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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選鄉(xiāng)長(上、下集)

2016-02-25 02:17:26右銘
電影文學 2016年4期

上集

1.姑蘇堂節(jié)孝牌坊

這一建筑具有明代遺風,單檐歇山,廊柱朱漆,飛檐翹角,四柱三門巨型石柱上刻著一聯(lián):一寸鐵心不比海枯石爛,千秋霜節(jié)長同月白風清。

數(shù)個戴羅松帽的農(nóng)人匆匆走來,他們將手中的對聯(lián)貼在石柱上,將石刻糊得嚴嚴實實。對聯(lián)潑墨瀟灑、秦漢風規(guī),書寫著:盤古開天地未有豆選鄉(xiāng)長,蘇中四分區(qū)今見民主改革。

節(jié)孝牌坊前搭起了主席臺,主席臺上方掛著橫幅:洪山區(qū)無敵鄉(xiāng)民主選舉大會。

選舉大會盛況空前,卷棚式斗拱、四抹頭格子長窗爬滿看熱鬧的小娃娃,牌坊前曠地,紅旗如林,人山人海。

年輕姑娘挑著花擔,載歌載舞,選民們敲響大鑼,燃放鞭炮。也有人在高談闊論。

“反‘清鄉(xiāng)反出一個新天地!”

“根據(jù)地遺留下國民黨舊鄉(xiāng)政權(quán)要推翻!”

“今天,選民第一次履行民主權(quán)利,選舉大伙信得過的鄉(xiāng)長!”

通向牌坊各交通要道,荷槍實彈的武裝民兵警戒,巡邏。

扇形般伸向鄉(xiāng)間的羊腸小道,男女選民揚眉吐氣,扯著小旗子,從四面八方匯聚節(jié)孝牌坊。

2.選舉會場

人群黑壓壓一片。

11位正副鄉(xiāng)長候選人一字排開,面對主席臺就坐。他們身后,各置一桌,桌上一封口的碗。(封口裁一銅板大的小孔,用于選民投豆)

上萬選民,激情高昂,秩序井然,等待莊嚴時刻的到來。

洪山區(qū)區(qū)長閔惠農(nóng)宣布:“大會第一項,由民主人士谷彥倫谷先生向選民介紹各候選人簡歷。”

谷彥倫走上主席臺:“各位選民,我受選民大眾的委托,受洪山區(qū)區(qū)委的委托,本著公平、公正、公開的民主原則,簡略介紹各候選人的基本概況。民主嘛,介紹完其他人還可作補充。”

緊張氣氛開始松動,選民情緒十分活躍。

谷彥倫:“一號選手謝開春……”

謝開春轉(zhuǎn)身滿面堆笑:“鄙人……”

谷彥倫:“謝先生在抗戰(zhàn)初期,也曾經(jīng)為抗日辦過一些好事,他是國民黨政權(quán)留下的舊鄉(xiāng)長……”

選民竊竊私語。

“鬼子一期清鄉(xiāng),謝開春不顧民眾對抗,曾數(shù)次把‘無敵鄉(xiāng)易名‘仁義鄉(xiāng),說‘無敵太刺傷鬼子的神經(jīng)!”

“鬼子二期清鄉(xiāng),謝開春堅持搞‘維持,說保甲編成功,百姓安居樂業(yè),不再天天跑反。”

“無敵鄉(xiāng)接敵區(qū)13保、17保、21保,在‘維持勢力統(tǒng)治下,全部偽化。”

谷彥倫:“三號選手闞大衛(wèi),無敵鄉(xiāng)原民兵隊長,出身鐵匠世家……”

選民又議論起來。

“大衛(wèi)是抗日英雄!”

“前兩日他率鴨肥、連鎖倆武裝民兵,擒獲兩名日寇,還奪得兩匹戰(zhàn)馬。”

闞大衛(wèi)轉(zhuǎn)身起立,向選民鞠一躬。

會場更見活躍,掌聲持久、熱烈。

谷彥倫:“七號選手周志炎,戰(zhàn)前靠撈魚摸蟹為生。自從接敵區(qū)偽化勢力猖獗,周志炎自發(fā)組織保民,沖破重重阻力,保衛(wèi)‘綠色武裝(青紗帳),一根腿子被偽軍打傷,穿個洞,今天用三根腿走來……”

周志炎支起拐棍,面向選民:“今天我來了,我的腿子用不久會好的,我還要參加戰(zhàn)斗!”

