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學良
(武漢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湖北武漢430072)
公平正義歷來都是人們的向往和追求,它主要是指社會的政治權益、經濟權益、文化權益和其他權益在全體公民之間公平合理的分配。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建設取得了斐然成績。然而,社會層面的不公平問題也日趨嚴重,受到了人們的普遍關注和議論。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中央全面審視和科學分析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現狀和態勢,認為這個問題不抓緊解決,不僅會影響人民群眾對改革開放的信心,而且會影響社會和諧穩定。”[1]553要實現我國社會公正,有必要了解和認識目前公平正義存在的主要問題,并在此基礎上深入分析問題形成的原因,以期探尋出有針對性的解決對策。
現階段我國社會不公平問題不斷涌現,在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都有不同程度的體現,其中,以下面幾個問題最為突出。
貧富差距過大,是當前我國公平正義所面臨的最為突出的問題,早已超過了合理的界限。對此,可以從收入分配差距和財產分布差距兩個方面來分析。
首先是收入分配差距。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數據(如圖1)反映,我國居民收入基尼系數自2003年以來一直都超過了0.4的貧富差距警戒線,2008年更達到最高值0.491,非常接近0.5,表明我國的收入差距相當大,有向兩極分化發展的趨勢。盡管2008年之后,基尼系數開始逐步下降,2015年降低至0.462,但是依然未能低于0.4的警戒線,說明目前我國收入差距仍然是比較大的。同時,近些年來,城鄉、區域、行業等方面的收入差距雖然也在縮小,但是差距依然很大。根據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數據,2015年我國城鄉收入差距為2.73倍;省、直轄市和自治區之間的收入差距,農村為3.36倍,城鎮為2.3倍;2014年最低收入行業與最高收入行業之間的差距為3.86倍。
其次是財產分布差距。財產分布差距狀況是貧富差距的另一個重要體現。目前,我國社會財產不平等狀況正在惡化。在2002年到2010年的幾年時間里,我國居民財產分配的基尼系數急劇上升:全國的基尼系數從0.54上升到0.73,城市的基尼系數從0.45上升到0.66,農村的基尼系數從0.45上升到0.71[2]。這說明,自進入新世紀以來,我國居民財產差距在迅速擴大。另一方面,《福布斯2015全球富豪榜》顯示,中國內地連同香港、臺灣等地的華人富豪在全球億萬富豪總人數中的占比超過20%,位居世界第二位[3]。而根據國家統計局的數據,截止2015年,我國仍然有5 575萬的貧困人口。《中國民生發展報告2015》也指出,我國約30%的財產為頂端1%的家庭所占有,而下層25%的家庭的財產總量僅占全國財產的1%左右[4]。這些都表明,我國財富的集中程度日益加劇,貧富分化嚴重。貧富差距懸殊是目前社會上最敏感的話題之一,牽動著社會公眾的神經,極大地挑戰著廣大群眾所能承受的心理底線,導致社會矛盾和沖突不斷出現。如果任由貧富差距繼續擴大,勢必威脅社會的和諧穩定,甚至動搖黨的執政基礎。

圖1 2003年以來我國居民收入基尼系數變化趨勢數據來源:國家統計局
