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大學李嘉誠醫學院醫學人文教育的啟示

路　璐，鞏珊珊（第二軍醫大學基礎部外語教研室，上海200433，xiaolu_023@163.com）

香港大學李嘉誠醫學院醫學人文教育的啟示

路璐，鞏珊珊*
（第二軍醫大學基礎部外語教研室，上海200433，xiaolu_023@163.com）

以香港大學李嘉誠醫學院為例，首先介紹了香港大學李嘉誠醫學院的醫學人文教育，從四個方面就醫學人文課程實施做了具體介紹；其次，通過兩個典型案例論述了醫學生與藝術之間的關系；最后，提出香港大學李嘉誠醫學院對醫學院校開展醫學人文教育的啟示，即：課程設置方面，必須確定醫學人文學的核心課程；師資方面，積極開展與國外醫學人文教育發展成熟的醫學院校的交流與合作；教學形式方面，注重新穎性和多元化。

醫學人文教育；醫學與藝術；李嘉誠醫學院

1　背景

自古以來，醫學一直被認為是最具人文傳統的一門學科，醫生是最富含人情味的職業。然而，20世紀醫學技術的巨大進步使得現代醫學發展成為一個集探索生命奧秘、防治疾病、增進健康、緩解病痛的龐大綜合體，人們在享受現代化醫學技術的同時對醫學的非人性化趨勢提出越來越多的批評。自20世紀下半葉開始，世界各國掀起了一股呼吁醫學教育回歸其人文傳統的浪潮。

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立大學醫學院早在1967年即設立了醫學人文學系，旨在用人文學科方法和理論來審視醫學教育和實踐。英國醫學總會于1993年頒布了一份培養“未來的醫生”的指導性文件，指出在“知識”和“技能”之外，“態度”——即醫學的人文關愛和醫生職業精神——必須納入醫生培養的核心內容［1］。1992年，法國教育部和衛生部首次聯合頒布了在醫學院校加強人文社會科學課程的建設和開展相關教學的指導性文件［2］。德國柏林的醫學院校學生在1989年罷課要求課程改革，柏林洪堡大學查理特醫學院開設醫學人文學科特殊學習模塊，將人文學科整合到醫學教育中［3］。

20世紀80年代后，我國醫學人文學科的教學和研究在各醫學院校陸續開展，來自醫學史、自然辯證法、醫學倫理學以及政治理論課的教學和研究人員，在承擔著傳統醫學人文學科教學和研究的同時，開設了一些新興的醫學人文學課程，并開拓了新的研究領域，如醫學文化人類學、生命倫理學、醫學美學等［4］。2008年以來，北京大學醫學院醫學人文研究院，大連國際人文社會醫學研究中心，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學院醫學人文研究所相繼成立，以多學科的視野和跨學科的方法來探討生命的價值與意義，闡釋當代醫學技術、醫療服務和衛生保健事業所面臨的社會、倫理、法律等問題。醫學人文學科研究取得了一定的發展，但許多醫學院校尚未形成獨立的建制，課程的開設隨意性大，缺乏學科規范，而且大多數課程依據教師的興趣開設，缺乏整體性規劃，課程變動性大，教學和師資質量難以保證，因此醫學人文教育的效果并不明顯。

2　香港大學李嘉誠醫學院的醫學人文教育

2009年，香港大學文學院和李嘉誠醫學院聯合建立了醫學人文研究中心，使命是促進跨學科研究與教學，并與三個互相聯系的主題密切相關，即：生物醫學技術的社會轉化面臨的挑戰，疾病、健康、文化與社會之間的關系，以及對醫學的理解與實踐的人文化。

該研究中心開辟了醫學教育與學習的新途徑。自1997年問題導向學習（PBL）的興起，香港大學李嘉誠醫學院（以下稱“港大醫學院”）便處于醫學教育改革的領先地位。如今，生物醫學，尤其是遺傳學的進步，以及個性化醫療和干細胞療法的發展，正在從根本上改變著醫學教育與醫學實踐的范圍和視角。研究中心組建了專門的醫學人文工作組，目的是將醫學人文納入醫學院本科生醫學課程體系，確定醫學人文課程教學大綱，計劃于2020年前形成與全校課程改革一致的醫學人文通用核心課程，將醫學人文模塊交叉融入臨床課程，并建立醫學專業教師與人文學科教師之間的相互關系，人文學科包括歷史、文學、哲學、社會學、視覺藝術、音樂、宗教研究、倫理學和法學。

