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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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諧話語與抗爭文化:當前農村社會治理的新機制
胡兵
文章主張通過政治話語“和諧”來導引抗爭文化,尋找當前農村社會治理的新機制。農村社會的抗爭文化與抗爭事件密切相關,往往經過長時間的沉淀比較穩(wěn)定。近年來,隨著形勢的發(fā)展變化,集體公共文化不斷弱化,抗爭事件中政治因素趨向增強,使得抗爭文化轉向“激烈”。引導地域文化、關注抗爭過程、尊重司法結果,化解抗爭政治,使得基層治理更加有序。重建公共領域文化、引導外來多元文化及去除抗爭性的文化,使其轉向“溫和”,從而達到治理的目標,形成和諧有序的社會秩序。
抗爭文化; 和諧話語; 社會治理
關于抗爭政治的影響,西方先后形成了兩大研究傳統(tǒng)。一是主要關注抗爭政治對公共政策的影響;二是關注抗爭政治所具有的重大政治影響[1]。在中國,以往的研究者指出,抗爭行動一方面能夠激發(fā)正面能量,媒體報道中不乏有從抗爭轉而“不抗爭”的底層群體*中國日報報道:“黃竹崗:昔日移民上訪村、今朝致富導師村”;江門日報報道新民村由上訪村變成和諧鄉(xiāng);馬慧斌在碩士論文中也分析了寧夏回族自治區(qū)中衛(wèi)市沙波頭區(qū)文昌鎮(zhèn)黃灣村從原來群眾“扎堆”上訪的“落后村”成為遠近聞名的村民自治“示范村”的過程,參見文獻[2]。,也有底層群眾通過抗爭得以維護正當利益,從而為周圍群體樹立標桿,有助于底層秩序的建立。另一方面,抗爭也會帶來負面影響,一旦處理不當甚至引發(fā)騷亂或暴力沖突。通常說來,新聞媒體對于抗爭負面影響的報道使得官方對于底層抗爭格外敏感,使得抗爭政治的負面影響過分放大,進而使得“維穩(wěn)”成為應對底層抗爭的重要的處理手段。應該說,這兩種結果正是官方處理當前抗爭政治“兩難”處境的原因。
試想一下,如果抗爭者能夠主動判斷哪些抗爭能夠激發(fā)正面能量,從而排除那些帶來負面影響的抗爭政治,那么抗爭政治的數(shù)量將大幅減少,抗爭政治也能夠更好地與官方進行互動,推動官方政策的回應。抗爭者如何有能力進行主動判斷呢?這里抗爭文化便起著重要的作用。這也是西方國家關于抗爭政治的治理政策,即底層民眾通過集體抗議所做的所有政治努力,實際上都是為了建立一個真正的自我管理的社會。本文根據(jù)對中原地區(qū)Z鎮(zhèn)的田野調查,重點討論從基層治理的角度上如何導引抗爭文化。
(一)政治參與與抗爭文化的互動
抗爭文化包括平時的地方性知識結構、規(guī)則意識及怨恨意識,更確切地說,抗爭文化與當?shù)氐恼嘟Y構有著密切的關系,它可以反映出當?shù)孛癖姷恼螀⑴c水平。只有通過有效的政治參與,政治系統(tǒng)才能夠在政治合法性、政策有效性與民眾之間建立廣泛的聯(lián)系。
西方學者曾長期認為社會主義國家主要是動員式參與,自發(fā)式參與并不多,因此不存在真正的政治參與[3]。舒爾茨則不同意他們的看法,認為西方國家的政治參與強調政策制定時公民意愿的輸入,而社會主義國家的政治參與則側重于政策的輸出,即政策執(zhí)行過程中公民的政治參與,因為“在很大程度上,是那些執(zhí)行政策的人在左右實際的政策”[4]。亨廷頓和納爾遜進一步認為發(fā)展中國家政治參與和社會經濟現(xiàn)代化之間存在著相互作用,“動員參與水平與社會經濟發(fā)展程度兩者之間是一種倒‘U’型關系,而自發(fā)參與水平與社會經濟發(fā)展程度兩者之間則呈現(xiàn)一種線性關系”[5]。表現(xiàn)在我國“政社合一”的人民公社體制時,農民主要是被動式參與,進入轉型期之后,作為權勢力量的從屬者,農民的參政意識開始提高,要求保障個性與自我權利的民主意識開始增強[6],當他們發(fā)現(xiàn)制度內的政治參與無法表達自身的利益訴求時,就可能會轉向制度外政治參與,其中抗爭行動就是一個參與的策略。而政經分離的“鄉(xiāng)政村治”模式,也在客觀上弱化了政府對農民非制度參與行為的約束能力,同時增強了他們的組織動員能力。
