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成同桌

阿杜

A

我和歐小非是水火不容的冤家對頭，這是全班同學都知道的事情。

這家伙閑不住，手特不老實，經常動不動就扯我的辮子。當我瞪眼時，他便裝出一副無辜的表情，假模假樣地說：“怎么啦？杜小美，辮子松了？是不是沒綁緊？”我氣得臉緊繃，二話不說，直接伸手去回扯他的頭發，無奈，他的短發我根本抓不牢，手一滑，他就溜了。

久而久之，我和他一見面就對掐。不是他先動手，就是我先動口。他最愛惹惱我，然后“欣賞”我勃然大怒，怒目直瞪，一副恨不得把他碎尸萬段的兇狠表情。

當歐小非看我上當，他就更來勁了：“就你杜小美眼大呀？瞪得跟牛眼似的。看看我的小瞇眼，這才叫‘眉目傳情。”說完，還故意在我面前眨巴著眼。

我氣得咬牙切齒，沖過去，狠狠地推他一把。歐小非一個趔趄，往后連退幾步，直到撞在墻上才停下來。

眾人大笑起來，歐小非臉上掛不住了，他飛起一腳，想踢我。我早有防備，一見他抬起腳，立馬遠遠躲開。“杜小美，我跟你沒完！”歐小非沒踢到我，嚎叫著撲過來，我早已逃之夭夭，留他在教室里捶胸干嚎。

我和歐小非在學校“戰事”不斷，回到家也不停歇。他家在我家對門，這厚臉皮的家伙，天天往我家跑，挑釁我，還不斷在我爸媽面前搬弄是非，打小報告，甚至連我在學校被老師批評的事，也說得眉開眼笑，害我被老爸一頓狠批，直接影響我在父母面前“乖乖女”的形象。

當然啦，我也不是省油的燈。每次見到歐小非的爸媽，我也是添油加醋，盡情損他，直到他媽媽說：“這壞家伙，待我回家好好揍他。”我才罷休。

B

我們一直交惡，人盡皆知，也不知班主任陳老師怎么想的，有一天調整位置時，他居然要把我調去和歐小非同桌。

我是老大不愿意，嘟著嘴，半天不想挪動。在陳老師的勸說下，我才心不甘情不愿、慢騰騰地收拾書本時，沒想到，歐小非先舉手了。他對陳老師說：“老師，我不想和杜小美同桌，她太壞了，會影響我學習。”陳老師忍俊不禁：“杜小美怎么壞了？她又怎么影響你學習了？”

“她呀，從頭壞到腳，天天就只知道欺負我，害我無法安心學習。”歐小非大言不慚。

我聽得火冒三丈，“噔”一下站起來，說：“他才壞，全身壞，連心也壞，我更不想和他同桌。瞧他考的那點分，誰影響誰學習，一目了然。我最擔心的是，考試時他會偷看我怎么答題。”

我的伶牙俐齒名聲在外，對付歐小非根本不值一提。說完，我扭過頭瞟了眼歐小非，一臉毫不掩飾的得意。

歐小非氣壞了，他咬著嘴唇怒目而視，還對我揚了揚拳頭。我才不怕他，大不了再戰幾百回合。我就是不想和他同桌。

見我們都強烈反對，陳老師愣了一下，但沒想到，他思索片刻后，說：“正因為你們天天打鬧，老師才想著幫你們創造一個機會，讓你們同桌，以后要學著和睦相處。”

“老師——”我和歐小非異口同聲。

“可是考試時，如果他偷看了我的試卷，怎么辦？”我想說服陳老師。

“歐小非，對杜小美同學的這一問題，你如何應答？”陳老師直接把球踢給了歐小非。

“切！我需要偷看嗎？再說了，杜小美的成績也不見得有多好，有啥值得看的？我真搞不懂，她哪來那么大的自信？”歐小非口若懸河。

“那就這么定了，老師我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你們倆個可不要讓老師失望喲！”陳老師一副高深莫測的神情，笑了笑，不再解釋。

C

在陳老師的安排下，我和歐小非這對冤家開始了我們的同桌生涯。

第一件事就是用尺子精確測量，在桌面上劃分“三八線”。歐小非本想趁我不注意多占去0.5厘米，但這哪能逃過我的“火眼金睛”，我毫不讓步，即使是0.5厘米，也決不拱手退讓。在我的注視下，他不得不重新畫過一條“三八線”。

分好“領土”，我們各自為陣。我瞅都不瞅他一眼，自顧自地玩起手帕。歐小非見我玩得歡，也想湊過來一起玩，我冷哼一聲，立馬轉身，背對他，連看也不讓他看。

“拽什么拽？小女孩的玩意兒，不稀罕。”

