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浪客劍心》看日本文化的反思

余麗華

[摘要]日本電影《浪客劍心》講述的是流浪武士緋村劍心的傳奇故事。影片自上映以來在日本國內外引發了巨大的反響，引起了人們的深入思考。曾經匡扶正義、懲惡揚善的劍道殺手拔刀齋潛心研究逆忍刀法，這與神谷道場所一貫提倡的“無人劍”不謀而合。踐行無人劍理想的緋村劍心最后終于修成正果。劍術的最高境界不是殺人，而是保護弱者。該影片傳達了劍者對劍之最高精髓的理解，反映了人們對日本武士道文化的反思以及對那場戰爭所帶來的傷害的懺悔。

[關鍵詞]《浪客劍心》;日本文化反思;懺悔

一、引言

日本電影《浪客劍心》第一部是根據漫畫家和月伸宏的同名經典作品改編的，于2012年8月25日首映。影片大致內容是：經歷了動蕩的明治維新，日本迎來新的時代。在明治政府第十個年頭，不祥的氣息彌漫東京。惡德實業家武田觀柳操縱女醫師高荷惠研制新型鴉片，公開招攬落魄武夫，大肆收購周邊土地，有條不紊地實現他的狼子野心。在此期間，以劊子手拔刀齋之名濫殺無辜的鵜堂刃衛引起了前新選組頭目齋藤一的注意，也迫令隱姓埋名多年的拔刀齋本尊緋村劍心登場。寄居在神谷道場的緋村漸漸融入神谷薫和周邊庶民的平和生活之中。然而武田欲壑難平，為了保護善良的人，劍心不得不拔出逆刃刀和相樂佐之助勇闖虎穴營救高荷惠。

該電影總計取得301億日元票房。該片還在日本以外的66個國家和地區公映，并成為首部海外票房超過1億日元的日本影片，產生了非同尋常的效果。

電影名為“浪客劍心”，“浪客”，即“流浪的劍客”，沒有主人的武士。江戶時期（1603—1867）日本由許多大大小小的藩組成。“藩主”也叫“大名”（daimyo），為將軍負責。將軍挾天皇以令諸藩。全日本大約有20萬名武士，大約占全社會總人口的7%。日本封建史上，武士曾是特權階層，在歷史舞臺上叱咤風云幾個世紀。然而1603年，德川家康在江戶設立幕府，日本進入德川幕府時期。日本近代封建社會的社會結構就是以德川幕府為中心，在名義上從屬幕藩體制。大名擁有受封的土地及土地上的人民，對領地有獨立的支配權。為了管理領地，他們擁有大量武士。但是江戶時期的武士并不實際占有土地，而是領取由領地面積折算的實物俸祿，喪失了對原領土農民自由征收年貢的特權。因此，武士可以說是寄生于主君，喪失了經濟上的獨立。[1]他們憑借祖輩在本藩草創時為本藩所作的貢獻從藩主那里領取年俸，也就是白米。上級武士為年俸300石米以上的武士;領取年俸為100～300石米的武士為中級武士;年俸為30～100石米的為下級武士。年俸也不是絕對不變的。個別武士可以因為不良表現而被削減年俸，直至被剝奪武士身份，逐出本藩，到處流浪，成為浪人，也就是浪客。個別人因對本藩的特殊貢獻可以獲得武士身份，還可以不斷地增加年俸，直至晉升到一人之下全藩之上的家老。武士的使命只有一個，那就是聽從藩主的命令，履行職責，保住年俸。一句話，武士的天職就是效忠藩主。武士只有盡忠才可以保住自己的名位，才可以有年俸，才可以確保全家人生活無憂。換句話說，一個武士如果丟掉了作為武士的身份，也就失去了一切。武士只是執行命令，至于殺誰，為什么殺，殺人是否符合道義則不是武士所要過問的。所以，許多優秀的武士都成為藩主排斥異己的殺手，也就是影片中的“劊子手”。武士制度的廢除，使江戶時期的所有武士都淪落為浪客。“劍心”是本部影片的主人公，也就是緋村劍心，也是緋村拔刀齋。“劍心”是本部影片的雙聲敘事，即男主角的名字和本影片所傳達的最高理想——劍客之心，無人劍。影片題目的另一層意思，也是本部電影主創的真正目的，是要向觀眾傳達的意思——雖為浪客，卻有劍心：雖然身為流浪武士，卻有劍客的最高理想;雖為一介武夫，卻不可抹去凌云壯志。

