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提線木偶戲版《盧俊義》的現實意義

戴 勛 （1.泉州市木偶劇團 362000；2.泉州市提線木偶戲傳承保護中心 362000）

泉州提線木偶戲版《盧俊義》的現實意義

戴 勛 （1.泉州市木偶劇團 362000；2.泉州市提線木偶戲傳承保護中心 362000）

《盧俊義》這部戲，其主要情節皆出自古典名著《水滸傳》，算是婦孺皆知的故事；新年前后的此次創演，也并非是泉州提線木偶戲對于它的首次演繹。早在明清時期，泉州“嘉禮戲”（注：泉州提線木偶戲的古稱，也稱為“傀儡戲”）就已有此一劇目上演。在泉州，至今存有清朝時傀儡班社演出的抄本，亦有已故名老藝師楊度先生的演出憶錄本存世，其名都叫《搶盧俊義》，故事脈絡與小說大體無異。

木偶戲；盧俊義；演繹

2016年春節，泉州提線木偶戲再次登上央視春晚與元宵晚會的舞臺，向全世界觀眾展示這一千年古藝的獨特風采。而同一時段，在春節歡樂喜慶的氛圍里，泉州木偶劇院的大劇場內也在緊鑼密鼓地排演著一出大型木偶戲——《盧俊義》。

這樣一出古老的劇目如今又將之修改搬上舞臺，其目的是什么？意義又何在？今古版本的異同又有什么社會現實意義？在我看來，解答了這些問題，也等同于是將泉州提線木偶戲版《盧俊義》的現實意義作了闡釋。因此，作為提線木偶戲的從業者和此新編劇目創演的參與者，我愿意就我的個人理解與大家共同分享，以期拋磚引玉。

首先，傳統傀儡戲《搶盧俊義》這一劇目，是泉州傀儡戲一千多年來不間斷傳承產生的眾多傳統劇目中較有代表性的。其在泉州地區的影響非常巨大，很多演出內容長久以來已深入人心。像泉州人至今仍常說的一句歇后語：“李固見員外——無話可說。”即出自舊版《搶盧俊義》中的臺詞。另外，劇中《押解》一折盧俊義的長篇唱段《寡北·秋風慘凄》也廣為流傳，后為泉州地方各兄弟劇種所兼收并蓄；例如被稱為古老音樂活化石的泉州南音，有一廣為傳唱的名曲《到此處》也即是此曲，雖曲調稍有差異，但其唱詞與清傀儡戲抄本上的如出一轍。在泉州地區，很多上了年紀的老觀眾，還能對舊版《搶盧俊義》中的諸多表演如數家珍、對臺詞耳熟能詳、甚至能哼上幾句戲中的唱段。而諸多的新一代觀眾，對于老一輩人念念不忘的劇目，總是滿懷好奇，希望能有機會得以再觀經典。基于此，可以說《盧俊義》這一劇目是非常有“觀眾緣”的。它至今依然為許多人所津津樂道，既說明他具有恒久的藝術魅力，也說明他具有可供開掘的潛在價值。那么作為泉州木偶劇團的決策者們，將這一經典劇目重新改編上演，也算做了一個極佳的選擇。另外，從現在國家所大力提倡的“非遺保護”方面來看，對古老優秀劇目進行創造性的整理改編，既無損于遺產保護，又有益于發掘遺產的時代價值，真正做到“古為今用”，這也算是占了“大義”的。

一個經典劇目的創作演出，除了對于其劇種傳承發展有著重要意義，更是對其受眾群體（觀眾）有著非同尋常的教化作用。“寓教化于娛樂”，這就是它的社會現實意義。那么泉州傀儡戲版的《盧俊義》有什么內涵與寓意呢？其今古版本的社會現實意義又分別是什么？

首先，來看傳統版本。傳統版本的劇名為《搶盧俊義》，突出的是一個“搶”字，即演繹宋江、吳用為何要搶、如何搶盧俊義。故事的發展與《水滸》無異，主人公盧俊義命運多舛，從一名仗義疏財的豪門義士，最終變為一名可悲可嘆的末路英雄，走投無路之下只能落草為寇。從古至今，悲情英雄總是更能得到觀眾的同情與認可。同時，以李固、賈氏、一眾貪官污吏為代表的反面人物，和以燕青等人為代表的正面人物產生了劇烈的戲劇沖突。以封建時代的道德標準來看，李固的行為是“奴欺主”、賈氏是“淫亂門庭”，這都是為世人所難容的。當時的觀眾，以其年代所秉持的道德標準，會對李、賈他們的所作所為進行批判和唾棄，這真真是順理成章的；而燕青則是“忠臣義仆”的典型代表，是封建時代所推崇的‘道德模范’。有這樣一個既有悲情英雄，又有忠臣義士，講究善惡有報的故事，讓觀眾在可感嘆、可唾棄、可意淫、可批判的同時，再加上泉州提線木偶戲高超的表演技藝，其所形成的劇目，簡直是“寓教化萬民于娛樂”的最佳選擇。這在封建時期就是它能長期流傳的現實意義。