在Z鎮(zhèn),村民們在政治上的參與基本上只局限于村莊這一級,村莊里遇到重要事件基本都會召開村民會議,每戶一名代表,能夠相對公正地決定本村內部的事情,然而一旦超出了村莊范圍,村民們就難以表達自己的意見和訴求。例如陳崗村2002年進行村干部選舉時,幾經動員,部分村民就是不愿意去投票。訪談中,有村民表示,根本不認識那幾個人,所以沒法選,干脆就不去了。而在村莊中,村民會議的召開頻次往往與村莊的和睦程度有著一定的關系。相鄰的兩個村莊,小明灣村民之間相處較為和睦,大明灣則較為獨立,不時發(fā)生村民爭吵和“罵灣”的現(xiàn)象*“罵灣”描述的是一類現(xiàn)象,就是村民受到損失,由于不知道是誰施加的損失,就在整個村子里開罵,如果施加者沉不住氣,便會出現(xiàn)“還罵”,這樣開罵的村民就達到了目的,揪出了“罪魁禍首”,如果施加者始終不出來,開罵的村民利用阿Q精神勝利法緩解了心里因遭受損失帶來的憋屈感。。筆者試圖尋找出現(xiàn)這種現(xiàn)象的關鍵因素:姓氏構成和村民開會的頻次。重要的還是開會的頻次*大明灣主要由兩個姓氏構成,發(fā)生矛盾的主要是這兩大姓氏的村民之間,筆者一度認為是姓氏影響了村民們之間的交往,后來發(fā)現(xiàn)其他有不同主要姓氏構成的村莊里,村民們也可以相處得很好;而小明灣村民相處基本上是比較和睦的,村民們之間能夠相互幫助,如在莊稼搶收等事件中都會相互幫忙。當然這種現(xiàn)象在近幾年收割機出現(xiàn)的情況下大幅度減少。,作為熟人之間的村民能夠通過開會解決諸多問題,開會能夠相互溝通,緩解村民之間可能存在的矛盾*這可能就是開會、會多能夠得到民眾認可的原因。。因此,在基層,會議就是重要的政治參與的機會,如果缺少這個平臺,就會對村莊文化產生不利的影響,抗爭文化就是這樣與政治參與進行互動的。
(二)基層政治與抗爭文化的碰撞
除了民眾之外,基層政治也影響著抗爭文化的發(fā)展,不同的基層政權運作邏輯,能夠產生不同的抗爭文化形式。歐陽靜討論了桔鎮(zhèn)政權的運作邏輯,將其概括為“策略主義”,指的是當鄉(xiāng)鎮(zhèn)被置于資源匱乏與壓力型體制的多目標、高指標,以及資源匱乏與鄉(xiāng)村社會的治理需求之間的矛盾之中,就呈現(xiàn)出策略主義的運作邏輯[7];陳峰將魯中東村的治理概括為“嵌入式治理”,主要指的是將國家權力嵌入在村莊的社會結構、關系與規(guī)范之中,來實現(xiàn)國家與鄉(xiāng)村社會、國家與農民的有效對接,最終實現(xiàn)國家政策的有效執(zhí)行和地方秩序的穩(wěn)定[8]。在村一級,基層政權指的是村民委員會和黨支部,其運作方式往往影響到村莊的文化氛圍,或者說村莊的文化塑造了基層政權的運作方式。在Z鎮(zhèn),由于各行政村不大,村民之間、村民與村干部之間基本都能認識和相熟,村民與基層政權的關系就容易簡化為村民與村干部、小組長的關系。
訪談中,我們發(fā)現(xiàn),村民們在日常生活中基本上不把村干部當作官員,但在公事中,還是存在著一點敬畏感的。“不逢集的時候,要買啥東西,就去大隊部啊,那里有許多小賣部的,我還去會計那喝過水的”*村民們將村委會稱之為大隊部,見訪談資料。。“我小的時候,當時大隊有一個小干部,為人不好,還偷公家的電,后來都被我們趕下來了。我們跟大隊部的關系就是你對我們好,我們自然就對你好。”村民們把村民之間樸素的相處法則移植到與基層政權的關系中,取得了較好的效果,相互之間相處融洽。而基層政權要想與村民之間進行良好的互動,也必須遵守村民之間的相處法則,尤其當外來文化與鄉(xiāng)村文化發(fā)生碰撞時,基層政權首先需要的是考慮外來文化與原有文化如何共處,再引導村民們進行處理,這就是考驗基層政權的關鍵時候。
(三)制度變遷與抗爭文化的關系
村民與鄉(xiāng)鎮(zhèn)政權的關系就基本上屬于純粹的“契約”關系,村域文化對應著基層政權的制度變化。舒爾茨曾詳細考察過前南斯拉夫和前東德兩個社會主義國家的現(xiàn)代化歷程,認為社會主義國家的自發(fā)式政治參與,無論是制度內形式還是制度外形式,都具有推動制度性變遷的功能。由此他提出一個完整的社會主義國家現(xiàn)代化政治參與制度性變遷模式,并大膽預測,隨著社會主義國家現(xiàn)代化進程的不斷推進,由此引起的政治參與以及相應的制度性變遷可能會達到一種相當極端的程度,即推動社會主義國家的性質發(fā)生根本性的變化[4]。遺憾的是,這些研究并沒有涉及中國,尤其是在中國現(xiàn)代化進程中農民的政治參與。在Z鎮(zhèn),村民們幾乎見不著鎮(zhèn)干部,相比去村委會的次數(shù),他們很少去鎮(zhèn)政府。他們基本通過政策文件與鄉(xiāng)鎮(zhèn)政府相處,其關系變化,基本上可以歸結為制度的變遷。