醫學人文課程不僅力圖賦予醫護人員一些技能，使他們能更好地保證自己身心的健康，同時，還強調醫療的人性化和人道主義，因為這對于醫學和醫療保健受益于科學和技術是至關重要的。

下面對醫學人文課程在港大醫學院的實施作一介紹［4］。該課程被納入六年本科醫學核心課程，通過將醫學人文教學與生物醫學、臨床技能和醫學倫理相結合，培養醫學生在對待病人時的人性化和人道主義精神。課程參與成員包括醫學人文研究中心工作組、醫學院和文學院教師團隊、學生、合作社區以及海外專家。

2.1隱性課程（The Neglected Curriculum）

隱性課程的主要內容包括：①人類為什么是人類？②病痛的本質是什么？③是什么賦予生命以意義？④當疾病沒有治愈的希望時，我們能做什么？⑤我們應當如何面對不確定性和失誤？又如何作出正確的回應？⑥醫生如何保持生活彈性和身心健康？

融入醫學人文后的課程體系與傳統醫學課程的區別具體見表1。

表1　傳統醫學課程與醫學人文課程的區別

2.2課程框架（見表2）

表2　醫學人文課程框架

2.3學習成果

正視對醫學人文與人道主義價值的強調；在處理疾病與治愈中模棱兩可的問題時，體現反思和批判分析的能力；清晰表達疾病與治愈中人類經驗的多維視角和不同情景；探討疾病與治愈中文化、傳統、道德關懷和精神關懷的作用；在減輕病痛和推動人性與社會善意過程中展現專業能力和人文價值。

2.4重點項目

2.4.1醫學與藝術。

港大醫學院醫學人文研究中心始終堅持，無論是個人層面還是社會層面，藝術在創造與維系健康與幸福方面都起著重要作用。這一項目致力于：為本地和全球藝術家搭建平臺，通過視覺藝術、文本藝術、表演藝術展示他們的作品，并通過這些作品引發社會對于“健康”和“幸福”的關注與討論；在所在社區開辟新途徑，讓藝術作為自我表達、交流、認同的形式真正參與其中；通過展覽、研討會、工作坊和出版物，為跨學科探索與對話創造機會。

2.4.2生物技術與社會。

研究中心圍繞新興生物技術的發展與轉化，推動社會、文化、法律、政治問題的研究，中心正在開拓與美國、歐洲及祖國內地等先進的醫學人文研究中心的合作關系網絡。

2.4.3青少年健康。

該項目推動了健康、醫學與青少年健康之間互動關系的學術研究，將年齡作為直接研究對象，強調比較研究方法，進而促進關于意外、殘疾和死亡等的專業研究，同時觸及家庭與機構（如學校、診所、工作場地）中的健康與醫學領域。

2.4.4傳染性疾病。

傳染性疾病研究項目的目標是推動各研究領域間的合作，包括歷史、地理、人類學、社會科學、公共衛生和醫學，從而產生關于社會文化、政治和經濟因素如何塑造流行病學的新思路。這一研究項目的核心在于理解疾病對社會文化環境的影響，將比較歷史研究法引入流行病學的研究。

2.4.5健康與亞洲。

該研究項目著重于從中國和印度到西亞的亞洲治療傳統的歷史、傳播和交流，目的是探尋亞洲和西方國家關于對健康的不同理解的相互關系，以及現代亞洲治療傳統的變革。這一項目力圖為史學家、語言學家、人類學家、社會學家、宗教學家、健康從業者、醫生、藝術家和學生等提供跨學科討論與交流的平臺，形式包括出版物、展覽、小型紀錄片、工作坊和研討會等。

2.4.6自然災害。

“自然災害與亞太地區國家和社會”是港大醫學院醫學人文研究中心的核心研究項目之一。隨著近年來亞洲多起自然災害的發生，該研究項目的目標是探索自然災害如何防范并繼續影響亞太地區的國家、社會、社區和人民。

