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家長制遺風之下的民主訴求

李娟

摘要：自1840年鴉片戰爭伊始，中國這輛巨型火車正式開始步入現代化轉型的軌道。在中國轉型的過程中，傳統的慣性總是流連忘返，民主的腳步卻又顯得步履蹣跚。在自秦開始的中央集權的熏陶下，改革開放前中國的民主化過程總是表現出走一步退一步的尷尬局面。不得不說，中國轉型的艱難，其原因也在于自己的特色——家長制遺風。

關鍵詞：家長制；民主訴求；破解

中圖分類號：D693.0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9324（2016）04-0100-02

現代化是一個政治、經濟、文化全方位互動的過程。在政治方面，現代化意味著從專制到民主的過渡。雖然，自上世紀70年代開始，第三波的民主浪潮席卷了全球五大洲，參與第三波的國家中，不是回復到威權主義，就是其民主制度遭受嚴重侵蝕。這對已經建立社會主義民主的中國具有重大的啟示。對于中國來說，在觀念層面上，對社會主義民主的威脅來自普遍存在的家長制遺風。

一、家長制的含義，特征及產生原因

1.家長制的含義。家長制原意是指家長擁有統治權力的家庭家族制度。“家長”一詞最早出現于《墨子·天志》上：“惡有（哪有）處家而得罪于家長而可為也？”可見家長在家中是不可得罪的絕對權威。一般認為家長制起源于父系氏族公社的父權家庭。作為一種社會存在的家長制，主要生存于前現代社會，是自然經濟、小農經濟條件下的產物。而作為一種理論的家長制，學界對它的看法是，“家長制認為國家由家族擴大而成，可以按照家庭治理方式統治國家。該理論以父權和夫權為中心，強調權威的自然存在，具有專制主義的性質。”根據這個說法，我們可以窺見，家長制說涉及國家起源并將家與國劃為一體；同時，在對權威的辯護上，家長制說認為權威是自然存在的，必然會排斥權威來源于同意。

2.家長制產生的原因及特征。關于封建家長制產生及其存在的原因，王玉波在其《歷史上的家長制》中概括為四點：（1）經濟專制是封建家長制的基礎。在我國封建社會的封建禮制中規定：家庭財產，不論房產、地產，都屬于家長名下，家長享有對這些財產的占有、使用、收益、處分的權利，家庭的全部收入，均歸為家長。（2）思想專制由經濟專制派生，并與之相統一，也都是封建孝道的基本要求。在封建社會，家庭成員必須以家長的意志為轉移，以家長的是非為是非。（3）尊卑關系是整個封建禮教、孝道、家長制的前提。（4）封建家長制比較有代表性的特征體現在家規家法上。由于奴隸社會與封建社會都實行宗法等級制度，所以西周的宗法倫理觀念被保存下來，把由孔子倡導的倫理道德繼承和改善為“三綱”、“五常”的封建禮教。這種封建禮教都是封建家長禁錮妻兒的思想和行為的有力武器，也是封建家長制下實行個人專制的精神支柱。其實，家長制也是政治道德化的一個表現。

3.現代中國家長制的遺風。現代中國的家長制遺風的產生與中國的革命進程有著很大的關系。民國時期建立后，從形式上看中國已建立共和政體，但實質上并未實現政治轉型，家長制亦未被清除。袁世凱等北洋軍閥本來就是封建官僚的殘渣余孽，他們公然鼓吹封建文化，推行專制政治，視民主“共和為無物”。其后，蔣介石公開推銷封建的“四維八德”，叫嚷恢復“我國固有的倫理”，“以忠孝為根本”，同時鼓吹“一個主義，一個政黨，一個領袖。”在這種“黨國一體”的“政治家長”的統治下，封建家長制未能得到真正的清算。

在改革前的中國，家長制的遺風主要表現為：政治上實行蘇式的高度集權，家天下思想以黨天下的形式出現，家國同構被轉化為黨國同構。“以黨代政”，“以黨代法”，“以黨管企”，用鄧小平的說法就是黨過去包辦一切，干預一切。在此遺風影響之下，堆積了三大弊病：（1）權力過分集中，黨的一元化領導蛻變為個人專斷。（2）官僚主義盛行。（3）特權滋生，權力運行偏離程序與法律。弊病的根除速度總是顯得不盡如人意，這股家長制的遺風依舊盛行于現代中國。

二、民主的訴求

1.民主的概念。民主并不是一個現代詞匯，漢娜阿倫特有云：“民主是古代的，而極權是現代的。”但現代社會背景下，民主有了與以往不同的含義。在古代，民主是亞里士多德政治分類學說中一種政體形式，指的是多數人的統治。而洛克認為，“民主就是按照人民的意志進行政治統治。”盧梭則認為，“人民的同意是在人民的共同意志基礎上形成的。”由上可以看出，現代意義上的民主首先就包含了主權在民，即人民主權的預設。民主主義學說認為，現代政治的合法性源泉在于人民主權，并在如何實現人民主權上，強調古代的直接民主已經不適應于現代化大分工的社會，嘗試直接民主無異于作法自斃，而將人民主權的制度路徑放在代議制民主之上。

