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景峰,王元元
(河南師范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河南新鄉453007)
政黨權威是政黨基于自身所擁有的能力、權力和魅力等資源而對整個社會形成的一種特殊影響力,這種影響力包含民眾被迫服從和內心認同的雙重成分。在社會轉型和現代化的進程中,政黨依據實際情況不斷調整權威中雙重成分的比例,這種改變一旦跟不上時代步伐、超過民眾忍耐界限或不能滿足民意民利時,就極易出現政黨權威弱化這一政治發展問題。作為執政黨,人民行動黨在新加坡已持續執政近60年,但隨著經濟社會關系的變化和民主政治的發展,人民行動黨制度化、強制性權威的局限性日益凸顯。與此同時,社會化、非權力性權威也因未能有效呼應民眾吁求而搖擺波動。如果人民行動黨失去了權威,喪失了國家層面和社會層面的影響力,就會面臨執政地位喪失的危機,更談不上政黨功能的發揮,新加坡也會因失去領導中樞而變得混亂,甚至引發現代化中斷。在新的時代,人民行動黨的領導集體需要正視新的執政生態環境,積極應對其權威面臨的挑戰。
經濟績效的提高是人民行動黨執政成果的重要標桿,是獲得民眾甘愿服從、主動認同人民行動黨的關鍵要素,也是鞏固政黨權威最有效的能力展現。對人民行動黨來說,“其引以為自豪的就是以權威體制促進了新加坡經濟的持續高速發展,公民個人自由的喪失、民主的缺乏和對反對黨的打壓都被看成經濟發展必須付出的成本”[1]。如今,新加坡經濟難以持續強勁增長,收入分配也不盡合理。在民眾看來,解決這些問題不再依靠市場或經濟系統本身,而是完全寄托于對經濟過度干預的人民行動黨。在國際形勢不確定、國內條件受限制的環境中,人民行動黨要想在新加坡繁榮、富裕的基礎上再開創新的輝煌實屬不易,有限能力與民眾期望之間的落差加劇了自身權威的有效性困境。
人民行動黨為新加坡經濟的發展選擇了一條國家資本主義道路,其形態是人民行動黨主導下的開放型市場經濟。從1959年到2014年,新加坡人均GDP從不到400美元上升至5.5萬美元,增長了100多倍,位列世界第8。在不到一代人的時間里,人民行動黨使新加坡從第三世界跨越至第一世界,創造了“新加坡奇跡”。當前,人民行動黨帶領的新加坡經濟增速放緩,舉步維艱。發達國家的經濟繁榮是人民行動黨創造經濟奇跡的助推器。雖然人民行動黨致力于經濟的多元化建設,但對外貿易、外國投資和對外投資始終是新加坡經濟增長的直接動力,缺乏自然資源的外向型經濟體必然高度依賴國際市場,尤其是發達國家的需求。目前,發達國家的經濟發展速度明顯放緩。在全球經濟緩慢復蘇的背景下,人民行動黨主導的新加坡經濟受困于緩慢增長的低谷時期。與此同時,人民行動黨推動國內經濟轉型和產業升級的滯后節奏使得新加坡經濟中低速增長的維持都變得相當困難。加上人民行動黨因社會壓力而對外來勞工進行了一定的限制,新加坡勞動力市場持續吃緊,隨之而來的是勞動力成本走高,由此加劇了作為經濟引擎的制造業、服務業和建筑業的疲軟,跨國企業也因此不再像以前那樣青睞新加坡,頻頻外遷到效益更高的投資國,最終導致新加坡勞動力緊縮情況下整體失業率上升現象的出現。在就業人數減少的同時,新加坡不容樂觀的通脹情況更加劇了民眾對人民行動黨的不滿。近期整體通脹雖有所緩解,但對居民生活影響較大的食品和服務價格卻仍在上漲。新加坡民眾早已把優質的生活當成自己與生俱來的特權,面對由經濟疲軟誘發的就業和通脹等問題,民眾將責任完全推向人民行動黨。
除了經濟增速放緩,人民行動黨還面臨著經濟波動、衰退的危機。新加坡是缺乏自然資源和人力資源的小國,所以人民行動黨不得不通過服侍跨國公司來發展本國經濟,這種依賴性使得新加坡經濟具有較大的變數。“隨著經濟全球化與信息化進程的加快,世界各國經濟增長波動的同步性增強,它將直接影響到新加坡經濟增長的穩定性。”[2]全球性和地區性的經濟波動、衰退無一例外地對新加坡經濟產生了不同程度的影響,新加坡經濟敏感、脆弱的特質日漸凸顯。由此,由人民行動黨主導的新加坡經濟受外部因素影響的程度越來越深,波動的頻率越來越高、幅度越來越大。過去,人民行動黨常因“生存危機”而獲得民眾明確的支持,但經濟波動、衰退帶來的失業和生活水平的降低等消極影響終究使得民眾在心理上失去了安全感,削弱了民眾對人民行動黨的認同。