自然災害及如何應對自然災害為我們了解歷史和現狀打開了一扇窗戶，災害對人性、文化和社會建設以及有助于定義人類存在的重要關系都提供了獨特的視野。

2.4.7哲學、療法與醫學。

哲學思考和方法能夠提供一種實踐性的維度，這一維度的潛力還沒有完全為人們所理解，尤其是它對醫療操作的貢獻。哲學本身并不只是反思，更是一種強有力的行動方式。另一方面，正如科學所強調的，醫學試圖解決的只是具體的問題。當醫學達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復雜性和有效性時，其復雜程度導致了對人類整體了解的缺失。因此，醫護工作者漸漸失去了關注病人持續和整體身心健康的目標。研究中心的哲學、療法與醫學研究項目的目的就在于將哲學方法融入臨床實踐，不僅就醫學所竭力救治的人類的本性提出獨特思考，而且需為人類疾病整體療法的開發創建理論基礎。

3　典型教學案例——醫學生與藝術

治療的第一要素是病人能表達自己的感受，能與醫生交流自己的狀況，第二要素是醫生能理解病人的描述并對其感同身受，即產生“移情”。托爾斯泰在《什么是藝術》中曾寫道：“藝術之所以存在是因為人通過自己的聽覺和視覺能夠體驗到他人（藝術家）受到觸動感到不可不表達的情緒。”然而，現代社會人和人之間的隔離感日益加深，醫生和病人常常無法理解對方，醫患矛盾尤為突出。醫學社會學研究表明藝術具有連接人心的潛力，在促進健康方面：如改善亞健康、增強社會融入感，藝術無疑會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正是基于這樣的認識，港大醫學院積極開展各類藝術活動，挖掘醫學生的藝術細胞。在第一年的醫學人文課堂上，要求學生通過藝術形式展現自己對醫學人文的理解，形式可以是視覺藝術、表演、詩歌等，學生們上交的作業不僅展現了他們的創意和才能，更重要的是體現了他們發自內心的人文關懷。以下是港大醫學院學生的藝術作品［5］：

有一幅名為Listen to the Heart的作品，聽診器置于心電圖上，心電圖上配了注釋，不是醫學術語，而是一名患者的“心聲”：doctor，doctor，what do you hear？…這幅圖體現了學生對醫學以及醫患關系的理解：聽診器一方面聽的是心臟的生理性特征；另一方面，提示醫生更需要傾聽病人的心聲、焦慮、恐懼并努力給予理解和安慰。醫學的兩面性，即科學性和藝術性，比較完美地在這幅作品中表達了出來。

還有一名學生受達芬奇的《維特魯威人》的啟發，以剪紙的形式，創作了自己理解的“醫生”：一半是醫生，穿著白大褂，帶著聽診器；一半是病人，穿著病號服。這名學生以這幅偉大的畫作為比照，似乎在表達醫學既是科學也是醫術，“完美的醫生”既是醫生也是病人，既能治療疾病，也能理解、傾聽病人，治愈心靈。

每一年的醫學人文項目結束后，優秀的作品會被學校收集起來，或掛在教學館走廊，或被香港某些私人診所購買，布置在其診所內，或作為紀念品贈送給來訪的學者和貴賓。這種做法極大地鼓舞了學生，也為醫學人文教育可持續發展提供了良好的途徑。

4　啟示

4.1課程設置方面，必須確定醫學人文學的核心課程

目前大部分醫學院只要求醫學生在本科階段修滿相應學分的人文類公共選修課程，且國內部分醫學院校現有的學科劃分嚴重制約了醫學人文學的發展。港大醫學院創建的醫學人文研究中心，由來自不同院系的教師組成，課程開展多以項目的形式展開，除了教學，還可以進行學術研究。借鑒這種形式，建議開設核心課程，構建三個層面的課程內容：一是關涉知識的價值，如醫學哲學和醫學史，培養學生對生命科學與醫學發展的理解以及對現有知識的懷疑和批判；二是關涉醫學技術的道德價值和醫學職業的價值，如醫學倫理學，強調醫學研究和臨床技術的應用必須符合倫理準則以及醫生的職業精神，如同情、寬容、尊重、理解和正直；三是關涉敘述的價值，如醫學與文學、醫患溝通等，增強醫生對臨床病史和患者經歷的敏感性和在交流中使用修辭策略的靈活意識。