會場又是一陣暴風雨般的掌聲。

選民議論著:“大周斗爭不得法,讓日偽得逞,割去了部分青紗帳,自己反受了傷!”

“大周也是英雄!”

谷彥倫:“11位候選人的簡歷介紹完畢。”走下主席臺。

閔惠農(nóng):“在南通、在東南縣、區(qū)兩級政權(quán),按照‘三三制原則,已基本完成機構(gòu)的改造。但鄉(xiāng)、保政權(quán)改造沒有展開,個別鄉(xiāng)僅有一個臨時的鄉(xiāng)政委員會,有的僅是個別鄉(xiāng)長的改選或調(diào)整,還有的仍是國民黨的舊鄉(xiāng)政權(quán)。反擊日寇‘清鄉(xiāng)的斗爭,說到底就是政權(quán)斗爭。隨著反‘清鄉(xiāng)斗爭激烈展開,地區(qū)分割日益嚴重,上下級聯(lián)系更加困難,殘酷的戰(zhàn)爭環(huán)境,要求各鄉(xiāng)能獨立生存,獨立作戰(zhàn)!舊鄉(xiāng)政權(quán)在民眾中失去威信,很難適應斗爭形勢的需要,實施鄉(xiāng)、保基層政權(quán)改造,成為當前最重要最迫切的任務。今天,人民當家作主,蘇中區(qū)民主政府、蘇中軍區(qū)賦于選民充分的民主權(quán)利,全體選民要用好自己手中的權(quán)力,選舉自己心儀的鄉(xiāng)長,為保衛(wèi)四分區(qū)敵后根據(jù)地,保衛(wèi)美麗的家鄉(xiāng)南通立頭功!”

主題歌《最美南通》歌聲響起。

浩浩東瀛莽長江,

沃野千里翻碧浪。

桃村牧笛吹暮煙,

李港漁歌送帆檣。

綠蔭深處杏花熟,

機杼聲里枇杷香。

漲坍數(shù)度聞斷腸,

瀛洲絢麗又滄桑!

選舉在有序地進行,選民每人兩顆豆,分別投向心儀的正、副鄉(xiāng)長碗中……

貔貅穢跡登姚港,

替人紅妝換武裝。

寶刀抖擻殘陽里,

戰(zhàn)袍馳騁決勝場。

捐軀平倭為國殤,

喋血挺戈打豺狼。

憂患興亡天下事,

江海兒郎勇?lián)敚?/p>

謝開春面露喜色,想著心事。

(閃回)

謝開春家,謝開春在與幾位鄉(xiāng)紳喝茶,他不停地笑著,說著,并將一個個小禮單遞給幾位。

幾位鄉(xiāng)紳接過禮單,不住地點頭。(閃回完)

謝開春身后的碗,得豆無幾。

闞大衛(wèi)面無表情地坐著,默默地看著臺下的人們。

3.竹溪村(回憶)

村前鐵鋪,熔鐵爐爐火熊熊。

鐵匠鋪靠壁置一牛槽,里面放著剛剛打制的小插子(匕首)。

闞大衛(wèi)領(lǐng)錘,鴨肥、連鎖掄“二錘”,他們干得正歡,汗流浹背。

門前來了一人:“大衛(wèi)隊長!”

闞大衛(wèi):“松爺!”

田樹松花白胡須垂胸,他嘴一努。

不遠處的“復隆茂”晉記織布廠大門內(nèi)踱出兩匹軍馬,兩個日本憲兵騎在馬上。

田樹松:“這兩日本人想下鄉(xiāng)去逛逛,是想搜刮點東西,聽說是沙瞎子油榨。我看,就不能讓他們占便宜。”

闞大衛(wèi):“松爺放心,你的話我明白。”

4.沙瞎子油榨

兩個日本人石塚、岡丸提著兩桶小磨麻油,躍上戰(zhàn)馬。

闞大衛(wèi)藏身暗處,投出匕首。

石塚肩胛挨一刀,帶著匕首滾鞍落馬,岡丸掣出佩刀反擊,駁殼槍“砰砰”兩響……(回憶完)

5.選舉會場

闞大衛(wèi)身后,三個投豆碗,豆子堆著尖,谷彥倫又添上第四個碗。

七號“選手”周志炎身后,兩個投豆碗,豆子堆著尖,谷彥倫又添上第三個碗……

突然,兩個武裝民兵跑來。

一民兵向閔惠農(nóng)報告:“報,鬼子殺來了!”

