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伸之路

胡功田

一個丹桂飄香的日子，我去采訪湖南奔騰文化創意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王中燕先生。

正在伏案寫東西的王中燕見我來了，馬上放下手頭的工作，給我泡了杯飄著香氣的紅茶，送到我手上。

我喝了口茶，既濃又香，說了句：“好香！”問他是何地產的紅茶？他說：“江華大瑤山。”

我說：“你這么大的董事長不喝大紅袍名茶，怎么喝這種土紅茶呢？”

他說：“大紅袍還沒江華瑤山紅茶香啊，這茶出產萌緒嶺高山，沒污染，制作也沒加添加劑，喝了有益人的健康，再就是家鄉情緣吧！我是永州人啊！茶是家鄉的香，水是家鄉的甜，人是家鄉的親，情是家鄉的深。”從他的話語中不難看出，他是家鄉觀念較重的企業家。

我掃視了一下他的辦公室，墻上掛著幾幅國畫和書法作品，書櫥里滿滿地排列著各類書籍，寬大的老板桌上還堆著許多書。我打趣說：“你這公司董事長像大學教授了，文化意識很強喲。”

他說：“大學教授夠不上，現代企業家應該要有文化內涵，沒有文化的企業是文盲企業，文盲企業在當今社會是難以生存下去的。企業家沒文化怎么跟得上社會前進的步伐呢？”

他的話，似乎向我們昭示了一種文化經濟化與經濟文化化相互交融會通的必然趨勢。今天的文化就是明天的經濟，作為企業家千萬不可忽視文化在企業生產和發展的地位和作用。作為企業的管理者和領導者，必須要有強烈的文化意識。

王中燕的文化意識這么強，與他出身在湘江之畔的永州東安有關。永州原為零陵，是中國最早34個古郡之一。毛澤東《長征》詩中的“五嶺逶迤騰細浪”有三嶺在永州境內。永州不僅山水秀麗，而且文化底蘊深厚。中華民族始祖、中國道德文化的奠基人舜帝南巡到這里，駕崩后長眠在九嶷山中。唐代著名思想家、文學家柳宗元謫居在這里整整10年，寫下了著名的《永州八記》和大量的詩賦、散文、游記;著名思想家、文學家元結在總結安史之亂后撰寫、大書法家顏真卿的巔峰之作《大唐中興頌》鐫刻在湘江畔浯溪摩崖石上。永州本土歷史名人薈萃，三國東吳時期大將黃蓋、宋代理學始祖周敦頤、清代大書法家何紹基，中國共產黨早期創始人李達、中國工人運動先驅李啟漢、無產階級革命家陶鑄等都誕生在這塊土地上。

我問王中燕董事長：“你創辦企業為什么用‘奔騰二字作集團公司名稱？”他沉默片刻說：“我生長在湘江畔，在湘江畔生活了18年，是喝著湘江水、看著奔騰的湘江流水長大的。少年時代，我在湘江裸露的河灘上挖過沙，撿過漂亮的卵石，堆過小房子。在湘江中游過泳，博擊過奔騰的湘江浪。湘江波濤鍛煉了我的意志，給了我力量和勇氣。我的企業也要像湘江里的波濤那樣奔騰不息，勇往向前。所以我用了‘奔騰二字作企業名。”

辭職下海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期，畢業于中南工業大學應用電子技術專業的王中燕，被分配到永州市無線電廠當技術員，當時，像永州市這樣邊遠地區的企業里，有這樣名牌大學生文憑的專業技術人才可以說是鳳毛麟角。王中燕很快就成為無線電廠的專業技術拔尖人物。由于他所學的專業知識基礎扎實，技術過硬，再加上他工作刻苦、認真負責，在電子產品研發方面做出了顯著成績，在短短的4年里，他就從技術員提拔為副科長、科長，30多歲就成為廠副總經理，后又被派永州市人民政府駐深圳辦事處工作。

深圳是我國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是對接香港的窗口。我國實行改革開放后，深圳得到迅速發展，成了日新月異、高樓林立、企業星羅棋布、商業貿易繁榮、市場經濟日趨活躍的現代化魅力城市，吸引著內地人員潮水般涌入，有南下打工的，有從事貿易經商的，有辭去機關工作下海淘金的，有高校畢業闖天下的。