2.現代民主的邏輯與家長制的區別。需要強調的是，現代社會的開啟，是筑基于國家與社會的二元裂分的基礎之上的。現代善治總共有五大價值要素：自由、民主、法治、憲政、共和。民主這一價值應該放在這樣的系統中來考察。民主的訴求只能是一種對應于公共的要求，如果侵犯自由，民主就已經變質了。國家是當然的公域范圍，國家權力與個人權利始終處在此消彼長的沖突之中。家長制作為一種前現代社會的學說，與民主最大的區別就在于并不存在對公域、私域劃分的回應。民主與家長制在理論上還有以下區別：（1）權力的來源：現代民主乃是政道的民主，最高權力的來源被認為是政治權力來源于人民的授權。家長制在對權力的辯護上與其格格不入，它并不關注政道民主，而是關注治道的民主，即皇權運行要合理，施行仁政。家長制說認為權威來源于父權，夫權。（2）對家與國的認識：家長制說認為家國同構，以治家方式論證。（3）在對權力的態度上：家長制說認為權力應該是絕對的。在前現代社會，政治權力確實是絕對的，國域之內的人民盡皆皇帝子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現代民主訴求中，權力并不是絕對的，認為國家權力應該要有一個橫向與縱向的劃分。

三、家長制遺風的破解之道

在現實生活中，家長制遺風不僅僅是一個思想觀念，在制度層面也體現出家長制的色彩。尋求此類問題的解決之道，需要在思想文化和制度兩方面共同入手。要徹底解決困擾中國的家長制問題，就是“要解決思想問題，也要解決制度問題。”“制度的問題不解決，思想作風的問題也解決不了”。只注重解決思想文化上的家長制，制度上的家長制會為其提供再生資源。偏向解決制度層面的家長制往往會治標不治本。

1.制度層面。制度層面的家長制，其主要原因在于民主集中制下，集中往往取代了民主。強集中而弱民主是由權力結構不合理、黨內民主不健全、權力監督不到位造成的，所以，要從制度層面上解決家長制，就要從這三方面入手：（1）權力授予不合理：按照現代政治中“主權在民”的民主原則，國家權力必須來自于人民的授權。小平同志指出，社會主義民主就是要“充分發揚人民民主，保證全體人民真正享有通過各種有效形式管理國家”的權力。如何漸進的一步步由村官直選到鄉直選、到縣直選、到市直選，是一個有效避免家長制遺風的重要課題。同時，黨外民主力量的源泉在于黨內民主，在黨內發揚民主作風是必要之路。（2）權力結構中的黨政不分、責權不明：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地位是由其自身性質所決定的。在社會主義國家，黨處于核心地位。但黨與人大，黨與政府的關系一直難以理順。在地方政府，各級人大的一把手（人大主任）都是直接由黨的常委或書記兼任的，這就會造成人大成為黨的衍生機構，無法獨立行使自己的職權。權力需要一個適度的范圍，這已經被現代史所證明了。解決黨政不分的問題，或許可以從黨委書記不兼任人大主任這一方向上尋找突破口。（3）有效的監督：阿克頓勛爵有句至理名言，“權力傾向腐敗，絕對權力絕對腐敗”。要加快建立健全決策、執行、監督相互制約又相互協調的行政運行機制，深入推進政務公開，完善各類公開辦事制度，讓人民群眾更直接地監督政府，做到權力行使到哪里，監督就跟進到哪里，確保行政權力規范運行，確保領導干部干凈從政，確保行政權力真正用來為人民服務。

2.思想層面。家長制與民主思想格格不入，兩者之間存在一個斷裂地帶。如何彌補這個斷裂帶就成了使民主獲得健康、良性發展的重要推動力。從思想上來說，邊界、法治以及治理等觀念的深入人心成為對抗家長制的有力武器。（1）強調邊界意識。作為一種價值，民主是一種派生價值，自由才是原生價值。在政治實踐中，民主不能妨礙自由，個人的自由應該以他人的自由為邊界。家長制下，掌權者濫用權力，侵犯個人權利的思想根源都在于沒有一個邊界意識。（2）倡導治理理念。家長制為一個不受限制的權力做辯護，可能在短期內會有著可觀的效率，但是長時間看，這是得不償失的。其在權力結構上，家長制主張金字塔型結構，而治理理論則要求將權力結構拍扁，尋求公私部門的合作。（3）落實法治觀念。法治的核心在于法律主治，規則意識是其內在要求。法治排斥權力無限擴大，強調權力應該是一個受限制的權力，掌權者是服從憲法和法律的掌權者。況且，在家長制盛行之地，孱弱的公共理性達不到推動民主深層次發展的要求，需要依靠法治保護產權，維持必要的規則，才不至于使民主走向歧途。

四、結語

我國是一個封建傳統特別濃厚的國家，在現實生活中，家長制遺風仍然影響著一些部門和地區的黨內生活。我們需要認識到，中國在改革道路上就是要擺脫家長制遺風的束縛，逐漸深化民主制度，不斷回應人民的民主訴求，通過制度建設和思想建設深化改革。在處理家長制遺風的問題上，不僅僅需要發揚黨內民主，更需要中國社會的政治文化來一次大的更新和轉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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