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鵬輝
(湖南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湖南 長沙 4100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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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故知新
——國學現代化再思
王鵬輝
(湖南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湖南 長沙 410081)
摘要:百余年來,關于“國學”與“現代化”的文化論爭從未中斷。20世紀80年代以來,中國文化分化與連續的特點日益凸顯,促使了“國學熱”的產生。經歷了80年代中期著力批判中國傳統文化、引進西方思想的“新啟蒙運動”之后,90年代“文化保守主義”和重建“人文精神”盛行一時,“國學熱”逐漸興起,一改80年代批評傳統的立場。短短十余載,轉變之快,問題之多,不得不令人深思。對于國學,是疑古,信古還是釋古?如何打破學科界限,拓寬視野,將“國學”置于古今中外文化變動的大環境中進行“動態”研究,是新世紀進行社會主義特色文化建設必須思考的問題。
關鍵詞:中國文化;國學;現代化
從詞源和詞義上講,國學與現代化這個詞組本身就含有“中西、古今”碰撞和交融的味道①。“國學一詞有古代意義與近代意義之別。其古代意義是指國一級的學校,而近代意義的國學一詞的較普遍使用,是20世紀初的事。其語義轉變,直接受明治維新后日本學術變化的影響”[1]。
至今為止,“國學”概念、內容和范圍仍沒有一個明確的界定②,一般認為“國學”是指本國固有的學術文化。“現代化(modernization)這個詞是20世紀60年代以后才在西方社會科學研究中逐漸流行的一個術語”“是用來概括人類近期發展過程中社會急劇轉變的總的動態的新名詞……早在‘五四’時代,我國報刊上經常談論的‘西化’與‘歐化’,指的就是現代化”[2]。近代以來,國學論爭就是如何實現現代化,國學的現代化就是如何面對古、今、中、外。
一、“國學”“現代化”:相得益彰
20世紀20年代,在關于“國學”概念的爭論中,有兩點值得特別注意。“國粹派”重要成員黃節認為,“本我國之所有而適宜者焉,固國粹也。取外國之宜于我國而吾師以行焉者,亦國粹也”[3]。這反映出當時的“國粹派”絕非一味因循守舊、完全排斥西化,而是主張通過吸收西學來發掘出國學中的精華。胡適在1919年《新思潮的意義》中提出了“新文化”的綱領——“研究問題,輸入學理,整理國故,再造文明”[4]。陳獨秀雖曾用非此即彼的二元價值判斷把“新輸入之歐化”與“中國固有之孔教”完全對立起來,但他在對待西方民主制度和西方學理方面,并不贊成不加選擇盲目輸入,主張“應該看我們的社會有沒有用他來救濟弊害的需要”[5]。他們認為“傳統”與“西學”是可以共處的,并試圖通過科學的方法整理中國文化的經典。
會不會存在個例或特殊情況呢?
20世紀30年代“文化本位主義”一直被學界視為回歸傳統,但當時作為“十教授”之一的何炳松坦言,“其實我們的初衷無非想要矯正一般盲目復古和盲目西化這兩種不合此時中國需要的動向,此外別無他意”[6]。其二,陳序經被認為是中國近代史上真正主張全盤西化者,在面對30年代尊孔復古逆流泛濫時,他發表過許多鼓吹“全盤西化”的文章,但抗日戰爭爆發后,在民族主義高漲的潮流下,陳序經也開始轉變思想,接受傳統。可見,“陳先生所要的西化卻非全部的西化,而是部分的西化”[7]。其三,學界對“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到上個世紀八十年代,馬克思主義成為了國家的指導思想和意識形態,‘西化’和‘全盤西化’的主張從此銷聲匿跡”[8]的觀點存在分歧。“文化大革命”強調“破舊立新”:“破舊”是要反傳統,一切舊的都要推翻;“立新”就是要全盤馬克思主義化,抵制一切“西化”。“這里有一個特別值得注意的吊詭,今天世界上各民族追求文化認同并向西方文化霸權挑戰,雖然出于十分復雜的背景,但理論上的根據卻仍然是由西方學人提供的”[9]。由此,可以認為,中國近代思想史上不存在絕對的“復古”思想,也不存在“全盤西化”的思潮。
當兩種異質文化接觸時,必然會產生文化的碰撞和交融,這是一種普遍現象,無關“主動”還是“被動”。一百年來我們所接受的西方文化,如早期傳教士介紹進來的平等觀念、進化秩序,到五四提倡的科學與民主,再到馬克思主義風行全國并付諸實踐,其中有很多已積淀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成為一種新的文化傳統。如今看來,這些與過去徹底割裂的做法的確值得反思。
二、危、機并存:國學的現代化之路
(一)再論“國學熱”出現的歷史必然性
趙林先生認為,“從冷戰時代結束以后的全球文化發展趨勢來看,這股‘國學熱’表現了一種文化保守主義的價值取向,蘊涵著一種‘現代化而不西方化’的文化要求,表現了一種民族文化身份的自覺意識。以振興儒學為其基本內涵的‘國學熱’并非少數人主觀炒作的結果,而是全球性的文化保守主義潮流與中國特色的文化傳統相結合的必然產物”[10]。這一觀點視野開闊,將“中國文化”復興置于“全球化”的文化背景下考察。那么,20世紀90年代“國學熱”的出現是否有著深刻的“文化”背景呢?
