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實功的醫德思想對當代醫者的啟示*

張　潔，王夏強（1南通大學醫學院醫學人文教研室，江蘇南通226001，joey198902@163.com；2南通大學杏林學院，江蘇南通226001；3南通大學鐘秀校區管理辦公室，江蘇南通226008）

陳實功的醫德思想對當代醫者的啟示*

張潔1，2，王夏強1，3
（1南通大學醫學院醫學人文教研室，江蘇南通226001，joey198902@163.com；2南通大學杏林學院，江蘇南通226001；3南通大學鐘秀校區管理辦公室，江蘇南通226008）

陳實功的“醫家五戒十要”是祖國醫學醫德傳統的精華。其從醫生個人品德修養、學習醫學的方法、工作態度、價值取向與同道之間的人際關系等方面對醫務工作者提出了要求，對當代醫者完善自身修養有著重要的現實意義。

陳實功；五戒十要；醫德思想；醫德修養

中華民族在數千年的醫療實踐中不僅創造了獨特的理論體系，也形成了內涵豐富的醫德思想。有學者指出：“對醫德的重視程度之高，醫德法典成文之早，論述涵蓋面之廣，在世界傳統醫學史上，中國醫學堪稱之最。”［1］明代陳實功在《外科正宗》提出的“醫家五戒十要”，是祖國醫學醫德傳統的精華所在，被美國1978年出版的《生命倫理學百科全書》譽為世界最早成文的醫學道德法典［2］。陳實功的醫德思想構成了中醫醫德核心道德理念，不僅對當時的醫者提出了較完備的醫德要求，也為當代醫者完善自身修養提供了參考。

1　醫乃仁術，醫者當有廣博的仁愛之心

《黃帝內經》有云：“天覆地載，萬物悉備，莫貴于人。”人的生命是天地間最為寶貴的。醫學的研究對象是人，也就決定了醫學不僅僅是自然科學，更需要以人為本的人文關懷。孔子曰“仁者人也”“仁者愛人”。“仁”是儒家道德思想體系中最高尚的人格境界。“醫乃仁術”是傳統醫家對醫學最根本的認識，也是共識。晉代楊泉在《物理論·論醫》中提出了醫家應具備的三個條件：“夫醫者，非仁愛之士，不可托也，非聰明理達，不可任也，非廉潔淳良，不可信也。”首次將“仁愛”的品格作為成為醫者的首要條件。

1.1一視同仁，博施濟眾

陳實功在《五戒十要》中第一戒有言：“凡病家大小貧富等請視者，便可往之，勿得遲延，厭棄，欲往而不往不為平易；藥金毋論輕重有無，當盡力一例施與。［3］”不論病人家境條件，不嫌棄，不延誤，一例施與。這正體現了生命至貴、無分貴賤的醫德思想。陳實功將此作為醫家五戒的第一戒，足見其對醫者仁心品質的重視。他在醫家十要的第七要中還指出：“貧窘之家及游食僧道衙門差役人等，凡來看病，不可要他藥錢，只當奉藥；再遇貧難者，當量力微贈，方為仁術，不然有藥而無火食者，其命亦難。［3］”足見其仁愛之心，作為醫者，不僅僅要關注疾病本身，更需要關注的是患病的人。陳實功一生治愈的患者眾多，相當一部分是貧苦百姓。他常常慷慨解囊，博施濟眾。在癰疽治驗中就記載了一年近七旬的老婦，背瘡已過半月，形勢全然可畏，彼家俱置不治，倉皇整備后事。陳實功見其乃有生之癥，病家卻不愿救治，舉家大小咸言待斃朝夕。便說服病家“醫后藥金分毫不取，直待患者果愈。”眾人方肯。經陳氏精心治療，果不出百日，瘡愈身健而安。鄉人稱頌他，他卻說：“吾不過方伎中一人耳，此業終吾之身，施亦有限，人之好善，誰不如我。”

隨著現代醫學科學技術的不斷發展，技術精湛的醫生越來越多，個別醫生的道德水平卻有所滑坡，這正是現代醫學過度追求技術，忽略人文導致的后果。當病人走進醫院，就將自己寶貴的生命托付給了醫生，我們只有換位思考、設身處地，才能真正急病人所急，想病人所想。

