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戴

包德博信

小時候對那個神圣又美麗的頭戴，我是既向往又期待;看著親戚或鄰居家的姑娘們戴著美麗的鄂爾多斯頭戴出家;回來總嚷嚷著要戴媽媽的頭戴;媽媽的頭戴在藍色的綢緞里包裹著，里面還放著一本舊書;媽媽總是小心翼翼地拿出來看看把灰塵擦擦，然后就存起來，大型的那達慕或特別隆重的場面，媽媽才拿出來戴。從來就不讓我戴。媽媽還常給我說小女孩是不戴頭戴的，是戴頭巾頭鏈的，當新娘才能戴頭戴。有一天媽媽出門，我偷偷地把媽媽的頭戴拿出來戴戴，簡直是美極了：珊瑚、銀鏈、綠松石、寶石五顏六色，還繡有鳳凰而且華麗高貴。我是我家姑娘里最丑的，但是帶上頭戴，搖身一變就變成大美女了，我這才明白為什么新娘都是美麗的而且還有蓋頭，我幻想著當新娘的場景。

我終于十六歲了，媽媽很高興地為我做頭戴（蒙古族有一個兒子就把祖傳的頭戴給媳婦，兩個兒子就娘家祖傳的頭戴給大媳婦，本家祖傳的必須給小媳婦，因為小兒子是照家的，孩子多姑娘出家就做新的）。媽媽說要用最好的珊瑚，還找了一些傳家的珊瑚和銀子，還說里面有先祖的靈氣有正能量。大概用了半年的時間做好了頭戴，媽媽把做好的頭戴和一個手抄本包在綢緞里交給我說開始準備出嫁前的功課了。

出嫁前的功課首先要會做頭戴。頭戴代表的不僅僅是美麗華貴，它代表家族的特征（比如鄂爾多斯的七個旗的頭戴都有所不同，還有哈屯、福晉、公主等等都有所區別）代表審美水平、代表女主人的刺繡水平、縫制、顏色搭配水平等等，還有戴上頭戴就是要撐起一個家已是成年人的標志。其次是一本爺爺家和姥爺家家教的融合手抄本，書里的內容大概是教育孩子從三歲開始自己穿衣服，五歲開始認字，六歲開始認得自家的畜群，領頭羊、領頭馬、拖群的牛羊的足跡、看風向看天氣放畜群找畜群認草原上的各種藥草能區別能吃的不能吃的各種草等，七歲開始學會父母不在家能照顧自己吃喝拉撒、在草原上走散了能對服野獸和掌握最起碼的保命的一些知識，開始放羊收羊羔，學男兒三技、智慧三項象棋，學縫制繡花，學做飯，做奶食品，日用品、八九歲開始接待客人與鄰居來往，學做生意交換東西，加強學習知識的能力，開始掌握對畜群病預防的方法，十歲以后掌握保護眼睛，堅固牙齒等保健知識，十六歲開始學嫁娶的一些知識，如去婆家怎樣接觸，懷孕后怎樣保護身體，生完小孩要喝二十一天的炒米稀粥，二十一天的時候要喝山羊棒骨湯后可以吃些別的，每天最少要抱一次孩子在額頭上吻，滿月后怎么怎么樣，自己怎么恢復身體，一百天以內不能同房，三十歲開始保養哪個部位等等，到八十一歲之間做的事情。再次是一串鑰匙，新娘去婆家第一次見婆婆，婆婆會給媳婦一個勺子，一串鑰匙，意思就是以后這個家就是媳婦管理。那怎樣管理也要提前學的，就這樣準備了三年，我已十八歲了，有好多沒見過的小伙開始來我家提親，媽媽看著我認真地練習，心疼地說哪家有福氣的小伙找我家姑娘，把他們家祖傳的頭戴給戴上？我撒嬌地說，我要自己選我喜歡的，媽媽笑著看爸爸，爸爸笑著不說話，只是看我。

那么請您猜一猜我的頭戴是哪個級別的？是哈屯（皇后）的？那是不可能的，那是福晉的？還是公主（格格）的？還是……

責任編輯/禹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