權利公平、機會公平和規則公平是現代社會公正的重要原則。黨的十八大報告指出,要“逐步建立以權利公平、機會公平、規則公平為主要內容的社會公平保障體系”。然而,據中國社科院2016年發布的信息,在接受調查的人當中,約50.3%的人認為城鎮與農村居民之間的權利和待遇不公平,40.3%的人認為就業和工作機會不公平,33.9%的人認為社會保障待遇不公平[5]。這說明,當前我國在權利公平、機會公平和規則公平的保障和實現上,情況都難以令人滿意,問題具體表現如下。
一是權利不平等。權利公平,一般而言,是指每個社會成員不受性別、職業、財富、地位等因素差異的影響,而在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享有平等的基本權利,包括生存權、勞動權、社會保障權等。權利平等是現代意義上的公平正義的重要標志,它能消除人類社會在歷史發展過程中因身份和地位帶來的不公正問題,體現人類文明的發展進步。保障權利公平,應該是社會公平的基本要求和最低底線。然而,我國在這方面仍存在很多不足。例如,目前我國仍然有5 000多萬貧困人口,基本的生存發展權得不到很好的保障;工人、農民等群體在各級人民代表大會所占比例偏低,成為“弱勢群體”,政治話語權不足;農民進城務工,在教育、醫療等很多方面的權利和待遇上與城市居民存在明顯差異和區別;在許多單位和企業當中,仍然存在“同工不同酬”現象;教育、醫療、社會保障等公共服務在城鄉、區域之間差異很大;等等。
二是機會不均等。機會平等,是指社會成員在解決如何擁有作為一種資源的機會問題時,應遵循這樣的原則,即:平等的應當予以平等的對待,不平等的應當予以不平等的對待[6]134。實現機會平等,是現代社會追求公平正義的重要內容。美國學者羅爾斯指出:“各種地位不僅要在一種形式的意義上開放而且應使所有人都有平等的機會達到它們。”[7]73當前機會不公平的現象在現實中還不少見。例如,許多民營企業在進入一些行業領域時遭遇“旋轉門”“玻璃門”“彈簧門”,無法取得平等進入和公平競爭的機會;一些企業招聘專門設置各種特殊限制,采取“蘿卜招聘”,特別是一些壟斷行業(如石油、鋼鐵、銀行等)的國有企業等進行招聘時,將很多崗位向內部員工的子女傾斜,甚至只面向內部招錄。
三是規則不公平。規則公平亦即形式公平,通常被視為社會公平的外化,主要是指法律、制度、政策等制定和實施的公平。它強調每個人在法律、制度等規則面前都是平等、無區別的,任何人都沒有特殊權力可以凌駕于規則之上。目前,規則不公平問題還較普遍地存在于我國社會生活中,尤其突出地表現為權力、人情和資本等因素對規則公平的挑戰和破壞。例如,一些領導干部耍特權,違規占有多套住房、占用公家車輛,侵吞國家財產、損害公共利益;一些人在掛號就醫時,通過找關系、走后門可以批條子“加塞”;有的人靠父母的關系和照顧,分數不過線也能進好大學,資格不達要求也能進好單位,業績不突出也獲得“火箭式提拔”;等等。
司法不公也是當前我國公平正義面臨的難題,備受社會各界所詬病,群眾反映強烈。司法公正是社會公正的重要體現,一個社會的公平正義狀況,往往能從司法的公正程度反映出來。司法也是維護社會公正的有力手段,能夠有效糾正社會各種不公,伸張正義。而司法不公的危害極其惡劣,它會阻斷百姓申訴不公、維護權益的渠道,導致群眾怨聲載道、民怨沸騰。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黨和國家在加強經濟建設的同時,積極推進法治建設,成效顯著,使人民的政治民主權利和各項權益不斷得到保障,社會公平正義不斷得到展現。但是,由于司法體制不夠健全、司法職權配置和權力運行機制缺乏科學性、社會層面法治觀念不強等原因,我國司法不公仍比較突出。有的領導干部越權插足司法活動,以言代法、以權壓法,強制更改案件的處理和審判結果;一些司法人員在辦案過程中搞權力尋租、收受賄賂,或者礙于人情關系,都導致徇私枉法,破壞司法公正。我國每年因涉嫌貪贓枉法、徇私舞弊等各類職務犯罪被立案偵查的司法工作人員仍然較多(見圖2);一些案件還存在有案不立、有罪不究等現象;刑訊逼供、暴力取證、違法減刑假釋等問題也屢見不鮮。這些問題極大地損害了百姓對司法機關的信任,削弱了司法公信力和社會公正。

