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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國海洋法公約》附件七的仲裁庭對涉及領土主權爭端的“混合爭議”管轄權問題研究
——法律分析及對中菲南海仲裁案的影響

2016-02-11 09:38:55
中國海商法研究 2016年2期

宋 可

(1.中國政法大學國際法學院,北京 100088;2.荷蘭萊頓大學格老秀斯國際法研究中心,海牙 999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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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國海洋法公約》附件七的仲裁庭對涉及領土主權爭端的“混合爭議”管轄權問題研究
——法律分析及對中菲南海仲裁案的影響

宋可1,2

(1.中國政法大學國際法學院,北京100088;2.荷蘭萊頓大學格老秀斯國際法研究中心,海牙999025)

摘要:通過對《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簡稱《公約》)相關條款的文本分析,提出《公約》并沒有賦予“混合爭議”的領土主權爭端以明示管轄權基礎,《公約》第298條第1款(a)(i)項亦未能賦予其以隱含管轄權基礎。并通過對涉及“混合爭議”情形的圭亞那訴蘇里南案、查戈斯海洋保護區案的分析,提出目前為止的海洋法國際司法實踐,并未肯定對該情形下領土爭端的管轄權。而且,將海洋爭端剝離出“混合爭議”進行強行裁決的做法違反《公約》管轄權限制。最后,在上述推論的基礎上結合中菲南海仲裁案,提出仲裁庭對中菲南海仲裁案所涉及到的“混合爭議”沒有管轄權。

關鍵詞:混合爭議;領土爭端;隱含管轄權;切割路徑;中菲南海仲裁案

①1999年,著名的厄立特里亞/也門案中,常設仲裁法院給予厄立特里亞的達拉克群島(Dahlak Islands)和也門有人居住的島嶼卡馬蘭(Kamaran)以全效力。

②“所有涉及島嶼主權爭議,海域劃界和領海的爭端事項,都應被視為具有相互補充,不可分割的關系,應當得到整體解決。”參見MaritimeDelimitationandTerritorialQuestionsbetweenQatarandBahrain,Jurisdiction and Admissibility,Judgment,ICJ Reports 1994 112,para.16,p.116。

③參見theMonteConfurcocase(Seychellesv.France),Prompt Release,ITLOS,Declaration of Judge Verkus。

涉及領土爭端的“混合爭議”往往是在海洋爭端中同時出現必須要解決的領土主權爭端。[1]60“混合爭議”在海域劃界實踐中很常見,這是由于島嶼主權爭端與海洋劃界爭端往往具有密切的關聯性。從地理因素上看,地球海面上有星羅棋布的島嶼密布,很少有海洋劃界不涉及島嶼的。[2]145從法理上看,著名的海洋法學者,如巴巴拉(Barbara),松斯(Afred Soons),克萊因(Klein)都指出,島嶼爭端與海洋劃界爭端具有內在的,密不可分的聯系。[3]276并且從海域劃界實踐角度來看,“混合爭議”中島嶼自身條件和在劃界爭端中的地理位置的不同,會被賦予不同程度的效力。[3]41甚至當島嶼構成岸外島嶼(Offshore islands),即距離本國海岸24海里以內的島嶼,這些島嶼可視為是海岸的組成部分,因此一般獲得劃界的全效力(full effect)①。[2]144-150作為海域劃界爭端中必不可分的考量因素之一,同時出現的島嶼主權爭端在決定海洋劃界案裁判結果中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在卡塔爾訴巴林海洋和領土劃界案中,國際法院更是指出:島嶼主權與海域劃界爭端具有不可分割的關系②。

《聯合國海洋法法公約》第十五部分第二節導致有拘束力的強制爭端程序運作至今,共出現三個案例涉及“混合爭議”:圭亞那訴蘇里南案,查戈斯海洋保護區案以及中菲南海仲裁案。然而,無論從理論還是實踐角度來看,第十五部分項下的法庭或仲裁庭在處理該類海域爭端時,對于“混合爭議”中涉及主權部分的事項是否具有管轄權,仍不明確。

涉及領土爭端的“混合爭議”管轄權問題雖然是海洋法基本問題,[1]60但對于該問題的不同論斷卻大相徑庭。持支持觀點的學者如揚科夫(A.Yankov)認為海洋法應視為國際法體系中的構成部分,因此《公約》下的法庭或仲裁庭具有廣泛的管轄權,對基于習慣國際法所產生的爭端,包括了領土爭端亦具有管轄權;[4]博耶(A.E.Boyle)通過援引《國際海洋法法庭規約》第21條:“法庭的管轄權包括按照本公約向其提交的一切爭端和申請和將管轄權授予法庭的任何其他國際協定中具體規定的一切申請,”指出該條并未提及該爭端與“《公約》的目的相關”,因此,海洋法法庭可對當事方提起的任何爭端,包括領土爭端亦具有管轄權。然而,該種解釋具有明顯漏洞,《國際海洋法法庭規約》第1條第1款指出:“將爭端提交法庭應遵守第十一部分和第十五部分的規定。”《公約》第十五部分第288條規定:“第287條所指的法院或法庭,對于按照本部分向其提出的有關本公約的解釋或適用的任何爭端,應具有管轄權。”《國際海洋法法庭規約》第21條的解釋應遵從第288條的規定,所以海洋法法庭對于《公約》解釋和適用之外的爭端仍是沒有管轄權的;[5]沃爾夫魯姆(Wolfrum)是國際海洋法法庭的前任庭長,他在一次面對各國外交部門的法律顧問的非正式演講中開宗明義地指出,《公約》下的法庭和仲裁庭對涉及主權的“混合爭議”所有事項具有完全的管轄權。他認為其一,基于司法效率和司法職能的充分施展,應賦予法庭這一司法功能。其二,陸地和海洋之間具有密不可分的聯系,因此海域劃界爭端的解決不能脫離陸地。其三,《公約》第298條第1款(a)(i)項并沒有規定締約國可以通過任擇性例外聲明“將涉及主權的混合爭議”排除在強制程序以外,而僅僅規定該類爭端不應提交強制調解程序。因此,他認為通過《公約》第298條第1款(a)(i)項可推知(indicate)在沒有任擇性聲明排除海域劃界爭端的情形下,《公約》下的法庭和仲裁庭對涉及主權的“混合爭議”所有事項具有完全的管轄權;[6]饒(Rao)主要從《公約》第293條、《公約》第300條、《公約》序言所體現的“法律間隙”進行論證;[7]896“司法積極主義”是指法庭裁決或評論當事方請求范圍以外的事項。比如在涉及凱爾蓋朗群島(Kerguelen Islands)專屬經濟區上船舶迅速釋放程序的案件中,烏卡斯(Vukas)法官在獨立意見中對“無人居住也不適宜居住”的島嶼劃定專屬經濟區范圍是否符合《公約》第121條島嶼的概念提出疑慮。而本案中,爭端方僅請求法庭處理涉及《公約》第292條迅速釋放程序的問題。布加(Buga)就是站在“司法積極主義”(judicial activism)③的視角,[1]60在司法擴權理論的基礎上,認為法庭或仲裁庭具有《公約》條款明示賦予的領土爭端管轄權或者隱含賦予的管轄權以處理這一爭議,[1]77-78筆者稱之為“混合爭議管轄權成立論”。

①南方麥氏金槍魚案中,日本在其訴狀中對該類公約作了列舉,得到仲裁庭的支持。如1959年《南極公約》、《南極海洋生物資源養護公約》、1994年《中白令海峽鱈魚資源養護與管理公約》、1996年《黑海,地中海和大西洋相鄰海洋鯨類保護公約》、1993年《養護麥氏金槍魚公約》。參見SouthBlueTunacase,Japan’s Memorial,para.37。