20世紀80年代以來,隨著改革開放,中國開始接觸現代化的世界文明發展潮流。正如五四時期,原有的社會價值體系、倫理秩序乃至人性都發生了變化,中西文明的比較與選擇問題又一次成為焦點。在這樣深刻的歷史背景下,“中國文化”中分化與連續的特點日漸突出,使“國學熱”有了萌發的基礎,這是“國學熱”興起的內因。一方面,八十年代有兩場大規模的思想運動。一是伴隨著改革開放而來的思想解放運動,基本上是在馬克思主義的框架內尋求思想的出路;二是八十年代中期因文化引進和文化反思所激發的“文化熱”,其主旨在于批判中國傳統文化、引進西方思想,又被稱為“新啟蒙”運動。它主張知識分子重新撿起我們拋棄了幾十年的五四啟蒙思想,一時間,薩特的“存在主義”③和李澤厚的“主體性”理論成為時代的思想主流,他們也被譽為青年人的啟蒙導師。在社會層面,人們熱衷于《河殤》所表露出的文化激進主義。
但到九十年代左右,社會思潮發生了又一次轉變,很多學者從啟蒙中分化出來,開始檢討八十年代的思想界一味“西化”的狀況,自省作為“無根一代”的貧弱與淺薄。特別是在對待傳統文化上,學者們開始擺脫八十年代狹隘的立場,重視基本的學理建設,從學術理解的立場來看待傳統文化。在文學界,興起“尋根文學”④;在哲學界,批判李澤厚,告別薩特;在史學界,重評“激進與保守”⑤;在更為廣闊的文化領域,一場旨在回歸傳統的“國學熱”迅速席卷神州大地。
另一方面,從文化共性上來講,它本身是具有連續的特質。錢穆認為,“連綿與延續是一個國家文化與歷史的主要特征。惟其連綿與持續,故以形成個性而見為不可移易;惟其有個性而不可移易,故亦謂之有生命、有精神。一民族文化與歷史之生命與精神,皆由其民族所處之特殊環境、所遭特殊之問題、所用特殊之努力、所得特殊之成績,而成一種特殊之機構。”[11]九十年代左右,越來越多的知識精英認識到傳統文化對于文化復興的重要性,指出中國近代思想史之所以存在變化無常的特點,是因為我們缺乏連續的文化自覺。面對時代的變化,當我們要改造這種體系時,必須從這種文化的自身實際情況入手,具體問題具體分析,而非簡單的一筆抹殺。如今看來,“打倒孔家店”“線裝書扔茅廁里”“廢止漢字”“全盤西化”等主張確不可取。
20世紀90年代出現的“國學熱”,既是對80年代“新啟蒙”思潮的反思,也是為掙脫日益嚴重的文化價值危機所做的努力。“為了理智地面對世界,冷靜地把握未來,有效地從事新文化的建設,我們有必要正確的認識和繼承傳統”[12]。因為,“從人的生存角度來看,文化是歷史地凝結成的穩定的生存方式,胡適稱為‘人們的生活方式’,梁漱溟稱為‘人類生活的樣法’;從社會歷史地位來看,文化不是與政治、經濟相并列的特殊領域或簡單附屬現象,而是一切社會活動和社會存在領域中內在的、機理性的東西。”[13]國學作為中國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儒家強調道德的價值和以和諧為價值的最高標準,墨家強調公共利益是最高價值,道家強調相對價值,這些都是民族文化的瑰寶。其實,“對于一個民族來說,有悠久的歷史可供追憶,是一種幸福。尤其對于精神世界的豐富性而言,觸摸歷史,是很重要的一環。有一段時間,中國人將幾千年文化視為巨大的包袱,恨不得馬上扔掉。我相信我們會越來越認識到,這幾千年的‘光榮與夢想’,沒有多少實用價值,不能馬上轉化為產值,但對于中國人精神世界的鍛造,卻是至關重要”[14]。
總之,經過了從五四運動到文革激烈反傳統思潮,冷靜下來反思,重新尋找那久已失落的民族傳統文化,修補文革所造成的裂痕。從全球化趨勢、教育角度和中國學問的自身特點來講,復興國學都是很有必要的。
(二)當下“國學”的處境
