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 發,蔡志堂
(上海理工大學 管理學院,上海 200233)
現有研究文獻主要集中于“營改增”和企業所得稅的具體改革原因及路徑。財產保險業存在的營業稅高稅負問題源于財產保險業中最大支出的賠款業務不能抵扣(尹音頻、魏彧,2012)[1],同時也不能抵扣貨物和勞務采購項目的增值稅稅額,以及收入確定時間設置不合理等(趙宇龍,2015)。[2]為了促進財產保險業的發展,應當對直接收費業務征收增值稅,對隱性財產保險收費服務按照收支流量法來計算增值稅(譚立,2014)[3],對出口財產保險服務繼續實行免稅(劉天永,2013)。[4]盛和泰(2014)則提議對財產保險業全面實行“營改增”。財產保險企業存在實際所得稅稅率相差較大、稅負不公平與稅基設置不合理等問題。[5]劉初旺(2010)建議準備金扣除比例應按保險精算結果計算。[6]閆澤瀅(2013)認為應該把實際保費收入*實際保費收入是全部保費收入扣除退保金等之后的余額。調整為全部保費收入。[7]
這些文獻基于財險企業的稅負不公平與稅負過重等問題,提出了稅制改革的意見和建議。然而,財產保險業稅制改革會對三個主體的福利水平產生影響:其一,通過影響中資財險企業的利潤,進而影響企業的福利水平;其二,通過影響財產保險產品的價格,從而影響消費者的福利水平;其三,波及到政府的稅收收入籌集,進而影響到政府的福利水平。因而,需要考量財產保險業稅制改革的社會福利效用。
測算行業稅制改革的社會福利效應一般有兩類研究方法:一是在局部均衡視角下,不考慮各行業間的相互作用,測算該行業稅制的社會福利效應。邵全權(2009)運用戰略性貿易政策框架,將中外資保險企業、消費者和政府納入社會福利函數,考察了稅制改革的經濟效應。[8]程子建(2011)運用間接稅導致的價格變化給消費者帶來的補償性與等價性變動來分析不同的間接稅對消費者福利效應的影響。[9]鄔彩霞(2013)運用博弈論和環境政策的框架,分析環境調整稅對社會福利的影響。[10]姜鴻等(2014)通過構建局部均衡模型來研究碳關稅對兩個國家社會福利的影響。[11]二是在一般均衡的視角下,考慮各行業間經濟行為的相互作用,綜合測算稅種改革的總福利效應。嚴成樑等(2010)基于內生性增長模型來考察所得稅對社會福利效應的影響。[12]肖皓等(2014)采用動態CGE模型,模擬了金融保險業增值稅稅率在5%和6%的情況下居民福利水平的變化情況。[13]曹清峰等(2015)利用數值模擬方法對房產稅的福利效應進行了模擬。[14]由于建立CGE模型對數據要求很高,本文將采用第一種方法進行研究。
將中資與外資財險企業劃分為兩個陣營,然后引入中外資財險企業的利潤函數。為了計算企業的利潤函數,預設三個假定:
假定一:中外資財險企業的邊際成本不變且固定成本可以忽略不計;
假定二:中外資財險企業提供同質的保險產品,且國內需求函數為線性的;
假定三:中外資財險企業各類準備金的提存比例相同,且利潤總額為非負。

由于中資財險企業的保費收入遠大于外資財險企業,居于保險行業的支配地位,外資財險企業往往只能依據中資財險企業的產量來相應調整自己的產量。產量調整結束后,企業獲得各自的利潤,政府獲得相應稅收,消費者效用也得到了相應的滿足。因此,運用斯塔克爾伯格模型來求解上述博弈。
由于中外資財險企業面臨相同的增值稅稅率(t)和企業所得稅稅率(T)*使用t簡化處理中外資財險企業面臨的相等的增值稅稅率;同理,使用T簡化處理中外資財險企業面臨的相等的所得稅稅率。,故其產量函數有:

(1)
然后,把(1)式代入中資財險企業的利潤函數求得:
(2)
首先,求企業所得稅稅率與中外資財險企業的產量變化規律。
從式(2)可以看出中外資財險企業的最優產量都與企業所得稅稅率無關,這是由于企業所得稅是直接稅,不能夠進行轉嫁,因此不會影響均衡產量,故在求解均衡產量時也就不體現企業所得稅稅率。其次,求增值稅稅率與中外資財險企業的產量變化規律。由中外資財險企業的產量函數對增值稅稅率(t)求偏導數,得到:
(3)