新加坡政府打造的中央公積金制度是新加坡社會保障體系的主體部分。新加坡已躋身發達國家行列,民眾將新加坡的繁榮、穩定看作既定事實,對社會福利和社會公平的呼聲越來越高。正如羅斯所言:“由統一行動的人構成的團體越大,他們的行為就越是受利益而非恩情的指導。因而,當社會尋求控制它的一個階級或階層的行為時,或者當一個集團、宗派或社團試圖改變另一個集團、宗派、社會團體的行為時,他們所使用的是利益的語言。被控制的集團越大,就越需要訴諸理性和注重個人利益的要求。”[3]232人民行動黨需要通過再分配經濟增長成果來抵消民眾的負面情緒,而中央公積金局卻于2014年5月8日宣布,公積金最低存款余額的下限將從14.8萬新元調高至15.5萬新元。這就意味著民眾在55歲或之后提取公積金時,如果戶頭余額少于最低存款額,則須全額保留,不得自由支取。照此安排,新加坡有一半雇員無法自由支取公積金。由此,引發了新加坡社會對人民行動黨制定的公積金制度的怨憤,導致了民眾大規模的抗議。民眾的大規模抗議使得人民行動黨做出了一些呼應民眾需求的改變,如終身健保計劃和為樂齡人士填補保健儲蓄戶頭等惠民政策,但強調自力更生、不養懶人的人民行動黨依舊控制社會福利,認為過分地推行福利政策會導致絕對平均主義,降低社會的活力和競爭力。面對老齡化社會所帶來的養老壓力,從2016年1月起,50歲到55歲雇員的公積金繳納率將調高兩個百分點,雇主和雇員各調高一個百分點;55歲到60歲雇員的公積金繳納率,雇主調高一個百分點;年滿60歲到65歲雇員的公積金繳納率,雇主調高0.5個百分點。同時,公積金的最低存款額每年都在增長,2015年已升至161 000新元,較12年前的80 000新元翻了一番,近一半的新加坡人都無法達到最低存款要求,退休人員連僅能維持最低生活水平的每月1 200新元的退休金都無法領取。而且,公積金的領錢年限也在增加,從最早的60歲增長到現在的65歲。此外,人民行動黨最遲將在2017年通過立法來提高重新雇傭年齡,現階段正在商討將重新雇傭年齡從65歲提高到67歲,并繼續配套實施額外的特別就業補貼來鼓勵雇主重新雇用年長員工。迫于生計的老人在強調效率、自立的新加坡將繼續被迫外出勞作。
能否讓民眾共享社會發展成果,力促社會公平的實現,直接關系到人民行動黨的人心向背。未被滿足的中下層民眾面對不平等的社會分配以及很難改變的生活現狀,會逐漸產生被遺棄的不滿情緒。在這種情緒作用下,他們熱切希望執政大權移交到能夠代表他們這個群體利益的人手中。如果人民行動黨繼續按照自己的思路強化在各個領域的控制,卻不展示自身的社會保障能力,給予額外的補償保證民眾的利益,必將逐漸失去由利益需求的滿足而帶來的“特定支持”。
權威的合法性越高,權威就越穩固、持久。這里的“合法”并不一定是嚴格法律意義上的合法,而是泛指統治者的標準和價值得到被支配者的公認[4]。在民主化浪潮勢不可擋的環境中,強人政治與威權主義時代已經漸行漸遠,民主與自由的力量澎湃涌動。而人民行動黨依舊推行滯后于時代發展和民眾期望的管理模式,不斷增強對新加坡的控制力,給自身的合法性資源造成了一定損失。
在新加坡歷史上,為了降低傳媒對新加坡公民潛移默化的影響,人民行動黨通過傳媒監管制度進行依法治言。因忌憚人民行動黨的控告,傳統媒體與人民行動黨保持著良好的關系,成為官方喉舌,新加坡民眾也普遍默許“負責任的新聞自由”這一模式,將言論控制權交予人民行動黨。與此同時,為了保證新加坡社會在思想上的高度統一,人民行動黨在不同時期提出了不同的意識形態內容,如“生存危機”“新加坡人心態”“儒家倫理”和“共同價值觀”等。后兩項除了發揮繁榮經濟和整合社會的功能外,還致力于防止政治的多元化[5]。在相對封閉、同質的環境中,人民行動黨的權威得到了很好的維持與強化。