圖2 2008年以來我國司法工作人員因涉嫌各類職務犯罪被立案偵查人數統計(單位/人)
當前我國社會公正問題的凸顯,既有生產力不發達、經濟發展不充分的原因,也有所有制結構發生“公”降“私”升變化、公有制主體地位被削弱的緣故,還有具體制度建構不合理、不完善以及公共權力局部異化等因素的影響。
生產力的發展是實現平等、公平等權利的物質前提。馬克思恩格斯認為,公平正義的實現程度從根本上要受到生產力發展水平的制約,“人們首先必須吃、喝、住、穿,然后才能從事政治、科學、藝術、宗教等等”[8]574。以生產力為核心的物質生活資料的生產方式構成人類社會的物質基礎,而生產力的每一次進步則會推動公平正義的一步步發展。在馬克思恩格斯看來,能夠切實保障人們充分享有公平正義權利的共產主義社會,就是以生產力的充分發展,物質生活資料的極大豐富為根本條件的。因為“在極端貧困的情況下,就必須重新開始爭取必需品的斗爭,也就是說,全部陳腐的東西又要死灰復燃”[9]86。當前我國社會公平正義問題之所以大量存在,根本原因還在于生產力的不發達,經濟發展不充分,保障公平正義的物質基礎還比較薄弱。
過去30多年里,我們黨在經濟、政治、社會、文化等領域進行了一系列大刀闊斧的改革,使我國生產力得到空前解放,經濟以世界罕見的高速向前發展,GDP總量躍升至世界第二位。在此基礎上,我國的社會公平正義有了很大的進步,農業稅得到免除、義務教育實現全面普及、城鄉社會保障體系初步建立,等等。但是從總體來說,我國的生產力仍然比較落后,經濟發展還不充分,存在著以下問題。
一是經濟發展水平仍然較低,質量和效益較差[10]。盡管目前我國GDP總量高居世界第二位,但是人均GDP水平還比較低,不僅與發達國家有很大的差距,而且也低于世界平均水平(見表1)。

表1 我國人均國內生產總值的國際比較(單位/美元)
二是科技水平仍然比較落后,自主創新尤其是原創力不強,與世界先進水平還有一定距離。有報告顯示,我國2015年的研發經費投入在GDP所占比重為2.10%,發達國家則一般達到3%~4%。我國規模以上工業企業研發投入約占銷售收入的0.9%,而發達國家的企業平均為2%[11]。據專家估計,目前我國技術水平總體上相當于美國技術水平的68.4%,總體技術水平與國際領先水平的差距為9.4年[12]。
三是產業結構落后,產業鏈低端。我國產業結構長期處于“二三一”的傳統模式,第三產業比重偏低。雖然這幾年第三產業在GDP中所占的比重提升速度較快,但是,仍然與美國等發達國家有很大的差距[13]。同時,在全球產業鏈中,我國仍然處于低端位置,對外出口中技術和知識型的服務貿易比重偏低,仍以資源、人力消耗型的貨物貿易為主。
正是由于生產力的不發達,一些不公平、不正義的問題在我國就不可避免地產生與存在。為了適應生產力發展的需要,我們的社會還必須兼容原始積累型的雇傭關系等因素,因而,勞動異化等不正義現象在一定范圍內還存在;由于經濟社會發展條件的限制,我國農村還有大量貧困人口生活在貧困線下,基本的生存權受到威脅;在城鎮化過程中,因為城市財力物力的不足,無法提供足夠的公共服務資源,導致農民工不能實現由農村居民向城鎮居民的身份轉變,進而享受相應的福利待遇……凡此種種,不一而足。可以說,生產力不發達,經濟發展不充分,是現階段我國社會公平正義問題存在的物質根源。
公有制經濟是防止貧富兩極分化、促進社會公平正義的經濟基礎。馬克思恩格斯認為,在資本主義社會,生產資料的私有制使得資本家能夠無償地占有勞動者的勞動成果,資本主義生產的實質是對工人創造出的剩余價值的剝削,生產的不正義證明了資本主義所謂公平正義的欺騙性,社會財富不斷集中到極少數的資本擁有者手中,而廣大勞動者則普遍地絕對或相對貧困化。經濟的不平等也必然帶來自由和平等權利的虛假性,實際只能是有產者對自由、民主、人權等權利的壟斷。對此,馬克思提出,只有鏟除私有制,代之以生產資料的共同占有制,才能消滅剝削和兩極分化,實現經濟、政治的公正。“真正的自由和真正的平等只有在公社制度下才可能實現;要向他們表明,這樣的制度是正義所要求的。”[14]482