社會福利是通過消費者剩余、中資財險企業的初始利潤*外資財險企業的增值稅和所得稅增加了本國政府的稅收,從而提升我國社會福利水平;但是外資財險企業的凈利潤是屬于外資的,不會增加我國的社會福利水平。以及本國政府從外資財產保險企業征收的稅收*本國政府獲得的中資財產保險企業的稅收反映在中資財險企業初始利潤函數中。加總得到的,社會福利函數可表示為:
W(Qi,Ti,ti)=U(Q1,Q2)-P(Q1,Q2)(Q1+Q2)+P(Q1,Q2)Q1-C1+T[(1-t)P(Q1,Q2)Q2-C2]+tP(Q1,Q2)Q2
將前面的獲得中資和外資財險企業的均衡產量代入上面福利函數可知:



1.企業所得稅稅率與社會福利的變化規律。對企業所得稅稅率求偏導得:


2.增值稅稅率與社會福利的變化規律。對增值稅稅率求偏導得:


通過觀察可知,對增值稅稅率求偏導會出現三次方,即會出現虛數根,說明增值稅稅率變化對于社會福利的影響是不確定的,增值稅稅率變化對于社會福利的影響與保險市場的規模(A)、消費者的邊際效用(B)、中資和外資財險企業的成本結構(Ki)有關。這是因為增值稅是間接稅,可以進行轉嫁,增值稅稅率的提高會減少消費者和企業福利水平,但可能會增加政府的稅收收入。
1.成本指標和產出指標。估計財產保險業的成本函數,首先要確定投入成本指標。現有研究中關于保險行業的投入成本一般包含勞動成本、資本以及所投入的物料。但是現有保險業的公開數據并不提供人員工資、職場租金和固定資產折舊與購置等相關數據,而是將它們歸入會計報表中的營業費用。由于保險行業和銀行業的經營特征和會計報表有很大的相似性,參照遲國泰等(2005)對商業銀行投入成本和產出的選取方法,選擇手續費用和營業費用作為投入指標。[15]在財產保險企業支出中,除了賠款支出外,主要的投入就是營業費用和手續費。因此,采用營業費用來替代人員工資、職場租金和固定資產折舊與購置的投入總額。手續費用是財險企業為取得保費收入而支付給保險中介機構的費用,可視作成本。
關于保險行業產出指標的選取,主要分為生產法和中介法兩大類。生產法是指將保費收入、投資收入等項目作為保險企業的產出指標。中介法認為財產保險行業的產出指標應該以其提供給被保險人的服務來衡量,因為會計報表中的已賺保費不是產出的數量而是收入。因此,本文選取中介法來確定保險行業的產出指標。主要參照劉志迎等(2007)[16]對保險業產出指標的選取方法,保險企業主要為保戶提供風險分擔服務及中介服務。風險分擔服務替代變量是保險企業給被保險人的保險賠付金,數據來自于企業損益表中的“賠付支出”項目。中介服務的替代變量是責任準備金的增量,用本年度的準備金總額減去上年度的準備金總額來衡量。財產保險企業的投入與產出指標體系見表1。

表1 投入與產出指標
2.影響成本因素。(1)企業產量(Q):從傳統的管理學看,企業規模越大,組織越僵化,企業的經營效率越低下;從經濟理論來說,具有一定規模的企業可以通過規模經濟來降低企業的成本。各企業的規模用保險賠付與責任準備金增量之和來衡量。(2)手續費用(PDG):財產保險企業的業務發展依賴于外來中介機構的服務支持,通過和中介機構的合作達到專業化分工,形成優勢互補來降低企業的成本。手續費用可間接地反映財險企業的管理結構是否合理。(3)管理費用(MEP):財險企業的業務經營與銷售和管理人員的服務支持分不開,一家管理費用高的企業帶來收入提高的同時會帶來成本的上升。(4)虛擬變量(DMV):DMV=0代表中資財險企業;DMV=1代表外資財險企業。兩類企業在經營上各有優缺點,中資財險企業擁有本國傳統文化背景,熟悉本土財險市場的環境;而外資財險企業秉承外國保險企業的經營理念和先進的管理技術。
財產保險業稅制對社會福利的影響取決于中外資財險企業的成本結構,因此,需要計算企業成本函數和需求函數中的參數。
在中外資財險企業成本函數分析中,采用多元回歸分析方法。模型如下:
Ci=β0+β1Qi+β2PDGi+β3MEPi+β4DMV×Qi+εi
(4)
在需求函數分析中,采用如下模型:
Qt=α0+α1Pt+εt
(5)
其中,Ci表示第i家財險企業的總成本,總成本為保險企業的營業費用、賠款支出與手續費用之和;Qi表示第i家財險企業的產出數量,產出數量為保險企業每期賠款支出與責任準備金增量之和;PDGi表示第i家財險企業的手續費用;MEPi表示第i家財險企業的管理費用;DMV表示區別中資與外資財險企業的變量;Pt表示需求函數中消費者對保險的需求價格,用保險企業的總收入除以產出數量來表示;Qt表示消費者對保險的需求總量,用財險企業的產出數量表示。