在農業(yè)稅取消之前,村干部的一項重要工作就是收稅。早期,農民就是借糧吃飯也會交稅。后來,部分農民開始躲避交稅了,他們覺得稅收太重了,應該少交點,“如果不能少交,那就晚交”,這個過程村民就與收稅干部發(fā)生了摩擦,在某些地方甚至會發(fā)生暴力沖突。村民們知道交稅天經地義,但稅收過重就不是天經地義,就可以反抗了。直到減免農業(yè)稅甚至發(fā)補助后,農民對政權的認識又改變了,“政府確實是農民的大恩人”,甚至有村民擔心“如果不交糧,那部隊士兵吃啥,還能保家衛(wèi)國么?”農民的這一系列認知的變化始終與稅收制度的變遷相聯(lián)系,可以說農民的認知影響到中央政府對稅收政策的調整,相應的,稅收政策的調整也影響到農民對政府的看法。
2012年發(fā)生在河南的“平墳運動”,與農民的文化是格格不入的,但是這又是制度的強制性措施,所以農民只能在表面上遵守。2013年春節(jié)期間,一座座“墳頭”又會自然而然地生長出來。當然如果這種制度一直很嚴厲,農民的文化勢必會受到改變,“平墳運動”中一部分農民的祖墳已經永久性搬到公墓中了,他們的祭祀文化也相應地發(fā)生改變。所以,從長期來看,抗爭文化的變化影響著制度的變遷,而制度變遷更是對抗爭文化的走向起到關鍵的作用。
(一)集體公共文化的弱化
農民一般會選擇有水源的地方定居,每一個村莊都有池塘。近年來,池塘卻成為村莊管理的困境所在。由于村莊中生活污水大都會流向池塘,形成淤泥,到了夏天,水質容易變臭。所以,需要定期對淤泥進行清理。這需要村民們的共同合作。
以Z鎮(zhèn)小明灣為例,村民們逢過年都會分到池塘中的魚,形成“年年有余”的和諧圖景。然而,到了1998年,外出打工村民逐漸增多,留守村民不愿意進行繁重的淤泥清理勞動,于是淤泥清理便開展不下去。到了外出人員春節(jié)回家后,村民們便開會討論清理淤泥工作。有人提議將清理淤泥工作換算成工分,每戶人家按照工分來出力,如果不出力便出錢,這項提議得到了村民的響應,但接下來換算成多少工分就有著嚴重的分歧。連續(xù)開了兩次會依然沒有結果。于是,留守村民召開了一個會議,決定由承包池塘養(yǎng)魚的村民負責清理淤泥,作為回報,不用再向村民分魚了。
從淤泥清理這件事中,可以看出,村民之間的合作精神不夠,經歷市場經濟的沖擊之后,原有的集體合作的文化傳統(tǒng)受到了挑戰(zhàn),村民們愿意將不平等的地方折算成金錢,以金錢彌補。外出打工村民無法參與清理淤泥工作,理應拿出一部分錢來。而他們覺得,由于享受不到池塘帶來的“便利”,所以不應該承擔一樣的義務。于是,留守的村民剝奪了所有村民享受的分年魚的“福利”,換成原本該承擔的維護池塘環(huán)境良好的“義務”。很顯然,在這樣人人必須承擔義務的公共物品面前,村民們依賴簡單的文化和智慧能夠處理面臨的困難。然而,在更大的需要創(chuàng)造新的公共物品面前,或者村莊外公共物品的建設方面,村民們的這種文化便不足以應對了。
有一條灌溉渠道經過Z鎮(zhèn)小明灣、大明灣、石子崗、大余灣、竹崗等村莊,按道理應由這幾個村莊共同完成維護工作。但實際是,每個村莊都不維護。小明灣村民認為,自己村莊的農田由于灌溉情況較好,灌溉渠道的作用不大。竹崗的村民覺得,應該只維護到竹崗的這一段渠道。石子崗的村民認為,由于村莊主要是旱地,對渠道的使用不那么迫切,因此不用維護;大明灣的村民則認為,渠道先經過小明灣,他們不維護,我們維護也沒用。于是,2002年旱年,是大余灣的村民氣沖沖沿途維護經過大明灣、小明灣、石子崗、竹崗的渠道來進行灌溉。這種“公地的悲劇”幾乎在許多村莊都上演過,村里開會時,各村民小組長都反映過,也爭吵過,但是似乎依然沒有得到很好的解決。如果發(fā)生因這種本該解決好的問題而產生相互之間的沖突,那就是因村莊文化而引起的治理困境了。
可以看出,為什么新中國成立初期,依靠集體文化的影響,許多村莊都建設了大量的水利設施;而現(xiàn)在,村民不用說創(chuàng)造公共物品的增量了,卻連公共物品的存量都管理不好。顯然,這里的關鍵就是村莊的文化變了,這種因形勢的發(fā)展變化及外來力量的沖擊對村莊原本文化的改變所產生的新文化,便是抗爭文化的重要來源。
(二)抗爭政治因素的增強
