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是場夢

◎崔世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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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是場夢

◎崔世俊

在這個世界上，任何痛苦莫過于失去親人的那種痛苦，讓人痛入心脾，刻骨銘心。

十年前的重陽節，母親因患心臟病住進了縣城的一家醫院。我們兄妹中有三個在單位上班，一個弟弟在國外打工。我雖然在縣城工作，但家里正在修繕房屋，又忙碌著籌辦兒子的婚情。所以，陪護母親的任務就落在了姨媽和外甥女的身上。

母親在住院期間，我每天盡量擠出時間到病房里陪她說說話，聊聊天，或到醫生那里詢問一下她的病情，或到收費處了解一下住院費的情況。但對于住院費這件事，我不能讓她知道得太清楚，這是因她從小就生活在農村，過去那種清貧的生活使得她對一分一厘都倍加珍惜。倘若她知道我每次都是一兩千元地把錢交到醫院，會影響到她的情緒，繼而帶來不良的治療效果。

母親的病一天天地好起來，距兒子結婚的農歷十月初二也越來越近。農歷九月二十九的那天上午，我與妻子正在集貿市場購買待客所需的食品，她用姨媽的手機給我們打來電話，催促我到醫院接她出院回家。由于當時走不開，便約定下午就去給她辦理出院手續。可是“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誰知，這卻成了我們母子之間的最后一次通話。這天，是我們母子之間骨肉分離、永久離別的一天；這天，是我人生中最為殘酷、悲慘、暗淡的一天。

這天下午兩點鐘左右，當我準備到醫院接母親出院時，手機鈴聲急促地響了起來，姨媽在那邊大聲哭道：“快來呀！你媽不行了！”

天啊！姨媽的聲音簡直就是晴天霹靂，讓我一下子像傻子一樣渾身癱軟、顫抖著。

剛進入醫院一樓，姨媽的哭聲從二樓傳入我的耳中。母親的病房里圍了很多人，一位年輕的醫生正在為母親做著心臟復蘇搶救。看著一動不動的母親，我的淚水唰唰地直往下流：“媽，媽……你醒醒啊！俺就是來接你回家的呀！”我喊著、哭著，五臟六腑就像移了位似的，真想給醫生跪下，讓奇跡出現。

然而，盡管醫生用完了全身的力氣，盡管我和姨媽及周圍好多好心人都在呼喚，但是母親卻全然不顧我們的感受，那顆跳動的心永遠停息了，只有那雙明亮的眼睛還在目視著我。我心里很清楚，她的眼睛里包含著很多話要對我說，她不甘心就這樣匆匆離開我們，她不能參加大后天她孫子的婚禮了，她更舍不得離開我那半身不遂的父親，半年多都沒有見到過在國外打工的弟弟……她只走過了人生68個春秋，如果不是病魔奪去了她的生命，也許她的人生還有好多美好的時光，在這個子孫滿堂的大家庭里歡度晚年，享受天倫之樂。

母親的突然去世，讓我撕心裂肺、悲痛萬分、泣不可抑。

當天晚上，父親從四十多公里外的老家被接到縣城，在叔父的攙扶下拄著拐杖，艱難地向太平間一拐一拐地挪動著腳步。很顯然，他那滿臉的皺紋上到處都充滿著悲傷，心已經破碎了。我迎面走到他的跟前：“爸，是我沒有照顧好媽媽呀！”他沒有吱聲，但淚如雨下。他走到母親面前，用顫動的左手掀開母親臉上的毛巾，一貫性格堅強的他也哭了起來，而且是那樣的悲傷、凄慘、可憐。

第二天中午，母親的骨灰被存放在殯儀館內。這時，姨媽走到我的眼前，手里拿著1200元錢對我說：“這是平時你給你媽看病的錢，她不舍得花，準備在孫子婚禮時包紅包用的，你把這錢交給孩子們吧。”姨媽話還未落，我早已是透骨酸心，大放悲聲。

兒子結婚的當天，我們全家處在悲喜交加之中，只能用嘶啞的聲音和每個客人打招呼，可心里一直在想著含辛茹苦的母親。兒子、兒媳開始拜天地了，我和妻子的身前只有父親一個人獨坐著。這時父親遞給兒媳一個紅包說：“你奶奶有事，暫時來不了了，這是她的一點心意……”其實，在父親遞給兒媳紅包的那一瞬間，他的眼眶早已經濕潤了，我的淚水又一次嘩啦啦地流在臉頰上。

母親走后，父親從家里的角角落落里找出了3700元錢，他拿著這些錢說：“這是平時你給你媽的錢，她不舍得花，總想著積攢起來在你們急用時再交給你們。”是啊，母親是個勤儉持家的人，平時為節省電費待天完全黑了才開燈；就連寒風刺骨的冬天，她用的電熱毯，每次開的時間也只有七八分鐘。每次走到大街上，她舍不得用這些錢買一個水果，更舍不得買一件新衣服。過去家里的剩飯和剩菜，留下后待到下一頓她一個人再吃。

母親走后，我常常在夢中見到她，她還是那樣的樸實、勤奮、節儉，無怨無悔地照料著她的子女們。每次從夢中醒來，我都愿十年前的那天和今天是同一個夢。假若是夢，我將做一個滿滿意意、孝孝順順的兒子，以報答她的養育之恩。

但愿那是一場夢……

（作者單位：欒川縣地質礦產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