20世紀90年代出現的“國學熱”是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確立后,中外文化交流更為頻繁的危、機并存中提出的。從傷痕文學到“文化熱”,再到國學研究,一步步發現我們對中國傳統已過于陌生,需要補課,需要重新理解國學。一邊信心滿滿地高喊“復興中國文化”的口號,一邊卻不得不面對這樣的現實:“自19世紀中葉以來,中國的文化危機隨著時序的遷流而不斷加深,一直到今天還看不到脫出危機的跡象”[15]。
應當承認二十多年的“國學熱”還是取得了不小成績。在社會上,一大批學者積極倡導,高等院校紛紛設立國學研究院,大眾媒體廣泛介入,民間與官方的積極互動等都有力地推動了國學的普及[16],培養了具備傳統文化素養基礎的公民。不少學者意識到,“研究傳統國學的現代化,具體而言,就是既要研究民族傳統文化中其固有的價值和精華,特別是其對于現代社會的思想文化和社會生活的作用和意義問題”[17]。但也應該看到當前“國學”發展面臨的一些問題。
首先,當下興起的“國學熱”在很大程度上帶有“功利主義”,商業的炒作與追風般的附和,掩蓋了真正意義上的國學。忽視人文社會科學的建設,迫使大批學者從“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轉為“為學術而學術”,被迫“以強調學術獨立的方式捍衛知識分子的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18]。其次,動員全社會的輿論推廣國學,必然會泥沙混雜,出現很多問題。使國學上升到國家的高度,帶有強烈的民族主義色彩,這違背了中國學問為己的傳統精神。最根本的是,在物質極大豐富的新世紀,我們面臨著嚴重的道德危機,新舊意義危機和精神危機[19]。文學從啟蒙理性變為實用理性,從“化大眾”到“大眾化”,將“大眾化”作為必須遵循的紀律,不單壓抑了學者和藝術家的獨特才情,而且使整個社會的文化趣味日漸鄙俗化。人們很快拋棄了堅守道德立場的《心靈史》《我的田園》等背對時代的作品,隨手選擇了“痞子文學”的《渴望》《煩惱人生》等。哲學方面,隨著80年代末“薩特熱”的迅速退潮,面對市場化、商品化浪潮的沖擊,一批可以自由選擇責任、能夠道德自律的道德主體淪陷了,整個社會不得不面臨啟蒙中斷后,在倫理方面所產生的問題,很多人陷入文化相對主義,對于善惡、美丑和真偽失去共同的標準。在史學領域,自新文化運動以來,由于受西方現代學科體系沖擊而絕跡的“大國學”仍未復興,國學單指“儒學”一門的錯誤認識普遍存在。復興“國學”,基本停留在輿論宣傳,落到實處的并不多,此外,國家對社會科學與人文科學的區別對待、“國學”教育課程標準不統一、師資缺乏等問題較為突出。
余英時分析中國文化危機仍非短期內可以挽回的原因在于,“首先是1949年之后,由于民間社會被徹底改造,中國傳統的文化價值已失去了存在的依據,許多基本價值不是遭到唾棄,便是受到歪曲;其次,大陸學人的反傳統激情現在雖有開始退潮的跡象,但新的國學仍在萌芽階段,目前還不足以承擔闡明中國歷史和文化的任務”[20]。通過對比蘇聯解體后俄羅斯的情況和80年代的大陸“文化熱”,他認為,“中國同樣存在著一片精神和思想的‘空白’,中國知識人也同樣有‘順手亂抓’一切東西來填補‘空白’的傾向。”[21]今天的中國文化處在一種很微妙的階段:一方面充滿著危險,另一方面又呈現出新的契機。
三、回歸與再造:溫故何以知新
19世紀以來,中國一直向西方尋找真理。對中國文化來講,這是一個否定與自我迷失的過程,也是一個自我否定與進步的過程。從清末“中體西用”對西方文化的引進到五四新文化運動中的反西化,從30年代唯物史觀大行其道到80年代“新啟蒙運動”,再到90年代至今的“國學熱”。中國文化歷經了從主動到被動再到主動,從固守自我到迷失自我再到尋求自我的過程。現狀是“在舊的價值信念、舊的理想追求被證明是虛幻的以后,還要不要、能不能建立起新的、真正的價值信念和理想追求……對這一問題的思索,無疑將是漫長的、極其艱難的道路”[22],將如何清理、反省“國學熱”呼聲喚起的我們心中強烈的共鳴與同樣強烈的不安呢?