二、日本文化反思

通過不斷變換影像和場景，以及各種武打場面的設計，通過刀光劍影和血雨腥風與錯綜復雜的情節設計，影片在134分鐘內向全世界觀眾傳達了十分深刻的思想，發人深省。

（一）對殺人刀的反思——“無人劍”的理想

在影片最后一場武打現場，在真假拔刀齋進行最后的較量，假拔刀齋鵜堂刃衛逼迫緋村劍心出劍。因為他實施魔法讓神谷薰失去了肺功能，在兩分鐘之內會失去生命。神谷薰活命的辦法只有兩個，要么借助外力強行解開穴道，要么殺死假拔刀齋，魔力自動解除。緋村劍心解救神谷薰的唯一辦法就是殺死鵜堂刃衛。在打斗期間鵜堂刃衛不斷激怒劍心，希望他能出手殺死自己。可是，拔刀齋還是不肯殺死鵜堂刃衛，因為那樣自己花費11年心血苦練的逆刃刀法就白練了。他練成逆刃刀法，走出山林，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這一理想恰巧與神谷活心流劍術道場師傅神谷薰的父親的想法不謀而合。神谷薰繼承父親的遺志，要完成父親未完的夙愿——無人劍的理想。眼前這位使用逆刃刀的緋村劍心正是父親理想的踐行者。她寧愿用自己的死來換取緋村劍心不要出刀殺死假拔刀齋。因為“無人劍”的最高境界就是劍術點到為止，不殺人。練劍除了健身之外只有保護人，而不是殺人。只要他真的出手殺死對手，對手的目的也就達到了——他是要以自己的死來換取拔刀齋的殺手回歸，因為只要他一開殺戒就會不斷地殺下去，江湖上就又要見到拔刀齋的斬劍狀。那時的江湖聞聽拔刀齋的英名就會聞風喪膽。假拔刀齋不想江湖沉寂，他愿意用自己的死換取拔刀齋的重返江湖。假拔刀齋的這一招也真是有些煞費苦心。由于對神谷道場主人的敬仰以及對神谷薰小姐的愛慕，緋村劍心決定殺死假拔刀齋以保全神谷薰的性命，但是劍術和劍德修養極高的劍心還是不想殺死假拔刀齋。在激戰中緋村劍心用自己的逆刃刀將假拔刀齋變為廢人，并未置之于死地。與此同時，也許有一種超然的力量在使之然，神谷薰靠自身的功力解開了假拔刀齋的魔法，脫離了死亡。

既然無人劍所倡導的劍術的最高追求是保護人們而不是受傷害，那么，其隱含思想是，最先進的技術應該用于造福人類，為人類謀福祉，而不是給人們帶來傷害。這與當代流行的最先進的科學技術總是首先使用在軍事領域對人們的生命構成威脅的通行做法是格格不入的。它所影射的是最先進的科學技術因應用于軍事用途而隱匿的事實。電影通過藝術形式向全人類表達著世界人民最樸素的理想和愿望，這正是利用了電影的高效快捷和影響廣泛的傳播途徑。科學技術掌握在人民手里，人民是科學研究的主力軍，人民發展了科學和技術，也正是人民把科學與技術不斷地推向進步，人民有權享受科學技術帶來的福祉。生產力的提高是為了滿足不斷增長的物質和文化的需要，科學源于民、用于民是無可厚非的，但是它卻被當權者優先應用到了軍事領域。國家安全和領土完整是國家利益第一位的，這無可厚非，但它不該凌駕于人民享受幸福生活的權利之上。這是一個自從當代意義的國家出現以來人們一直在爭論的問題。而“無人劍”的理想自然是這種人權優越于國家主權的思想受壓抑而又想表達的真實寫照。

（二）對武士道思想的反思

影片即將結束時，兩位在影片開頭打斗的武士又出現在銀幕上。齋藤一帶領警察把身受重傷的假拔刀齋帶走了。他再次提出要拔刀齋到警視廳，聽命于陸軍大臣山縣有朋調遣，成為一名陸軍軍官，像齋藤一自己那樣，效忠于明治新政府。作為沒落武士中最優秀者之一，齋藤一是最為成功的轉身者，從一個無家可歸的武士搖身一變成為警察局局長，過去曾是江戶時期效忠于藩主和將軍的武士，現在成為明治新政府的要員。拔刀齋拒絕了齋藤一的盛情邀請。武士們大都結局很悲慘，他們當中的一些成為浪客，四處游蕩，不時路見不平，拔刀出手，而新政府又出臺了廢刀令，不許武士帶刀。還有一些人被有錢人雇去看家護院。影片中東京郊區富商武田觀柳門下雇用了250名這樣的武士，為他走私制作販賣鴉片充當護衛和打手。這些武士的地位十分卑微，只要觀柳稍微有一些不高興就可以隨意斬殺他們。這些無他處可投奔的武士茍延殘喘。

