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經濟外交這一概念來源于日本的外交實踐,是戰后日本在當時的艱難的情況下制定的戰略,經過幾十年發展,這種以ODA為主要方式來換取廉價資源、促進經貿發展、提高國際地位的經濟外交為日本的崛起做出了巨大的貢獻,也緩和了和很多國家的關系,博得了他國對日本的好感。進入21世紀以來,日本的經濟外交發生了轉向,淡化了援助外交的色彩,注重區域經濟合作,制衡中國的色彩濃厚,這種轉向勢必對中日關系造成影響。
【關鍵詞】日本外交 經濟外交 安倍政府
一、經濟外交的概念界定
經濟外交這一概念是由日本政府在1957年的《外交藍皮書》中最先提出的,日本學者對其的定義也是比較復雜,但總的來說可以歸結為兩個方面:一是以經濟為目的,以外交為手段,把謀求擴大經濟利益作為目標;另一種解釋是以經濟為手段,謀求或依托經濟力量來實現外交的目的。{1}我國學者也有對經濟外交的定義,魯毅等編寫的《外交學概論》中同樣認為經濟外交有兩種不同的含義:一是利用經濟手段來達到政治目的和對外戰略意圖,第二種是意味著在對外關系中主要發展經濟聯系,通過外交手段來處理經濟事務,最終增進國家的經濟利益。{2}周永生認為,具有經濟因素的外交都是經濟外交,{3}西方學者使用經濟外交概念較晚,西方涉及經濟外交的最早的著作是1963年美國布萊克所寫的《經濟發展的外交和其他報告》{4},并且西方學者不愿意在外交前面加上限定詞,認為外交的政治屬性不可分割。
日本自從1957年《外交藍皮書》公布之后,歷屆政府都致力于運用經濟外交,對內謀求經濟發展、對外謀求安定的國際環境和提高國際地位,以彌補政治軍事外交上的欠缺,成功地使日本走出一個四等的戰敗國家的不堪境地。
二、日本經濟外交的歷史軌跡
日本作為一個戰敗國,開展軍事政治外交的空間很小。1946年《日本國憲法》第9條規定:“日本永遠放棄以發動戰爭和以武力威脅或使用武力作為解決國際沖突的手段。”日本不能擁有陸海空軍隊,不承認國家的交戰權。并且戰后的日本處于被盟軍占領的狀態,沒有外交權。冷戰時,由于美國為了抗衡社會主義陣營,盡力扶植日本,日本也順勢在美國的支持和保護下大力發展經濟。在當時條件下的日本,只有大力開展經濟外交才能改善國際社會對日本的看法,重返國際社會。
在日本進行經濟外交的形式上,日本主要以對外經濟援助為主,ODA是日本擴大其政治影響的最主要的方式。從目的上來看,日本的經濟外交更加符合以經濟手段謀求政治利益這一方面的內容。日本選擇這種對外經濟援助的方式的原因主要有國內因素和國際考量這兩個方面:在國內因素上,1954年,日本的主要經濟指標超過戰前水平,經濟的恢復使得日本對海外市場的需求急劇增加,但戰后初期日本企業的相對弱勢使其在重返國際市場的道路上有很多困難,因此日本政府選擇這種開發援助為日本的民間企業的商品和資本打開了對外擴張和輸出的道路。在國際因素方面,由于日本戰后背負著巨額的戰爭賠款,對于日本經濟的恢復是一個極大的阻礙,日本利用對外提供ODA,可以通過“以援助替代補償”的方式,獲得向亞洲各國出口商品、勞務、技術和資金的機會,重新回到亞洲市場。{5}
1957年以來,日本的經濟外交大致經歷了幾個重要的階段。《舊金山條約》簽訂后的50年代,是日本經濟的復蘇階段,也是日本經濟外交的起步階段。在這期間日本加入了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關貿總協定等經濟組織。1955年日本開始向二戰中日本曾經侵略過的國家支付少量的戰爭賠款,并對印度、巴基斯坦等提供貸款,標志著日本從受援國變成援助國,初步形成了以ODA為主要手段開辟海外市場,獲得廉價資源,擴展經濟勢力的經濟外交的基本行為模式。{6}
到了1956年,日本政府宣稱:“通過恢復取得的增長已經結束,今后的增長將由現代化支撐。”{7}這一段時間日本經濟的高速增長與日本積極推動經濟外交密不可分。日本將難以出口的設備和物資作為賠償和援助給其他國家,使得日本與這些國家的經濟關系日益密切,有助于奠定未來出口的基礎。除了這種“賠償外交”以外,日本還開展“能源外交”、“技術外交”、“石油外交”,利用資金和技術上的優勢,在盛產能源的國家進行援助性開發,拓寬了能源進口的渠道,保障了石油安全。在中美緩和之后,積極推進中日建交,拓展中國大陸市場,對華進行經濟援助。