進入21世紀,新加坡信息的輸入、輸出已不再局限于黨政系統內部,經濟來往、人員流動、學術組織、民間智庫和互聯網傳媒等混合型網絡迅速發展,尤其是互聯網傳媒呈現出強盛的發展勢頭。在全球化不斷發展和新加坡對外開放擴大化的背景下,隨著網絡基礎設施的逐漸完善和電腦、智能手機、數字電視機的大眾化,低門檻、低成本的互聯網使得每個人都可以成為一個獨立的傳播者在網絡平臺上表達自己的觀點,同時又可以作為接收者在網絡平臺上看到不同的信息。西方國家通過網絡平臺向新加坡民眾灌輸在成熟度、認同度、吸引力和傳播力等方面都處于優勢地位的西方政治文化,不斷給人民行動黨施加壓力,企圖通過意識形態的滲透培植反對勢力。西方政治文化不可避免地對新加坡民眾產生影響,無論人民行動黨是否情愿,都必須與世界同步。與此同時,以儒家文化為內核的新加坡在受到西方政治文化沖擊后,國內已經出現了抵制傳統和權威的不穩定因素。獲取了一定政治知識和技能并形成了特定政治心理和意識的民眾不再盲目崇拜人民行動黨的權威,而是用理性的心態或站在自身利益的角度去評判人民行動黨的政治價值,形成了越來越傾向西方政治文化的觀點和主張,逐漸與人民行動黨所打造的亞洲式有限民主相分離。與此同時,民眾已經表現出了強烈的自主參與意識。網絡上的信息傳播是民眾的主動行為,“新聞”的非專業性質也能夠贏得更多接收者的信賴。人民行動黨傳統的強制性權威因此受到了更為廣泛、激烈的批判威脅,面臨著越來越大的輿論壓力,其意識形態的主導地位也逐漸動搖,社會整合功能、控制功能、導向功能和辯護功能等逐漸變弱。
民眾被民主激起的活躍現象實質上反映了民眾更在意自己被尊重的心理,他們希望被視為主人,而不是被統治者。因此,人民行動黨的行事方式甚至比績效更受民眾關注,執政者需要因時制宜,不能將民眾對國家權力的敬畏作為權威的重要來源。而奉行精英治國的人民行動黨與民眾考慮問題的角度、高度、廣度不同,治國精英很多超前的想法在短時間內也并不被民眾所理解、接受。如果人民行動黨繼續推行強人治國方略,不甘于處在“權力之下”的民眾即便從中獲益也不會領情,甚至可能引起社會上更大范圍的激烈爭論和反權威現象。當然,迫于社會形象,人民行動黨也作了一定讓步,如民選總統的分權、擴大反對黨的生存空間、將民意引入決策和放松對言論的控制等。但這些舉措都屬于被動的、非實質性的、完全由人民行動黨操縱的改變,不過是為了緩解人民行動黨的輿論壓力。從本質上講,人民行動黨并不熱衷于民主信仰,且依舊保留著強勢傳統。
西方民主思想的強勢入侵,本國意識形態的相對淡化,公眾意識的逐漸獨立,使得人民行動黨壟斷權力的行為不再“合情合理”,難以維持新加坡自上而下的高度一致,“散布性支持”遭到削弱。人民行動黨若想影響民眾的政治認識和社會心理,進而夯實合法性基礎,就必須正視這個新生且不斷發展的現實。
在多黨并存的新加坡,各黨派法律地位平等,通過大選競爭國會議席。但人民行動黨始終憑借執政地位這一前提優勢為自己爭取最大利益,使得看似民主的新加坡選舉并非完全公平、公正,遭到越來越多的詬病。“一位外國評論家說,在新加坡,通過法律程序使一些批評者破產,從而使他們退出政壇,使用誹謗罪來起訴并搞倒政敵,是新加坡高層慣用的方式。執政黨在法制的范圍內,使用精致的政治策略和技術來迫使反對黨處于競爭劣勢,可以說做得駕輕就熟。”[6]這實質上是另一種形式的選舉暴力,迫使有意加入反對黨的精英人士三思而后行。另外,人民行動黨掌握了選舉所需的各項資源。無論是精英人才、媒體宣傳,還是基層組織、工會組織和公民團體,都被人民行動黨長期占有,從而有利于人民行動黨獲得更多的支持。如今,民主政治體制的建設已是大勢所趨,不可逆轉。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和教育事業的發展,新加坡民眾的政治意識加速覺醒,不滿于新加坡政治現狀,極力要求推進民主建設,希望出現新生力量去制約人民行動黨的強勢政治地位,年輕人尤其如此。失去年輕一代選民就等于失去未來,人民行動黨不得不放松對反對黨的管制,滿足民眾希望國會中存在反對勢力進行制衡的愿望。