神谷薰帶著不甘心充當武田觀柳小姘而逃出來的高荷惠，以及常來神谷道場向她學習劍術的明神彌彥，還有赤手空拳打敗十幾個前來襲擊她的歹徒的緋村劍心，來到牛肉火鍋館。武田觀柳得知后也帶著手下來找劍心，拎著一袋子錢。他打算以高薪聘請劍心充當自己的護衛。可是他卻遭到了劍心的嚴詞拒絕。從他的一番慷慨陳詞中觀眾得知，許多原來武士家的妻子、女兒都淪落到了煙花柳巷，為了謀生不得不充當妓女。劍心還在自恃清高，見如此重金而不動心，觀柳覺得這很是不可思議：“這就是所謂的武士心高氣傲吧，不過明治這個時代，是一切金錢至上的世道，很遺憾你的那份驕傲一文不值。”看到劍心對此無動于衷，他也只好掃興地離開。劍心不為金錢所動，不為了眼前的高薪所誘惑，不去充當謀害百姓的毒品販子的幫兇。這是大丈夫的高風亮節，是那些為了蠅頭小利而背叛了自己信仰的武士們所要學習的榜樣。他與前文提到的那些充當觀柳幫兇的武士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歷史的發展要求社會的轉型，社會的轉型總要合理地利用和使用轉型之前的各行各業的有用人才。各種人才不能得到合理的使用，隨之而來會給社會帶來各種各樣的負面作用。這是每個社會都必須加以考慮的課題。明治維新時期的日本全面西化，可是卻沒有進行合理的過渡。從武士的等級制迅速過渡到了明治新政府的所謂法制，很多人不適應。瞬息，在武士思想中江戶時期的效忠高于正義，變成了明治時期金錢高于正義，只需殺人，不問道義。他們保留了“只需殺人，不問道義”。“二戰”期間武士們后代的身上仍然殘留著武士道的這些糟粕。不盲目效忠，不無故殺人，追求武士的最高境界，用最精湛的劍術保護人才是武士道思想的至精之道。

（三）對侵略戰爭的反思

影片結束時，在拒絕藤田五郎的時候緋村劍心所說的一番話點出了本部影片的最高思想：“殺人會滋生仇恨，仇恨會驅使人去殺人，斷絕這層因果循環是這把逆刃刀的使命。”劍心深知殺人解決不了問題。14年前他殺了許多保幕派核心人士，每次殺人后看見被殺者的親人趴在死者身上撕心裂肺地慟哭，他的心靈都會受到震顫。這也是他放下屠刀，進入深山更名改姓，不再叫“拔刀齋”而改名為“劍心”，十余載苦練逆刃刀的真實原因。他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許多學者稱日本文化為反思文化，是因為一些學界人士始終都在為那場給亞洲人民帶來深重災難的戰爭反思。[2]殺人滋生仇恨，如果殺人者再不為自己的殺人行徑所悔悟，就永遠也不會得到被殺者的后裔的寬恕。這也是至今整個亞洲仍然難以接受日本的主要原因。70多年前的那場戰爭所帶來的殺戮在亞洲人民心靈上所留下的創傷猶在，這一點日本人心知肚明。[3]用電影這種藝術的形式，委婉地表達自己對戰爭的反思不失明智之舉。這也是該部影片能夠在日本以外的66個國家同時上映，并獲得“首部日本海外放映影片收入過億”美譽的原因。侵略鄰國并給鄰國帶來災難已經十分可恨，如果侵略者對自己的侵略行徑沒有任何懺悔的舉動就更加可恨了。用巧妙的藝術形式來緩和與被入侵國關系的做法是本部影片的一線靈光。

三、結語

電影《浪客劍心》用高效的現代化手段，縮短了時間和空間的距離。人們一下子就被帶到了明治維新初期的日本，目睹大亂初定、動蕩不安的社會，嫉恨趁亂暴富、大發走私販毒之財的不良貪商，同情沒落武士的悲慘遭遇，悄然間也融入了武士的鐵骨柔情，為位卑未敢忘劍魂的武士精英的“無人劍”魂所震撼，領會其中對武士道文化的反思以及對戰爭傷害的懺悔。這是一部難得的好影片。

[課題項目] ?本文系武漢科技大學教學研究重點課題成果“基于提高夯實大學生英語寫作能力的‘高級英語教學研究”（立項編號：2015Z028）。

[參考文獻]

[1] 康有金.花痕·傷痕·武士留痕[J].電影文學，2012（05）.

[2] 康有金.從《武士的一分》看日本恥感文化[J].電影文學，2011（04）.

[3] [日]藤澤周平.黃昏清兵衛[M].李長生，譯.北京：新星出版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