第一,必須從當今國情出發,堅持“反對東方文化優越論,也反對全盤西化,主張兼取中西文化之長而創造新的中國文化”[23]的正確文化觀。面對現在日益嚴重的社會分化和社會矛盾,必須下大功夫整理和探求“國學”中不變的本質,豐富對中國傳統文化的認知和理解,探索既符合發揚中華民族優秀傳統,又與時俱進、永葆生機的中國特色文化復興之路。在全球化時代中,勇于直面西方文化的挑戰,努力保持原有文化認同,從自身文明傳統中重獲價值資源,重建中國人的精神世界。達到將“改革時代的自由與權利,毛時代的平等與正義,儒教時代的人倫與人情,應化解彼此沖突,力求融會貫通,以構建歷史與思想的‘連續統一’,以凝聚社會共識,煥發民族精神,從而應對目前中國的合法性危機,以及日益嚴重的社會分化與脫序”“必須在追求現代轉型之同時,追求‘國性’再生”[24]。
第二,努力普及現代國學教育。沒有影響到當代社會的“國學”,就只能是一種博物館文化,等于否定了它的活力。打破自“新文化”運動以來的學科界限,回歸大國學,義理之學、考據之學、辭章之學和經世之學都是其中重要組成部分。加大對人文學科的經費和師資投入,盡快確立國學教育課程標準,舉辦普及國學知識的公益活動,將國學教育落實到個人精神境界提升與國家文化進步同步發展層次上,注重文化創新,突破書齋學院的限制,面向社會和大眾。同時應該警惕把國學教育簡單地與愛國主義教育等同,將國學意識形態化的誤區。
第三,知識分子有意識地反省自我,將推廣國學作為提高個人修養和踐行文化的責任,以人文精神抵制市場化時代形成的文化價值虛無主義。放棄傳統的借“學”言“政”,在保證文化建設的獨立性及其價值的同時,注意發揚人文學術的時代性、批判性和精神性。將承擔文化與社會責任的知識分子和從事具體知識研究的“學者”有機結合,謹防“功利的學術”和“為學問而學問”這兩種價值取向。正確處理固守書齋、專心治學與走出校園、與大眾傳媒結盟的關系。
第四,不排斥先進技術對于傳播國學的獨特作用。以湖南大學岳麓書院為例,繼2014年舉辦全球首屆華人“國學大典”后,岳麓書院與鳳凰網聯袂推出“鳳凰國學頻道”和“國學文庫”,不僅推動了國學的傳播和普及,還為推動國學現代化提供了有益的經驗。
誠如袁行霈所言,“對待國學應當抱三種態度,即分析的態度、開放的態度、 前瞻的態度。所謂分析的態度,就是要分清國學中的精華和糟粕,吸取其精華,剔除其糟粕。所謂開放的態度,就是要處理好中外的關系,不能把自己封閉起來。既要吸取世界上各民族優秀的文化成果,也要讓自己民族的優秀文化走向世界。所謂前瞻的態度,就是要正確對待古今的關系,立足當前面向未來,建立具有當代形態和前瞻意義的新國學。我們也應清醒地看到,國學研究是嚴肅的學術工作,不可滿足于泛泛的議論,而應沉潛下來,認真鉆研,將切實的成果貢獻給社會”[25]。
四、結語
“傳統與現代性是現代化過程中生生不斷的‘連續體’,背棄了傳統的現代化是殖民地或半殖民地化,而背向現代化的傳統則是自取滅亡的傳統”[26]。只有認真總結歷史的經驗和教訓,與時俱進地對國學與現代化進行再思考,才能更好地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文化。
注釋:
①國學:(1)尤言國故,指本國固有的學術文化。(2)西周設于王城及諸侯國的學校(辭海編輯委員會《辭海:1999年版縮印本》,上海辭書出版社2002年版,第609頁);現代化:不發達國家成為發達社會的過程和目標。作為過程,其首要標志是用先進科學技術發展生產力,生產和消費水平不斷提高,社會結構和政治意識形態也隨之出現變化(其標志為政治民主、理性主義和科學精神、社會流動和現代化人格)。作為目標,它一般指以當代發達社會為參照系的先進科學技術水平、先進生產力水平及消費水平。現代化潮流始于第二次世界大戰后。各國現代化并無統一模式。中國現代化是社會主義現代化,具有中國特色(辭海編輯委員會《辭海:1999年版縮印本》,上海辭書出版社2002年版,第1847頁)。
②國粹派領袖鄧實認為:“國學者何?一國所有之學。有地而人生其上,因以成國焉,有其國者有其學。學也者,學其一國之學以為國用,而自治其一國也”(鄧實《國學講習記》,《國粹學報》1906年第19期)。文化保守主義領袖章太炎在1910年首倡“國故”,內容包括語言、文學、諸子學等(章太炎演講、曹聚仁整理《國學概論》,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第6頁)。自由主義代表胡適認為,“過去種種,上自思想學術之大,下至一個字、一支山歌之細,都是歷史,都屬于國故”(胡適《胡適文存》卷1,黃山書社1996年版第2集,第6頁)。此外,一些“激進主義”學者不承認將國學視為整體歷史文化研究,陳獨秀就認為“國學是什么,我們實在不明白……因為國學本來是含混糊涂不成一個名詞”(陳獨秀《陳獨秀著作選》卷2,上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516-517頁)。現代學界對于“國學”概念的爭論也不少,張岱年、金景芳、樓宇烈、張立文、紀寶成等都有不同的表述(李宗桂《傳統與現代之間——中國文化現代化的哲學省思》,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1335-1356頁)。