70年代的石油危機是日本這種資源嚴重短缺的國家認識到保障能源安全的重要性,日本進一步加強了能源外交。僅1973~1975年的三年間,對中東、海灣地區的ODA就增長了13%。{8}同時日本還配合美國的中東“和平戰略”向埃及提供ODA。這時的經濟外交從單方面追求經濟利益經濟安全發展到兼具政治和戰略意圖的綜合性外交。70年代后到80年代,日本的生產總值超過英、德等歐洲國家,并隨后超過蘇聯,成為了世界第二。這時的日本不再滿足于只做經濟大國,政治大國成為日本的新的戰略目標,也是這一時期日本經濟外交的主要目標,因此日本對外的ODA援助也進一步增加,蘇軍入侵阿富汗之后,日本決定加強向土耳其、巴基斯坦、泰國等“紛爭周邊國家”的援助{9},在西方國家普遍陷入“援助疲勞”之后,日本的ODA成為世界第一。
進入21世紀,日本的經濟外交發生了很重大的變化。2005年以前,日本由于“大國戰略”的需要,ODA一直在日本的經濟外交中占據重要的地位,但是,2005年之后,隨著日本“入常”的失敗,ODA的數量處于下降狀態,日本轉而重視區域經濟合作。2005年日本的ODA是131.26億美元,2006年跌落至111.36億美元,并且被英國超過。{10}從上世紀80年代以來一直堅持的經濟援助來推動大國地位的戰略開始轉變,因為2005年是日本大國戰略的核心——“入常”的關鍵一年,但是日本的這一目標進展地并不順利,同時日本的經濟復蘇的道路和前景暗淡,在這種背景下日本調整了經濟外交的戰略,ODA的數量下降,并且排名從2005年的第二位下跌至第五位。在國民總收入與對外援助的比率上也遠遠落后于其他發達國家。(參見表1)
表1 2011年經濟合作組織發展援助委員會國家對外開發援助(ODA)實況{11}
這一時期的日本的經濟外交開始轉向,經濟外交的作用也在日本國內備受質疑,出現了做大國好,還是做小國好的爭論。但在2010年,日本的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的地位被中國取代,日本開始重新重視經濟外交,希望重振大國地位,但是并沒有延續幾十年來ODA的方式。
三、日本經濟外交的轉向與安倍政府的經濟外交
2005年“入常”失敗之后日本轉而開始重視雙邊和多變的經濟合作,加快了地區經濟合作的談判繼承,到2011年底,和日本簽訂經濟伙伴合作協定的國家已經從2005年的2個(新加坡和墨西哥)變為11個。并且開始加入TPP談判,在2013年2月,安倍訪美期間確定了“以維持重要農產品關稅為前提”加入談判的意愿{13},并于2013年7月23日正式加入了這以經濟伙伴關系協定。在TPP問題上,日美兩國的協調一致,在經濟上遏制中國的色彩很明顯。除此之外,安倍內閣在中國周邊國家的經濟外交的舉動也多有抗衡中國的意圖。
首先,日本積極推進與緬甸和印度的經濟關系,因為緬甸是維護日本從波斯灣到南海地區的石油航線的關鍵一環,同時加深和緬甸的關系,有利于平衡中國。{14}在經濟上,緬甸市場沒有被開發,有著很大的潛力,有利于拓寬日本的市場,并且緬甸豐富的自然資源也是日本看重的。2013年,安倍政府的副首相麻生太郎訪問緬甸,免除了緬甸5000億日元的債務,還恢復了對緬甸的ODA。
此外,日本還援助南海國家,以求制衡中國。2012年日本對東南亞的投資增長至2010年的2.4倍,并且積極援助那些在南海和中國有領土爭端的國家,與這些國家一道與中國爭奪海洋權利。日本不僅在菲律賓、越南等國進行投資,幫助其修建基礎設施,還在軍事上對其提供援助,比如日本向菲律賓提供巡邏艦、幫助其訓練人員,幫助越南訓練潛水艦艇員等。{15}
最后,日本還在中國的北部地區積極活動,加強和蒙古的關系,通過對蒙古的經濟援助來拉攏蒙古。2013年,安倍訪問了蒙古,進一步發展與蒙古的戰略伙伴關系,對其進行技術轉讓,提供貸款。此舉既能滿足日本對資源的需求,又可以牽制中國。
從以上具體的舉動分析,安倍政府的經濟外交存在著以下特點:
首先,放棄了援助,經貿化顯著。從2005年開始,日本延續了幾十年的以ODA為主要方式來拓展海外市場、獲取廉價資源,增加其經濟政治影響力的特點逐漸淡化。這一方面是因為經濟危機之后,日本經濟的蕭條使得ODA難以為繼,2012年9月末,日本的國債總額達到983萬億日元,約占GDP的225%,成為全球第一大負債國{16}。另一方面,中國經濟的崛起,迫使日本追隨美國,并拉攏中國周邊的國家來牽制中國,ODA的作用不再突出。為了使日本走出經濟困境,安倍政府在國內實行量化寬松,貶值貨幣來促進出口;在國際上通過一系列的雙邊和多變經濟協定來重新占領亞洲市場,來實現日本經濟的復蘇,經貿化成為了日本經濟外交的一大特點。
