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角力韓部署薩德系統

謝瑞強

近一段時間以來，美國在韓國部署薩德反導系統成為中美在東北亞地區角力的新焦點。據韓國《中央日報》不久前報道，美國薩德系統制造商洛克希德-馬丁公司副總裁邁克·托洛茨基在華盛頓說，韓美政府正就在朝鮮半島部署薩德系統進行討論。

但這番說法很快遭到韓方否認。韓聯社引述韓國政府高級官員的話辟謠說，美方沒有向韓國提議就薩德系統事宜進行磋商，雙方并未開始就該事宜進行討論。針對是否在韓國部署薩德系統，中國一貫持反對立場，美國則堅決要求在韓國部署該系統。

韓國被強行“拉上戰車”

美國之所以在韓國部署薩德系統，實際是緣于韓國不愿意購買該系統。幾年前美國開始極力向韓國推銷薩德系統，但韓國出于不愿刺激鄰國和需求不強烈等因素，并未采購。這種情況下，美國只能親力親為，著手自己的部署。

薩德系統是美國研制的一款陸基高空反導系統，導彈最大射程超過200千米，最大攔截高度超過150千米。該系統主要和愛國者-3低空反導系統組成一個雙層的陸基反導系統。美國從小布什政府撕毀《限制反彈道導彈系統條約》之后就開始強力推進反導體系的建設。2012年3月，美國國防部宣布構建亞太反導體系，這一系統基于兩組三邊聯盟（美-日-澳、美-日-韓）來實現。東亞反導體系是美國全球反導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雖然美國稱東亞反導體系主要針對朝鮮，但實際針對的目標也早是“司馬昭之之心”。

從目前亞太反導體系建設來看，美-日-澳這一組反導系統建設穩步推進，在日本、澳洲部署的反導雷達基本完成，攔截彈等反導設施的部署也較為順利。與之相比，美-日-韓這一組反導系統建設相對滯后。由于國內反對，韓國于2012年中止與日本簽署正式的情報共享協定，導致進展緩慢。

自金大中時期起，美國就一直要求韓國加入其主導的全球反導體系，歷任韓國總統均拒絕加入，但到了盧武鉉時期，出于防范朝鮮導彈的考慮，韓國在美國不斷施壓下半推半就推出了自主反導系統計劃。之后，韓國國防部長在國會表示韓國將構建多層反導系統，暗示韓國會在現有的愛國者低空反導系統之外再購買一種高空反導系統，薩德系統因而成為熱門候選方案。

對于美國在第一島鏈對中國進行圍堵式的反導系統部署，中國政府在外交層面一直是抗議和質疑，但態度并沒有那么激烈。這主要因為部署在第一島鏈的反導系統對中國核反擊力量的威脅，還未到達無法接受的程度。然而，在韓國部署薩德系統，意味著美國將反導體系推進到第一島鏈之內，這對中國戰略核反擊力量的威脅迅速增加。因此，中國軍方多次對部署薩德系統表示反對。解放軍副總參謀長孫建國上將在今年7月舉辦的第14屆亞洲安全會議中，陳述了反對駐韓美軍部署薩德的意見；此前2月在首爾舉行的韓中國防部長會談中，中國國防部長常萬全也曾對薩德在韓半島部署表示憂慮。

中國國防大學教授李莉接受《鳳凰周刊》采訪時表示，從戰略層面上講，美國在韓國部署薩德系統勢必會對東北亞地區的戰略形勢帶來負面影響。在她看來，美國一直希望東北亞局勢處于一種“可控緊張狀態”，這樣一方面可以塑造出對自己有利的戰略棋手地位，另一方面可分散戰略對手的精力，使之無法集中精力解決其他焦點問題。

美國在“亞太再平衡”戰略的指導下積極重返亞太，也希望可靠盟國盡量分擔推行“亞太再平衡”戰略的成本。近年來美國積極拉攏亞太國家加入亞太反導體系，計劃利用這種“一體化武器系統”將可靠盟國牢牢綁在美國戰車上，攫取戰略利益。在韓國部署薩德系統則意味著美國準備將一直不愿意加入亞太反導體系的韓國強行“拉上戰車”。