可將這一類觀點細化為:其一,《公約》中類似第293條,《公約》序言的規定賦予法庭或仲裁庭處理《公約》體系以外的爭端的管轄權,并且《公約》第300條也為《公約》下的法庭或仲裁庭處理海洋法以外的爭端提供法律間隙(loophole),可將上述條款稱為混合爭議的“明示管轄權基礎”。其二,在管轄權擴張主義下,基于《公約》條文并沒有明文規定,但可通過條約解釋推知的隱含管轄權基礎,《公約》下的法庭或仲裁庭具有對涉及主權的“混合爭議”的管轄權。這體現在《公約》第298條第1款(a)(i)項并沒有規定締約國可以通過任擇性例外聲明“將涉及主權的混合爭議”排除在強制程序以外,而僅僅規定該類爭端不應提交強制調解程序。而《公約》第298條任擇性例外的五類情形是窮盡式的,因此通過對《公約》第298條第1款(a)(i)項的反向解釋,可推知(indicate)《公約》下的法庭和仲裁庭對涉及主權的“混合爭議”具有完全的管轄權。其三,基于“司法積極主義”,為實現爭端的和平解決,《公約》下的法庭和仲裁庭可跨越當事方的訴訟請求范圍,處理當事方未提交其處理的爭端。其四,基于維護國際秩序穩定和司法效率的必要,應至少賦予《公約》下的法庭或仲裁庭,在一定情勢下,具有對涉及主權的“混合爭議”的管轄權。[1]91

在第一部分,筆者分析現存條約(主要是《公約》)能否支持“混合爭議管轄權成立論”,以條約解釋方法為論證思路,經過分析論證,認為《公約》下的條款并沒有賦予仲裁庭或法庭以明示管轄權基礎或隱含管轄權基礎解決“混合爭議”。第二部分從國際司法實踐的角度分析“混合爭議管轄權成立論”能否成立,通過對圭亞那訴蘇里南案、查戈斯海洋保護區案的仲裁庭裁決分析,筆者認為仲裁庭在司法實踐中也并沒有肯定“混合爭議管轄權成立論”。第三部分在前兩部分的基礎上,結合剛剛結束實體庭審的中菲南海仲裁案,分析混合爭議的管轄權問題對中菲南海仲裁案的影響。

一、《公約》條款下的“混合爭議管轄權成立論”

《維也納條約法公約》第31條規定:“條約應依其用語按其上下文并參照條約之目的及宗旨所具有之通常意義,善意解釋之。”該條體現了條約解釋的一般方法,[8]下文對《公約》條款分析將以此為解析路徑。

(一)“混合爭議”中領土爭端的無明示管轄權基礎

主張對“混合爭議”下領土爭端具有管轄權的觀點,往往站在《公約》第293條、《公約》序言規定的角度,認為法庭或仲裁庭可以處理與《公約》解釋和適用有關以外的事項。并且《公約》第300條也為《公約》下的法庭或仲裁庭處理海洋法以外爭端的提供了法律間隙(loophole)。

1.《公約》第293條

《公約》第293條規定:“根據本節具有管轄權的法院或法庭應適用本公約和其他與本公約不相抵觸的國際法規則。”《公約》序言:“確認本公約未予規定的事項,應繼續以一般國際法的規則和原則為準據。”有學者認為《公約》此類規定為《公約》下的法庭或仲裁庭提供了處理島嶼領土爭端的法律間隙,因而對“混合爭議”中領土爭端具有《公約》明確賦予的明示管轄權基礎。[7]896

此類觀點賦予《公約》下的爭端解決機制的法庭或仲裁庭以更大的選法空間。但如果將這種選法空間擴大到“島嶼領土爭端”,就存在過度引申之嫌。首先,《公約》此類規定也只是賦予法庭或仲裁庭權力,以裁判涉及其他與海洋法相關的公約規定,而并無意旨將領土爭端劃入到海洋法爭端解決機制中去,因為領土爭端和海洋爭端的解決適用兩個完全不同的規則體系,[9-11]根據一般國際法,領土的取得方式有:先占,條約移轉,司法判決,有效控制,默示協議移轉等。出現領土爭端時,亦應從這幾個方面進行分析。領土爭端溯源于歷史問題,海洋劃界爭端則歸因于現代海洋法體系的發展,沿海國對海洋權利的擴張。在海域劃界中,有效控制行為則對于確立海域疆界的作用不大。因此,在海洋劃界中,適用一套完全不同于領土取得的國際法規則體系。因此,如果《公約》有意旨將領土爭端劃入到《公約》爭端解決機制中去,那么《公約》一定會明確將領土爭端寫入條文中,而非只是在條文中暗示。而且,《公約》第293條提及的其他與本公約不相抵觸的國際法規則所規制的仍然是與海洋相關的國際法制度①,這些國際法制度至少目前為止沒有涉及到領土爭端。即使將來涉及,那么在這種假設的情景下,基于《公約》制定者并沒有預測到這種情形,那么《公約》下的法庭或仲裁庭也應對此類爭端能否進入到強制爭端程序持十分審慎態度,而非武斷地裁判對“混合爭議”中的領土部分具有管轄權。因此《公約》第293條、《公約》序言此類條款尚且不能作為對“混合爭議”領土部分的管轄權基礎。

①參見SouthBluefinTunacase,Jurisdiction and Admissibility,para.64。

2.《公約》第300條

《公約》第300條規定:“締約國應誠意履行根據本公約承擔的義務并應以不致構成濫用權利的方式,行使本公約所承認的權利、管轄權和自由。”

《公約》第300條很多情況下也被視為“萬金油”條款。克萊因認為第300條可以構成《公約》第282條(即賦予當事國通過簽訂其他協定排除強制爭端程序的權利)的例外,即在當事方違反《公約》的嚴重程度達到必須通過《公約》第300條才能夠保證《公約》的整體性時,法庭可以獲取強制管轄權,在這種情況下,當事方通過合意選擇的其他和平解決爭端的程序則不考慮范圍之內①。以此類推,可以推論在“混合爭議”下,締約國嚴重違反《公約》時,以至于其嚴重的程度可以達到讓《公約》第300條作為其管轄權基礎,即便領土主權爭端與《公約》解釋和適用無關,也可以通過《公約》第300條賦予法庭或仲裁庭在該種情形下的管轄權。[1]87

《公約》第300條是保證《公約》體系完整運作的旋鈕,《公約》第300條制定出來一方面防止締約國違反《公約》義務,另一方面防止締約國濫用《公約》項下的權利。首先,《公約》第300條將其對義務的違反和權利的濫用限定在《公約》范圍內,即援引《公約》第300條的前提是“違反《公約》(而非其他條約,習慣國際法)”,而領土爭端不在《公約》的規制范圍內,這就不能滿足適用《公約》第300條的前提條件。其次,根據弗吉尼亞海洋法評注,《公約》第300條在第三次海洋法會議制定過程中,原本是放在《公約》第十五部分的爭端解決機制中,旨在防止締約國借助《公約》的爭端解決機制違反訴訟以外或濫用權利。后來由于沿海國的反對,《公約》第300條最終被放在第十六部分“一般規定”中。[12]因此,《公約》第300條實質上是在《公約》整體角度上規制締約國違反義務或濫用《公約》下的權利,而非特指《公約》爭端解決機制。進一步說,《公約》制定者更無特指在該種情勢下的“嚴重違約”會賦予爭端解決機制下法庭或仲裁庭對領土爭端的管轄權基礎。所以,上述將“對《公約》整體權利的濫用和義務的違反”與“《公約》爭端解決機制下管轄權的擴張”緊密聯系的論證邏輯是對《公約》第300條作為一般性規定的過度引申。換句話說,《公約》制定者無意建立《公約》第300條與《公約》第十五部分密切的聯系。因此,基于對第300條上下文的解釋,《公約》第300條不能作為對“混合爭議”領土部分的管轄權基礎。再者,通過對《公約》第300條的另一種解釋可得:如果爭端一方通過包裝將領土主權爭端提交到《公約》強制爭端機制內,那么這種訴訟行為本身則構成了對訴訟權利的濫用,則爭端另一方應通過《公約》第300條,以其濫用《公約》權利為由進行反訴。