村莊里的這種文化除了影響到對公共物品的治理外,還能影響到居民的利益訴求。當我們看到兩個經濟條件等大致相同的村莊一個抗爭不斷,一個則秩序井然,我們不禁會問,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如果分析前幾年頻發(fā)的出租車集體罷工事件,就會發(fā)現(xiàn)其引發(fā)原因幾乎都包括勞資經濟利益矛盾。于是,許多人認為,這些經濟利益矛盾就是集體事件發(fā)生的主要因素。如果按照這個邏輯,經濟利益矛盾越大的城市出租車司機其發(fā)生抗爭的可能性就越大,但在已發(fā)生的出租車司機罷工的城市來看,并不支持這一點*關于出租車份子錢,不同城市收取數(shù)額不同,下面列舉一些城市2012年出租車每月應交的份子錢,當然影響出租車司機經濟利益的是每個月賺了多少錢,即份子錢與運營收入共同決定了出租車司機的收入。北京:單班車5 175元,雙班車8 280元;上海:每月8 200元;重慶:每月8 000元左右;深圳:紅色出租車每月11 743元,綠色出租車每月8 530元;南京:各家出租公司不完全相同,每月7 000元左右;武漢:每月5 000元;西安:每月8 800元;長沙:每月3 000元到5 800元不等;蘭州:每月3 945元(以上數(shù)據(jù)來自中廣網、CCTV經濟信息聯(lián)播、南方日報、龍虎網、三湘都市報、中國甘肅網等媒體報道)。從這些對比看,似乎西安出租車份子錢“全國最高”(載2013年1月17日西部網:西安打車難調查:出租車份子錢為何‘全國最高’)。但在西安,近幾年并沒有發(fā)生過出租車司機集體罷工事件。。顯然,在勞資經濟利益矛盾方面,不同城市的抗爭文化能夠對部分經濟利益矛盾進行過濾,只有經濟利益矛盾突破了抗爭文化的“包裹”和“勸說”,抗爭事件才會發(fā)生。回到農村,不僅不同的村莊抗爭程度不同,即使是同一個村莊,經濟條件大致相同的家庭發(fā)生的抗爭程度也不同。這就需要抗爭文化來解釋,其化解也需要從導引抗爭文化這個角度入手。
Z鎮(zhèn)小明灣有一戶家庭,戶主男性,他終生未娶,據(jù)說是年輕的時候因為健康原因耽誤了。他待人非常和善,衣著很干凈,見面都保持微笑,沒有文化,話不多,但很愿意與小孩玩。他這輩子幾乎都沒有與別人吵過架,所以在村中很受人尊敬。60多歲時去世,村里很多人非常不舍。
小明灣還有一戶人家,五保戶,沒有小孩。他們經常為了不同的小事與村里人爭吵,所以村民也不照顧他。2005年,他與另一戶人家在打谷的時候,突然下雨了,村里人都幫助另一戶人家搶收,他們家的谷場便被淋個底朝天,這件事對他們打擊很大。此后,對村里人的態(tài)度有所好轉,能夠逐漸融入村里人的文化了,吃飯的時候也愿意端著飯碗到人群中聊天。
徐余灣也有一位“老光棍”,沒有兄弟,家里收入來源主要靠種田,但由于好吃懶做,經濟條件非常一般。他名聲在四周非常不好,偷雞摸狗、占人便宜之類的事非常多,村民也能猜到是他干的,但也無可奈何。后來他去世的時候,大隊部的人用薄薄的棺材板將他送走了。
從這三個例子可以看出,同一個村子里的兩戶人家一戶溫文爾雅,一戶“橫行霸道”,后來經過多年的相處和感化,這戶橫行霸道的人家大有改觀,最后過上了幸福的晚年生活。另一個村子的“老光棍”由于行為處處招人討厭,最后在唾棄中“默默死去”。從實際情況看,這三戶人家無論是經濟條件,還是社會地位都處于弱勢的位置,但他們發(fā)生抗爭行動卻取決于其他條件,這種其他條件就是他們自身對于“所處地域環(huán)境”的認識,就是“抗爭文化”。如果周圍的環(huán)境能夠幫助他解決困難,他們?yōu)榱嗽谶@種環(huán)境中更體面的生活,就很少去進行抗爭;如果所處的環(huán)境促使他欲求不滿并不斷激發(fā)這種不滿,那么處處都可能發(fā)生抗爭行動,甚至是“無理取鬧”“胡攪蠻纏”。相應的治理應從周圍環(huán)境入手,如果能夠吸引到周圍群體幫助潛在抗爭者,甚至感化潛在抗爭者,那么就不會刺激他“欲求不滿”的抗爭意識了,就能夠從更恰當?shù)那蓝皇强範巵斫鉀Q困難了。
(一)引導地域文化
近幾年,農村地區(qū)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些變化不僅僅是經濟層面的,也包括農民工返鄉(xiāng)帶來的新思維、輿論媒體報道帶來的影響、涉農政策的發(fā)展變化等促成農民權利意識的不斷覺醒。賀雪峰曾指出,“借土地流轉進村的外來力量,會改變村莊共同體原有的認同與秩序”*“借土地流轉進村的外來力量,會改變村莊共同體原有的認同與秩序”——訪華中科技大學中國鄉(xiāng)村治理研究中心賀雪峰教授,商務周刊,2008(21)。。顯然,上述諸多變化均是進村的外來力量,其帶來的改變是對現(xiàn)有秩序的挑戰(zhàn),農村地區(qū)不斷爆發(fā)的抗爭政治便是證明。從基層治理的角度來說,必須對引發(fā)抗爭政治的因素進行分析和引導。