1.2不求利祿，全心全意為病人服務

國家衛計委辦公廳印發的《關于醫患雙方簽署不收和不送“紅包”協議書的通知》中要求，自2014年5月1日起，全國二級以上醫療機構，在患者住院時須和患者簽訂醫生不收“紅包”，患者不送“紅包”的雙向協議，并納入病案管理，歸檔保存。這一文件的出臺是為了整頓醫療風氣，規范醫患關系。然而，此通知一出，也將原本“約定俗成”“給紅包買放心”的上不得臺面的舊“習俗”給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引起了廣泛的社會輿論。一項面向全國10個城市4000名住院患者的問卷調查顯示，54.4%的患者在住院或手術時給醫生送過紅包，而有過手術經歷的患者幾乎都在手術時送過紅包［4］。當代醫學在市場經濟的影響下，不可避免地摻雜了功利主義、拜金主義的思潮。再加上國家醫療補償機制的不完善，醫務人員勞動價值低廉，醫院自負盈虧，不得不依靠昂貴的藥品和檢查等維持醫院運轉。醫生的獎金與科室效益掛鉤，使得部分醫務人員受利益驅使，以權謀私，開大處方，搞過度醫療，收受“紅包”，甚至明示暗示索要“好處”。在加重病人經濟負擔、造成醫療資源浪費的同時，嚴重影響了醫院和醫務工作者的聲譽和形象，敗壞了醫德醫風，加劇了醫患關系的緊張。

反觀陳實功，面對病人“不得稱贊彼家物色之好，凡此等非君子也。［3］”給朝廷官員看病，“病愈之后，不得圖求扁禮，亦不得言說民情，致生罪戾。閑不近公，自當守法。［3］”即便是自家親友來往，“除婚喪疾病慶賀外，其余家務，至于饋送來往之禮，不可求奇好勝；凡餐只可一魚一菜，一則省費，二則惜祿，謂廣求不如儉用。［3］”這就給醫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有傳陳實功為蘇州巡撫慕天顏之母治好“搭背”之疾，慕天顏表示要重謝，陳實功婉拒，表示看病不是為了錢，乃為救人生命。陳實功對醫者提出的要求并不是約束，而是醫德內化的體現。因為醫者的本職就是全心全意為患者服務，而不是想著如何賺錢，如何收“好處”。

給醫生送紅包是社會不良風氣在醫療服務領域的映射，也是對醫者仁心的踐踏。衛計委的通知，表明了對遏制醫生收紅包這一“頑疾”的態度，也引來了社會對其的置疑：一紙協議書能治愈醫生收紅包頑疾？當代醫者應繼承和借鑒傳統醫德重義輕利、以義取利的價值觀，把治病救人的職責放在首位，廉潔行醫，重樹醫務工作者的良好聲譽和形象。

我國現代外科之父裘法祖曾說過：“德不近佛者不可以為醫。”也是將醫德立于醫術之上。對于醫者，德才兼備才是上品，有才無德是危險品。醫乃仁術是中國傳統醫家在醫學實踐中的指導思想。當代醫者也應遵循傳統醫家，踐行孔子“依于仁，游于藝”（《論語·述而》）的準則，將仁心作為醫德的人性依據。