表2 21家中外資財險企業的資本性質、成立時間及7年間市場占有率
資料來源:中國保監會官方網站。
本文共選擇了126組樣本數據,選取的中外資財險企業以各企業2013年所賺的保費收入排名為標準。包括2008~2013年21家主要財產保險企業,它們所賺取的保費收入占財產保險業務總量超過87%。鑒于對境內保險機構辦理出口保險業務不征收間接稅,剔除中國出口信用保險企業。由于安盛天平保險是2013年由外資保險企業(安盛集團)合并中資天平財險組成的,史帶財險是2014年由外資保險企業(史帶國際)合并中資大眾保險組成的,導致成本結構和中資財險企業相似,因此去掉這兩家外資企業;富邦財產保險企業是2010年才成立的,也把該企業去掉。

表3 樣本數據的統計描述
注: C、Q、PQ 、MEP、PDG的單位是億元人民幣;資料來源:《中國保險年鑒》2009~2014年卷。
分別求出中外資財險企業的成本函數中的參數,有效樣本為126個。然后再求出需求函數的參數,有效樣本為66個。*由于中資財險公司的很多業務來源于央企、隱形政策,得到政府的特殊支持,同時在單獨進行回歸時系數也不顯著,因此去掉中資財險公司樣本,有效樣本為66個。運用stata12.0計量軟件,經多次逐步回歸及驗證,得到以下表4結果。

表4 財產保險企業2008~2013 年的社會福利效應
注:***代表1%的顯著;**代表5%的顯著;*代表10%的顯著。

本文構建了消費者效應、政府稅收與企業利潤三者之和的社會福利函數,運用斯塔克爾伯格模型解出財產保險業稅制與社會福利效應的關系;之后利用2008至2013年間21家財產保險企業的數據進行參數估計。研究發現:
第一,企業所得稅稅率對中外資財險企業的最優產量沒有影響,而提高所得稅稅率會提升社會福利水平。這是因為企業所得稅是直接稅,不能向消費者轉嫁,因而不會影響消費者的消費量,同時也不會影響財產保險業的產量*此處默認財產保險業的產量是根據消費者的需求來確定的,即供給與需求相等。;但提高企業所得稅率,能夠增加政府從外資財險企業獲得的稅收收入,從而提高本國社會福利水平。得出這樣與經驗觀察不同的結論主要是基于兩點假設:其一,每家財險企業各類準備金的提存比例是相同的,以保證其實際所得稅稅負相同;其二,外資財險企業的利潤都是非負的,政府能夠從提高企業所得稅率政策中獲得更多的稅收收入。然而現實是2014年人保財產保險實際所得稅稅率為 21%,而天安財產保險實際所得稅稅率為0.4%;同時大部分外資財險企業都是虧損的。因此,提升社會福利水平的前提是確保財險企業實際承擔的所得稅稅率相同且都能夠獲得利潤。具體建議上,通過優化企業所得稅的稅基,準備金扣除應按保險精算結果,使得企業實際所得稅稅率相同。對于財險企業手續費及傭金的稅前扣除基數,應該把實際保費收入調整為全部保費收入,對于業務招待費扣除基數,應以原保費收入為基數,不再作未到期準備金提轉差調整。同時,由于財產保險的特性,虧損的企業大部分是中小型財險公司,可給予一定的政策優惠,提高這些公司的盈利能力水平,從而提升社會福利水平。
第二,從理論上看,在企業所得稅稅率不變的情況下,增值稅稅率的變化會影響中外資財險企業的最優產量,同時也會影響到社會福利水平。不過,增值稅稅率與社會福利水平之間的關系是先負相關后正相關,是一種U形曲線,市場規模(A)、消費者的邊際效應(B)、成本結構(Ki)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這是因為增值稅是間接稅,可以向消費者進行轉嫁,提高增值稅稅率是否會提升社會福利水平取決于政府增加的稅收收入能否彌補消費者和企業福利水平的降低。對理論參數進行實證發現,增值稅稅率與中外資財險企業的產量負相關,降低增值稅稅率會提高社會福利水平。因此,在財險業全面的“營改增”后,站在改善社會福利水平的角度,財產保險業的增值稅稅率設定可略低于其他行業。具體征稅范圍選擇上,對直接收費業務征稅,對隱性財產保險收費服務按照收支流量法來計稅,對出口財產保險服務繼續實行免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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