其次，我們來看此次新改編的《盧俊義》。本次改編與原著故事有些許差異，其主要內容改為：宋代。某年，北京城連遭天災，饑民遍野。盧俊義自擲千金往泰安州購糧賑災。返回途中路過水泊梁山。宋江等素仰盧俊義為富有仁，文武雙全，欲延攬其入伙，盧俊義不允。軍師吳用，設計誘其身陷蘆花蕩，迎其上山。盧府管家李固，自忖盧俊義身陷梁山，難以返家，為霸占盧府家財及美眷，李固誆騙引誘盧妻賈氏，同向官府出首，誣盧俊義上山為寇。貪官梁世杰將盧俊義拘押入牢，鑄成冤案，發配充軍。李固賈氏買囑解差，欲在押解盧俊義充軍途中將其殺害。盧俊義義子燕青，殺死解差，搭救盧俊義未果，往梁山討援。梁山好漢趁元宵十五北京城中鬧花燈之機，化妝各色江湖藝人混入城中劫獄，將盧俊義救上梁山。李固、賈氏得到應有的懲罰……這樣的修改，讓盧俊義一出場就是高大的正面人物；且因本劇已不再把“搶”字放在重點，因此宋江、吳用也不再是盧俊義最后被逼上梁山的始作俑者。盧俊義的悲情雖然依舊，但根本原因卻是李固的唯利是圖、辜恩負義、心懷歹毒造成的。賈氏是被李固誆騙的，其行雖可怒，其情卻可憫。燕青依舊忠義，貪官污吏依舊橫行無忌。梁山眾人雖為草寇，卻也景仰盧俊義這樣的正直人物，行事終究也有了自己的道德標準。這樣整個戲表面看起來似乎正能量了不少，至少在盧俊義看來，最壞的人只有李固一個。但實際上，本劇對于現實的揭露則比舊版更加的深刻。盧俊義本是李固的救命恩人，對其恩重如山。誰知李固寡廉鮮恥，恩將仇報，勾引主娘，誣陷恩人，做出種種不仁不義之事。但在面對盧俊義的指責時，卻是振振有詞，反而理直氣壯，這樣的人本該是極難容存于當世的。但是，當盧俊義奢望著天朝綱紀、人間公理能為他主持公道的時候，解差罵他的一席話，無情地將冰冷的現實展現在他面前：枉你也是個識文斷字、知書明理的人，怎就這般不曉世事呀？如今的大宋朝不比過往了。武將貪生，文官愛才，百姓爭利，銀白心肝黑！講什么天朝綱紀、人間公理啊！你真是個憨大呆！李固的寡廉鮮恥是整個社會道德底線大滑坡的具現。盧俊義的悲情依舊，是因為他是被整個社會的道德淪喪生生逼上了梁山。對于現代的觀眾來說，或許能更真切地體會盧俊義的悲憤與無奈。因為我們就生活在一個社會道德無下限的時代。像李固這樣寡廉鮮恥，毫無道德準則的人比比皆是：他們用毒奶粉來毒害我們的孩子；他們的碰瓷和訛詐行為讓我們不再敢見義勇為，甚至連老人跌倒都不敢伸手去扶；他們所鼓吹的“成功學”，就是笑貧不笑娼，是不擇手段地攥取利益。本劇給予我們的啟示是：對于這樣的“李固們”我們不應該再姑息縱容，他們就像農夫的蛇、東郭先生的狼一樣，本性邪惡、不懂感恩，反而將人們的善良看成軟弱可欺，進而變本加厲。姑息了他們，悲劇將會天天上演。只有嚴懲這些“李固”們，社會道德的回歸、人性的覺醒才會成為可能，才能還我們一個大同社會、朗朗乾坤。這，也是新版《盧俊義》的現實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