綜上,通過對《公約》相關條款的解釋和分析,可以得出在《公約》體系下,并無條款明示賦予“混合爭議”下的法庭或仲裁庭對領土爭端部分的管轄權基礎。

(二)“混合爭議”中領土爭端的無隱含管轄權基礎

《公約》第298條第1款(a)(i)項可能賦予《公約》仲裁庭或法庭對“混合爭議”的隱含管轄權基礎。《公約》第298條第1款(a)(i)項規定:“關于劃定海洋邊界的第15條、第47條、第83條在解釋或適用上的爭端,或涉及歷史性海灣或所有權的爭端,但如這種爭端發生于本公約生效之后,經爭端各方談判仍未能在合理期間內達成協議,則作此聲明的國家,經爭端任何一方請求,應同意將該事項提交附件五第二節所規定的調解;此外,任何爭端如果必然涉及同時審議與大陸或島嶼陸地領土的主權或其他權利有關的任何尚未解決的爭端,則不應提交這一程序。”

從對該款的條文分析來看,《公約》第298條第1款(a)(i)項并沒有規定締約國可以通過任擇性例外聲明將涉及主權的混合爭議排除在強制程序以外,而僅僅規定該類爭端不應提交強制調解程序。因此,有學者通過對《公約》第298條第1款(a)(i)項的反向解釋,可以推知(indicate)《公約》下的法庭或仲裁庭對涉及主權的“混合爭議”主權事項具有管轄權。[7]888-889

①參見SouthernBluefinTunacase(AustraliaandNewZealandv.Japan),Arbitral Tribunal Constituted under Annex VII of theUnitedNationsontheLawofSea,Award on jurisdiction and Admissibility,4 August 2000,reprinted in 119 ILR 508(2002),para.48。

②參見Arbitral Tribunal Constituted pursuant to Article 287,and in accordance with Annex VII,of theUNCLOSin the matter of an arbitration between Guyana and Suriname,Jurisdiction and Merits,Award,2007.(hereinafterGuyanav.Surinamejurisdiction Award)。

但是通過對《公約》第298條第1款(a)(i)項進行條約解釋,則會發現上述觀點是缺乏合理性的。《公約》第298條賦予締約國作出任擇性聲明的權利,以海洋劃界爭端,是因該類爭端具有高度的政治敏感性,[13]很多情形下并不適合采用第三方爭端解決機制來處理該類事項。[3]30公約爭端解決機制鼓勵當事方通過談判、協商等政治途徑和平解決爭端,尤其是政治性敏感高的海洋劃界爭端。由此可以說,《公約》爭端解決機制背后的指導原則是確保用和平方法使有關公約的解釋或適用的爭端得到解決,而至于是否使用《公約》規定的解決方法則并非關鍵所在。[14]當海洋劃界涉及領土問題時,尤其是島嶼領土爭端,其政治性、民族情感性的因素則更為激烈、復雜。[15]。因此則更因傾向于被排除出《公約》的強制爭端程序,從而給予當事方和平解決爭端的選擇和自由。至于《公約》第298條第1款(a)(i)項為何沒有明確將“混合爭議”列入任擇性例外的排除事項中,則僅僅由于《公約》制定者的語言風格上采用的合理省略。[16]結合《公約》的上下文通常含義善意解釋該條款應是:領土爭端在《公約》制定過程中已被排除在《公約》體系之外。而《公約》第298條之所以沒有明示將涉及領土爭端的混合性爭端通過任擇性例外聲明排除在《公約》強制爭端程序之外,是因為領土爭端根本無涉《公約》的解釋和適用問題——甚至領土爭端不存在與海洋劃界爭端有“并存”或“附屬”的關系。所以,正如著名海洋法專家,亦是菲方代理人B.H.Oxman撰文所述:“《公約》第298條第1款(a)(i)項應意指:即使當事國沒有通過任擇性例外排除海洋劃界爭端,那么領土爭端也不能進入到《公約》的強制爭端程序中,因為其根本與《公約》的解釋和適用無關。”[17]233

綜上所述,《公約》第298條第1款(a)(i)項不能作為賦予《公約》仲裁庭或法庭對“混合爭議”的隱含管轄權基礎。

(三)《公約》第288條阻礙“混合爭議”進入爭端解決機制

領土爭端與《公約》的解釋和適用無關,依據《公約》第288條,則被排除在《公約》體系之外,不具備管轄權的“屬事”前提。因此,“混合爭議”中涉及領土爭端部分無法進入導致有拘束力裁判的強制程序。

根據《公約》第288條規定:“第287條所指的法院或法庭,對于按照本部分向其提出的有關本公約的解釋或適用的任何爭端,應具有管轄權。”因此,進入強制程序的前提是該爭端與《公約》的解釋和適用相關。并且,麥氏金槍魚案中仲裁庭還指出,爭端應與《公約》的解釋和適用合理相關而非僅僅微弱地相關①。

混合爭議下,通過對原告訴求、案件基本事實的實證分析得知,無論原告在訴求中作了何種包裝,都可以看到混合爭議下海域劃界下,不可避免地涉及到島嶼主權問題。即便海域劃界本身與《公約》解釋和適用相關,得以進入《公約》強制爭端程序中,然而,其同時出現的領土主權爭端部分因為其與《公約》解釋和適用不相關,更不用說“合理相關”,則應被切割出去從而排除在強制爭端程序之外。

(四)小結

從上述論述可知,諸如《公約》序言、《公約》第293條、第300條等此類條款并沒有賦予強制爭端程序下的仲裁庭或法庭對“混合爭議”明示管轄權基礎。并且,爭議頗多的《公約》第298條第1款(a)(i)項也并不能賦予對“混合爭議”的隱含管轄權基礎,相反,該項規定旨在表明即使當事國沒有通過任擇性例外排除海洋劃界爭端,領土爭端也不能進入到《公約》的強制爭端程序中。而且,《公約》第288條第1款為進入《公約》強制爭端程序設立了與《公約》的解釋和適用“合理相關”的標準,進一步阻礙了“混合爭議”下涉及領土的爭端進入強制爭端程序。因此,從《公約》相關條款分析,“混合爭議”并無管轄權基礎,反倒有管轄權阻礙。

二、對涉及領土爭端的“混合爭議”的相關司法案例分析

(一)圭亞那訴蘇里南案

圭亞那訴蘇里南案②是典型的涉及領土爭端的“混合爭議”案件,也是《公約》爭端解決機制運作以來常設仲裁法院審理的第一個此類案件。對于研究該機制下“混合爭議”的管轄權具有重要意義。

1.案情概要

圭亞那和蘇里南位于南美洲的東北部,海岸線相鄰(呈西北-東南向)。兩國都是《公約》締約國。兩國的海岸線相交于兩國的界河庫朗太河(Corentyne River)河口。1936年,兩國成立的“混合邊界委員會”在庫朗太河河口附近確立一個定點,作為兩國陸地邊界的北部結點(簡稱1936年定點)。但自此以后,直到2004年圭亞那依據《公約》附件七向常設仲裁法院提起爭議,兩國邊界的最終定點始終沒有確定下來。

①參見Guyanav.Surinamejurisdiction Award,para.168,48,170。

②參見CounterMemorialofSuriname,vol.I,1 November 2005,para.2.11。

③參見Guyanav.Surinamejurisdiction Award,p.181。

④參見CounterMemorialofSuriname,vol.I,1 November 2005,para.2.9,2.13。

⑤參見Guyanav.Surinamejurisdiction Award,para.308,280,170。

2.雙方訴求

2004年2月24日,圭亞那針對兩國海洋劃界爭端,依據《公約》第十五部分第286條、第287條,向常設仲裁法院(《公約》附件七)提起仲裁。圭亞那認為,基于本案件是一個海洋劃界的爭端,并不涉及有關陸地邊界和界河爭議相關的法律和事實問題,而僅需處理海洋劃界的爭議。2005年5月20日,蘇里南對仲裁法院的管轄權和案件可受理性提出初步反對主張。蘇里南在其初步反對主張中稱:“仲裁庭在確定海洋邊界時,必須處理懸而未決的陸地邊界問題,否則無法進行海洋劃界。”針對于此,仲裁法院認為該項反對主張并不完全是“初步的”,因此決定在最終裁決中處理該管轄權的反對主張。