反對黨對國內選票的吸引并非偶然,在人民行動黨對國內選舉的嚴密控制下,反對黨不斷從以下三個方面努力來壯大自身的實力。第一,反對黨扮演好民眾代表者和人民行動黨監督員、激活劑的角色,努力實現民眾希望其履行的職能,使得民眾肯定其存在的必要性。第二,反對黨重視加強自身建設,提升黨員素質,在法律范圍內通過各種途徑積極宣傳自己,延續自己的政治生命。迫于輿論壓力,人民行動黨不敢再過分壓制反對黨,民眾加入反對黨的顧忌或恐懼有所降低。在2015年大選中,在反對黨推出的候選人中已經有頗多的新加坡精英人士,包括若干律師、大學教授和企業高管等,而且大選出現了新加坡建國以來首次所有議席都有反對黨人競爭的局面,反對黨隊伍實力蒸蒸日上,與人民行動黨的對決態勢緊繃。第三,反對黨不斷探尋競選技巧,調整競選策略,聯合對抗人民行動黨,逐步擴大勢力。新加坡的民眾目前只將反對黨作為“保險”和“備份”,反對黨給予他們的小恩小惠不可能讓他們失去理性。但民眾又希望在國會中存在更多的反對黨,以發出不同的聲音來警示和限制人民行動黨。把握民眾的這一心理后,反對黨轉以爭取更多的國會議席為目標,讓人民行動黨在大選提名之日便贏得過半席位。這樣,民眾在確定人民行動黨執政的結局后,便會在補選中放心地投票給反對黨。近年來,隨著實力的增強和大選局勢的有利變化,反對黨也謹慎實施全面出擊。
新加坡民眾對人民行動黨的支持并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隨著人民行動黨滿足民眾需求的程度以及反對黨實力和大選氣候的變化而發生波動。目前,反對黨在議會中的存在和壯大雖然還不足以撼動人民行動黨的執政地位和威權體制,但也構成了直接的威脅,分流了新加坡選民的支持。這對人民行動黨權威的強化形成了持久的壓力。
人民行動黨的執政到了關鍵的過渡時期。社會結構日益復雜、多變,多元文化與權威體制難以融合,社會矛盾明顯增多,人民行動黨的外生權威遭到侵蝕。與此同時,社會人才短缺加上人才的不斷流失也極易弱化人民行動黨的內生權威,給人民行動黨的凝聚力和戰斗力帶來負面影響。人民行動黨需要通過整合民眾利益、凝聚組織和吸納人才等方面來提升自身魅力,增強黨內外的影響力,提高社會化、非權力性權威。
現代化的社會大生產使得社會分工越來越細,伴隨著市場經濟的深入發展,政治環境、經濟關系的變化引起了新加坡主體和階層的增生。其中,受過良好教育的中產階級逐漸壯大。人民行動黨只有爭取到這一階層的支持和認同才能在政治生活中處于有利地位。但中產階級擁有獨立利益且很有主見,要求擴大政治參與,從總體上表明反對人民行動黨一黨獨大、長期執政的態度。加上新加坡人民在不同地域、不同所有制和不同行業之間頻繁流動,職業和身份經常更換,導致社會結構的復雜性、異質性和流動性不斷增強。如此,原本由人民行動黨輕松駕馭的利益格局被打破并持續發生著變化,不同群體、階層之間的矛盾不斷增加、激化。人民行動黨階級基礎的增強和群眾基礎的擴大遇到阻礙,全民黨定位的貫徹落實越來越難。
與此同時,隨著公民權利意識的覺醒和社會資源的分散,公民社會憑借自身的發展勢頭逐漸打開了人民行動黨威權政治的封鎖口,得到了快速成長。據統計,1994年初,新加坡合法的非政府社團組織已達4 000余個。2011年7月更是增加到7 000余個。新加坡民間社會團體的數量、種類激增,自主意識也不斷增強。這一力量的發展軌跡和人民行動黨的執政理念不一定高度契合,兩者極易產生沖突。
需要注意的是,人民行動黨治理下的新加坡是多種族移民國家,國內的種族構成多且差異大,各種族擁有不同的語言,分屬于不同的宗教、文化類型,由此形成的價值觀、政治立場和經濟利益的分歧也特別大,不利于人民行動黨進行整合[7]。據統計,有宗教信仰的新加坡人占人口的83%。而且,新加坡各種族在經濟上存在的較大差距,勢必危害種族關系的融洽和新加坡民族的形成。
