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不住鄉愁，就不能平等分享發展成果

鄧聿文

城鄉發展差距是一個客觀現實，而如果留不住鄉愁，不能平等享受發展成果，農民最終還是會用腳投票的，農村最終也會凋敝。而城鄉發展差距很大程度上是由城鄉二元體制帶來的，城鄉二元體制是一個對農民非常不公的制度。

“三農”問題在近十多年來，一直在黨和政府的工作中被表述為“重中之重”，每年的中央“一號文件”都是關于“三農”的，無疑表明對“三農”問題的重視。

“三農”問題不僅要在紙上、文件上或者領導人的講話中受到重視，更要在實踐中成為重中之重。看一看流向城市的農民和日趨凋敝的鄉村就知道，“三農”問題還沒有真正得到解決。對一些地方政府來說，“三農”問題其實只是“一農問題”，即糧食問題，只要確保糧食豐收，至于農村和農民的狀況，就不在關注范圍了。因為糧食問題關乎13億人的吃飯問題，這事馬虎不得，糧食豐收了，也就好向上級交差。

政府對糧食有危機感當然很好。但種糧不能使多數農民致富，因為目前的農業生產方式以及農業作為本質上的弱勢產業，使得除了少部分的種糧大戶外，多數以農為業的農民，很難從糧食收成中獲得較高的比較收益，哪怕糧食大豐收。因此，農民要致富還必須把眼光投向城市。故從整個社會來講，即使只從確保糧食安全的目的出發，也不能不關注農村和農民。道理很簡單，糧食是由農民生產出來的，鄉村是由農民居住的，農民日子過得不好，糧食安全也會有問題。所以，根本而言，“三農”問題其實是農民問題。而農民關心的是收入能不能提高，居住環境能不能改善。農民只有從農業的比較收入中得到更多，他們才會有興趣去種糧；農民居住的鄉村只有不受各種污染的困擾，他們才會熱愛鄉村。

中央在此問題上態度明確，所以才會有過去一系列惠農政策和措施的出臺，包括新農村建設。前不久召開的中央農村工作會議對“十三五”時期農業農村工作，又提出要堅持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的發展理念，牢固樹立強烈的短板意識，堅持問題導向，切實拉長農業這條“四化同步”的短腿、補齊農村這塊全面小康的短板。并表示，深入推進精準扶貧、精準脫貧，確保完成脫貧攻堅目標任務。強化農村基層黨組織建設，完善村民自治，提升鄉村治理水平，要深入調查研究，尊重農民基層實踐，不斷開創農業農村工作新局面。

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這五大發展理念，是中央在“十三五”建議規劃中提出的。就農村的情況來看，特別要做到協調、綠色和共享發展。協調主要針對的是城鄉關系，綠色主要針對的是農民的居住和生產生活環境，共享主要針對的是發展成果的公平分享。目前的農村特別需要這三者。

城鄉發展差距是一個客觀現實，而如果留不住鄉愁，不能平等享受發展成果，農民最終還是會用腳投票的，農村最終也會凋敝。而城鄉發展差距很大程度上是由城鄉二元體制帶來的，城鄉二元體制是一個對農民非常不公的制度。除了戶籍制度的不平等外，一個關鍵的因素是農民喪失了對土地收益的處置權。一些地方政府通過廉價征收農民土地，改變其用途，占有土地增值后的大部分收益，并用這些收益中的一部分，改善城市基礎設施建設，擴張城市規模，甚至解決政府的財政虧空。而在這一過程中，農民所得甚少。

如果農民不能在土地增值收益中分享自己應得的收益，首先，無法較快提高收入水平。一方面，它使得城鄉貧富差距繼續拉大，城鄉二元結構繼續固化；另一方面，也造成農村消費在一個低水平徘徊，無法有效擴大內需。其次，征收補償過少，也不能由此增加土地使用成本，從而不能減少盲目修大馬路、大廣場而浪費土地的現象，一些效率低的企業也不會因此而淘汰，這對產業結構調整和轉變發展方式很不利。再次，因低補償而引發的基層政府與農民的矛盾乃至對抗，這些年成了中國社會的常態，它會惡化底層社會的生態，加劇官民對立，由此導致了上訪、截訪以及群體事件等，增加了社會的發展成本，并造成了社會資源的浪費。最后，失地農民的大量出現如不能被城市吸納，輕者會破壞城市和鄉村的社會治安，重者可能發展成為游民現象。而從中國的歷史可知，游民對社會所起作用多是破壞性的，也會加劇基層政府的腐敗。

所以，要做到在農村協調、綠色和共享發展，補齊農村這塊全面小康的短板，并從根本上確保糧食安全，必須改革土地制度，賦予農民對土地的處置權，提高農民土地收益分配比例。

當然，這還需要加強村民自治，在農村推行民主。因為農民之所以缺乏對集體土地的處置權，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在組織化的企業和基層政府面前，個體的農民完全不具備“討價還價”的能力。但如果農民加強自治能力，提高自治水平，則能夠大大加強他們在土地上的博弈能力。所以，應消除觀念的誤區，以為農民素質低、文化水平不高、農村宗族勢力強，沒有自治傳統，就不適合搞民主和自治。恰恰相反，當前農村發展民主和實行自治正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好時機。因為自取消農業稅后，國家不再從農村汲取資源，鄉鎮不再需要通過村干部來向農民收取稅費，這就提供了打破村鎮干部等組成的鄉村利益共同體的契機，后者則構成了當前農村基層民主政治建設的一大障礙。

重農固本，安民之基。中國要實現全面小康，農村就必須實現全面小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