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 泠
南通大學管理學院,江蘇 南通 226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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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時期醫療糾紛第三方調解制度的功能定位和實現路徑
馮泠
南通大學管理學院,江蘇南通226019
醫療糾紛第三方調解是人民調解在醫療領域的專業化創新和發展,當前以糾紛解決為基礎、社會自治和政治溝通為衍生的制度功能體系已初步形成。實現制度功能,需要與時俱進,根據醫療糾紛解決現狀,在制度基本屬性的框架內大膽創新,力求法律效果和社會效果的最大化。
醫療糾紛;第三方調解;人民調解;功能
近年來,醫療糾紛易發頻發,加劇了醫患之間的矛盾和對立。如何迅速妥善地加以處置,避免其擴大化、惡性化,成為亟待破解的一道社會難題。原有的以醫患協商、行政調解及訴訟為主體的醫療糾紛解決方式未能做出有效的回應。2010年司法部、衛生部和保監會聯合出臺《關于加強醫療糾紛人民調解工作的意見》,提出在醫療糾紛處理中引入人民調解新機制。以此為契機,相關探索實踐在我國多省市迅速開展,取得了豐碩的成果。但是各地的做法差異明顯,實施效果也相差懸殊。為了促進醫療糾紛第三方調解制度的健康、可持續發展,有必要在總結實踐經驗的基礎上,回歸制度本源,重新審視其承載的制度功能,探尋出“合目的性”的制度設計路徑。
醫療糾紛第三方調解是指在醫患雙方自愿的基礎上,由中立的民間調解機構依據法律法規、政策以及道德習俗等社會規范,通過說服教育和規勸疏導的方法,促使當事人達成調解協議,從而化解醫患糾紛的活動。它以人民調解制度為來源,是人民調解在醫療糾紛解決領域的專業化創新和發展。該制度既堅持人民調解的基本屬性,也具有自身獨有的特質。
(一)醫療糾紛第三方調解是民間性的居中調解活動
作為一種非訴訟糾紛解決機制,第三方調解的強大生命力在于堅持性質獨立和調解中立的立場。醫患雙方自愿將糾紛解決權讓渡于民間第三方力量,即依據人民調解制度設立的公益性群眾組織。調解機構既不隸屬于任何國家機關,又獨立于患者、醫療機構和保險機構三方。調解活動不收取任何費用,秉持平等公正、不偏不倚的精神來消弭矛盾與沖突,切斷了與當事人之間的利益鏈接,排除了政府部門或其他機構的干涉和影響,成為塑造調解公信力的重要保障。
(二)醫療糾紛第三方調解是專業性的糾紛解決渠道
行業性、專業性糾紛的解決逐步專門化是當前社會矛盾化解的重要趨勢。醫療糾紛調解中存在的醫學和法律專業壁壘、醫患之間因信息不對稱引發的隔閡,只有通過專業化調解加以消除。醫療糾紛第三方調解機構是專業性的調解組織,吸納具有豐富的法學、醫學等專業知識和實踐經驗的人員及專家學者、法律工作者參加。在調解過程中,調解員充分運用專業知識把握爭議焦點,借助專業力量做出責任評判,依靠專業支撐提出調解方案,最終達成醫患雙方都滿意的調解結果。
(三)醫療糾紛第三方調解是準司法性的平等協商過程
醫療糾紛第三方調解處于民間自我調處機制向國家調處機制的過渡階段。[1]它既保留了私力救濟無序化的特點,又產生司法救濟色彩的法律效應。前者表現在調解的依據、程序、方式和手段具有相當的靈活性。第三方調解強調情、理、法的有機結合,除了法律法規,公序良俗、行業規范等都可以成為調解依據。調解程序靈活簡便,調解過程采取非對抗性的說服,并非“剛性”的強制與壓服。后者體現為第三方調解具有一定的規范性和權威性。調解應在法律框架內進行,不得違背法律法規和國家政策。調解達成的協議具有民事合同的性質,當事人須自覺遵守并履行,醫療責任保險承保公司應按照保險合同約定,將調解協議作為理賠依據。同時,調解協議經公證機構辦理公證或人民法院司法確認后具有強制執行力。