圭亞那在其訴求中并沒有明確主張仲裁庭對“混合爭議”具有管轄權,而僅僅視該爭議涉及海洋劃界爭端,并主張仲裁庭應借助《公約》第9條的規定先確立兩國之間的陸地邊界定點①,然后開始兩國的海洋劃界工作。

蘇里南通過援引《公約》第十五部分、第9條、第10條、第15條、第74條和83條,主張在“混合爭議”中仲裁庭并無對領土爭端和陸地邊界事項的管轄權,而這些事項是確立海洋邊界界限的前提,如果懸而未決,則仲裁庭的海洋劃界工作無法進一步開展②。并且,由于確立陸地邊界的權力歸于當事國本身,仲裁庭僅僅有權力審查當事國自己劃定的陸地邊界定點是否符合《公約》第10條的規定,而無權確立陸地邊界線③。蘇里南接下來的主張十分有趣,蘇里南認為:由于兩國海洋邊界的起始定點與陸地邊界的結點無法區分開,這樣一國的部分領海基線便會延伸到另一國的海洋邊界(朝陸地方向)以內,這與“陸地決定海洋原則”相沖突。因此,基于這種不可調和的矛盾,仲裁庭甚至沒有行使“部分海洋劃界”的管轄權④。總之,蘇里南主張基于陸地邊界的確立是海洋劃界開展的前提條件,在兩國陸地邊界達成一致之前,仲裁庭無管轄權進行海洋劃界。

3.仲裁庭裁決

仲裁庭選取一個與1936定點重合的定點,作為海洋邊界的起點。仲裁庭認為“混合邊界委員會”所達成的是海洋邊界的起點而非陸地邊界的結點。因此,仲裁庭認為“并無海洋劃界的管轄權障礙”,并最終認定具有管轄權。

仲裁庭并沒有采納蘇里南的主張在程序上對海洋劃界問題作出否定性管轄權裁決,而且最終劃定了兩國領海界限以及專屬經濟區和大陸架的單一界限。并且,仲裁庭采用了一種特別的海洋劃界方法,既避免了其裁決陸地爭端,又為海洋劃界創造了前提條件。

4.裁決分析

由于“混合爭議”中的領土爭端極為敏感復雜,可以看到仲裁庭對此十分謹慎,甚至在刻意回避這一問題。本案中,仲裁庭或許可能裁決陸地邊界事宜,但事實上并沒有這么做,這反映仲裁庭處理“混合爭議”中的領土爭端是十分審慎的。更為巧合的是,假如本案中沒有1936年定點的存在,那么仲裁庭則必須判斷其對于“混合爭議”中的領土爭端是否具有管轄權,[1]75因此,1936年定點的存在成為仲裁庭回避“混合爭議”管轄權問題的契機。總之仲裁庭在本案中并沒有肯定對“混合爭議”具有管轄權,而是選擇保持沉默。

但本案中,一方面,仲裁庭并沒有像圭亞那所主張的那樣仲裁庭應借助《公約》第9條的規定先確立兩國之間的陸地邊界定點⑤,而是越過這種將領土爭端實質包裝在海洋爭端下的訴訟請求,對爭端性質作了正確的識別。另一方面,仲裁庭對領土爭端以外的海洋劃界爭端則進行了裁決,其采納的方法是釜底抽薪:將1936年定點處理為海洋邊界定點,從而避開陸地爭端進行海洋劃界。

(二)查戈斯海洋保護區案

2015年3月仲裁庭裁決的毛里求斯訴英國的查戈斯海洋保護區案亦涉及“混合爭議”的管轄權問題,盡管該案不涉及海洋劃界爭端,但案件所爭議的英國設立查戈斯海洋保護區的合法性裁判則是以確立查戈斯群島的主權是否歸屬英國為前提。

1.案情概要

①參見TheChagosMarineProtectedAreaArbitration,Arbitral Tribunal Constituted pursuant to Article 287,and in accordance with Annex VII,of theUNCLOSin the matter of an arbitration between The Republic of Mauritius and The UK,Award,2015(hereinafterChagoscase),p.13,para.55。

②參見Chagoscase,p.14,para.61。

③參見Chagoscase,p.1,para.5。

④參見Chagoscase,p.2,para.8。

⑤參見Chagoscase,para.191-192。

⑥關于查戈斯群島主權爭端的特殊性,毛里求斯認為:英國一直將毛里求斯描述為“有權收復查戈斯群島”,而且英國將自己描述為“世襲地所有權的臨時保有者”。毛里求斯認為,憑借這一點,可以歸結查戈斯群島主權爭端是獨一無二的。參見Chagoscase,para.202。

⑦參見TheUnitedKingdon’sCounterMemorial,para.1.10.又見Final Transcript,660:p.19-20。

⑧參見Chagoscase,p.3,para.13。

⑨參見Chagoscase,para.196,194,footnote.294。

⑩參見Chagoscase,para.195,又見Final Transcript 682:14-19,21-23。

查戈斯群島(The Chagos Archipelago)位于印度洋中部,由珊瑚環礁組成,一部分珊瑚環礁高于海平面并且構成島嶼。查戈斯群島最大的島嶼為迪戈加西亞島(Diego Garcia),位于查戈斯群島的西南部①。1965查戈斯群島主權以條約移轉的方式,由毛里求斯移轉給英國(毛里求斯認為該條約是無效條約),島上的島民(查戈斯人)被驅逐。后來查戈斯群島由英國殖民勢力掌控,因而被宣布為英屬印度的海外領土②,并在近期被用作美國的軍事基地。2010年4月1日,英國在查戈斯群島附近設立海洋保護區。該海洋保護區自查戈斯群島基線起擴展至200海里的區域,包含的海域面積超過50萬平方公里③。

2.雙方訴求

毛里求斯依據《公約》第286條、第287條,向《公約》附件七常設仲裁法院提起仲裁,毛里求斯主張其對于查戈斯群島的主權,并主張英國在查戈斯群島附近設立海洋保護區以及英國的專屬經濟區權利違反國際法。但毛里求斯對其查戈斯群島主權的主張作了包裝,其通過援引《公約》第2條、第55條、第56條和第76條,否認英國是上述條款所指的查戈斯群島的“沿海國”,因而無權設立海洋保護區并主張其他海洋權利,而主張毛里求斯才是查戈斯群島的沿海國④。

盡管做了包裝,毛里求斯亦不掩蓋其對于查戈斯群島的主權主張。毛里求斯以《公約》第298條第1款(a)(i)項為領土主權爭端的管轄權基礎,通過對其該條款的制定過程的歷史資料的剖析及援引大量海洋法學者的解讀和分析⑤,認為依據該款,領土爭端并沒有自動被排除出仲裁庭的管轄權范圍。而且當涉及領土爭端的處理對于解決《公約》項下特定爭議十分必要時,仲裁庭對于該領土爭端具有管轄權。并且,毛里求斯還認為本案所涉及的查戈斯群島的領土主權爭端屬于及其特殊且獨立無二的情形⑥。因此,仲裁庭在該情形下對于查戈斯群島的領土主權爭端具有管轄權。

英國針對毛里求斯的主張提出管轄權異議,認為毛里求斯在刻意地、無理地利用仲裁程序將涉及“混合爭議查戈斯群島的主權爭議”包裝為“誰是’沿海國’”的問題提交到仲裁庭⑦。并且,英國認為其自1814年就獲取了查戈斯群島的主權,所以其當然符合《公約》所指的“沿海國”并有權設立海洋保護區以及主張其他海洋權利⑧。針對《公約》第298條第1款(a)(i)項的規定,英國一方面援引制定該款歷史資料以及持與毛里求斯主張對立觀點的海洋法學者的解讀和分析⑨與之抗衡,另一方面,英國認為即使毛里求斯對該款的解讀正確,那么第298條第1款(a)(i)項所賦予的“隱含管轄權基礎”也不能運用到本案中來,因為毛里求斯在本案中犯了簡單的“三段論”邏輯錯誤——即本案不涉及第298條第1款(a)(i)項所指的海洋劃界爭端。也就是說,即使仲裁庭具有對該款所指的海洋劃界所附屬的領土爭端問題的管轄權,那么這項規則在本案中也不適用,因為本案爭點是英國所設立的海洋保護區的合法性問題⑩。并且,英國指出如果仲裁庭在本案中采取較低管轄權門檻去裁決毛里求斯主張的領土爭端事項,則會在未來導致非常嚴重的濫用《公約》第十五部分爭端解決機制的后果。

