印刷業的發展促使R.D.奧爾狄克提出,在都鐸和斯圖亞特時代,閱讀能力在英國人中的分布,要比其在18世紀末再次達到這一水平前的任何時期都更民主。W.A.L.文森特則斷言,17世紀最初60年是英國和威爾士文法學校欣欣向榮、大學之前的教育惠及所有希望接受教育之人的時期。W.K.喬丹的看法甚至更為樂觀,他認為,到1660年,普及而經費充足的教育體系已經建立起來,任何渴求知識、希望改變貧困處境的窮孩子都可以接受其教育。對這一時期英國教育發展的程度持樂觀看法的還有E.H.卡特和A.F.李奇。不過,有學者對這一時期英國教育發展狀況的看法則比較謹慎。
[1]R.D.Altick,The English Common Reader:a social history of the mass reading public,1800-1900,Chicago:Ohio State University Press,1963,p.18;David Cressy,‘Educational Opportunity in Tudor and Stuart England’,History of Education Quarterly,16,Fall 1976,p.301;W.A.L.Vincent,The Grammar Schools; Their Continuing Tradition 1660-1714,London,1969,p.6;W.A.L.Vincent,The State and School E-ducation 1650-1660,London,1950,p.9;W.K.Jordan,The Charities of Rural England,1480-1660,London,1961,p.165; E.H.Carter,The Norwich Subscription Books,1637-1800,London,1937,p.xxi;Arthur F.Leach,English Schools at the Reformation 1546-8,Westminster:Archibald Constable&Co,1896,pp.97-9.
[2]Lawrence Stone,“The Educational Revolution in England,1560-1640”,Past and Present,28,1964,pp.41-80.
[3]Henry Peacham,Truth of Our Times,Revealed Out of One Man’s Experience,by Way of Essay,London:1638,p.16; Edward Chamberlaine,The Second Part of the Present State of England,Together with Divers Reflections Upon the Antient State Thereof,London:1674,p.320.
[4]David Cressy,Education in Tudor and Stuart England,New York:St.Martin’s Press,1975,pp.48-53,80-6.
[5]W.A.L.Vincent,The Grammar Schools;Their Continuing Tradition 1660-1714,London,1969,pp.139-52.
[6]W.A.L.Vincent,The Grammar Schools;Their Continuing Tradition 1660-1714,London,1969,pp.202-14.
[7]John Lawson&Harold Silver,History of Education in England,London:Methuen&Co Ltd,1973,pp.110-14.
[8]Francis Clement,The Petie Schole with an English Orthographie,Wherein by Rules Lately Prescribed Is Taught a Method to Enable Both a Childe to Reade Perfectly Within One Moneth,&Also the Unperfect to Write English Aright…,London:1587,p.4;Charles Hoole,The Petty Schoole Shewing a Way to Teach Little Children to Read English with Delight and Profit,Especially According to the New Primar,London:1659,pp.1-41.
[9]David Cressy,Society and Culture in Early Modern England,Aldershot,Hampshire:Ashgate Publishing Limited,2003,p.133.
[10]Injunctions given by the Queen’s Majesty,London:Printers to the Queen’s Majesty,1559,p.c iii.
[11]David Cressy,Society and Culture in Early Modern England,Aldershot,Hampshire:Ashgate Publishing Limited,2003,p.139.
[12]Nicholas Carlisle,A Concise Description of the Endowed Grammar Schools in England and Wales,London:1818,vol.1,p.130.
[13]Nicholas Carlisle,A Concise Description of the Endowed Grammar Schools in England and Wales,London:1818,vol.1,pp.417-18.
[14]David Cressy,Society and Culture in Early Modern England,Aldershot,Hampshire:Ashgate Publishing Limited,2003,p.141.
[15]Anthony Sparrow,A Collection of Articles,Injunctions,Canons,Orders,Ordinances,and Constitutions Ecclesiastical,with Other Public Records of the Church of England,London:1684,p.65,135,263;W.H.Frere ed.,Visitation articles and injunctions of the period of the Reformation,London:Longmans Green&Company,1910,vol.3,p.21.
[16]David Cressy,Society and Culture in Early Modern England,Aldershot,Hampshire:Ashgate Publishing Limited,2003,p.134.
[17]William Page ed.,The Victoria History of the County of Suffolk,London:Archibald Constable and Company Limited,1907,vol.2,p.333.
[18]David Cressy,Society and Culture in Early Modern England,Aldershot,Hampshire:Ashgate Publishing Limited,2003,p.141.
[19]Nicholas Carlisle,A Concise Description of the Endowed Grammar Schools in England and Wales,London:1818,vol.1,p.785,492.
[20]Nicholas Carlisle,A Concise Description of the Endowed Grammar Schools in England and Wales,London:1818,vol.1,p.785.
[21]Nicholas Carlisle,A Concise Description of the Endowed Grammar Schools in England and Wales,London:1818,vol.1,pp.131,157,516,599,vol.2,pp.647-8,759,806.
[22]David Cressy,Society and Culture in Early Modern England,Aldershot,Hampshire:Ashgate Publishing Limited,2003,p.146.
[23]John Brinsley,Ludus literarius,orthe Grammar Schoole…,London:1612,pp.1-3,267,305-6.a
[24]Henry Peacham,The Truth of Our Times,Revealed Out of One Mans Experience,London,1638,pp.14-15.
[25]MarchamontNedham,ADiscourseConcerning Schools and School-masters,London:1663,pp.4,9,10.
[26]Thomas Fuller,The Holy state,Cambridge:1642,p.98.
[27]David Cressy,Society and Culture in Early Modern England,Aldershot,Hampshire:Ashgate Publishing Limited,2003,pp.147-8.
[28]John Brinsley,A Consolation forOurGrammar Schools,or,a Faithful and Most Comfortable Encouragement for Laying of a Sure Foundation of All Good Learning in Our Schooles,and For Prosperous Building Thereupon,London:1622,pp.7,44-5.
[29]MarchamontNedham,A Discourse Concerning Schools and School-masters,London:1663,pp.3,4,10.
[30]MarchamontNedham,ADiscourseConcerning Schools and School-masters,London:1663,p.3.
本文是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基金項目《“大旅行”與近代西歐地區的文化交流與互動》(批準號:11YJC770011)成果之一,本文同時還得到國家社科基金后期資助項目《英國人的“大旅行”研究》(批準號:13FSS011)經費資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