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磁縣高孝緒墓修建比較粗糙,現(xiàn)存的墓道兩側(cè)的壁面很不平整。像北齊的高洋帝陵,墓道先用土坯壘砌,然后抹白灰,薄厚均勻,墻面非常平(現(xiàn)在看到的的褶皺,是回填夯土過程中擠壓形成的),而高孝緒墓的墓道兩壁,白灰是直接抹在土壁上的(土層中夾雜有河卵石,所以,土壁也不平),薄厚不勻,厚處2厘米多,薄處僅有3、4毫米,且白墻也坑坑洼洼,從壁畫上的線條也能感受到墻面的不平。
墓道的填土是從墓道口向里倒的土,沒有夯實,從填土斷面上能看到呈斜形狀的土層。夯實填土,是防盜的需要,填土里大量的河卵石,也能起到一定的防盜作用,這也許是填土沒有再夯的主要原因。
填土中的河卵石,難道是修墓人故意摻雜的嗎?我曾在墓道西壁看到過鑲在土層里的河卵石,并拍下了照片。由此看來,河卵石是地層里本來就有的,參與發(fā)掘的同事說,在封土中也有大量的河卵石。
2014年,磁縣發(fā)現(xiàn)了宋代壁畫墓,我去現(xiàn)場臨摹壁畫時,從土層斷面上,可看到那層厚厚的河卵石層,這里距高孝緒墓不遠(yuǎn),地層應(yīng)是相同的。
墓道兩側(cè)的儀仗人物個頭不算大,還不足1.5米,且稀稀拉拉的,作為出行隊列,顯得不夠排場。
不過,畫工還是非常不錯的。人物造型古樸稚拙,線條簡潔。壁畫人物是先用墨筆寫出,然后再施色,用暈染的方法表現(xiàn)人物肌膚立體感和質(zhì)感,這便是當(dāng)時所說的“凹凸法”,人物服飾及所持儀仗著色,用平涂的方法。畫面顏色不多,但并不顯得單調(diào),紅、黑兩色,顯得非常典雅。人物的面部,眼睛用淡墨勾勒,眼珠用重墨來點,鼻子大多兩筆完成,不表現(xiàn)鼻孔,胡須、眉毛和耳朵很寫意,手的刻畫也極其簡單,一般只畫手背,不見手指。其他部位,似乎是點到為止,顯得有些潦草。
畫上有漏畫漏涂的現(xiàn)象,如西壁第三人和第四人。當(dāng)然,這并不是說,繪制者的水平不高,能力有限,應(yīng)該是墓主人身份的原因吧,若不是高孝緒這個級別的官員,只能享受到這個待遇,那么就是畫師太“勢力”,沒有用心去畫。
壁畫多處被黃土覆蓋,有的甚至已被完全覆蓋,找不出壁畫中的線條,我問過清理壁畫的人員,說那些土是弄不下來,一摳,壁畫就掉了,馬上成一個白點。
西壁第七個人物,頭部保存很完整,也很清晰,但脖子和衣襟交代不清,被土銹覆蓋,我拿起清理壁畫用的手術(shù)刀,小心翼翼地試圖把土銹弄掉,好看清線條的來龍去脈,沒想到,土銹硬的和磚石一樣,只好作罷。
填土中可以看到帶有色彩的壁畫殘片,這應(yīng)該是回填墓道倒土?xí)r損壞、掉下來的殘片。從壁畫殘片斷面來看,白灰中沒有摻雜什么東西,白灰與土墻之間也不見草拌泥,這可能是壁畫容易脫落的主要原因。
就在現(xiàn)場工作的最后一天,近12點時,人們都回去吃午飯了,工地上只有我和毛小強兩個人。我正在墓室拓稿,他喊我,說郝老師你快來看。我起身走到墓門前,順著他的手,我看到門墻東側(cè)上方用膠泥粘結(jié)的壁畫,裂縫加大了,馬上要脫落。我翻過封門墻,掏出相機,趕緊拍了一張。隨即,那壁畫嘩啦一聲就掉下來,落在了封門磚和我的提兜上面,碎成了無數(shù)塊。再抬頭看,壁畫上的羽人翅膀消失了。
看著那些碎塊,我的心隱隱作痛。
拓稿剛剛結(jié)束,值班的人來了,我回到駐地,把羽人翅膀脫落這一情況告訴了領(lǐng)隊,并將我相機中這張珍貴的照片拷到了他的電腦里。
隨后,領(lǐng)隊送我到縣城,在一個有空調(diào)的飯館里,舒舒服服地吃了一頓午飯,然后把我送上了返石的長途汽車。我結(jié)束了在北齊高孝緒墓發(fā)掘現(xiàn)場的壁畫臨摹拓稿工作,這項工作進行了整整10天。
能在發(fā)掘現(xiàn)場目睹北齊壁畫的出土,并零距離做臨摹拓稿工作,這種機會不是誰都有的。在現(xiàn)場觀摩壁畫,能對古人的用筆、用色有更清晰的了解,壁畫剛出土?xí)r的狀態(tài)已刻入我的大腦,這對我今后的壁畫臨摹和研究有著不小的意義。
(責(zé)編:劉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