針對毛里求斯所提及的本案所涉及的主權爭議“特殊且獨一無二”,英國反駁道:如果仲裁庭在本案裁決對主權爭議具有管轄權,那么以后只要有原告國似是而非地主張“被告國國家作為沿海國的權利和義務問題的情形”,且認為該案獨一無二,都可以以此為包裝挑戰被告國的領土主權。換言之,對這種訴訟行為的縱容將會導致十分危險的利用國際司法以干涉他國主權的境地。

3.仲裁庭裁決

①參見Chagoscase,para.198,209。

②參見Chagoscase,para.211。

③參見Chagoscase,para.215-217。

④參見Chagoscase,para.218,220。

⑤參見Chagoscase,para.323,304。

⑥參見NuclearTests(NewZealandv.France),Judgment,I.C.J. Reports 1974,p.457,466,para.30。

⑦參見FisheriesJurisdiction(Spainv.Canada),Jurisdiction of the Court,Judgement of 4 December 1998,I.C.J. Reports 1998,p.432,para.33。

仲裁庭認為對該案的裁決需要遵從兩個步驟:第一步是案件識別,判斷毛里求斯訴求中所涉及爭端的性質,是否屬于《公約》第288第1款所指的“與《公約》解釋和使用有關”的爭端。第二步是如果判定本案涉及的爭端屬于領土主權爭端,且該領土爭端的解決是確立與領土相鄰海域權利和義務的前提條件,那么“與《公約》解釋和使用有關”標準會在多大程度上允許仲裁庭處理此類領土爭端。

仲裁庭處理第一個步驟時,即對爭端性質的進行判斷,至少考察了自1980年起毛里求斯一系列主張對查戈斯群島的主權的行為:包括與英國關于查戈斯群島主權問題的雙邊交涉、在聯合國的相關發言、通過外交申明質疑英國設立海洋保護區的決議、通過國內憲法和相關立法主張查戈斯群島的主權,以及宣布擁有查戈斯群島水域的專屬經濟區范圍等。仲裁庭認為在本案中毛里求斯的上訴狀亦充斥著其對于查戈斯群島的主權主張①。同時,仲裁庭精妙地預測到:對“誰是‘沿海國’”的問題的裁決實質上會導致實質上裁決了查戈斯群島的主權歸屬問題。因此,該問題并非簡單地只是沿海國概念的解釋和適用問題。基于上述事實證據,仲裁庭最終裁決本案應當被識別為“涉及查戈斯群島領土主權的爭端”,而對于英國是否符合沿海國的問題,則僅僅是領土爭端的一個方面②。

仲裁庭在處理第二個步驟時,主要討論兩國爭執不定的仲裁庭對領土爭端的管轄權問題。仲裁庭在邏輯上將其分成兩個子問題討論:第一個子問題,仲裁庭能否當然性地接受對領土主權的管轄,主要分析領土爭端是否與“與《公約》解釋和適用相關”。第二個子問題,《公約》第298條第1款(a)(i)項能否作為該案領土爭端的管轄權基礎。

首先,仲裁庭對第一個子問題的答復是否定的。仲裁庭認為,其一,《公約》第298條第1款(a)(i)項之所以對涉及領土主權問題的事項保持沉默,是因為第三次海洋法會議的參與者中沒有人會認為長期存在的領土主權問題會與《公約》的解釋和適用相關。換句話說,這類爭端得以排除出《公約》爭端解決機制是理所當然,不涉及當事國通過任擇性例外聲明加以排除的問題。其二,既然《公約》的制定者充分考慮到海洋劃界問題的政治敏感性,因而得以制定《公約》第298條第1款讓此類爭端可以通過締約國以任擇性聲明的方式排除出《公約》下仲裁庭的管轄權范圍。難道《公約》的制定者不會充分考慮到領土主權問題,基于其更為復雜敏感的特性,應當通過《公約》第288條第1款的規定,即“與《公約》解釋和適用相關”標準,把領土主權爭端排除出《公約》爭端解決機制之外嗎?答案顯然是考慮到了。其三,假設《公約》制定者認為領土爭端問題可以被視為“與《公約》解釋和適用相關”的爭端,那么基于領土爭端的敏感性,《公約》應當制定類似第298條第1款的任擇性例外條款,允許締約國通過任擇性聲明將領土爭端排除出《公約》爭端解決機制之外③。相反,《公約》并無此類規定,因此得以印證結論:領土主權爭端因為與《公約》的解釋和適用無關,被《公約》第288條第1款規定當然性地排除在《公約》爭端解決機制之外了。

仲裁庭對第二個子問題的答案是不確定的,甚至是在謹慎規避之。仲裁庭首先聲明:仲裁庭并沒有被毛里求斯所論述的,通過第298條第1款可以推導出在當事國沒有作出任擇性聲明時,仲裁庭對領土爭端具有管轄權的說法所說服(not convinced by this argument)。然后,仲裁庭認為毛里求斯對第298條第1款(a)(i)項的解讀最多只能支撐如是論點:該款或許賦予了仲裁庭對“海洋劃界及歷史性所有權的爭端”下“附屬性領土主權爭端”的管轄權。然而,這種與《公約》解釋和適用無關事項進入爭端,則需要與《公約》的解釋和適用相關的事項具有非偶然性的聯系④。

但是,仲裁庭裁決對與領土爭端有密切聯系的海洋保護區的合法性問題具有管轄權。并且仲裁庭采取了釜底抽薪的方法:首先假定查戈斯群島主權歸屬于英國,然后對英國設立海洋保護區的合法性進行審查⑤。

4.對裁決的評析

在第一步仲裁庭對爭端性質的進行識別以判斷是否屬于領土主權爭端時,仲裁庭最終判定該案屬于領土主權爭端。

正如仲裁庭所指出的那樣,審查是否有關《公約》解釋和適用依托于法庭對案件的識別。根據核試驗案⑥、漁業管轄權案⑦、《關于消除一切形式種族歧視公約》適用案①、南方麥氏金槍魚案②以及本案,法庭對案件的識別基于:對雙方訴求的分析(特別是原告訴求),引發爭端的事實依據,對雙方觀點立場的剖析,對原告所請求的救濟的解讀等。[3]41并且值得強調的是,在這一過程中需要將“案件所涉及的真實爭端與案件本身分離開來,并且對雙方訴訟目的進行清晰的辨別。”

①參見ApplicationoftheInternationalConventionontheEliminationofAllFormsofRacialDiscrimination(Georgiav.RussianFederation),Preliminary Objections, Judgement of 1 April 2011,I.C.J. Reports 2011,p.70。

②參見SouthBluefinTunacase,Jurisdiction and Admissibility,para.48。

③參見Chagoscase,para.208,209。

④參見ChagosMarineProtectedAreaArbitration,PCA Press Release,The parties’ Claim,19 March 2015,p.2。

⑤參見ChagosMarineProtectedAreaArbitration,PCA Press Release,The parties’ Claim,19 March 2015,p.3。

⑥參見Chagoscase,para.218。

⑦參見NuclearTests(NewZealandv.France),Judgment,I.C.J. Reports 1974,p.457-466,para.30。

⑧參見Chagoscase,para.220,221。

雖然毛里求斯通過援引《公約》諸多涉及沿海國定義的條款進行霰彈槍式訴訟,試圖將島嶼領土主權爭端包裝為“誰是‘沿海國’”的爭端,但是仲裁庭基于對1980年來30多年來毛里求斯的外交、政治行為的考察,認為本案從事實分析來看屬于對查戈斯群島的領土主權爭端。并且,仲裁庭還敏銳地覺察到毛里求斯和英國的訴求中所體現的爭議實質亦是查戈斯群島的主權歸屬問題,“毛里求斯的訴狀中充斥著對查戈斯群島的主權要求③。”最終,仲裁庭識別本案的爭議為領土主權爭端,與《公約》的解釋和適用并無關聯。同時,在本案中,仲裁庭對訴訟后果的考察在對案件識別中發揮了關鍵作用:即對“誰是‘沿海國’”爭議的裁決會在實質上作出查戈斯群島主權歸屬的判定。最終,仲裁庭識別本案的爭議為領土主權爭端,與《公約》的解釋和適用并無關聯。