2　勤讀精學，才能臨證無謬

俗話說，庸醫殺人不用刀。醫生這個職業與患者的生死息息相關，沒有精湛的醫術，即便滿懷普濟眾生疾苦之心，也無力為之。“先知儒理，然后方知醫業，或內或外，勤讀先古明醫確論之書，須旦夕手不釋卷，一一參明，融化機變，印之在心，慧之于目，凡臨證時，自無差謬矣。［3］”陳實功在“醫家十要”的第一要中明確指出，作為一名醫者，勤奮讀書，參透醫理，是以后臨證無差錯的根本。陳氏幼年體弱多病，后刻苦鉆研歷代名家醫書，醫術精進，名聲大噪，傾其四十余年心血所著《外科正宗》，在中醫外科史上影響深遠，《四庫全書》予以“列證最詳，論治最精”的高度評價。正如其在自序中所言：“余少日即研精此業，內主以活人心，而外悉諸刀圭之法，歷四十余年，心習方，目習癥，或常或異，輒應手而愈。”絕非自夸之辭，是其幾十年潛心鉆研醫學的結果。陳實功還指出：“又古今前賢書籍，及近時明公新刊、醫理詞說，必尋參閱，以進學問，此誠為醫之本務也。［3］”不僅僅要鉆研歷代醫家論著，還要與時俱進，尋習近時新刊醫理，方能豐富知識，博采眾長。正因如此，陳氏在總結前人經驗的基礎上，開創了如氣管縫合、鼻息肉摘除、下頜骨脫臼的整復、截肢等外科手術，在中醫外科史上是一個極大的飛躍。他還發明了用枯痔散、掛線法等治療痔瘡，迄今仍在應用。

飛速發展的醫學科學要求醫務人員不僅要熱愛醫學事業，還必須具有刻苦鉆研的精神和強烈的求知欲望，及時了解醫學發展的動態，掌握新技術的應用，盡可能多地掌握與醫學有關的其他學科知識，才能更好地運用于醫學實踐，為病人服務。孫思邈還提出，醫者“必須博極醫源，精勤不倦，不得道聽途說。”一些醫生對醫藥知識淺嘗輒止、一知半解。“世有愚者，讀方三年，便謂天下無病可治；及治病三年，乃知天下無方可用。”在醫療實踐中要堅決杜絕敷衍塞責、粗心大意、學而不精的不良作風。

醫生是一個需要終身學習的職業。專業知識是用來提高技能的，而文學、歷史、社科等知識則是用來提升個人修養的。威廉·奧斯勒在《生活之路》中也精辟地指出：“醫學實踐的三弊端，在于歷史洞察的貧乏、科學與人文的斷裂、技術進步與人道主義的疏離。”新的醫學模式要求醫者不僅要關注疾病本身，更要關注一個完整的人，包括他們的生活環境、心理訴求等。一個只關注疾病本身的醫生，不是合格的醫生。這就需要醫生們廣泛涉獵，充實自己的科學知識與人文素養。也正是陳實功“先知儒理，方曉醫業”的用意所在。

3　堅守崗位，專心致志

陳實功在“醫家五戒”的第四戒中指出“凡為醫者，不可行樂登山，攜酒游玩，又不可片刻離去店中。［3］”他認為作為醫者，因為職業的特殊性，不能放任自流，隨心所欲。必須堅守崗位，以免延誤病人病情。作為醫者，時刻保持頭腦的清醒，才能及時地對病情做出正確的判斷，這是自我約束，也是職業需求。陳實功幾百年前的警言，不由得讓人想起幾年前值班醫生為玩游戲忽視患兒病情變化致其死亡的惡性事件［5］。陳實功不讓醫者隨意離家出游，是怕病家找不到醫生，耽誤病情。因此，醫生唯有專心致志、全神貫注地工作才是正道。

4　尊重同行，毋傲毋謗

據《史記》載：“秦太醫令李醯自知技不如扁鵲，使人伏于道旁而刺之。”因為嫉妒同行而使世間少了一位好大夫，實在是可悲可嘆。陳實功也將尊重同行作為醫者必需的修養編入“醫家十要”的第三要。“凡鄉井同道之士，不可輕侮傲慢，與人切要謙和謹慎。年尊者，恭敬之；有學者，師事之；驕傲者，遜讓之；不及者，薦拔之。如此自無謗怨，信和為貴也。［3］”這里闡述了傳統醫德中對待同道不輕視、不倨傲，要謙和謹慎。尊重年長、經驗豐富者；學習有所長者；幫助提高技術不如自己的人。幾句話勾勒出醫務人員之間和諧的人際關系圖。在現代醫療實踐中，醫際關系是發生最頻繁、聯系最密切的人際關系。由于分科越來越細，看病也不再是一個醫生單獨完成的工作，而是需要各科室、各部門的團隊配合。聞道有先后，術業有專攻。職務、地位、分科的不同，使得醫療服務不再是一人獨挑大梁，也給了醫務人員互相配合、取長補短的機會。陳氏之所以技藝專精，與他善于虛心向別人學習是分不開的。在臨診過程中，凡遇到疑難病癥他總是虛心與同道研討，以求得更確切的診治。在脫疽病中曾有這樣的記述：“凡治此，不可一己醫治，必與高明眾議。”足見他嚴謹的態度和謙虛好學的精神，雖至今日仍不失為每個醫務工作者的楷模。在中美兩國醫學會頒布的倫理準則《醫師條誡》與《醫德守則》中，也對醫際關系都做了詳細的介紹［6］。兩部規范也都提倡醫師之間互相幫助、互相尊重的精神。對同行的尊重、對行業利益的維護，以及對行業的自律，是中西方醫德規范體現出的共同特點。

