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興濂
片面看問題就是錯誤的嗎?也不盡然。
從認識論角度說,人看問題一下子很難窮盡它的方方面面,總會受到所處時代及自身條件的限制,所以一步即“面面俱到”,幾乎不可能。故而,真理的發(fā)現(xiàn)不是一次完成的,而是一個由“片面”到“全面”、由局部到整體的過程。一味斥責片面,莫過于“盲人摸象”這則寓言。摸象牙的盲人說大象像個長蘿卜,摸耳朵的說大象像一只簸箕,摸頭的說大象是個大石頭,摸鼻子的說它像一根木杵,摸尾巴的說像根繩子……其實正是這些局部與片面,才最終組成了大象敀整體形象。沒有“片面”也就沒有“全面”。
任何真理的認識都是相對的和發(fā)展的。倘若一味地求“全面”而否定“片面”,只會將新思想扼殺于萌芽之中,從而導致思想僵化,真理停滯不前。
“片面”之言不等于謬論。它只是對事物某方面的見解或獨到見解。其中或含有不正確的東西,也常常因其片面而未能反映事物的本質,但其合理的成分往往也是一種真知灼見,充滿新意,給人以新的啟示。現(xiàn)實中,“片面”之言往往是對傳統(tǒng)思想、理論的反思,往往與新發(fā)現(xiàn)相伴。看問題因角度不同而不同,即便是嚴謹的科學研究也是如此。面對同樣的光,牛頓看到的是粒子,惠更斯看到的是波,然而誰能否認他們的“片面”之見在光學發(fā)展史上的重要價值作用呢?事實正是這樣,后來的研究者正是通過牛頓和惠更斯拋磚引玉的“片面”,才使自己的研究得以深入一步,接近于正確和真理。
“片面”之見從已出,不依傍古人名人,所以它常語出驚人。不善于獨立思考的人,平庸的人,無創(chuàng)造性的人,是提不出“片面”之論的。
新思想的提出,在某種程度上都是“片面”的,從一個新的角度,引起世人的注意,才可能使人擺脫習慣的約束,跳出舊有的窠臼。而新的視角則使人們進入到一個新天地。隨著社會的發(fā)展,“片面”被不斷克服,才有了漸趨“正確”的“全面”。
我們對事物的觀察與研究,有時就需要“攻其一點”,“拔一毛而動全身”,從而“窺一斑而見全豹”,此亦即古人云“見微知著”是也。
一個創(chuàng)新的時代,需要對“片面”多點寬容,少點指責。不然許多新思想新見解就會常常被一句“這種提法不全面”而否決。
嚴光反穿羊裘為哪般
劉秀當上皇帝后,想念他少時的同窗好友嚴光,即下旨召見。可嚴光卻反穿了一件破羊皮襖,偷偷跑到富春江上釣魚去了。
朝廷來人一眼認出那個反穿羊皮襖的人就是嚴光。嚴光就穿著那件破羊皮襖趕到劉秀新落成的宮殿里去了。一番吃喝,劉秀與嚴光酩酊大醉,二人同榻而眠,嚴光甚至把一條腿壓在了皇帝的肚子上。待劉秀勸他出山為宦,嚴光干脆拍屁股走人:你當你的皇帝,我做我的隱士,緣起緣滅,就此了結。
后人對此二人津津樂道,說穿龍袍的“茍富貴,毋相忘”,禮賢下士,有情有義;穿羊裘的,“功成拂袖去,歸入桃花源”,儼然成了隱士階層的代表人物。
想當年,姜尚坐守渭水,直鉤垂釣,“不釣鯉魚釣王侯”;而這個嚴光反穿羊皮祅隱身富春江釣魚,他要釣什么呢?
有位詩人路過當年嚴光在富春江垂釣的“子陵灘”時,寫了一首詩:“一襲羊裘便有心,虛名傳誦到如今。當時若著蓑衣去,煙水茫茫何處尋?”直斥嚴光反穿羊皮襖的“障眼法”是沽名釣譽行徑。
魯迅則在《隱士》中指出,“隱士,歷來是一個美名;但有時也是一個笑柄……非隱士的心目中的隱士,是聲聞不彰,息影山林中的人物。但這種人物,世間是不會知道的。一掛上隱士的招牌,則即使他們不‘飛來飛去,也一定難免有些表白、張揚;或是他們的幫閑們的開鑼喝道——隱士也有會幫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