當時在永州市人民政府駐深圳辦事處工作的王中燕，見他的一些大學同學原本在大城市里機關工作，而且當了官，卻辭職下了海，他的心潮涌動了：自己年富力強，又有專業技術特長，整天坐在辦公室里，吸煙、喝茶、看報紙，做些瑣碎的日常工作，日子雖然過得舒服，但這樣對不起頭腦所裝的知識，是在浪費自己的黃金年華！別人能辭職下海，我為什么不能？于是他決心辭職下海，并把自己的想法向領導說了，領導說：“現在國家允許機關干部辭職下海，我作為你的領導，應該支持你的行動，不過我勸你最好不要辭職下海。在我們機關里，你學歷最高，是最年輕的領導干部，是屈指可數的佼佼者，很有發展前途。現在機關干部中有的人跑官要官，千方百計想撈個一官半職，你憑本事當上了官還辭去，連工作都不要，何苦呢？你那參加過抗美援朝、上過朝鮮戰場的岳父，你的愛人，還有你農村的父母同意嗎？”一些相好的同事聽說他要辭職下海，也勸他慎重考慮、前思后想，說現在好多人想進機關進不了，你進了機關而且當官了，還要自動放棄，連工作都不要，不覺得可惜？辭什么職下什么海，趕什么潮流呢？王中燕心知肚明，勸他的都是好心人，他從內心里感謝他們，但辭職下海的決心卻毫不動搖。她覺得，關鍵是要征得家里人的支持。

一天，王中燕向家人談起他要辭職下海的事，并把辭職下海的理由說給了家人聽。愛人聽說他要辭職下海，心里覺得不是滋味，說：“你坐機關辦公室坐昏了頭吧？機關單位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地方啊，因為門坎太高，沒關系好多人還進不去。機關里端的是鐵飯碗，拿的是國家工資，你把旱澇保收的機關工作辭去，安逸平穩的工作不要，到社會中去闖，闖得好就好，闖得不好就會頭破血流。不要忘記你父母對你寄托的希望。你不是常對我說，為了你讀書，你父母沒日沒夜在田地里干活，希望你大學畢業后進城有份體面的工作嗎？你父母省吃儉用供你上大學，你寒窗苦讀十幾年才得到這份來之不易的機關工作，你該好好珍惜，為什么要辭去呢？有皇糧不吃去找糧吃，端著的鐵飯碗自己把它砸掉，這是何苦呢？辭去機關的工作容易，找到一份機關工作難呀！你以為辭職下海是易事，弄不好掏不到金，還會被潮水淹沒。我勸你最好不要辭職下海，守著機關工作，端著鐵飯碗，領著國家工資，安穩過日子算了，不去冒風險了。”

王中燕說：“人來到世上是要冒些風險的。你放心，不是我自信，辭職下海后，憑我的頭腦和勤勞，一定能闖出一片天地來。歌德說過，‘誰有理想，誰就是理想的主人。誰沒理想，誰就是現實的奴隸。一個人只要有理想、有能力，就會有前途，就能干出一番事業來。打漁的人經不住狂風巨浪是打不到大魚的，在風平浪靜的淺灘只能捉些小魚蝦，打獵的人是不怕豺狼虎豹。老婆，你放心，我是湘江畔長大的，有在湘江中博擊風浪的本領，決不會被下海的潮流淹沒。”

王中燕愛人是知書達理之人，從話語中聽出，王中燕辭職下海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便沒有再阻擋，只是說：“你辭職下海的事，你父母知道嗎？”

王中燕告訴愛人：“父母親開始沒同意，經我說服，他們沒意見。關鍵是你同意不同意。”

“你父母都支持你辭職下海，我還有什么意見呢？不過你得聽聽我爸的意見。”

坐在一旁的王中燕岳父，聽他們的對話，一直沒吭聲，女兒說要聽他的意見，他就對王中燕說：“辭職是件大事，要慎重考慮，辭去單位工作，意味著與單位完全脫鉤了，不是單位的人了。辭職不是走親訪友，想去就去，想回就回。報告呈上去，領導一批復，就回不去了。如果按照我的想法，你最好不要辭職下海。在機關里工作，雖然錢少點，生活還過得去，人過得舒服。你現在是領導干部了，在單位當領導，你那份是少不了的。機關工作不冒風險，闖天下是有很大風險的。”

王中燕接過岳父的話題說：“我也知道在機關單位工作好，當領導更好。但是我感覺到，那種日子過得沒什么意思，過得沒有朝氣，我想出來闖闖，干些自己想干的事業，才不枉度人生。現在國家有政策，允許機關干部辭職下海，我為何不抓住此機會呢？我知道辭職下海自謀職業有難度，冒風險。現在，確實是有的人跑官要官，我卻有官不當，有鐵飯碗不端，有國家工資不拿。正所謂有人辭官不做，也有人連夜趕考，人各有志嘛。”

岳父見女婿去意已定，也不好再說些什么。

1996年初，王中燕辭去機關工作，走上了下海之路，開始了自己的創業。

當時，王中燕口袋里揣著從岳父處借來和愛人給他的為數不多的錢，開始了自己的創業夢想，念起了他的商業貿易生意經。坐久了辦公室，習慣了機關生活的他，突然轉到生意場合，開始有些不適應。他并不后悔，自己選定的路是堅決要走到底的。因他頭腦靈活，生意意識強烈，很快就進入了角色。