③薩特主張將存在分為自在存在與自為存在,前者為意識之外的存在,后者為意識的存在,意識的存在為一切存在的意義和基礎。人的存在特征是存在先于本質,即人先存在,然后取得其本質,取得本質的過程即計劃和意向的過程,人在這個過程中發揮他的自由(辭海編輯委員會《辭海:1999年版縮印本》,上海辭書出版社2002年版,第1423頁)。
④尋根文學是新時期重要的文學現象。1983-1984年間,在先鋒實驗小說盛行文壇的同時,也有許多作家意識到了世界文學背景下本土文化對文學創作所能產生的意義……尋根小說以現代意識關照現實和歷史,反思傳統文化,重鑄民族靈魂,探尋中國文化重建的可能性;作品題材和文化反思對象呈鮮明的地域特點;表現手段上既有中國傳統文學手法,又運用現代派的象征、暗示、抽象等方法,豐富和加深了作品的文化意蘊(趙樹勤、李運摶《中國當代文學史(1949-2012)》,湖南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229-230頁)。
⑤1988年,余英時發表演講《中國近代思想史上的激進與保守》指出:全面反傳統以謀求全盤改造現狀的激進主義,導致社會與文化始終處于激烈動蕩與破壞之中,反而是中國社會、文化不能順利實現現代化轉型的病因之一(李世濤《知識分子立場——激進與保守之間的動蕩》,時代文藝出版社2000年版,第1-2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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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校對:王國成]
收稿日期:2016-03-09
作者簡介:王鵬輝(1991-),男,陜西漢中人,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中國近現代史研究。
中圖分類號:K2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9233(2016)04-0071-06
Review Classics and Gain New Insights-Rethinking——on the Modernization of Chinese Studies
WANGPeng-hui
(Institute of History and Culture,Hunan Normal University,Changsha 410081,China)
Abstract:Cultural debate on Chinese Ancient Civilization and Modernization has never stopped for hundreds of years.Since the 1980s,segregation and continuation have become more and more salient in "Chinese Ancient Civilization",which is the internal cause of "Chinese Classics Craze".After the "New Enlightenment Movement" crazing for criticizing traditional Chinese culture and importing western thoughts in the mid-1980s,"Chinese Classics Craze" reflected in "cultural conservatism" and rebuilding "humanism" was in vogue in the 1990s,which changed the craze on criticizing classics.The quick turnaround of attitude towards Chinese ancient civilization in less than 10 years was astonishing,which is worth studying.Whether "Chinese Ancient Civilization" should be suspected,believed or interpreted is worthy of researching. It is necessary to break the interdisciplinary boundary to study it dynamically and internationally,which must be taken into account in the construction of socialist culture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in the 21stcentury.
Key words:Chinese culture;Chinese ancient civilization;moderniz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