首先,農民工返鄉(xiāng)帶回來的不僅僅是經濟收入,還包括在城市所增長的見識,他們在外打拼見多識廣,對抗爭行動不再畏懼,他們覺得有一定把握能夠通過抗爭達到目的,所以逐漸地,抗爭成為他們面臨困難時所選擇的重要渠道。其次,自古以來,民告官成功的可能性極小,中國人一直有著“厭訴”的傳統(tǒng)。但如果媒體報道某個地方“民告官”取得了勝利,特別是那個事件與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件大體差不多時,農民就更容易走上抗爭道路了。但由于獲取信息的不對稱,農民并不能完全知道另外案件的所有信息,當他認為兩者大體相同而結果不同時,便認為自己受到了明顯的“侵權”,于是一步一步陷入到抗爭的“泥沼”中,這也是纏訪、重復上訪發(fā)生的原因之一。再次,政策的變化對農民的觀念形成沖擊,當和諧社會建設、取消農業(yè)稅等政策出臺后,他們認為中央對農民是非常照顧的,是基層政府沒有執(zhí)行好政策。因此,他們抱著“有恃無恐”的態(tài)度看待抗爭政治事件的發(fā)生,抗爭成為他們越來越多的選擇。
久而久之,這種“抗爭”觀念逐漸在地域文化中站住腳,逐步發(fā)展成為當?shù)氐囊环N“抗爭文化”。當農民面臨侵權時,一些地方,首先想到的就是“抗爭”,只要稍微感覺能夠有一點成功的可能性,便立即進行抗爭。另外一些地方,只要其他方式有獲得成功的可能性,就不進行抗爭。大多數(shù)地方,則是介入這二者之間,反復衡量各種渠道的可能性。對抗爭文化的引導,便是根據(jù)基層社會的實際情況,使得當?shù)氐目範幬幕瘡目拷範幾呦虿豢範幍姆较颍呦蚝椭C。
(二)關注抗爭過程
除了對抗爭政治進行提前預防外,基層治理還需要正確對待正在進行的抗爭行動。通常說來,“維穩(wěn)”的第一步就是關注抗爭過程,他們的訴求是什么?為什么要抗爭?在什么條件下才能不抗爭?這種邏輯的起點是通過外力要求抗爭者放棄抗爭,這種外力有時是強制性的力量。而抗爭文化的作用是通過“內力”使得抗爭者主動放棄抗爭。兩者的區(qū)別是“維穩(wěn)”通過武力強迫或者收買使得抗爭者放棄了本次抗爭,但抗爭者容易“改頭換面”后又進行抗爭,如此反復。而利用抗爭文化進行導引,是要讓抗爭者感受到抗爭行動破壞了村莊共同體原有的認同和秩序,而本來有義務維持而不是破壞原有的秩序,與這個義務相比,抗爭訴求的利益就微不足道了,那么則必然不去抗爭。
在Z鎮(zhèn),農民遵循著“養(yǎng)兒防老”的傳統(tǒng)觀念,老人晚年與兒子住在一起,遺產一般也是都給兒子。在石子崗,曾發(fā)生過這樣一件事情:2000年,一戶李姓人家男性在煤礦中不幸傷亡,礦廠賠付了16萬元,這在農村是一大筆收入。這戶人家有一兒一女,兒子22歲,剛結婚,女兒19歲,已有婚約,但尚未結婚。在這筆補償款的分配上產生了嚴重的分歧。家里的意見都給兒子,母親與兒子住在一起。然而,女兒的未婚夫不答應了,他們認為,法律規(guī)定,女方有權力獲得一部分財產。雙方就這樣爭執(zhí)不下,并準備“打官司”解決。這件事情的焦點就在于法律與當?shù)貍鹘y(tǒng)觀念發(fā)生沖突,于是村里人紛紛出謀劃策,最終決定由村中長者游說。他們首先跟女方說,在農村一般都是由男孩子養(yǎng)老,如果你分得了財產,就需要你來贍養(yǎng)老人,而這實際上比較困難,換個地方不利于老人安享晚年,并且還會引起其他家庭來效仿,破壞了農村秩序。“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勸服了這個小姑娘。最終,女方放棄了對財產的“爭奪”。這就是村莊文化的引導作用,從而避免了可能發(fā)生的不僅是雙方關系破裂問題,很有可能造成更多家庭因類似問題而引發(fā)的矛盾。然而,隨著時間的發(fā)展,這種傳統(tǒng)“養(yǎng)兒防老”的文化越來越受到挑戰(zhàn)。也可見,外來文化的力量之大,可能終有一天,會改變現(xiàn)有的觀念和做法,在農村形成新的認同和秩序。
(三)善用抗爭結果
對于已經發(fā)生的抗爭事件,其抗爭結果將是基層治理關注的重點,可以利用抗爭結果影響業(yè)已形成的抗爭文化,尤其是農民對法院判決的結果表示不滿,試圖通過上訪來推翻法院判決時,善用抗爭結果就可以通過引導使這類上訪事件不再發(fā)生,將農民的訴求導引到法律的渠道依法加以解決。