激烈的市場經濟競爭，對每個人來說都是平等的，只要你付出，就會有回報。付出艱辛之后，他在貿易生意方面摸出了一些門道，短短幾個月里就賺了些錢。做商業貿易只是他初試牛刀，并不是他的最終目標，他的最終目的是要創辦文化企業，走文化企業發展之路，他認為自己是因為讀了書才改變命運的，創辦文化企業，有益文化事業發展，于是辦起了永州奔騰彩色印刷廠。

創業發展

1996年下半年，王中燕創辦的永州奔騰彩色印刷廠掛牌開業，當時只有一臺圓盤機，一臺鑄字機，一臺手動四開機，一臺切紙機，5個操作工人，幾十平方米的廠房則是租用老百姓的民房。他把做商業貿易掙的幾萬元都投了進去，說它是工廠，還不如說是小作坊。因設備簡陋，又是最原始的鉛字印刷，承接不了大業務，印刷的只是一些商鋪的宣傳品、稿紙、作業本及會議材料等。

當時，永州市大大小小的印刷企業有上百家，永州市里有設備先進、技術力量雄厚、生產工人熟練的市美術印刷廠，湖南省原零陵地區建國初期建立的、為全國教材印刷作出貢獻的零陵印刷廠，各縣有縣屬印刷廠，占據行業優勢的教育印刷廠，街頭巷尾的個體印刷廠，此外還有剛剛興起的許許多多電腦打字復印社、機關單位電腦打字復印室，因此，印刷行業競爭非常激烈。印刷業務不足，行業之間為爭訂單，相互詆毀，互不相讓，你說我的不是，我說你的不好。有的廠家因沒有訂單，機器停止了運轉，人員分流，老牌零陵縣印刷廠在競爭中也被擊垮了，設備先進的市美術廠被迫改了制，各縣印刷廠賣了廠房和設備，占據行業優勢的各縣教育印刷廠半開半停。有的個體印刷廠掛牌沒幾天又停了業。王中燕創辦的永州奔騰彩色印刷廠雖然機器仍在轉動，有一定業務量，終因規模小、大訂單又無能力承接，沒有大的經濟效益。作為廠長的王中燕心里很清楚，像他這樣的小作坊式的印刷廠，是適應不了印刷市場發展的，即使目前能維持生存，遲早會被競爭殘酷的印刷市場所淘汰。

王中燕對職工說，企業是靠信譽和質量取勝的，只要對客戶講信譽，印刷質量上去了，客戶就會主動找上門來。市里大多數印刷廠倒閉了，我們幾個人的小廠還能立于市場競爭不敗之地，就是靠信譽和質量。別看我們現在有做不完的業務，能生存下去，只滿足現狀是不行的，傳統工藝印刷企業要有緊迫感，像我們這樣小作坊似的印刷廠，根本就適應不了印刷市場發展了。要想在印刷行業占一席之地，生存發展下去，必須上檔次，上平臺，擴規模，添置新設備，建廠房，一步一個腳印向前發展。

王中燕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他抓住當時市政府鼓勵創辦企業的優惠政策、冷水灘鳳凰園開發區對企業落戶優惠條件，決定在開發區買地建廠房。建新廠房、添新設備需要一大筆資金，雖然做商業貿易賺了些錢，辦廠時，購印刷設備之初就用光了，后來又賺了些錢，要建新廠房，購置現代化印刷設備，那點錢是杯水車薪，車石填海，根本起不了大作用。

面臨資金緊缺問題，王中燕感到困難重重。但他并沒有被困難嚇倒，他相信天無絕人之路，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于是，他從各方面籌集資金。首先，他拉下臉面，鼓起勇氣向親朋好友借，向有錢的熟人借;其次，向政府要政策，向有關部門匯報，希望有關部門給予支持;再次，用房產作抵押，從銀行貸款。他冒雨踏雪，求爹爹拜奶奶，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籌集到部分資金之后，果斷地決定把只有5人的“奔騰彩印廠”從零陵百萬莊搬遷到鳳凰園工業園，租廠房生產，并拿出一部分錢購了新設備。他采取邊打邊上的方法，邊擴大生產邊建設廠房，在不到兩年的時間，建起兩棟標準廠房和一棟辦公樓，原來的“永州奔騰彩色印刷廠”更名為“永州彩色印務有限公司”，他也從廠長變成了董事長。

廠房擴大了，他還對印刷設備進行了徹底的更新換代，用新購的彩色自動印刷機、膠印機等現代先進印刷設備取代了老式手動四開機和圓盤機，5人小作坊發展成為上百人的中小型民營印刷企業，從手工作業上升到了機械化自動印刷。企業上了規模，設備上了檔次;職工數量增加了，印刷技術也提高了，業務有了擴展。

作為企業，必須要講誠信講質量。不講誠信不講質量，企業是沒有發展前途的。公司董事長王中燕在這個問題上毫不含糊，他把企業講誠信講質量當作企業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