聽了歐小非的話，我背對著他說：“是嘛，小女孩的玩意兒，你不是挺喜歡的？還經常跑去找游樂樂跳皮筋，真是羞羞臉。”

關于歐小非找游樂樂跳皮筋的事，班上的同學都知道，那些男生更是笑話他“偽娘”，臊得他滿臉通紅，想爭辯卻詞窮。

見我提到此事，歐小非生氣了，他惱怒地嚷：“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真壞，凈往人傷疤戳。”

“生氣啦？我樂意呀，我愛說就說，你管得著嗎？”

“再說，再說我就說你是男人婆，以后沒人喜歡。”歐小非嚷嚷起來。每次他說不過我就嚷這句。

別的同桌都是關系親密，從來不會像我們一樣，整天吵吵嚷嚷。老師們也習慣了我們倆的爭吵，見我們實在是不像話時，才會大聲說：“好啦，你們兩個，一人少說一句。”

歐小非真的很壞，他撕爛了我的作業本，害我沒有作業交，被老師批評。我向老師解釋時，歐小非還狡辯：“你連作業本都看不住？這樣的事情也敢誣陷我？明明就是自己沒寫作業，活該被批評。”我氣得在桌底下用腳踢他，這家伙居然大叫：“老師，杜小美踢我。”

老師搖了搖頭，好言相勸：“你們倆，都給我認真一點。”

我嘟起嘴，很不滿，老師怎么可以不分青紅皂白地各打五十大板呢？

“太不公平了。”我嚷嚷起來。

“好了，你坐下吧。歐小非，以后可得注意了，要團結，知道嗎？”老師說。

“知道。是杜小美同學不團結我。不是我的錯。”

歐小非故作委屈。

什么人呀？與這樣的家伙同桌，我真是倒霉。

D

我以為我和歐小非的關系會這樣一直僵持下去。

可是有一天，我爸爸突然生病了，因為情況嚴重，他直接住進了醫院。媽媽也請了假去醫院照顧爸爸，這樣一來，我就沒人照顧了。于是，媽媽把我托付給歐小非的爸媽。

雖然是對門，我小時候也常去他家，但等我們總是吵架后，我就沒去過他家了。沒想到，對于我的到來，歐小非的表現完全令我意外。他彬彬有禮地幫我擺碗筷，還幫我夾我喜歡吃的紅燒排骨，說：“小美，吃吧，就當是自己家。你爸爸的病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不用擔心。”

爸爸生病后，我很難過。到歐小非家吃飯，我也是毫無選擇的余地才不得不妥協。我還做好了被他鄙視、嘲笑的心理準備。沒想到，他竟然那么友善，害我感動得眼睛癢癢的，差點就流下眼淚。

“謝謝你，歐小非。”

我低下頭，紅著臉說。

我的頭一直沒敢抬起來，端著碗，埋頭吃。

“慢慢吃，小美，來，夾菜。要不，我再幫你夾塊排骨。”說著，歐小非又夾了一塊排骨到我碗里。看著碗里滿滿的排骨，我不好意思地說：“別夾了，碗都滿了。”

叔叔和阿姨看著我們倆，爆出一陣“哈哈”大笑。

吃過晚飯，我準備幫阿姨洗碗。她急急地攔住我說：“不用你來，沒關系的，你去寫作業吧。寫好作業后，歐叔叔帶你們去醫院看望你爸爸，他很快就會好的，不用擔心。”

我紅著眼眶，感激地點頭。

“小美，不用怕。晚上我跟你去你家。你睡房間里，鎖好門。我睡在客廳的沙發上，有什么情況你就叫我。你早上起來記得叫我就行。”歐小非在我和歐媽媽說話時，插一句話進來。

我正擔心呢。從來不曾一個人在家獨自過夜，我真有些害怕。歐小非的話害我鬧了個大紅臉，但心里卻是開心的。這家伙，還蠻體貼的嘛。

爸爸住院的半個月里，我天天在歐小非家吃飯，晚上他到我家陪我。我們一起寫作業，一起聽歌，一起看電視，隔著門聊天……像是一對親密無間的好朋友。他再也沒有和我吵架，偶爾在我心情不好朝他吼時，他也不再頂嘴，更不像過去那樣和我吵個沒完。

爸爸出院后，我和歐小非已經成了好朋友。我不想再跟他敵對，就像歐小非告訴我的，其實我們好好相處的感覺更棒。

我也這么覺得，我越來越肯接受歐小非這個好同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