2004年,Z鎮(zhèn)有一戶村民因承包村里林地引發(fā)一起官司。他原來承包了村里一片林地,承包期為10年,到第6年的時候,由于林地另做他用,便解除合同給了他一些補償。他覺得吃虧了,就將村集體告上法庭,結果敗訴,他不服,認為法院包庇村集體,于是開始上訪。從2004年到2008年,他的上訪范圍從鎮(zhèn)里到縣里,最終感覺太累了,得不償失,才放棄了上訪。但他至今仍然不服氣,覺得拗不過村里才吃了虧。筆者多次與之交流,他說是按照“高人”的指點來做的。“高人”告訴他,村里這樣做是利用他不懂“法”,欺負他,因此他將村里告上了法院,結果不但敗訴,還讓他支付訴訟費用。他越想越窩火,認為法院是靠不住的,于是一次次向鎮(zhèn)上、向縣里上訪。以他的說法就是想出口氣,但直到最后也沒出這口氣。筆者問他:“是否有考慮過不該打官司,不該上訪?因為村里已經給過你補償了”。他表示,補償基本能夠彌補損失,但是如果不中止協(xié)議,他可以賺得更多,因此,村里應該給他更多的補償。這也是他堅持打官司和上訪的原因。筆者又問他:“如果你管林地的時候,樹木被盜,那損失誰來承擔呢?”他說,當然是他承擔。筆者又問他,“這次協(xié)議終止可不可以認為就是被盜了?這樣心里會平衡一點”。筆者告訴他,官司打輸了就應該停止了。但他覺得法院不可信,他不明白司法是最終的解決渠道。在他的這一經歷中,“高人”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讓他覺得自己一直憋著氣。
在這一過程中,如果村中長者或者基層治理者能夠在他上訪時向其講明道理,就有可能化解這起長達四年的斷斷續(xù)續(xù)的上訪;如果能夠將該案例講述給其他正在因類似事件進行抗爭的村民聽,也能夠打消這類村民的上訪;如果讓村民相信,法院判決的效力遠遠高于政府信訪辦公室決定,村民可能不會再發(fā)生試圖推翻法院判決的上訪了。這些假設就牽涉到治理者如何利用抗爭結果來影響村民的固有認知,利用已有治理上訪的經驗來引導抗爭者以及普通村民的認知,從而對抗爭文化的發(fā)展走向產生積極的作用,善于運用抗爭結果來輔助治理、教化民眾。
“和諧社會”是中國共產黨2004年提出的一種社會發(fā)展戰(zhàn)略目標,指的是一種和睦、融洽并且各階層齊心協(xié)力的社會狀態(tài)。當前,和諧社會建設為“抗爭文化”的發(fā)展走向指明了方向。
(一)重建公共領域文化
在和諧社會建設的大背景下農村如何導引抗爭文化呢?我們可以從兩類例子中得到啟發(fā)。一類是睦鄰文化建設。近年來,城市社區(qū)積極推動睦鄰文化建設,將陌生人社區(qū)打造成熟人社區(qū),使得社區(qū)居民尤其是社區(qū)老人能夠感受到鄰里的關懷。另一類是印度圣雄甘地的絕食行動。他一共組織了14次公共絕食實踐,類似于“饑餓抗議”的絕食情況,較好地實現(xiàn)了政治感化的功能,讓“敵我”雙方達到一種和解和感化。黃迎虹稱之為“感化型政治”[9]。這兩類不同的例子,其實都是在重新塑造“文化”。睦鄰文化建設是城市社區(qū)在“陌生人社區(qū)”中做出的有益探索。“感化型政治”實質上是建設一種感化型文化,將民眾的抗爭方式轉向“感化”訴求上來,進而達到抗爭的目的。
無論是睦鄰點建設,還是“饑餓抗議”,都是在重建公共領域文化。在這樣的公共領域中,村民能夠相互交流,個人面臨的困難能夠在這里得到商量,能夠形成代表自身利益的較為理性的群體意見,不至于一個人“憋了一口氣想不通”。在集體面臨困難時,集體決策首先是形成一個聲音,然后再與基層政府對話,這種方式使得基層治理面對的不再是碎片化的個體,而是步調一致的群體,基層干部可以經常了解并掌握公共領域的信息動態(tài),并積極參與公共領域的活動,就能夠有效引導公共領域討論的議題,彰顯公共領域文化的正能量。這樣,公共領域文化就不再是“同仇敵愾”的“戰(zhàn)場”,而成為“相互感化”的“陣地”,基層政府就可以通過公共領域來宣傳政策主張和具體做法,激發(fā)村民的自治意識,使村民參與到基層治理中來,共同解決所面臨的難題,建立良好的秩序。
(二)引導外來多元文化
在農村場域中,有傳統(tǒng)文化也有現(xiàn)代文化,有小農意識也有農民工返鄉(xiāng)帶來的時尚文化,有根深蒂固的道德秩序也有現(xiàn)代意義的法治觀念,有樸素的甚至是愚昧的想法也有宗教的滲透,這些不同類型的文化在這里交匯卻不能很好地交融,就容易造成一系列沖擊。特別是當村民感覺遭受侵權時,他接受的某些文化便向他灌輸了一口“氣”,使得他要不斷抗爭來出這口“氣”。因此,導引抗爭文化還需要引導好外來文化,以主流文化統(tǒng)領多元文化,拒絕文化糟粕的入侵。