人口基數過小的新加坡,人口增長速度也呈放緩趨勢。為了保持本國人口和經濟的活力,人民行動黨在人口政策上積極吸納能夠推動本國發展的移民,尤其是高素質、高層次的外來人才。但外來移民與新加坡公民有著顯著的社會與文化差異,對政治環境也有著較高的要求,為了謀生而來到新加坡的他們對人民行動黨的認同度不高。成長于不同政治體制下的外來移民自覺或不自覺地充當了西方文明的傳播工具,客觀地推動了自由、民主和人權等理念的滲透,迎合了當代新加坡公民尤其是青年人的訴求。在大量異己觀點與本國主流意識形態碰撞的過程中,過去作為社會支撐和導向的傳統價值有逐漸削弱之勢,年輕人呈現西化傾向,人民行動黨苦心經營的政治生態、共識文化以及社會的凝聚力、穩定性都受到沖擊,自身魅力不斷減弱。
此外,新加坡的外來人員很難適應人民行動黨構建的權威體制,容易引發動亂。外來群體的背景、階層的相似性讓他們很容易聚集在一起,強化了彼此的群體特征和既定思維。而且,人民行動黨未給外來勞工相對平等、公正的待遇,如非技術移民所要繳納的勞工稅遠高于技術移民所要繳納的勞工稅,而非技術移民的薪金相對技術移民要低得多。加上外來人口大多屬于勞工人員,文化素質較低,行為控制能力較弱,這就很容易發生群體事件。這對新加坡社會的穩定、和諧以及本地民眾生活的安定都帶來了負面影響,使得新加坡公民對人民行動黨的人口政策更加反感。
隨著新加坡人口問題的發酵,外來人員和本國公民在融合過程中極易生成各種不穩定因素,不利于人民行動黨獲得國內選民的支持,繼續損耗著人民行動黨的外生權威。
高素質社會人才在秉持人才立國、精英治國方略的新加坡具有一定的知名度和影響力,甚至聯系并代表一部分民眾,加上知識經濟的興起與日趨激烈的科技競爭,人民行動黨十分注重吸收和引進大量的高素質人才,以加強自身先進性建設,夯實內部認同,增強黨內的自豪感和向心力。但高素質人才因占據能夠產生隱形權力的知識資源而具備較高的獨立性和反叛精神,往往反感人民行動黨的強勢,在情感上逐漸疏離人民行動黨。尤其是歐美留學深造的新加坡高端人才,他們深受西方教育的影響,擁有不同的價值觀和利益訴求,對新加坡現行的“黨國同構”體制以及“國家利益高于個人利益”的價值定位并不認同,其政治理想也常常與人民行動黨的執政現實之間存在沖突。因此,這些接受西方教育的高端人才尤其是青年人才對人民行動黨打造的政治生態環境沒有強烈認同,加上人民行動黨對公務員的嚴苛規定和商業公司的高薪誘惑,一部分向往愜意生活、注重個人空間的人更愿意進入私人商業領域,有些甚至選擇移居海外。
同時,人民行動黨黨員隊伍的建設和內生權威的加強遭受挫折。人才的專業化趨勢加速推進,在政治方面呈現邊緣化趨勢,人民行動黨對其吸引力和感召力逐漸降低。高等學府普遍建立,制度化結構被廣泛認可,加上社會的價值度量、評判標準越來越由市場決定,社會人才逐漸流入各種各樣組織,呈現出專業化趨勢。這個群體越來越專注于自身專業方向的研究,對政治逐漸冷漠,不再甘愿冒險走上政治舞臺成為公眾焦點,加入人民行動黨的意愿普遍降低。而且,新加坡前輩留給子孫太多的“存款”,加上社會穩定、繁榮,專業人才的報國之志和對人民行動黨的“忠心”已被享樂思想和功利主義逐漸銷蝕,社會責任感整體下滑,在自身專業外的政治領域甚至一無所知,年輕人才更是如此。《海峽時報》在2006年國會大選前做的一個調查顯示,年齡在21歲至34歲的年輕選民中,80%受訪者無法講出國會中3個政黨的名字,50%受訪者說不出他們議員的名字,40%更是不知道自己屬于什么選區。由此可推知年輕人對政治的關心程度。而且,如果人民行動黨不能持續納入有才之士,人民行動黨的政績成長將會減速甚至大幅下滑,直接降低民眾對人民行動黨的認同,社會人才就更不愿加入人民行動黨了。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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