對于中國來說，美國在韓國部署薩德系統也會帶來直接的軍事威脅。薩德系統攔截射程和射高比愛國者反導系統有很大程度的提高，一定程度上會削弱中國的戰略核反擊和核威懾能力。

對華威脅最大的是雷達

薩德系統配備了AN/TPY-2雷達，其強大的探測能力將使中國華北、東北地區都在監視范圍之內。AN/TPY-2雷達是美國滿足大氣層內外攔截3500千米內中程彈道導彈而研制的一型X波段固體有源相控陣多功能雷達，該雷達的探測距離最遠可達2300千米，對1平方米雷達反射截面積的目標探測距離達1700千米，是世界上最大、性能最強的陸基移動彈道導彈預警雷達。

與之相比，薩德系統的攔截彈對中國的威脅不大。該攔截彈主要用于在末段高空攔截，攔截高度為40-150千米。這一高度上，中國的戰略導彈尚處于發動機工作的主動段，絕大多數都在韓國薩德系統攔截彈的飛行包線之外。退一萬步講，即使中國潛射導彈從黃海或渤海發射，其彈道可能在薩德系統的攔截彈覆蓋范圍之內，攔截彈也不能在主動段進行攔截。

對中國來說，薩德系統最大的威脅來自于雷達。韓國的AN/TPY-2雷達可以看到中國戰略導彈的主動段和主動段結束后釋放彈頭和誘餌的過程。根據動量守恒定律，導彈釋放較輕的誘餌時速度改變量很小，而釋放較重的彈頭將引起較大的速度改變。如果韓國雷達可以看到誘餌釋放過程，美國反導系統就可以根據導彈速度改變而輕易地分辨出彈頭和誘餌，徹底解決這一難題。

在和平時期，韓國AN/TPY-2雷達可用于觀測中國戰略導彈（特別是潛射導彈）的發射試驗、積累彈頭和誘餌的雷達特征數據，這有利于提高反導系統目標識別的能力。如果美國反導系統效能得到大幅提升，中國的核威懾效果將大打折扣。

韓方表現出模糊態度

輿論認為，美國在韓國部署薩德系統明顯是沖著中國來的。美國國防部官員也毫不避諱地稱，美日韓三邊反導合作對美國至關重要，可有效對沖中國日益增長的軍事能力，尤其是反介入/區域拒止的能力。

從近期美國“拉森”號驅逐艦硬闖中國南海島礁12海里領海來看，即使在俄羅斯軍事介入中東局勢之時，美國的戰略重心仍然放在亞太地區。在韓國部署薩德系統是美國整合亞太反導體系的重要一環，可增強美國對中國導彈的戰略預警能力，為實施“亞太再平衡”戰略提供軍事支撐，意義非同一般。因此，美國必然對韓國軟硬兼施，實現在韓國部署薩德系統的目標。

韓國政府曾評估過部署薩德系統的必要性，得出的結論是部署薩德系統對韓國的好處微乎其微，由于地理關系，反而會引起中國的激烈反應，得不償失。

如今，部署薩德系統已經成為中美朝鮮半島角力的焦點問題，夾縫中的韓國政府處于左右為難的狀態。在還有回旋余地的情況下，韓國政府只能模糊化處理該問題，這也顯示出其在大國博弈的夾縫中求生存的復雜心態——一方面，韓國需要美國的安全保障，另一方面，又不愿意置中韓雙方戰略利益于不顧。

對于韓國政府來說，保持態度模糊或許是當下最好的選擇，這樣既有利于將來討價還價，或許還能從中漁利，也不會完全得罪其他大國。不過，作為美國在亞太重要的戰略支持之一，韓國始終缺乏塑造有利于自身戰略態勢的主動權。未來在美國的影響下，薩德系統成功“登陸”朝鮮半島的可能性仍然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