對照我國現實情況來看,“純而又純”的傳統公有制結構束縛生產力的發展,必須改革,發展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經濟制度。但所有制結構發生“公”降“私”升的劇烈變動,公有制經濟的主體地位受到較大程度削弱,是導致貧富差距擴大、社會公正問題凸顯的重要經濟根源。誠如劉國光教授指出,我國貧富差距的擴大和兩極分化趨勢的形成,最根本的原因在于所有制結構上和財產關系中的“公降私升”和化公為私[15]。自改革以來,我國所有制結構中的公私比例已經發生了巨大變化,到2010年,公有資產在社會總資產中所占比重下降為27%,非公有資產在社會總資產中所占比重則上升至73%[16]。2012年,我國公有資產在第二、三產業中所占比重下降至50.44%,非公有制比重上升為49.56%[17]。同時,在國有經濟擁有絕對控制力的行業中,國有資本所占比重也在下降[18]。應該看到,降低公有制經濟比重是很有必要的,在生產力還比較落后的情況下,實行單一公有制只能導致效率低下、普遍貧窮。但是,現在的情況是,在許多關鍵領域和重要行業尤其是關系國家安全和國民經濟命脈的領域和行業,公有制經濟的比重縮減過多,導致其主體地位受到了動搖。
盡管由于對公有制經濟規模的統計口徑和主體地位的衡量標準存在分歧,學界對當前公有制經濟是否還占據主體尚有爭議,但是從各方面數據來看,公有制主體地位的較嚴重弱化,已是不爭的事實。更值得注意的是,在公有制經濟的主體地位不斷被削弱的情形下,以壟斷、低效率、腐敗等問題反對公有制經濟特別是國有經濟和國有企業甚至極力主張私有化等言論,仍然屢見不鮮。這使得公有制的主體地位面臨更進一步的沖擊和挑戰。公有制經濟是社會主義社會的主要經濟基礎,能夠保障國計民生,提高人民群眾的經濟收入與社會福利,促進共同富裕。其主體地位的削弱,直接導致了社會在防止兩極分化、促進共同富裕方面的功能和作用的弱化。
另一方面,在改革開放的進程中,私有制經濟迅速發展,不斷壯大,對我國經濟社會的快速發展和改善就業狀況做出了很大的貢獻。但是,私有制經濟本身必然帶來的收入兩極分化現象,也日益嚴重。資本在我國國民收入中的份額逐漸增加,勞動收入占比卻不斷下降[19]。這無疑與資本具有強勢地位是密切聯系的。可以說,私有制經濟的快速擴張,是我國收入差距被拉大、貧富分化日益嚴重的主要原因。
不僅如此,資本邏輯滲透到社會政治領域,還會引起其他社會不公平問題。資本是逐利的,放任自流,它將不擇手段,這是其固有邏輯。馬克思曾轉述對資本的評論說:“有50%的利潤,它就鋌而走險;為了100%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300%的利潤,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絞首的危險。”[20]829資本這方面邏輯的蔓延,導致了社會崇尚金錢,盛行拜金主義;公共權力運作、社會政策的制定和實施,在不少方面也被資本所影響甚至支配,導致一些公共政策片面追求效率,公共性、公平性被削弱,侵害了社會公平正義;還導致一些公職人員在行政、執法、司法過程中搞權錢交易。
