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春美
東方還未出現亮色,路燈發射著寂寞的、帶著些涼意的光,馬路上投著環衛工移動著的影子。男環衛工沒戴帽子,蓬亂的頭發糾結豎立著;女環衛工戴著口罩和帽子,帽檐壓得很低,只露出兩只眼睛。他們的兩臂很有力,掃起地來非常認真,一片落葉,一塊碎紙,都不遺漏。他們的掃帚從馬路上掠過之后,那街道便顯得特別光潔。當黎明到來,第一輛汽車駛過街道時,當那些上白班的人們,騎著自行車奔向機關、工廠時,除了感到早晨的空氣新鮮之外,這光潔的馬路也會使他們有清新之感。
因我打工的單位離馬路很近,值班時候馬路上的情況,一目了然。而環衛工人又是這樣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忙碌,不論寒冬酷夏,雪天雨天,總能看到他們的身影。多次感慨之后,我決定上街了解一下他們的工作、生活狀況。
這天凌晨2點多鐘,我走到一個環衛工跟前,她是在慢車道當中,從北往南掃。她身后不遠處的兩側各有一位男環衛工,把她從路上掃來的垃圾掃到路邊,堆成堆兒,再裝上他們的垃圾車。
我主動搭話:“你們每天掃幾個小時啊?”
女環衛工說:“平常掃八九個小時,到了雨雪天就得掃十三四個小時。”
我說:“辛苦啊!”
女環衛工回答:“辛苦什么呀?什么活都得有人干。”
我問:“我要是想當環衛工,找誰呀?”
“找我,找我就行!”環衛工回答。
我注意到,在我們一問一答中,她始終低著頭,一掃帚一掃帚很認真地掃,沒有停頓,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路面。環衛工們用的掃帚都安了一截木把,這樣能夠著遠距離的垃圾。他們還往掃帚頭上捆了些麻繩或尼龍繩,掃帚頭上沒有縫隙才能掃得干凈。
我跟這位環衛工走了幾步說:“我想和你們說會兒話。”
她扔下一句:“我們沒那個時間。”
我說:“主要是了解一些情況。”
她停下手中的活兒,看了我一眼,大概是看到我穿著一身門衛的服裝,便說:“你又不是官兒,跟你說什么也沒用。”
我說:“我可以寫成材料,幫你們說話。”
她這才停下腳步,停下揮動大掃帚的手臂,把掃帚柄靠在肩上,雙手活動著手腕,右手還不時地按摩左手腕的關節,看來環衛工人每掃一掃帚地面,都要用一定的力氣呀,她現在要休息一下。另外兩個環衛工人可能是聽到了能寫成材料之類的字眼兒,急忙聚集過來,他們說:“能幫助我們往上提提,這太好啦!現在有的人太不文明,我們掃街的時候,垃圾車就停在旁邊,他們不把垃圾往車上放,專門扔在我們腳底下……”一位男環衛工說:“我們干的是一種最下賤的工作,只有街上垃圾成堆,人們才能想起我們。”另一位男環衛工說:“要說辛苦,爭創文明城的那年最辛苦,每天都加班加點,用我們的奉獻扮靚了省城的大街小巷。”
是啊,如果沒有環衛工人的辛勤勞動,我們的城市將會是什么樣子!我望著三位環衛工人和他們拉著的垃圾車,深情地說:“真不容易啊!一年到頭地這么干,真是不容易啊!”
環衛工們回答:“我們都習慣了。你們門衛工作也挺不容易的。”
環衛工們的后一句話,一下子把我的心靈與他們的心靈拉成零的距離。
這個時辰,來來往往的行人稀少,接連不斷的車輛稀少,不一會兒,又從飛揚的塵土中跑來幾個環衛工人,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反映著心中積攢的“問題”。我相信:他們所說的是真的。就拿亂扔垃圾來說吧,我們不是也常看到有人不往垃圾箱里扔,而把垃圾扔在地上嗎?我們不是也常看到馬路邊、樹叢中有包著垃圾的塑料袋嗎?這無形中就給環衛工人增加了勞動強度啊!
盡管他們的衣服滿是灰塵,但他們的心靈卻一塵不染。常在報紙上讀到環衛工人拾金不昧的報道。有位環衛工拾到巨款后,在寒風中等了兩個多小時,才找到了失主,當失主拿出錢酬謝她時,她卻分文不收。常看到環衛工人患病了、受傷了,仍然堅持上班的事跡。他們說我們不是怕扣工資,不是為了這點錢,像我們這么長的工齡,又是工傷,歇幾天單位不扣工資,但請假了就要給同事們增加負擔,掃馬路就是我們的職責。其實,越是生活在底層社會的人,越有自尊心,越有他們的優秀品質,越需要得到社會的尊重。
近年來,環衛事業管理不斷創新,市區的快車道由掃地車、灑水車一日三次作業,統一了清掃灑水標準。毫無疑問,這些舉措減輕了環衛工人的勞動強度。省會“環衛工人節”的設立,也使環衛工人的社會地位得到提高。但是穿上環衛服做環衛工,就意味著全年無休。大年三十要加班到夜里12點,把煙花爆竹皮清掃成堆,以防發生火災。
在省城,環衛工的收入不高。所以他們往往“打幾份工”,額外的工作包括撿廢品、當晚班保安、推著小車上街擺攤、幫人在街上發傳單等等。
我不能耽誤他們太多時間,他們每天都有自己的任務。從凌晨兩點多鐘到七點多鐘是環衛工人的上午班,下午班從兩點多鐘開始干到六點鐘左右。
與環衛工人的短暫交談結束了,但掃街的“沙、沙、沙”的聲音卻沒有停歇,我腦海里存留下那位女環衛工在停頓的一瞬間,為了減輕疲勞,抱著掃帚雙手揉肩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