換個角度來看,仲裁庭在處理上述案件識別問題上亦采取了司法積極主義的策略。毛里求斯在訴狀中要求仲裁庭裁決的是“英國并不符合《公約》中‘沿海國’的定義④”,而并非要求仲裁庭裁決本案中英國不是查戈斯群島的主權擁有者。然而仲裁庭在裁決中幾乎無視毛里求斯的所提的“沿海國”定義問題,而是直接跳出去轉而討論本案爭議實質的識別問題,這是在毛里求斯所請求裁決的事項之外的。換句話說,毛里求斯通過包裝將完全不屬于《公約》解釋和適用的爭端說成是與之相關的訴訟策略,在本案中遭到了重創。

針對雙方爭鋒相對的《公約》第298條第1款可否作為對本案領土主權爭端的管轄權基礎,仲裁庭首先認為本案并不涉及該款所指的“海洋劃界和歷史性所有權”同時產生的領土主權爭端,而實際上是英國設立的海洋保護區的合法性爭端和查戈斯群島領土主權爭端,所以不符合《公約》第298條第1款得以適用的前提條件⑤。對于在“海洋劃界和歷史性所有權”的爭端中,《公約》第298條第1款能否作為附帶性領土爭端管轄權基礎,仲裁庭認為毛里求斯的訴狀支持(support)了一種論點(proposition):即《公約》第298條第1款可能(might)賦予仲裁庭對“海洋劃界和歷史性所有權”的“附帶性領土爭端”以管轄權⑥。但仲裁庭一再使用“支持”而非“建立”(establish),“論點”而非“法律依據”(legal ground),“可能”而非“可以”(could)表達附帶性領土爭端的管轄權問題,其字里行間透露出仲裁庭認為“海洋劃界和歷史性所有權”下“附帶性領土爭端”管轄權問題的討論目前僅僅是學術討論階段,尚未形成明確的國際法基礎。

然而,仲裁庭接下來提出了讓人印象深刻的觀點:仲裁庭認為《公約》爭端機制下,當案件的“實質爭議”和“訴訟目的⑦與《公約》的解釋和適用無關時,即使該“實質爭議”與《公約》解釋和適用具有某種“偶然聯系”,也并不能使其獲取仲裁庭對該爭議的管轄權。本案中,英國設立海洋保護區的合法性問題在《公約》解釋和適用范圍之內,即使查戈斯群島的主權歸屬爭議與海洋保護區的合法性問題具有聯系,但仲裁庭認為這種聯系是偶然的,所以還應當排除在管轄之外⑧。本案中,查戈斯群島的主權歸屬與海洋保護區的合法性具有很高的聯系性,而仲裁庭認為本案中聯系只能算作“偶然”。因此,仲裁庭在本案中為《公約》解釋和適用范圍以外的爭議進入到《公約》爭端解決機制中設立了很高的門檻——即需要該爭議與《公約》的解釋和適用符合非常難以達到的高聯系標準,才有可能進入《公約》爭端解決體系中。然而基于海洋法爭端機制中尚未出現與《公約》具有如此密切聯系的領土爭端,因此該標準究竟為何也尚不得知,所以該種可能的情形也仍然是僅僅處于假設的狀態。

①參見Chagoscase,para.499-544。

②參見《公約》第2條第3款,第56條第2款,第194條。

③參見Chagoscase,para.544。

④MaritimeDelimitationintheBlackSea(Romaniav.Ukraine),Judgment,I.C.J.Reports 2009,para.77。

⑤TheRepublicofthePhilippinesandthePeople’sRepublicofChina,Arbitral Tribunal Constituted pursuant to Article 287,and in Accordance with Annex VII,of theUNCLOS,Jurisdiction and Admissibility,Award,2015 (hereinafterPhilippinesv.Chinacase),p.33,para.99。

⑥菲律賓1978年6月11日頒布第1596號總統令,對包括上述島礁在內的南沙群島部分島礁及其周邊大范圍的海域、海床、底土、大陸邊及其上空主張主權,并將該區域設立為巴拉望省的一個市,命名為“卡拉延”。雖然2009年3月10日菲律賓通過了第9522號共和國法案,規定“卡拉延島群”(即中國南沙群島部分島礁)和“斯卡伯勒礁”(即中國黃巖島)的海洋區域將與《公約》第121條(即“島嶼制度”)保持一致,但該規定僅是對上述區域內海洋地物的海洋權利主張進行了調整,并沒有涉及菲律賓對這些海洋地物,包括低潮高地的領土主張。菲律賓常駐聯合國代表團在2011年4月5日致聯合國秘書長的第000228號照會中還明確表示:“卡拉延島群構成菲律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菲律賓共和國對卡拉延島群的地理構造擁有主權和管轄權”。參見PositionpaperofthegovernmentofthePeople’sRepublicofChinaonthematterofjurisdictionintheSouthChinaSeaArbitrationinitiatedbytheRepublicofthePhilippines,7 December 2014, para.24。

(三)小結

上述兩個案例中,仲裁庭采取的裁決方法的共同之處在于:其一,對領土爭端事項不予以理會(圭亞那訴蘇里南案)或者裁決對領土爭端事項無管轄權(查戈斯海洋保護區案)。其二,對于與領土爭端事項密切聯系的海洋爭端提起管轄權并作出最終裁決。因此,從仲裁庭目前為止的司法實踐來看,即便理論上領土爭端事項是特定海洋爭端得以解決的前提條件,但仲裁庭對領土爭端事項與海洋爭端事項的管轄權進行了切割,從而避開這一問題以獲取對海洋爭端的管轄權。

但這種強行裁決海洋爭端的做法往往導致訴訟結果與仲裁庭的期待南轅北轍。查戈斯海洋保護區案以裁決英國在查戈斯群島所設立的海洋保護區無效而告終①,就裁決結果來看對英國不利。然而,即便英國敗訴,英國對裁決結果反而表示出歡迎的態度,其原因恰恰在于這種切割裁決本身的弊病:無論是從裁決適用的《公約》條款②還是從裁決本身的論證邏輯上看,仲裁庭是站在英國作為“沿海國”的前提下去裁決其設立海洋保護區的合法性。從英國的角度,就可以解讀為仲裁庭實際上承認了英國即是查戈斯群島的“沿海國”。反過來說,如果英國不是“沿海國”,仲裁庭何以將規定沿海國權利和義務的《公約》條款適用到本案中以裁判英國所設立的海洋保護區的合法性問題呢?所以,即便仲裁庭在裁決書的最后一段十分強調本裁決與主權問題無涉(under a sovereignty umbrella)③,但其判定英國為查戈斯群島“沿海國”并密切涉及主權問題的裁決事實已欲蓋彌彰了。因此,仲裁庭在查戈斯海洋保護區案的裁決從效果來看,是失敗的。將英國的海洋保護區裁決無效,那么英國下次完全可以再次在查戈斯群島周圍水域設立其他類似海洋保護區的制度,以行其作為“沿海國”之實。之所以會出現這種南轅北轍的訴訟結果,是由于仲裁庭忽視了一個重要問題:將管轄權和可受理性混為一談。仲裁庭雖然具有管轄權以裁決海洋保護區的合法性問題,但仲裁庭對該爭議是否具有可受理性則值得商榷:即把“混合爭議”中的先決性領土爭端問題切割出去,轉而裁決其海洋法爭議的做法是否真正能夠做到與領土爭端無涉?從查戈斯海洋保護區案的實效來看中,仲裁庭并沒有實現二者在事實上的割離。