具體制度不完善,一些制度建構的不合理,是當前公平正義問題凸顯的重要原因。制度對人們的活動的影響是廣泛而深刻的,對于保障公平正義發揮著基礎性作用。羅爾斯指出:“正義的主要問題是社會的基本結構,或更準確地說,是社會主要制度分配基本權利和義務,決定由社會合作產生的利益之劃分的方式。”[7]7科學合理的制度體系能夠保障政治、經濟、文化等各方面基本權利的平等實現和發展機會的公平獲取。反之,制度缺乏科學性或者不完善,就會導致權利與義務的不公平和機會不均等。社會主義制度在我國的建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在我國的發展,根除了階級剝削和壓迫等妨礙人類社會公正的主要因素,從根本上實現了人與人之間關系的平等、權利和義務的平衡統一,為公平正義奠定了最堅實的制度根基。但是,在具體制度的建設上,我們還面臨不少問題,尤其是一些與保障公平正義密切相關的重要具體制度還不完善,還存在執行不到位甚至建構不合理等問題,不同程度地影響著社會的公平正義。
一是有的制度在改革上滯后,或在設計上缺乏科學性,使其不合理性和不公平性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而日趨加劇。如現行的城鄉戶籍制度人為地在擁有城市戶口與擁有農村戶口的人群之間劃界線,采取教育、就業、醫療等方面權利的區別對待。而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這一差別不斷被拉大,許多農民進入城市實現了就業,卻由于戶籍制度的不合理,被城市的各項福利待遇拒之門外,造成極大的不公平。
二是有的制度不夠完善,使得本應起到維護公正作用的制度有的卻變成產生不公平問題的來源。如目前社會保障制度不健全,層次性差異非常大,其不公平性突出。與城市相比,農村社會保障由于資金、設施等限制,條件差、水平低;進城務工的農民沒有被納入城鎮社保之中;企業與機關事業單位之間、國有企業與私營企業之間等的社會保障也有很大差距。社會保障本是對初次分配的再調節,目的是促進社會公平,但由于制度的不完善,反而帶來了新的不公平問題。
三是有的制度貫徹執行不到位甚至變形,社會公正得不到有力維護。一些好的制度、法律原本體現了公正原則,卻在執行、落實過程中,由于受到權力、金錢等多種因素的影響,出現變形走樣,使得社會效果大打折扣。例如,有的行政執法人員在工作中不嚴格依照法律辦事,反而以背景、地位和財富為執法準繩,或者對違法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采取放任縱容態度,或者惡意執法、過度執法,亂處理、亂罰款等等,致使社會不公正現象多發。
公共權力的異化是挑戰和破壞社會公平正義的重要因素。馬克思指出,權力異化包括兩個方面的內容:其一,權力為統治階級所操縱,作為謀取本階級利益的工具。其二,公共權力被一些官員私用,成為其謀取私利的工具[21]。因此,從歷史上看,權力的異化,會帶來階級壓迫、地位不平等、特權、尋租、非法收入等問題。
在我們中國,由于代表最廣大人民利益的中國共產黨執掌著國家政權,權力異化的上述第一個方面的問題已經基本得到解決。所以,目前社會不公平問題的產生,就權力異化而言,主要源于上述權力異化的第二個方面。由于長期的封建傳統影響與現實中官僚主義的影響等原因,權力濫用問題在我國社會中相當突出,對社會公正的危害非常嚴重。
在我國,公共權力局部異化的主要表現有以下一些。
一是局部的權力個人化現象。一些官員利用權力謀取個人私利,開展權力尋租,搞權錢交易,如在政府采購、財物審批、工程招標中取回扣、收禮金、拿提成,或者進行經商活動、參入公司股份、作幕后老板等,從而形成各種形式的灰、黑色非法收入,對收入分配的正常秩序造成干擾和破壞,加劇貧富差距擴大。
二是局部的權力部門化現象。一些政府部門利用公共權力為本部門謀取非法利益,例如有的行政執法部門在履行職能中違規亂收費、亂罰款,套取非法收入,滿足部門不正當需要,導致公共權力的運作背離實現和維護公共利益的初衷,損害了社會的普遍利益。
三是局部權力家族化現象。一些官員利用權力為家人、親戚、朋友謀取利益,最突出地表現,是一些領導干部為子女的上學、就業、工作升遷提供幫助和照顧,破壞社會的機會、規則公平,阻礙社會正常流動,造成階層固化。