一是現(xiàn)代文化要有序導入。隨著外出務工的增多,一些現(xiàn)代文化的觀念逐漸傳播到整個農村,法律、制度等具有“契約”精神的文化與傳統(tǒng)的鄉(xiāng)村文化正面交鋒,有些是矛盾的,如傳統(tǒng)鄉(xiāng)村文化尊重口頭約定,而現(xiàn)代契約強調書面證據(jù);這些尤其需要基層政府進行正確的引導。二是宗教文化要謹慎處理。農村宗教近幾年的發(fā)展有增多之勢,一些群眾尤其是困難群眾將希望寄托于宗教,教友的訴苦或者互幫互助可以一時解決他們的困難,對于宗教的救濟功能,基層政府要鼓勵,但同時要注意這些地下宗教的附帶功能,防止其誤導村民搞破壞活動。三是物質文化須正面宣傳。城市文化進入農村之后,追求享樂主義等物質文化也隨之影響著村民。基層治理者要對村民進行正面宣傳,倡導勞動致富光榮,樹立一些進步的典型,對一些負面“苗頭”及時制止,村干部隊伍更要以身作則,確保村莊形成良好風氣。四是溝通渠道要暢通無阻,公共領域往往都是以村莊為界限,村民們之間的想法相互都能了解,但與基層政府存在距離,居民如果向上反映問題,則形同“上訪”,這就需要基層治理者走進公共領域,走進農民中間,了解農民的真實想法,有了基層治理者參與的公共領域將會變得更加和諧。
(三)去除抗爭性的文化
在前文中,筆者討論的“抗爭文化”都是廣義上的,即抗爭者做出抗爭行動的文化背景和依據(jù)。他的認知告訴他其他方式似乎行不通了,可以這么干了。而實際上,近幾年,越來越多的地方出現(xiàn)了狹義上的“抗爭文化”,即抗爭性的文化*這些例子近幾年不斷發(fā)生,2013年2月21日,網上曝出“云南省富寧縣剝隘鎮(zhèn)巖村村民在大年初四遭到逾百名中鐵隧道集團員工打砸搶燒,村中房屋、車輛無一幸免,老人小孩逃往深山躲了一夜”的帖子。隨后,富寧縣委宣傳部副部長介紹說,2月12日,中鐵隧道集團的兩名員工騎摩托車路過巖村,因路面泥濘,泥土濺到了幾位年輕村民身上。村民便向他們索要了600元人民幣,隨后又毆打了二人,造成人員受傷。13日,中鐵隧道集團上百名員工便對村民實施了報復,被打砸的共有56戶村民。這種因小事引發(fā)的大規(guī)模沖突的事件時有發(fā)生。。抗爭風氣已經給廣大的農村地區(qū)帶來不好的影響,村民們在遇到侵權時,首先想到的就是抗爭,就是將“事情鬧大”,部分村民還將抗爭政治作為獲得利益的重要手段。
這種抗爭性的文化有如下特征:一是缺乏理性。由于傳媒輿論的過分“引導”,農民認為基層政府的首要任務是確保穩(wěn)定。當遇到侵權后,首先想到的就是去抗爭,而不去仔細分析抗爭的目標是什么,抗爭的結果可能有哪些?二是思維短視。只要自己“吃虧”的,就立即出來抗爭了,他們把抗爭事件獨立與生活環(huán)境之外,殊不知無論抗爭事件是否成功,都會對自身的生活造成影響。三是外人影響。在遇到侵權事件時,往往就會有人來“出主意”,這些主意如果單就抗爭事件本身來說往往是“高招”,但大部分“主意”都把抗爭者的“后路”給封死了,使得抗爭結果有可能偏離當初的抗爭目標,產生了錯誤的走向。四是自身不滿。被抗爭性文化影響的人,往往對自身的境況不滿,一旦受到侵權時,以為“占理了”,便會發(fā)泄出所有的不滿,這就是部分村民孤注一擲來抗爭的原因。
針對這些特征,需要基層治理者以“和諧文化”來去除部分村莊已經形成的“抗爭性的文化”,通過教育引導讓農民繼續(xù)保持勤勞致富、勞動光榮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在遇到侵權時,全面分析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獲取自己應得的利益,而不是輕信所謂的“高招”,覬覦他人的利益。只有這樣,才會去除文化的“浮躁”,才會消除抗爭性的文化,文化的融合才會出現(xiàn),村莊的秩序才會和諧起來。
總之,抗爭文化是促成行動者選擇抗爭的最為重要的因素,也是基層政權進行有效治理和預防性治理的關鍵因素。對抗爭文化的有效引導可以將底層抗爭納入“可預見的、可控的”范圍和有序的渠道中,能夠主動引導底層抗爭的方向,積極消解底層抗爭的策略,還給農村地區(qū)“守望相助、和諧有序”的氛圍。本文給予抗爭文化足夠的重視,希望基層治理者能夠在和諧社會建設的大背景下,通過行政治理、積極教育和文化重建,去除農村文化中的“抗爭性的文化”,營造和諧的文化氛圍,為農村秩序的良好持續(xù)運行創(chuàng)造條件。
[1]謝岳.抗議政治學.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10
[2]馬慧斌.村民自治背景下的村民政治參與研究——以寧夏中衛(wèi)市黃灣村為例.中央民族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1
[3]祁冬濤.政治參與視角下的集體上訪和村民自治——對當代中國農村政治參與和制度性變遷的個案研究∥吳毅,主編.鄉(xiāng)村中國評論(第2輯).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2007
