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時光（組詩）

徐信科

記憶中的老家

我已經離開老家四十多年了

老家卻緊緊拴著我的魂

不離不棄，時刻牽掛在心

身不由己，雖然不能經常回去

但我的心卻像那朵被炊煙召回

偷看一眼就走失的云

不落地的是夢

落地的是情和根

其實今天的老家

早已今非昔比，煥然一新

當年參差簡陋的茅屋

已被整齊豪華的樓房所代替

老家已成為城市化的新農村

兒時的老家對我來說

只是一個大概的方向

一個囫圇半片的鄉音

一個逐漸模糊的位置

一段永遠抹不去的溫馨

當年的具象轉化為現實的抽象

使貧窮落后的農村華麗轉身

酸甜苦辣的滋味變成了童年的回味

使古稀之人仍葆童真

這就是我記憶中的老家

現在要想見到當年的她

只能乘著夢的翅膀回鄉探親

我的父親

把魯中山區邊緣的故鄉

一些溝壑縱橫的景觀

深深淺淺地刻上了你的額頭

你那雙腳踏實地的大腳

像犁鏵那樣耕耘著

我們八口之家的滄桑流年

你木訥的形象

如同你手中的煙斗

既是一撮微不足道的愜意

也能把苦難化作云煙

偶爾一閃即逝的那點星火

卻能把貧寒的日子點燃

你那豐厚的嘴唇

總是沉默寡言

能把所有的痛楚

都藏在自己的肚子里面

生活給你高血壓和伸不直的腰桿

你總是握緊拳頭

把痛苦咬在牙關

你從不打罵我們兄妹

尤其是我出格的調皮搗蛋

你只作個怒雷帶閃的動作

而內心卻生怕我的眼中落下委屈的雨點

勤勞憨厚的父親

是我家的頂梁、靠山

作為你的兒女，今晚我為你

做一頓家常便飯，慶祝你的生日

既是耗盡我一生的心血

也難表對你感恩的心愿

今晚的菜肴不管是成或是淡

你的笑臉，卻與兒女們的心情一樣

格外的甜

童年舊事

那時候我還小

有十四五歲的樣子

我趕著兩只羊

跟在二大伯的身后

二大伯趕的是生產隊的羊

要在黎明前趕到集上去賣

踏著初冬的晨霜

走了七八里山路總算是到了

海浮山還消融在沉沉的夜色中

山巖峻峭，松柏肅穆，大地安寧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安寧的集市

因為時間還早

二大伯要去辦點其他事情

讓我先看著羊群

星空遼闊，渠水閃著幽暗的冷光

我默默地守著羊群過了一些時辰“你這些羊是賣的嗎？”

我循聲作了肯定的回答

只見一老者已站到我的面前

他順勢伸出肥大的衣袖

吞住了我的右手

他用手擺弄了一會我的手指

（這是當地集市討價的一種方式）

問我：“你覺得這個怎么樣？”

我說：“你的手冰涼。”

“噢，你不懂。”

他把衣袖抽回去了

給我留下一臉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