當前,加緊解決社會不公平問題,促進和維護公平正義,已經成為社會各界的共識和期盼。我們應從以下幾個方面著手,采取合理有效的措施推進社會公平正義。
首先,要以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為指引,加大創新力度、拓展創新廣度與深度,促進生產力進步。科學技術是生產力的核心,對生產力的進步日益產生更加巨大的推動力。要堅持解放思想,全面深化改革,從體制機制上消除制約生產力發展的各種不利因素。貫徹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尤其要加快科技體制改革,破除制約科技創新的各種思想、制度障礙,充分激發和釋放科技推動生產力發展所蘊含的巨大能量,強化科技創新在發展中的戰略地位。
其次,要優化發展方式,努力實現增長速度與發展質量、效益的雙贏。經濟新常態下,發展速度仍然很重要,必須保持合理的增長速度,努力增加社會財富和就業崗位,從而為民生改善、成果共享創造空間。在此基礎上,應更加重視發展的質量和效益,著力提質增效。要加快轉變發展方式,解決產業、需求、區域等方面的經濟結構中存在的不合理問題,推動經濟發展與生態建設協調發展,打牢發展基礎,厚植發展優勢,為促進公平正義提供持續動力。
再次,要加快社會事業發展。加強社會建設,發展社會事業,不僅是經濟新常態下刺激消費、拉動內需,培育新的經濟增長點,推動經濟持續發展的重要途徑,而且也有助于改善民生,維護社會公正。要深化社會事業改革,不斷加大民生資金投入,推動財政支出向公共教育、公共住房、公共醫療等領域傾斜,推進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讓所有人都能夠平等、公平地享受到發展帶來的好處。
改革開放的實踐證明,我們既不能回到實行單一公有制的老路上,也不能放任私有制經濟比重過大而代替公有制經濟的主體地位。必須堅持“兩個毫不動搖”,推動“國民共進”,在保證公有制經濟主體地位的前提下實現公私經濟在動態中的協調和平衡。當前,面對貧富差距日益拉大、社會公平問題不斷凸顯的嚴峻形勢,首先應著力做大、做強、做優公有制經濟,鞏固公有制主體地位。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公有制主體地位不能動搖,國有經濟主導作用不能動搖,這是保證我國各族人民共享發展成果的制度性保證。”[22]為此,需從以下幾方面努力。
一要推行公有制多種實現形式。實踐證明,公有制采取多種實現形式,不僅不會影響和改變公有制經濟的性質,反而有助于發展壯大公有制經濟。當前要大力發展由國有資本或者集體資本控股和主導的混合所有制經濟,擴大公有制經濟的經營規模,增強其活力,提升其控制力和影響力。
二要增強國有經濟主導作用。要推動國有企業加快完善現代企業制度、不斷提高經營效率和市場競爭力,增強承擔社會責任、保障人民共同利益的功能。要優化國有資本布局,加大國有資本向公共服務、基礎設施等與國計民生緊密相關的行業領域,向中西部發展落后地區的投放力度,發揮其輻射帶動作用,強化國有經濟在促進民生改善、協調區域均衡發展等方面的作用。
三要積極發展集體經濟。華西村和韓河村等等的實踐表明,集體經濟對于促進農民共同富裕、共享發展成果具有重要意義。要堅持和完善農村土地集體所有制,推進集體產權制度改革,完善集體經濟管理制度,發揮集體經濟引領農村實現共享發展的作用。
在做大、做強、做優公有制經濟的同時,也應放手發展非公有制經濟,并加強對它的引導和規范,使它成為促進而不是妨礙社會公平正義的力量。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要把促進社會公平正義、增進人民福祉作為一面鏡子,審視我們各方面體制機制和政策規定,哪里有不符合促進社會公平正義的問題,哪里就需要改革。”[23]因此,必須堅持維護公平正義的改革導向,深化改革,不斷完善體制機制,創新政策安排。