法國社會學家迪爾凱姆認為,社會制度的“功能”就是這個制度與社會機體的要求相合拍。[2]醫療糾紛第三方調解制度的功能主要取決于立法者在特定社會環境中的現實需求。目前我國的醫療體制改革快速推進,患者的權利意識提升與醫療認知困境之間、社會公眾對醫療服務的需求與現有的醫療水平、醫德醫風之間存在著尖銳的矛盾。醫療糾紛不僅是醫療領域內的專業沖突,也是社會轉型期民生問題的縮影,更承載著深層次的社會信任、社會穩定問題。[3]因此,第三方調解傳統的作用域需要在現代法治的基礎上加以修正和拓展,在糾紛解決、社會自我調節和政府治理等方面展開。
(一)糾紛解決功能
高效、徹底地解決醫療糾紛是第三方調解最基本、最重要的功能。高效性表現在調解免費,程序簡便快捷,手段靈活多樣,快速化解矛盾,大大節約當事人的經濟成本和其他隱性成本。徹底性表現為調解工作的全面性和有效性,即調解活動覆蓋事先預防、事中調處和事后救濟的全過程,堅持糾紛防控、利益協調和權益保障的有機統一,真正做到案結事了。
從事先預防看,第三方調解機構貼近基層,熟悉醫療實踐,了解醫療爭議發生發展的特點,能及早發現糾紛隱患。通過向當事人提供專業咨詢,宣講專業知識,從源頭上平息爭議,防止糾紛的擴散和惡化。調解機構還可以分析醫療糾紛的促發因素,指導醫療機構防范風險,避免和減少同類糾紛的重復發生。
從事中調處看,首先,調解組織的中立性消除了當事人的疑慮,為徹底解決糾紛奠定了基礎。其次,調解過程的個性化提高了糾紛解決的針對性和實效性。調解組織可以根據糾紛的性質、難易程度、當事人的要求等靈活設定促成型或定責型調解策略,前者重在化解糾紛,定賠不定責,只求解決問題。[4]后者則由專業人員進行調查評估,查清事實,明責析理,定紛止爭。最后,調解協議是對雙方當事人利益需求的平衡,當事人容易接受并自覺履行。以江蘇啟東市為例,該市醫調委2014年8月至2016年5月共受理醫療糾紛案件111起,調解成功108起,成功率為97.3%,調解協議履約率達100%,醫患雙方滿意度高。
從事后救濟來看,第三方調解的最終結果是當事人的合法權益得以實現。因此,調解協議達成后,調解員要通過回訪等方式督促調解協議的履行。另一方面,通過建立調、保、賠銜接的工作機制,將調解協議作為醫療責任保險理賠的依據,確保賠付資金及時落實到位。
(二)社會自治功能
隨著大數據體量的爆炸式增長,數據中心規模的日漸擴大,高能耗制約大數據發展的問題已日益加重。針對降低能耗、提高數據中心可靠性問題,常見措施包括:冗余配置、云計算技術和分布式計算技術。在存儲時,首先要對數據進行分類,然后進行數據過濾和去重操作,來減少數據體量,同時建立多級索引以方便日后的查詢操作。
第三方調解作為社會自治的重要載體,強調在糾紛解決的同時,釋放出良好的社會效果。即通過個案的處置,達成緩和醫患關系,規范醫療行為和維權行為,促進醫療服務系統安全有序運行等諸多社會目標。
1.重構和諧的醫患關系
構建和諧醫患關系是當前醫療工作的重點。醫療糾紛第三方調解的獨特價值在于它不僅關注糾紛的解決,還考慮到醫患雙方未來人際互動中的信任和合作,積極促成當事人的心理和解。首先,中立的第三方為當事人提供信息對等、平等對話的訴求表達和溝通交流平臺。糾紛發生后,醫患雙方常常處于嚴重抵觸的狀態,調解員引導當事人控制過激情緒,通過向相對弱勢方提供信息支持,平衡雙方的能力,營造出平和理性的協商氛圍。其次,調解員不僅關注醫患間利益協調,還重視對當事人的心理疏導,鼓勵患者釋放不良情緒,以精神撫慰修復其心靈創傷。同時說服醫方跳出職業思維,設身處地體諒患者的身心痛苦。通過情感溝通,修復醫患互信關系,增進相互理解。最后,調解協議并非對抗和強制的結果,而是互利共贏的主張。醫患雙方在分歧中找到共同利益的結合點,有利于從對立走向合作。
