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盛清揚州保障湖園林群另類藝術特色

[摘 要]清代康、乾年間，揚州園林盛況空前。本文通過對揚州盛清時期文化背景、經濟背景的分析，并依據相關史料，全面闡述揚州湖上園林的藝術特色，為讀者還原當時揚州湖上園林全貌。

[關鍵詞]揚州；盛清；湖上園林

[中圖分類號]J59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 — 2234（2015）11 — 0094 — 02

. 一、繁華似錦之盛清揚州

“揚州繁華以鹽盛” 〔1〕，清朝乾隆年間揚州鹽業達到全盛時期，成為兩淮鹽業集散中心。壟斷兩淮鹽業的八大商總齊集揚州，而大小鹽商寄居揚州的不下幾十萬。這些鹽商利用對鹽業的壟斷，積累起雄厚的資本，家資巨萬者不乏其人，連乾隆皇帝都有“富哉商乎，朕不及也” 〔2〕的感嘆。

其中，不少鹽商巨富之后，愛好風雅，追逐藝術，建構園亭，收藏古董，資助書畫戲曲等，推動了揚州地方文化事業的興盛，尤以造園為最。清代一多方游歷頗有藝術見地的文人劉大觀曾評論說：“杭州以湖山勝，蘇州以市肆勝，揚州以園亭勝”，可見盛清揚州園林之鼎盛。

二、煙波樓閣之保障湖

乾隆嘉慶年間，揚州造園者中以鹽商居多，他們或是為了“不出戶而壺天自春，塵馬皆息” 〔3〕，或是為了奢侈生活中的互相攀比，或是為了以此為媒介獲得政治經濟利益，總之，這一時期揚州城“增假山而作隴，家家住青翠城；開止水以為渠，處處是煙波樓閣”。據統計，城區街市中的第宅園林和位于保障湖（即今瘦西湖）、南湖水域的湖上園林，就有62座之多。其中，乾隆年間鹽商所造之園47座，大概占清代揚州鹽商園林的76%，則便與乾隆16年至49年間六次南巡有關。〔4〕

盛清時期，揚州園林從其位置及其特性來講，大體分為兩類：城市山林與湖上園林。

城市山林多散布在市井之間，主要是指依附居住建筑而建的把林泉花木引入生活環境中的園林。當時揚州城市山林多建于揚州新城，如鄭氏休園，馬氏小玲瓏山館等。

湖上園林，是指鹽商在揚州西北郊、西南郊的小秦淮、保障湖（今瘦西湖）及南湖兩岸所筑的園亭。湖上園林主要是為乾隆帝幾次南巡而建造的。當時沿保障湖兩岸至平山堂就有30座園林別業（圖一）。可見，盛清時期揚州園林以湖上園林為盛，如徽商洪微治所筑的“卷石洞天”和“倚虹園”等。

三、盛清揚州湖上園林之另類藝術特色

1.風雅富貴名利場

皇家園林由帝王建造，蘇州園林則多由文人或仕人建造，而揚州園林的主人則較多為商人。園林主人的身份與情趣直接決定了園林景觀的整體氣象。蘇州園林的主人主要是三類人，貶謫、隱逸的官員，無心爵祿的名仕，崇尚風雅的文人。“城市山林”的高墻深院，成了他們遠離塵囂，避世離禍、磨練心志的特殊載體。鹽商中也不乏有較高文化素養之輩，如富甲天下的安麓村，“學問宏通”；祁門巨商馬曰琯、馬曰璐兄弟兩“皆以詩名江左”。因而，鹽商園林與蘇州文人園林也有著許多共同之處。相比于蘇州園林主人造園以明隱逸之志，鹽商們造園較多會以此為契機獲取社會名望或政治利益。因此，揚州商人園林不僅是相互競奢的風雅物件，也是他們進行廣泛社交的名利場所。

如當高宗巡幸揚州時，兩淮八大商總之一的汪碩公汪太太“與淮之鹽商，先數月，在北城外擇荒地數百畝，仿杭之西湖風景，建筑亭臺園榭，以供御覽。惟中少一池，太太獨出數萬金，夜集工匠，趕造三仙池一方，池夜成而翌日駕至” 〔7〕 。保障湖兩岸其它園林的形成莫不如此。鹽商們如此巨大的資本投入讓乾隆龍心大悅，之后在政策上對兩淮鹽業傾斜，商人們終獲得巨大的利益回饋。