首先,盡快調整和變革已不能適應經濟社會發展需要和公平正義要求的相關制度,糾正制度設計的缺陷。如要加快城鄉戶籍制度改革步伐,努力解決不同戶籍人群在公共資源、服務方面享有權利的不公平問題;要適時調整收入分配存在的不合理制度,提高“兩個比重”;要健全完善工資制度和再分配調節制度,規范收入分配秩序,不斷縮小各方面的收入差距;等等。
其次,加緊健全完善相關制度。如完善社會保障制度,通過建立健全農村最低生活保障、醫療保障、養老保險等制度,加強農村社保體系建設;建立符合農民工群體需求的社會保障制度,讓他們也能夠享受到社會保障的福利優惠;構建科學有效的社會保障籌資、繳費機制,不斷擴大覆蓋面;等等。此外,一些現行制度,如民主權利保障制度等,其制定上還偏于籠統模糊,無法切實保障公民的各項權利,應盡快加以細化完善,使之易于操作實施。
再次,要加強制度法規的執行力度,使之真正落地、見諸成效。要加強對執行部門和執行人員的約束和監督,完善制度監督、社會輿論監督和人民監督等,消除制度執行過程中遇到的權力、金錢、人情等因素的干擾,確保制度法規得到不折不扣的執行和貫徹。
杜絕造成濫用權力的漏洞,根治權力異化的問題,要從兩個方面努力。
一方面,應從用權者入手,加強對各級領導干部和其他權力掌握者的思想教育,提升其自我約束能力。領導干部和其他權力掌握者搞權力尋租,出現腐敗行為,重要原因之一是其思想上出了問題,如理想信念缺失,思想道德下滑,受到“官本位”“權力崇拜”等封建觀念的影響,等等。因此,應從思想上關緊其權力腐敗的“開關”。為此,要加強理想信念教育,促使他們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作為人生的奮斗方向,將理想信念變成自己的精神動力,強化對馬克思主義的信仰,主動抵制權力、金錢等的誘惑和腐朽思想的侵蝕;要加強黨性尤其是黨的宗旨意識的教育,引導領導干部和其他權力掌握者樹立起“權由民賦、權為民用”的權力觀,讓他們認識到權力來自人民,應該用來服務人民,在實際工作中,秉公用權,一心一意為人民做實事、謀福利;要加強道德教育,提高領導干部和其他權力掌握者的道德修養,促使他們恪守黨紀國法、為人正派、做事公道,避免受到各方面歪風邪氣的不良影響。
另一方面,要從權力本身入手,編織好監督和約束權力的制度“籠子”,切實將權力關緊關牢。當前,權力在局部的濫用和異化,病根還是在于權力沒有受到強有力的制約和監督。為此,一是要建立權力制約機制,用權力制衡權力。應根據權力的不同特點,進行合理分解和配置,由不同機構、部門和個人分別掌握和行使,建立起互相制衡又互相協作的權力架構和運作體制,防止權力過分集中于極少數的部門、機構和極少數人的手中。例如,在全面依法治國中,應理順公安、檢察、審判、司法行政等四大機關的職能劃分,明確職權范圍,構建合理分工、各盡其責、相互配合協作的工作機制,形成偵查、檢察、審判、執行等四種權力互相制約又互相協調的權力格局。二是要完善人民監督機制,以權利約束權力。公共權力源自于人民,人民具有監督的權利。要切實保障人民的監督權,以規范權力行使,防止權力變質。要強化公共部門、機構在決策、管理、服務等方面的流程公開、事務公開,不斷拓寬人民監督的渠道,為群眾監督創造有利的環境和條件。要加強民主法治教育,增強群眾監督意識,提高他們參與的自覺性和主動性,引導群眾正確行使監督權。要強化人大、輿論、民主等多種形式的監督,整合各方面的資源,最大限度凝聚監督的合力,以消除權力異化的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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