其次,追求經濟復蘇,功利化明顯。在國際金融危機后的經濟蕭條時期,日本民主黨面臨的最核心任務就是重振日本經濟,因此日本將走出困境的最大動力源鎖定為快速發展亞洲市場。日本經濟外交的功利性體現在對中國的態度上,安倍政府對華經濟外交的特點是“政冷經熱,兩面下注”。日本一方面看到了中國市場是其經濟復蘇的關鍵,但是日本又舍棄了鳩山政府積極推動“東亞共同體”,在外交上刻意與中國拉開距離,轉而參加TPP談判,反映出日本既想利用對華貿易拉動日本經濟增長,又想在軍事和政治上防范中國的功利性色彩。
注釋
{1}山本滿.《日本的經濟外交——軌跡與轉折點》.東京: 日本經濟新聞社,1973.年。
{2}魯毅等.《外交學概論》.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1997年。
{3}周永生.《經濟外交》.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2004年。
{4}周永生.《近50年經濟外交概念研究評述》.載《杭州師范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6年5月。
{5}劉巧瑜.《日本經濟援助外交與大國訴求》.華中師范大學碩士論文2008年。
{6}林曉光.《戰后日本的經濟外交與政府開發援助》.載于《亞非縱橫》,2005年第1期。
{7}朱海燕.《試論日本的經濟外交與大國追求》.載于《現代日本經濟》,2003年第1期。
{8}林曉光.《戰后日本的經濟外交與政府開發援助》.載于《亞非縱橫》2005年第1期。
{9}林曉光.《戰后日本的經濟外交與政府開發援助》.載于《亞非縱橫》2005年第1期。
{10}周永生.《日本經濟外交政策的轉變及其影響》.載于《東北亞論壇》,2014年第1期。
{11}周永生.《日本經濟外交政策的轉變及其影響》.載于《東北亞論壇》,2014年第1期。
{12}【日】外務省.外交政策>ODA.2011年におけDAC諸國の政府開發援助(ODA)実績【EB/OL】.日本外務省網站,http://www.mofa.go.jp/mofaj/gaiko/oda/shiryo/jisseki/souron/2011_dac.html.
{13}周永生.《日本經濟外交政策的轉變及其影響》.載于《東北亞論壇》,2014年第1期。
{14}周永生.《安倍經濟外交探析》.載《東北亞學刊》,2013年11月第6期。
{15}同上。
{16}蘇杭.《日本亞洲經濟外交的新動向》.載《日本學刊》,2013年第1期。
參考文獻
[1]山本滿.《日本的經濟外交——軌跡與轉折點》.東京:日本經濟新聞社,1973.年版.
[2]魯毅等.《外交學概論》.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1997.
[3]周永生.《經濟外交》.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2004.
[4]周永生.《近50年經濟外交概念研究評述》.載《杭州師范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6年5月.
[5]趙可金.《經濟外交的興起:內涵、機制與趨勢》.載《教學與研究》2011年第1期.
[6]周永生.《日本經濟外交政策的轉變及其影響》.載于《東北亞論壇》,2014年第1期.
[7]周永生.《安倍經濟外交探析》.載《東北亞學刊》,2013年11月第6期.
[8]蘇杭.《日本亞洲經濟外交的新動向》.載《日本學刊》,2013年第1期.
[9]林曉光.《戰后日本的經濟外交與政府開發援助》.載于《亞非縱橫》2005年第1期.
[10]朱海燕.《試論日本的經濟外交與大國追求》.載于《現代日本經濟》,2003年第1期.
[11]劉巧瑜.《日本經濟援助外交與大國訴求》.華中師范大學碩士論文,2008年.
作者簡介:吳晨璇(1992-),女,漢族,山東煙臺人,外交學院碩士在讀,研究方向:中日關系、日本經濟外交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