三、對中菲南海仲裁案管轄權基礎的評析

(一)中菲南海仲裁案的案件實質爭議分析

下文將首先通過對中菲南海仲裁案的案件實質進行識別,得出中菲南海仲裁案的爭議實質。然后,分析司法擴權下的“混合爭議”管轄權問題對該案的可能影響。

1.中菲南海仲裁案實質爭議是海洋劃界爭端

在黑海劃界案中,國際法院認為:“海洋劃界的任務是解決重疊的海域主張所引起的爭端④,”這表明海洋劃界本身是一個識別、權衡并影響相互沖突的海域主張的過程,而非僅僅是劃定一條海域疆界的結果⑤。中菲南海仲裁案中,菲律賓的第二個訴訟請求,請求仲裁庭確認中國所主張的九段線與《公約》矛盾因而無效的主張,實質上則是請求仲裁庭進行海洋劃界。[17]1菲律賓顯然是認為九段線代表中國的海域主張,而且中國海域主張與菲律賓的相互重合。如果九段線因被宣布無效而無法產生海域主張,那么中國的海域主張與菲律賓便不再重合。因此,從劃界作為一個過程的角度考量,本案中對九段線合法性的裁決即是海洋劃界。

通過考察本案的事實基礎和對菲方訴訟目的分析,亦可識別該案實質為海洋劃界爭端。與查戈斯保海洋保護區案類似,菲律賓與中國從20世紀70年代開始便在兩國重疊海域問題上產生沖突,雙方有多次雙邊或多邊的政治交涉以處理爭端,并且菲方通過國內立法方式將爭議地帶海域納入其本國海域范圍⑥。最后,菲方的請求確認九段線無效的訴訟主張亦是充斥著獲取其在與中國重疊海域上的排他性海洋權利的目的。因此,本案實質上是涉及海洋劃界的爭議,而本案中所謂“九段線是否有效的爭端”僅僅是本案實質爭議海洋劃界爭端的包裝。

①參見PhilippinesMemeorial,firsttofourteenthrequests。Philippinesv.Chinacase,p.34-35,para.101。

②參見PositionpaperofthegovernmentofthePeople’sRepublicofChinaonthematterofjurisdictionintheSouthChinaSeaArbitrationinitiatedbytheRepublicofthePhilippines,7 December 2014,para.8。

③參見MaritimedelimitationandterritorialquestionsbetweenQatarandBahrain(Qatarv.Bahrain),Merits,Judgment of 16 March 2001,I.C.J.Reports 2001,p.97,para.185;又見NorthSeaContinentalShelf(Federal Republic of Germany/Denmark;Federal Republic of Germany/Netherlands),Judgment of 20 February 1969,I.C.J.Reports 1969,p.51,para.96;AegeanSeaContinentalShelf(Greecev.Turkey),Jurisdiction of the Court,Judgment of 19 December 1978,I.C.J.Reports 1978,p.36,para.86。

④參見Qatarv.Bahrain,I.C.J.Reports 2001,para.185;TerritorialandmaritimedisputebetweenNicaraguaandHondurasintheCaribbeanSea(Nicaraguav.Honduras),Judgment of 8 October 2007,I.C.J.Reports 2007,p.696,para.113。

⑤參見PositionpaperofthegovernmentofthePeople’sRepublicofChinaonthematterofjurisdictionintheSouthChinaSeaarbitrationinitiatedbytheRepublicofthePhilippines,7 December 2014,para.10-13。

⑥仲裁庭認為:海洋劃界主張僅僅存在于海岸相向或相鄰國家之間重疊海域劃界,而重疊海域爭端不限于此,比如當一國主張的海域可能與《公約》下的公海或國際海底區域重疊的時候。參見Philippinesv.Chinacase,para.155-157。

⑦參見Philippinesv.Chinacase,para.152。

⑧參見UnitedStatesDiplomaticandConsularStaffinTehran(UnitedStatesv.Iran),Judgment,ICJ Reports 1980,p.3 at pp.19-20,para.36(Annex LA-175),轉引自Philippinesv.Chinacase,para.153。

2.中菲南海仲裁案涉及領土主權爭端

菲律賓在訴訟主張中提出:中國在《公約》規定的權利范圍之外,對“九段線”(即中國的南海斷續線)內的水域、海床和底土所主張的“歷史性權利”與《公約》不符;中國依據南海若干巖礁、低潮高地和水下地物提出的200海里甚至更多權利主張與《公約》不符;中國在南海所主張和行使的權利非法干涉菲律賓基于《公約》所享有和行使的主權權利、管轄權以及航行權利和自由①。上述菲律賓的主張實質是密切涉及了南海部分島礁的領土主權②。

依據“陸地決定海洋原則”,海洋權利源自沿海國對陸地的主權③。“因此陸地領土狀況必須作為確定沿海國海洋權利的出發點④”,國際法院還強調,“國家對大陸架和專屬經濟區的權利基于陸地統治海洋的原則”“陸地是一個國家對其領土向海延伸部分行使權利的法律淵源”。所以,無論遵循何種法律邏輯,只有首先確定中國在南海的領土主權,才能判斷中國在南海的海洋權利主張是否超出《公約》允許的范圍。因為如果不確定中國對南海島礁的領土主權,仲裁庭就無法確定中國依據《公約》在南海可以主張的海洋權利范圍,更無從判斷中國在南海的海洋權利主張是否超出《公約》允許的范圍⑤。與查戈斯海洋保護區案類似,菲律賓在此亦進行包裝,將領土主權爭端包裝在《公約》專屬經濟區、大陸架制度、島礁制度的外殼下,采用霰彈槍式訴訟,試圖讓仲裁庭越過雙方長期以來對南沙島礁的主權爭議受理此案。再者,基于兩國長期以來在南海諸島的主權爭議,該案提起的事實基礎和菲方訴狀中體現的訴訟目的亦是與南海島礁的主權爭端相關。

(二)仲裁庭裁決分析

盡管本案菲律賓采用了十分周密的包裝,將實質爭議海洋劃界爭端和主權爭端包裝于《公約》條款的解釋和適用的外殼下,但如果仲裁庭像在查戈斯海洋保護區案那樣,通過考察本案的訴訟請求,案件事實基礎和雙方的訴訟目的等因素,應當識別本案爭議實質是涉及南海島礁的主權爭端的海洋劃界爭議。盡管如此,我們失望地發現,仲裁庭目前為止并沒有很清晰地進行案件識別。

在對海洋劃界問題進行識別時,仲裁庭否定了中國立場文件中該案涉及海洋劃界的主張。理由是仲裁庭認為海洋劃界爭端與重疊海域爭端應得以區分,而本案是重疊海域爭端而非劃界爭端⑥。仲裁庭僅以寥寥數語否定本案為海洋劃界爭議,且論證基本復制了菲律賓的主張,這體現在從第155段到第157段的論證中,仲裁庭一方面并沒有充分回應中方的主張,另一方面仲裁庭自身立論非常簡單,沒有任何引注,因此很難讓人信服。對于雙方爭奪的關鍵性問題,仲裁庭僅在裁決書中一筆帶過,這證明仲裁庭對本案海洋劃界問題的識別是草率的。

在對本案是否涉及領土主權爭端進行識別時,仲裁庭亦否認中方立場文件中認為本案涉及領土主權爭端的主張⑦。仲裁庭認為即使雙方存在領土主權爭議,但本案涉及的事項并非領土主權爭議。仲裁庭進而援引德黑蘭案中國際法院的論斷:“無論爭端的其他方面有多么重要,也不能成為拒絕認定爭端存在某一方面性質的理由⑧。”然而,德黑蘭案涉及外交保護這一國際法問題,國際法院在判決書中寫這句話的事實和法律背景與本案大相徑庭,因此,仲裁庭將德黑蘭案與本案作比較缺乏說服力。

①參見Philippinesv.Chinacase,para.153。

②仲裁庭在此處的論證復制了在程序事項庭審階段時菲律賓的陳述。參見Philippines’Memorial,para.1.34。

③參見Philippinesv.Chinacase,para.142,153。

④參見MaritimeDelimitationandTerritorialQuestionsbetweenQatarandBahrain(Qatarv.Bahrain),Merits,Judgment of 16 March 2001,I.C.J.Reports 2001,p.97,para.185;NorthSeaContinentalShelf(Federal Republic of Germany/Denmark),Judgment of 20 February 1969,I.C.J.Reports 1969,p.51,para.96;AegeanSeaContinentalShelf(Greecev.Turkey),Jurisdiction of the Court,Judgment of 19 December 1978,I.C.J.Reports 1978,p.36,para.86。