2.維護正常的醫療秩序
調解機構介入醫患爭議,減少醫患之間的直接沖突,成為矛盾的“緩沖器”。調解員通過說服勸導,抑制當事人的非理性行為,引導患者通過合法渠道維權,避免了矛盾的激化和升級,減少了對醫療秩序的干擾和影響,緩解了醫務人員的心理壓力。同時,在調解中對當事人進行法制宣傳教育,指出其失范行為,督促其在表達訴求時加強自律和互律。第三方調解機構的教育疏導與公安機關、司法機關對涉醫違法犯罪的嚴厲打擊形成剛柔并濟、堵疏結合的醫療秩序保障機制,充分體現了第三方調解對于維護社會穩定的重要作用。
3.彌補醫療糾紛國家解決的不足
醫療糾紛第三方調解制度的設置是社會管理創新在醫療領域的具體表現,反映出糾紛解決權從國家向社會的遷移。這是因為在維護社會秩序方面,結構明確的行為規則和正式的強制程序所起的作用都很有限。[5]實踐證明,醫療糾紛行政調解無法保證中立性和公正性,訴訟途徑也因其高對抗性、缺乏專業性和成本高昂等備受詬病,而第三方調解以柔性、專業的解決手段和簡便快捷等優勢獲得廣泛認可。因此,充分利用民間資源,以第三方調解置換國家在化解醫療糾紛中的角色,既可以過濾掉不必要的訴訟,節約司法資源,又將政府從具體的醫療事務管理中解脫出來,同時獲得滿意的社會治理效果。
(三)政治溝通功能
不同的功能定位決定了醫療糾紛第三方調解的不同走向。應當看到,糾紛解決功能是最基礎的、最直接的功能,只有在化解醫療糾紛的實踐中才能釋放出衍生功能——社會自治與政治溝通。從根本上說,解紛功能與兩種衍生功能之間相互促進、良性互動,但是在個案的特定情境中,卻有可能發生沖突。此時如果過分夸大社會和政治功能,就會導致調解難以擺脫行政意志的壓力,失去其中立性和公信力,最終喪失制度生命力的根基。因此,發揮醫療糾紛第三方調解的多元作用,必須將糾紛解決定位為首要功能。
實現醫療糾紛第三方調解制度的功能,需要與時俱進,根據現實社會環境和糾紛解決現狀,在制度基本屬性的框架內大膽創新,力求法律效果和社會效果的最大化。既不能舍本逐末導致制度異化蛻變,又不能消極保守造成制度滯后失靈。具體而言,要從“四個結合”切入,強化調解的中立性和權威性,探索醫療糾紛第三方調解社會化、制度化、專業化的發展路徑。
(一)獨立調解與社會協同相結合
調解機構的中立性是醫療糾紛第三方調解制度公信力的基礎。應當在司法行政機關指導下,依托人民調解員協會等社會組織設立專業性第三方調解機構。明確調解機構是獨立于醫療機構和衛生行政部門之外的群眾性組織,以自治的方式運行,包括自主聘任調解員、以政府購買服務和社會捐贈的方式募集經費、接受醫患雙方委托,依法調解醫療糾紛等。堅持獨立調解原則,排除政府部門和司法機關的過多干預,避免第三方調解出現行政化、司法化的傾向。
另一方面,處理牽涉面甚廣的醫患糾紛對于民間調解機構來說,無疑是嚴峻的挑戰。為此,應構建多部門分工協助、社會各方參與配合的社會協同支持系統,塑造良好的調解工作環境。司法行政部門負責對調解工作進行原則性指導;推進調解規范化建設;對于重大疑難案件,協調相關職能部門予以協助。衛生行政部門獲知醫療糾紛信息后,應引導患者和督促醫療機構通過第三方調解化解糾紛。公安部門負責保障調解工作安全,依法處置擾亂調解場所秩序的行為。財政部門保障調解工作的經費開支。鑒定機構積極配合,及時完成調解中的醫療鑒定。保險監管部門積極建立糾紛調解與保險理賠相銜接的配套制度,完善以醫療責任保險為核心,多險種并存的醫療風險保險分擔機制。
(二)自愿調解與主動介入相結合