正如范風翼所說：“吾里若虛陳君，慷慨重然諾，仁愛不矜，不張言災禍以傷人之心，不虛高氣岸以難人之清，不多夸嚴以鉤人之賄，不厚求拜謝以殖己之私。”陳實功將自己畢生心血和感悟著成《外科正宗》以傳后世，并且在“醫家五戒十要”末尾寫道：“以上五戒十要乃保身保家之法，故直言而不文，當置于座右，朝夕一覽。若有賢能子孫，倘遵而習之，則可以成家立業；若不聽信，必有饑寒不足之憂。凡人若不預聽，直待臨時追悔，進退兩難，將何及矣。［3］”由此可見，陳實功不僅將醫家五戒十要作為醫者的醫德規范，更是作為傳世家訓。“五戒十要”涉及如對醫生個人品德修養的要求、學習醫學的方法、工作態度、價值取向與同道之間的人際關系等方面，對于當代醫者完善自身修養有著重要的現實意義，值得借鑒和學習。

［1］林殷.儒家文化與中醫學［M］.福州：福建科技出版社，1993：60.

［2］王煒，裴傳永.從獨尊醫術到兼重德藝——傳統良醫論的歷史演進［J］.中國醫學倫理學，2010，23（6）：140-142.

［3］陳實功.外科正宗［M］.北京：中醫古籍出版社，1999.

［4］孔祥金，杜治政，趙明杰，等.紅包與醫患誠信——全國10城市4000名住院患者問卷調查研究之七［J］.醫學與哲學（人文社會醫學版），2011，32（5）：34-37.

［5］曹勁松.“徐寶寶事件”中的網絡危機公關［J］.決策，2010（1）：72-74.

［6］張騫，甄橙.醫師行業組織醫德規范比較研究——以《醫師條誡》和《醫德守則》為例［J］.醫學與哲學（人文社會醫學版），2013，34（1A）：23-26.

〔修回日期2016-02-02〕

〔編輯商丹〕

The Enlightenment of Chen Shigong's Medical Ethics Thought to Contemporary Healer

ZHANG Jie1，2，WANG Xiaqiang1，3
（1 Teaching and Research Section of Medical Humanities，Medical College，Nantong University，Nantong 226001，China，E-mail：joey198902@163.com；2 Xinlin College of Nantong University，Nantong 226001，China；3 Management office of Zhongxiu campus，Nantong University，Nantong 226008，China）

The“Five Precepts and Ten Requirements for Doctors”of Chen Shigong is the quintessence in our traditional medical ethics.It put forward requires for doctors in several aspects including personal moral cultivation，methods of learning，attitude towards job，value orientation，and relationship between coworkers.And it has important practical significance for contemporary doctors to improve their self-cultivation.

Chen Shigong；Five Precepts and Ten Requirements for Doctors；Medical Ethics；Moral Cultivation

R192

A

1001-8565（2016）02-0190-03

2015年江蘇省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規劃項目（青年基金）：陳實功《五戒十要》對于當代醫德規范體系建構的啟示（15YJC720026）；2015年南通市哲學社會科學研究資助基金課題：陳實功《五戒十要》對于當代醫德規范體系建構的啟示（2015CNT036）

2015-1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