4.2師資方面，積極開展與國外醫學人文教育發展成熟的醫學院校的交流與合作

港大醫學院與倫敦國王大學人文與健康中心、倫敦衛生及熱帶醫學學院、劍橋休斯霍爾醫學科學協會均有合作。有條件的醫學院校還可以聘請在相關領域有所成就的外籍教授，帶動本校的醫學人文教育，逐步建立本校的專業醫學人文教育師資隊伍。同時，積極鼓勵人文社科的教師跨專業學習，鼓勵他們走進醫學課堂，旁聽一些醫學專業基礎課程；建議醫學專業教師參加人文社科類的學術講座和讀書沙龍，擴充其人文方面的相關知識［6］。醫學人文教育不僅僅是醫學人文課堂的任務，更是醫學院校所有課程教育的責任，專業課程老師也應該有意識地培養學生的人文素養。

4.3教學方式方面，注重新穎性和多元化

國內醫學人文課程的教學模式單一，多為傳授式的講座。醫學人文課程教師可采用PBL教學方法，即：課前準備案例，通過網絡發給學生并提出討論題，學生閱讀案例、圍繞問題搜集資料、撰寫發言提綱、制作發言課件；課堂上學生匯報交流，接受師生提問。在這樣的教學環境下，教師是課堂的組織者和監督者，而學生是課堂的主角。這種以學生為中心的教學方式有眾多形式，如采用情景劇表演，通過角色扮演，再現醫患人員與初診病人進行醫學會話的全過程。總之，靈活多樣的教學方式可以活躍課堂氣氛，提高學生的學習興趣，使學生能充分地將理論知識與臨床實踐相結合，切實實踐醫學人文教育的精髓。

5　結語

國際醫學教育改革的趨勢顯示，各種類型、不同層次的醫學人文培訓項目已遍及世界各國的醫學院校。醫學人文教育在歐美的發展已達半個世紀，而在國內提出醫學人文教育的理念也近20年，由于各種原因，國內的醫學人文教育在具體實施上還有待進一步發展。香港大學李嘉誠醫學院的醫學人文教育發展全面、項目成熟，值得我們學習和借鑒，希望不久的將來國內必會有更多的醫學院校把醫學人文教育設為核心內容，努力爭取把醫學生培養成為全面發展，具有同情心、職業精神、獨具文化敏感性的醫生。

（致謝：感謝香港大學家庭醫學及基層醫療學系助理教授、醫學人文研究中心執行委員會委員Dr. Julie Chen在第二軍醫大學主辦的第六屆醫學人文論壇上的主旨發言“Medical Humanities，The Person Behind the White Coat”對此文的啟發。）

［1］張大慶.醫學人文學導論［M］.北京：科學出版社，2013：122.

［2］蒯強.法國醫學院校人文社會科學課程及其特色［J］.復旦教育論壇，2004，2（1）：94-95.

［3］趙斌.醫學理論與實踐原理：德國洪堡大學查理特醫學院的醫學人文學科特殊學習模塊［J］.復旦教育論壇，2004，2（5）：87-88.

［4］張大慶.制約我國醫學人文學科發展原因的探究［J］.醫學與哲學，2001，22（8）：11.

［5］Center for The Humanities and Medicine，The University of Hong Kong［EB/OL］.（2015-07-10）［2015-07-14］.http：//www.chm.hku.hk/index.html.

［6］王恬.紐約大學醫學院文學、藝術與醫學素材庫建設及啟示［J］.醫學與哲學，2012，33（12A）：62.

〔修回日期2015-12-12〕

〔編輯金平〕

Medical Humanities Education and it'Implications in Li Ka Shing Medical School of Hong Kong University

LU Lu，GONG Shanshan
（Department of Foreign Language，Second Military Medical University，Shanghai 200433，China，E-mail：xiaolu_023@163.com）

Using Li Ka Shing Medical School of Hong Kong University as an example，this paper introduced the medical humanities education in Li Ka Shing Medical School of Hong Kong University from four aspects of the medical humanities curriculum implementation in detail.Secondly，it expounde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tudents and art through two typical cases.Finally，this paper pointed out the enlightenment for medical humanities education in Medical Schools.For curriculum，the core curriculum of medical humanities must be determined.For teachers，exchanges and cooperation with foreign mature medical humanities education should be carried out actively.For teaching methods，the novelty and diversity must be emphasized.

Medical Humanities Education；Medicine and Art；Li Ka Shing Medical School

R192

A

1001-8565（2016）02-0344-04

，E-mail：anniegong0624@163，com

2015-08-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