[4]Schulz, Donald E. Political Participation in Communist Systems: The Conceptual Frontier∥Donald E. Schulz, and Jan S. Adams, eds.PoliticalParticipationinCommunistSystems. New York: Pergamon Press, 1981
[5]塞繆爾·亨廷頓,瓊·納爾遜.難以抉擇——發(fā)展中國家的政治參與.汪曉壽,吳志華,項繼權,譯.北京:華夏出版社,1989
[6]方江山.非制度政治參與——以轉型期中國農民為分析對象.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
[7]歐陽靜.策略主義——鄉(xiāng)鎮(zhèn)政權的運作邏輯.改革,2011(4)
[8]陳鋒.論基層政權的嵌入式治理——基于魯中東村的實地調研.青年研究,2011(1)
[9]黃迎虹.感化型政治:一種獨特的政治變革方式——以圣雄甘地絕食的理論與實踐為例.中山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0
(責任編輯:常英)
Harmonious Discourse and Protest Culture: The Current Rural Social Governance Mechanisms
Hu Bing
In order to find the current rural social governance mechanisms,the authoradvocated usinga “harmonious” political discourse toguild contention culture.The contention culturein rural Chinausuallyclosely related tofighting eventsandbecamerelatively stableafter a long periodof time. With the development of the situation changes,the collective public culturebecame more and more weaken, whilepolitical factorsin fighting eventstended to bestronger inrecent years. All of these abovemadecontention culturebecame more intense. The author believedthe grassroots’governance would be realizing more orderly,byguiding local culture,focusingon struggleprocess, respectingthe judicial results andresolvingfighting politics. In the end, the author suggestedusing methodslikereconstructingofculture in the public areas, guidingforeign multicultural,removingfighting politicsand makingthemto bemoderate,toachieve thegoalof governanceand createa harmonious and orderly social order.
Contention culture; Harmonious discourse; Social governance
2016-03-22
本文為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基金項目“底層抗爭與基層治理:當代中國鄉(xiāng)村社會秩序的變遷”(編號為14YJC840012)、上海市哲學社會科學規(guī)劃一般課題“從抗爭文化到治理邏輯:我國基層社會秩序的變革”(編號為2015BSH005)和華東理工大學中央高校基本科研業(yè)務費項目的階段性成果。
胡兵,華東理工大學副教授,郵編:2002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