調解活動應當遵循自愿原則,充分尊重當事人的權利。調解程序的啟動、調解員的確定、調解方法的選擇、調解協議的達成乃至調解的終止由雙方當事人自主決定,任何機關、組織和個人不得強制當事人接受調解,不得妨礙和干涉當事人的意思自由。調解機構不得偏離公正立場,給當事人施加不應有的壓力,避免出現當事人“被調解”的情況。然而,調解機構對于醫療糾紛的介入也不是完全被動的,當事人未申請,但也未明示拒絕的,調解機構可以主動調解。具體運作中應將醫療糾紛的切入點前移,一是根據糾紛處置需要,派員到達現場對當事人進行教育勸導,告知醫療糾紛第三方調解渠道,受理調解申請。二是在糾紛高發的醫療機構長期派駐人員和機構,設立咨詢服務窗口或調解工作室,通過加大日常宣傳,擴大其影響力,提高公眾和醫療機構的認可度,同時確保對醫療糾紛早發現、早介入。
(三)規范調解與靈活處理相結合
加強第三方調解的制度化建設是調解與現代法制銜接的重要手段,有利于保證調解活動的科學性和嚴謹性,克服隨意性,但是可能會削弱調解自身固有的優勢,即靈活簡便,能根據個案的具體情勢作針對性處理。因此,解決問題的關鍵是要在制度層面實現規范化與靈活性的合理平衡。一方面,依據《人民調解法》的規定,建立告知、回避、專家咨詢等調解工作制度,規范調解工作基本流程,包括申請與受理、調查核實、糾紛調解、督促協議履行和回訪等環節。明確規定第三方調解的受案范圍、調解期限、調解協議的簽署及效力、調解與其他糾紛解決方式的銜接處理等基本問題,保證調解工作有序開展。另一方面,給予調解機構充分的自主空間,一是弱化“事實清楚、責任明確”的要求,在不違背法律法規和政策的前提下,調解員可以根據需要決定是否進行調查。二是調解的手段靈活多樣,重在引導當事人。三是調解程序的各個環節可以靈活變通。四是調解的時間、地點和方式沒有固定的模式。如重大疑難或當事人分歧較大的案件可以召開調解聽證會,進行面對面調解。對于當事人爭議不大、事實清楚的醫療糾紛則可以直接提出調解方案。
(四)專業調解與溝通反饋相結合
強化醫療糾紛第三方調解的權威性,必須突出其專業化特色,提高調解機構的糾紛解決能力。首先,培育一支專業化、職業化和規模化的醫療糾紛調解團隊。目前調解員的數量和素質無法匹配糾紛解決的要求,依靠吸納離退休人員作為調解員也只是權宜之計。當務之急是增加專職調解員數量和比重,提高調解員的業務素質。調解員聘任條件包括品行良好、熱心調解工作、具備醫療、法律、心理學等專業知識和調解工作技能。定期組織在崗調解員業務培訓,不斷提高其業務水平。其次,充分利用醫學會、律師協會等行業性組織的專業資源,設立調解咨詢專家庫,為調解員提供專業咨詢和調解工作建議。最后,優化調解活動中的專業資源配置,將定責崗位與調解崗位分開,兩種崗位專業背景各有專長,相互配合,大大提高調解工作效率。
調解機構在工作中應著力強化信息反饋與溝通機制:第一,調解結案后跟蹤回訪當事人,詢問其對調解員工作和調解結果的滿意度,了解調解協議的履行情況。第二,建立醫療糾紛預警預防機制。調解機構應在重點醫療機構設立信息聯絡員,定期收集糾紛隱患信息,經匯總分析后,向相關單位發送風險防范意見書。調解機構還應及時向醫療機構通報調解工作信息,針對其存在的問題提出改進建議,組織醫務人員進行風險防范專項培訓。第三,定期將醫療糾紛調處情況和建議反饋給司法、衛生行政部門。衛生行政部門應認真分析案例,加強對醫療機構執業活動的監督和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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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922.16
A
2095-4379-(2016)30-0017-04
馮泠(1972-),女,江蘇東臺人,碩士,南通大學管理學院,講師,研究方向:民商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