2.皇家氣派之另類江南園林

為獲得皇上的青睞，鹽商們沿乾隆所到之處大肆營建，營造之法也多仿效京師風格。如，在迎恩河兩岸園亭皆用“檔子法”，“其法京師多用之，南北省人非熟習內府工程者，莫能為此”。容園有樓，演劇宴客，上下數級，“如大內式”。由于仿作京式，揚州商人園林中不少景觀建筑一反文人園林崇尚古樸雅致的風格，體量宏偉高大。如賀氏東園中的夕陽雙寺樓，高可與蓮花橋齊，俯視湖中畫舫，仿佛在樹木之顛。而熙春臺“柱壁畫云氣，屏上畫牡丹萬朵”，“上覆五色琉璃瓦”，金碧輝煌，光彩奪目。雖體現皇家氣派，卻與瘦西湖秀麗的湖光山色不甚協調。皇家建筑風格對揚州園林的影響很大，但揚州私家園林無論從總體布局、單體元素及建筑形象上來看仍具有南方園林氣象，它獨特的風格使它成為南方園林眾多分支中最為獨特的一個。

3.合而為一、互為因借的湖上園林群

清人俞蛟曾作《平山堂記》曰：“（出天寧門）一望花木扶蘇，亭臺掩映，兩岸疊石為山，有峰有巒，有岡有嶺，崒屼嶙峋，千態萬狀。”這些園林毗鄰而處，面水而筑，疏密聚散，層層相屬，相互因借，仿若連續構圖的整體布局。保障湖又將諸園串聯一體，構成既有節奏旋律又有統一構圖的私家園林群。

如果以繪畫作比喻，蘇州園林是一幅幅精工細致的國畫，保障河卻妙在將若干景致有機組合成一軸氣勢磅礴的圖畫長卷。“白塔晴云”位于蓮花橋北岸，臨水處堆砌巨石成水邊石階，石階上有奇峰壁立，與對岸的白塔對應，一上一下，一人工一自然，相映成趣，奇峰上刻有“白塔晴云” 四字。此景必然充分考慮到與對岸園林的聯系，使其顧盼有致，兩個園子雖各有其主卻似經過整體構思般統一。

對此，清代沈復在其《浪游記快》中寫道：“平山堂離城約三四里，……，閬苑瑤池，瓊樓玉宇，諒不過此。其妙處在十余家之園亭合而為一，聯絡至山，氣勢俱貫。”

4.標新立異，個性鮮明

隨著園林主人身份的不同以及造園目的的不同，盛清揚州園林不再停留在明末清初那種類似拙政、網師、寄暢諸園淡泊、清曠的韻味上，造園手法更是執著于創新以及突出自身個性上。

為了供邀宸賞，揚州諸鹽商皆“以重資廣延名士為之草創” 〔8〕，從園子布局到花木水石，亭臺樓榭，一一布置得宜。正所謂“猶似臨風下筆時，一丘一壑一經思”。觀今遺存，揚州園林多非俗筆，“其工巧處、精美處、不能盡述”。如建筑匠心，錢泳評議道：“當以揚州為第一。如作文之有變換，無雷同，雖數間小筑，必使門窗軒豁，曲折得宜。此蘇、杭工匠斷斷不能也”。〔9〕

盛清揚州園林以湖上園林取勝，而湖上園林則以水取勝，則眾多園林中以水法致勝的數不勝數。水景分動、靜兩類，此時水景觀又以動水為佳。乾隆行宮天寧寺內東園，有記載道：“墻外東北角置木柜墻上，鑿深池，驅水工開閘注水為瀑布，入府鑒室”，又載：“太湖石罅八、九折，折處多為深潭、雪濺雷怒，破崖而下，委曲曼延，與石爭道”，這是人工瀑布景觀；又如乾隆乙酉賜名的“水竹居”，據記載：“泉水濺珠，高可逾屋”，這可稱為江南私家園林中最早的人工噴泉。

“乾隆盛世”時期，揚州經濟實力的雄厚以及為邀賞于乾隆、夸富于社會，使園林建筑的審美被推到新的高度，園林在建筑營造方面很能體現出推陳出新、新穎精巧的特點。李斗在《揚州畫舫錄》記載：“黃氏兄弟好構名園，嘗以千金購得秘書一卷，為造制宮室之法。故每一造作，雖淹博之才，亦不能考其所從出”。單從建筑造型看，揚州園林中現存的亭、閣、橋、塔、臺皆不同凡響。

