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金融改革的六個著力點

30余年來，中國金融改革的成就十分巨大，中國的金融體系實現了從無到有的變化。然而，迄今為止，我國所有的金融交易都在由某種可能被扭曲的定價基準引導。依據這些信號展開的資源配置過程，其效率大可存疑。

經濟新常態下的金融改革，應該環繞提高金融在資源配置中的功能和作用展開。這也正面回答了一個全球熱議的話題：金融如何更好地服務實體經濟。然而，這個命題并不像一望之下那么簡單，在它之上，籠罩著重重迷霧。原因在于，在該命題中，金融和實體經濟這兩個核心概念自身很難清晰地界定，更遑論兩者之間的關系。

所謂金融服務實體經濟，根本上是指其媒介資源配置的功能；而所謂更好地服務實體經濟，無非只是要求降低流通成本，提高資源配置效率。離開這一點，無論是討論金融的產業歸屬，還是貸款的難易、利率之高低，都會誤入歧途。

1 健全市場運行基準

30余年來，中國金融改革的成就十分巨大，中國的金融體系實現了從無到有的變化。如今，在全球前十的超級大銀行中，我國占據了3個位置；全球金融理事會圈定的29家“全球系統重要性銀行”中，也有2家中國的銀行赫然在列；從資產排名來看，中國的央行已在世界名列前茅。從外在指標看，中國的金融系統已經可以同發達經濟體相比。但在令人眼花繚亂的“金融上層建筑”之下，各類金融交易的基準，如利率、匯率，以及無風險的債券收益率曲線等，還在相當程度上被管制著。這意味著，迄今為止我們所有的金融交易，都在由某種可能被扭曲的定價基準引導。依據這些信號展開的資源配置過程，其效率大可存疑。

1.1 利率

利率市場化將構成下一階段改革的核心內容。然而，利率市場化絕不僅僅意味著放開，它包括三大要義：第一，建立健全由市場供求決定利率的機制，使得利率的水平、風險結構和期限結構由資金供求雙方在市場上通過反復交易的競爭來決定；第二，打破市場分割，建設完善的市場利率體系和有效的利率傳導機制；第三，央行適當改造其調控理念、工具和機制，掌握一套市場化的調控利率的手段。

1.2 國債收益率曲線

眾所周知，收益率曲線是固定收益市場的重要指標，它反映無風險收益率基準在各個期限上的分布；基于這條曲線，其他各種固定收益產品才能根據各自的風險溢價來有效定價。在我國，國債收益率曲線已在20世紀開始編制，但囿于各種條件，其缺陷依然明顯，使之日臻完善是下一步改革的重點任務。在這方面，完善國債發行制度，優化國債期限結構；完善債券做市支持機制，提高市場流動性；改善投資者結構，增加交易需求；完善國債收益率曲線的編制技術，適時引進境外投資者等，都是必不可少的功課。

1.3 人民幣匯率

為提高國內、國外兩種資源的配置效率，促進國際收支長期基本平衡，必須完善人民幣匯率的市場化形成機制。為達此目標，應大力發展外匯市場，增加外匯市場的參與者，有序擴大人民幣匯率的浮動空間，尤為重要的是，央行必須大規模減少其對市場的常態式干預。

除以上3項機制性改革，央行還應加強金融的基礎設施建設，包括一整套登記、托管、交易、清算、結算制度，以及規范并保護這些制度運行的法律法規。

2 致力于提供長期資本

經過30多年的金融改革，我國金融體系動員儲蓄的能力已經相當強大。統計顯示，從1994年開始，中國總體上已經擺脫了儲蓄短缺的困境，進而成為一個儲蓄過剩的國家。我國的外匯儲備從那時開始逐年呈凈額增長就是儲蓄過剩的明證。但是，在資金供給方面，以銀行為絕對主導的金融結構所動員起來的資金，在期限上偏短；而在資金需求方面，由于工業化深入發展和城鎮化不斷推進，對長期資金的需求過剩。這種“期限錯配”，是中國各類系統性金融風險的根源之一。不僅如此，以銀行為主的金融體系只能以增加債務的方式向實體經濟提供資金；與之對應，我國非金融企業獲取股權性資金的渠道相當狹窄。這種“權益錯配”，在推高微觀主體負債率的同時，也為我國經濟和金融體系留下了債務率提高和杠桿率飆升的風險。我國銀行資產中的中長期貸款目前已處于60%的危險水平，地方政府融資平臺問題愈演愈烈，都與金融體系上述結構性缺陷密切相關。在下一步改革中，增加長期資金的供給，特別是增加股權性資金供給，是又一個極為緊迫的議題。