⑤參見Qatarv.Bahrain,I.C.J.Reports 2001,para.185;TerritorialandMaritimeDisputebetweenNicaraguaandHondurasintheCaribbeanSea(Nicaraguav.Honduras),Judgment of 8 October 2007,I.C.J.Reports 2007,p.696,para.113。

⑥參見Philippinesv.Chinacase,para.153。

⑦然而在對14個訴訟請求事項進行管轄權裁決時,仲裁庭不斷地強調本案既不涉及領土主權爭端,也不涉及海洋劃界爭端。參見Philippinesv.Chinacase,p.140-147。

仲裁庭還進一步判斷:菲律賓的主張中并不涉及既存的領土主權爭端,而且也認為菲律賓沒有任何隱含性的主張請求仲裁庭裁決領土主權爭端①。在論證這一觀點時,仲裁庭將本案與查戈斯海洋保護區案進行區分:查戈斯海洋保護區案中毛里求斯的前兩個訴訟請求,關于“誰是查戈斯群島‘沿海國’”的請求,實際上是請求仲裁庭對查戈斯群島的領土歸屬問題進行裁決,而本案并非這一情形②。甚至,仲裁庭采信了菲律賓訴狀中的論證邏輯,認為“本庭非常清楚菲律賓所提交請求的范圍和限定,菲律賓的訴訟請求后果不會對雙方在南海的領土主權主張產生任何有利或不利的影響③”。

仲裁庭在此處的判斷顯然是擴大了本案與查戈斯海洋保護區案的不同之處,而嚴重忽視了兩案的共性。其一,兩案都是請求海洋權利合法性問題,如前所述,陸地領土爭端的解決是海洋權利得以明確的基礎。查戈斯海洋保護區案中,仲裁庭已清楚地認識到確立查戈斯群島主權是審查設立海洋保護區的合法性問題的前提,并且運用充分的論證和對案件細致的識別,指出本案中所謂的“誰是‘沿海國’的爭端”,實際是查戈斯群島主權的爭端。并且,依據“陸地決定海洋原則”,海洋權利源自沿海國對陸地的主權④。“因此陸地領土狀況必須作為確定沿海國海洋權利的出發點⑤”,而在本案中,仲裁庭邏輯則是將陸地爭端與海洋爭端進行嚴格的區分,而忽略了二者之間的密切聯系,在陸地主權爭議的情況下去裁決海洋權利歸屬問題,因此是本末倒置的。其二,中菲南海仲裁案中,如果正如仲裁庭自己所陳述的那樣,仲裁庭認為“本庭非常清楚菲律賓所提交請求的范圍和限定,菲律賓的訴訟請求后果不會對雙方在南海的領土主權主張產生任何有利或不利的影響⑥”。就應當可以發現菲方顯然打算通過弱化中方在南沙群島中島礁的權利范圍,并在以后的海洋劃界中為其所用。[3]276,[17]1澳大利亞著名海洋法專家克萊因已預測到某些國家會借助這一漏洞進行司法仲裁。克萊因認為,島嶼制度是海洋劃界爭端下的重要考量因素。爭端一方會通過海洋劃界爭端,將涉及海洋劃界爭端中的島礁地位問題(《公約》第121條)一并提交司法審理,而不論法庭或仲裁庭是否已決斷該島礁地位問題與海洋劃界相關。該情況下一旦法庭或仲裁庭作出島礁地位問題的相關裁決,則該裁決可作為爭端方進行下一步海洋劃界談判的籌碼。

綜上所述,仲裁庭以處理島礁地位爭端之名,行裁決“涉及領土主權爭議的海洋劃界爭端”之實,反過來又在管轄權裁決中不斷重復其與海洋劃界和領土主權無關⑦,這種不斷重復式的自圓其說,恰恰證明仲裁庭在這部分論證的薄弱之處。

(三)仲裁庭對中菲南海仲裁案并無管轄權基礎

對于本案的海洋劃界爭端,中國已于2006年8月25日,通過《公約》第298條任擇性聲明,排除了海洋劃界在內的五類爭端的強制管轄權。因此在本案中,基于“九段線的合法性爭議”實質屬于海洋劃界爭端,已被排除在強制爭端程序之外,所以仲裁庭對該事項并無管轄權。關于本案密切涉及的領土主權爭端,基于前兩部分對《公約》條文的解釋和相關國際法案例的分析,《公約》并不能賦予仲裁庭對領土爭端的明示管轄權基礎。而且,當海洋劃界和歷史性所有權出現附帶性領土爭端時,第298條第1款的隱含管轄權基礎也尚不存在。

①參見Philippinesv.Chinacase,p.140-147。

本案中仲裁庭混淆了陸地主權和海洋權利之間的先決關系,在裁決中企圖釜底抽薪地越過中菲長期存在的領土主權爭議去裁決海洋爭議。在對14個訴訟請求事項進行管轄權裁決時,仲裁庭不斷地強調“本案既不涉及領土主權爭端,也不涉及海洋劃界爭端⑧”。然后,仲裁庭裁決對本案涉及的黃巖礁(Scarborough Shoal)、赤瓜礁(Johnson Reef)、華陽礁(Cuarteron Reef)、永暑礁(Fiery Cross Reef)是否符合《公約》第121條島嶼概念具有管轄權,對美濟礁(Mischeif Reef)、仁愛礁(Second Thomas Shoal)、南薰礁(Gaven Reef)、西門礁(Mckenna Reef)是否符合低潮高地具有管轄權。試想既然不涉及海洋劃界和領土爭端,那么對這些海洋地物的法律地位進行確立的意義又何在?[19]相反,這種越過主權爭議進行釜底抽薪的裁決,從裁決后果上必然將會與仲裁庭原本的期待南轅北轍,不僅損害了中國未來在南海進行海洋劃界的權利,而且會對今后南海爭端的和平解決帶來阻礙。[3]276綜合考量以上論證可以得出結論:基于《公約》規則體系對本案中劃界事項和“混合爭議”下附帶性領土主權爭端管轄權基礎的雙重否定,仲裁庭應裁決全案無管轄權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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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16-06-12

作者簡介:宋可(1993-),男,安徽六安人,中國政法大學國際法學院國際海洋法方向碩士研究生,荷蘭萊頓大學格老秀斯國際法研究中心高等國際公法碩士生,中國海洋法學會會員,E-mail:jacybenben@cupl.edu.cn。

中圖分類號:DF961.9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2096-028X(2016)02-0003-13

On the jurisdiction of arbitral tribunals under annex VII of theUNCLOS>over “mixed dispute” concerning sovereign issues —legal analysis and its implications forPhilippinev.Chinacase

SONG Ke1, 2

(1.International Law School,China University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Beijing 100088,China;2.Grotius Center for International Legal Studies,Leiden University,Hague 999025,Netherlands)

Abstract:Through textual analysis on UNCLOS provisions, it could be concluded that neither the UNCLOS grants arbitral tribunals with explicit jurisdiction over sovereign issues in “mixed dispute”,nor Article 298(1)(a)(i) of the UNCLOS serves as implicit jurisdictional basis for the sovereign issues of the “mixed dispute”. Meanwhile,based on analysis on precedent “mixed dispute” cases,it can be seen that arbitral tribunals in Guyana v. Suriname case and Chagos Marine Protected Area case have not affirmed jurisdiction on sovereign issues in this regard. Moreover,carving the law of the sea disputes out of “mixed dispute” forcibly could constitute violation of limitations of jurisdiction enshrined in Part XV of the UNCLOS. Finally,based on above conclusions,the arbitral tribunal should have no jurisdiction over “mixed dispute” in Philippine v. China case.

Key words:mixed dispute;territorial dispute;implicit jurisdiction;carving out method;Philippine v. China case

宋可.《聯合國海洋法公約》附件七的仲裁庭對涉及領土主權爭端的“混合爭議”管轄權問題研究——法律分析及對中菲南海仲裁案的影響[J].中國海商法研究,2016,27(2):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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