5.疊石引水，妙造環境

揚州地處平原，地勢平坦，不如蘇杭有天然地形可以依靠，要滿足士大夫們的審美需求，掇山疊石便成為造園的重點。

5.1 揚州以名園勝，名園以壘石勝

地處平原的揚州近處無山，園中疊山的石料必仰仗外地，因此，造園用的石材不可能大，只能用小的石料堆疊。確實，揚州眾多的著名假山都是疊就的，如被李斗稱為“北郊第一假山”的卷石洞天中的九獅山，就是用大量的多孔多竅的太湖石疊成的；再如嘉慶、道光年間建成的個園，其中的四季假山采用的是分峰造石的方法，分別用湖石、黃石、宣石等疊成春夏秋冬四季假山，堪稱國內孤品。

在此期間，南、北疊石大師云集揚州。余氏萬石園、片石山房疊石均出自畫家石濤之手，至今仍是引人入勝；戈裕良疊小盤谷、計成營造的影園、張漣之疊江村石壁、仇好石作荷蒲熏風宣石山以及仿董道士九獅圖手筆的小盤谷等，可謂名品迭出。此時，揚州的疊石技術可以說達到國內最高水平，總結出了許多構筑山石的奇妙技法，如多層疊石，渾然天成；以磚石架筑，高低錯落有致，變幻多姿；以土石結合，深幽滴翠，野趣橫生。

5.2 疊石引水，妙造環境

“無園不石”的揚州園林自然也是山無水則不活，因此，揚州造園中疊石以引水的佳作層出不窮。

早在明代，造園宗匠計成所設計的影園，乃為鄭元勛所建，董其昌以園之柳影水影山影而名之。所謂柳影水影山影，想必皆離不開水，且據資料考證的確如此。整個園子前后臨水，園內亦多水景，園中主體建筑多數或依水或臨水。如主要廳堂“玉勾草堂”，“四面皆池，池中有荷，另一處“媚幽閣”“三面臨水，一面石壁，壁上多剔牙松，壁下石澗，以引池水入畦。澗旁皆大石怒立如斗，石隙俱五色梅，繞三面至水而窮。一石孤立水中，梅亦就之”。這里，水畔澗旁壘石如壁，立石如斗，還有一石獨立水中，似意猶未盡，余音裊裊。計成疊石引水之手法，豐富而高超。

5.3 十里栽花算種田

揚州是一座著名的花城，除了“四海無同類”的瓊花、“楊之芍藥甲天下”的芍藥，揚州還以蓮花、菊花、桃花等花種名滿天下。因此，種花業在揚州很興盛，鄭板橋感嘆道：“千家養女先教曲，十里栽花算種田”。而具體到揚州造園中因植物成景或配景的，可以說比比皆是。

明王士禎詩中道“綠楊城郭是揚州”，可見楊柳已成了揚州的標志和特征。揚州園林中因楊柳成景的隨處可見。如“柳湖春泛在渡春橋西岸。土阜翡郁，利于栽柳。洪氏構草閣，題日輛川圖畫”。在揚州，荷花也與柳、芍藥成為本地花木的代表。揚州有了這些聲名遠播的花木，園林中造景自是得益非常。瘦西湖有處桃花塢，因詩篇名句“夕陽返照桃花塢，柳絮飛來片片紅”而名動天下。而在另一處景點中桃花給人呈現的確是凄美纏綿。隸屬“香海慈云”景點的桃花池館后有成片成片的桃花，因花在后山一般游人難見，只有資深游人“每逢山溪水發，急趨保障湖，一片紅霞，汨沒波際，如掛帆分波，為湖上流水桃花，一勝也，”這種別樣“桃花流水杳然去”的景致，誠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也。

四、結語

揚州盛清時期湖上園林作為我國古典園林中一支奇葩，集典雅樸實、宏麗奇巧于一身，其池臺之精美，風格之獨特，不可勝記。正如清著名文人袁枚所贊：“其壯觀異彩，顧陸所不能畫，班楊所不能賦也”。瘦西湖湖上園林群是歷史時空在揚州園林身上結出的碩果，反應了盛世乾隆揚州園林景觀風貌，并一直延續到清末，直接影響著江南私家園林的興建。

〔參 考 文 獻〕

〔1〕 〔清〕黃鈞宰.金壺浪墨（卷一）鹽商.

〔2〕 清稗類鈔〔M〕.第二冊.

〔3〕 〔清〕劉鳳誥.個園記（刻石）.

〔4〕 陳建勤.清代揚州鹽商園林及其風格〔J〕.同濟大學學報，2001 .

〔5〕 李斗.揚州畫舫錄（卷八）〔M〕.城西錄，濟南：山東友誼出版社，2001.

〔6〕 李斗.揚州畫舫錄（卷八）〔M〕.城西錄，濟南：山東友誼出版社.2001.

〔責任編輯：陳玉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