3 發展普惠金融

發展普惠金融，支持服務地方的小型金融機構發展、發展小額信貸、鼓勵創新、擴大金融服務的覆蓋面和滲透率、優化小微企業金融服務生態環境、加強消費者保護等，都是應該重點關注的問題。其中，以下兩個領域的改革和發展極為迫切。

一是要破除施行了60余年的禁止非金融機構之間發生信用關系的禁令。筆者認為，唯有放開民間信用，普惠金融才有真正合適的發展土壤。

二是大力發展互聯網金融解決成本高和結構化信息不易獲取等難以逾越的技術障礙。

4 創造市場化的風險處置機制

經過30余年的不懈努力，我國的金融市場取得了長足發展，而各類風險也隨之而來。雖然我們的金融體系正向著更為市場化的方向發展，但我們的風險處置機制依然停留在政府大包大攬的框架下。這意味著，在金融體系進一步改革的進程中，我們需要創造一個市場化的風險管控機制，需要用市場化的手段來防范和化解金融風險。

《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以下簡稱《決定》）中特別強調的改革有三項重要內容：第一，完善商業性保險制度。近年來，保險業在中國發展很快，但很多保險機構不安心于從事保險的本業，忽略了提供經濟補償的基本功能，而是熱衷于從事金融活動，熱衷于進行投資，有時還將很大精力投入到所謂“社會公益”活動。《決定》強調了保險應強化其經濟補償功能，促使保險業的發展回歸正途。第二，建立存款保險制度。加快建設功能完善、權責統一、運作有效的存款保險制度，促進形成市場化的金融風險防范和處置機制，是關乎我國金融業特別是銀行業健康發展的重大舉措。這種存款保險機制，要與現有金融穩定機制有效銜接，應具有及時防范和化解金融風險，維護金融穩定的作用。第三，明確金融機構經營失敗時的退出規則，包括風險補償和分擔機制；進一步厘清政府和市場的邊界，加強市場約束，防范道德風險，從根本上防止金融體系風險積累；明確地方政府對地方性金融機構和地方性金融市場的監管職責，以及在地方金融風險處置中的責任。在處理金融風險的過程中，切實加強對存款人的保護，有效防止銀行擠兌。

5 加快實現人民幣資本項目可兌換

中國的對外開放已經進行多年，但我們的對外開放，無論是走出去，還是引進來，都還存在重重障礙，其中，資本項目管制和人民幣不可兌換是其中最主要者。中國要想成為在國際事務中發揮更大作用的負責任大國，就必須破除這些障礙。

在我國金融對外開放已經取得相當進展的基礎上，進一步改革的重點將在于：轉變跨境資本流動管理方式，便于企業走出去；推動資本市場雙向開放，有序提高跨境資本和金融交易可兌換程度；同時，建立健全宏觀審慎管理框架下的外債和資本流動管理體系，提高可兌換條件下的風險管理水平，保障國家金融安全。

6 完善和加強金融監管

經過持續不斷的機構改革和功能調整，我國確立了“貨幣政策與金融監管分設，銀、證、保分業監管”的金融監管和調控格局。然而，不僅銀、證、保、信等領域的監管自身都需要更新理念、提高水平，不斷提高監管的有效性、針對性和穩健性，而且，監管當局相互掣肘，致使出現監管真空、監管重復等問題的局面也亟待改變。若無有效的協調，整個監管體系就很難發揮出正能量。加強金融監管的措施，主要涉及兩個方面。

一是需要提高銀、證、保、信各業的監管標準和監管質量，包括設立、完善逆周期資本要求和系統重要性銀行附加資本要求，適時引進國際銀行業流動性和杠桿率監管新規，提高銀行業穩健型標準；根據我國金融市場結構和特點，細化金融機構分類標準，統一監管政策，減少監管套利，彌補監管真空；優化金融資源配置，明確對交叉性金融業務和金融控股公司的監管職責和規則，增強監管的針對性、有效性等。

二是要加強監管協調，充分發揮金融監管協調部際聯席會議制度功能，不斷提升監管協調工作規范化和制度化水平，形成監管合力。

收稿日期：2015-09-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