另一民兵:“柳塘、南灶、水關(guān)、五里墩及‘復隆茂公司‘實警大隊、駐廠日軍警備隊,多路人馬前來圍剿!”

閔惠農(nóng):“選舉大會暫告結(jié)束。緊急撤退!村民村自為戰(zhàn),人自為戰(zhàn)!”

6.丁家園丁卜昆家園子

房檐下一個鴿窩,幾個鬼子正架著梯子掏鴿子。

丁卜昆聲嘶力竭喊著,阻攔鬼子捉鴿子:“鴿子是‘好良民,編保甲入了我的戶頭,我還得繳了‘鴿子稅!”吆喝鴿子飛散。

小隊長杉谷大怒,端著刺刀便刺。

難民中,扶乩廟新法和尚抱住刺刀:“啊,鬼軍,萬萬使不得!”

一偽軍牽丁來卜昆的黃牯。

新正和尚拽過牛繩:“牛是農(nóng)家的命根子。世上只有白牛耕白田,沒有白田無白牛。牽走牛,白田沒得耕,鬼軍何法子再攤捐派款?”

一鬼子掐死鴿子,用鋼盔兜著,一手高舉指揮刀……

千鈞一發(fā),丁卜昆一聲斷喝:“慢著!”冷不丁推倒新正。

新正小和尚幸免于難,指揮刀從丁卜昆頭頂劈下。

一發(fā)燃燒彈射出,丁家園十來戶房屋,頃刻像條火龍。

7.南窯

偽鄉(xiāng)長趙爾昌引著一隊日軍闖進苗家園子。

寡婦李素懷摟幼子,捧著丈夫的靈位牌迎出屋。

趙爾昌:“上次皇軍下鄉(xiāng)攤捐,要糧草,你家還欠著2萬元儲幣,三石原麥。”

李素:“鄉(xiāng)長,你請開恩,我家男人剛死,娃子才90天,家里窮得十天半月煙囪不冒煙……”

趙爾昌奪過靈位牌:“你家男人苗金龍、李貴、李誠三個是新四軍!前兩天,皇軍才出據(jù)點,苗金龍操起老掉牙的鐵銃、火炮狙擊,小隊長谷秋陣亡,軍曹橋本差點送命。”

李素:“我家不是新四軍,我男人苗金龍死于傷寒。”

趙爾昌摔掉牌位,拿出一張照片:“皇軍在收斂小隊長谷秋時,也找到了苗金龍,他身上有七個槍眼。皇軍拍了照啦!你還裝賴不成?”

李素奪過照片,塞到嬰兒懷里:“這照片是小乖他二舅,我哥前日趕海啦,他死在海邊,是遭遇海難了。我只有苗金龍一個丈夫,鄉(xiāng)長你不能血口噴人!”

趙爾昌:“你不是‘傷寒,就是‘海難,苗金龍他郎舅三個,都是新四軍!”

鬼子竹立:“是新四軍,房子的,燒!”

偽軍點燃火種,房子嘩嘩燃燒。

李素發(fā)狂地沖向竹立:“鬼子,你燒了我的屋,我們娘倆住哪啊?”

竹立:“是新四軍,人要過刀,村要滅種!”劈手奪過李素懷中嬰兒,拋進火堆。

一根燒紅的屋梁,恰從房頂墜落,正壓在嬰兒身上。

李素不顧一切地沖向火堆:“孩啊……”

竹立面目猙獰,野獸般獰笑,伸出魔掌擒住李素:“小孩的,有房住了!”

李素絕望地望著大火,耳畔回響著娃兒撕心裂肺般的啼號,仇恨的火焰燃燒心胸,她掙脫鬼子,稍稍后退半步,像一頭發(fā)瘋的雄獅,閃電般沖向竹立,用頭,用肩膀,用身子,恨恨地把鬼子推向火堆。

李素與竹立同歸于盡。

8.橫河北水墩

藏身蘆葦中的村民驚呼:“鬼子進村了!”

蘆葦中,一人躍上渡船,向南岸劃去。

有人高叫:“松爺!你摸摸腦袋長得牢嗎?”

田樹松:“我腦袋沒哪點長不牢!灣里有倆病娃子跑沒跑成,我放不下呀!”

船靠彼岸,田樹松向岸上跑去。

9.田家灣田老虎家

田老虎在自家的豬圈側(cè)急得團團轉(zhuǎn)。

里屋,田母不絕如縷地呻吟:“咋嘞,還不走?鬼子來了啷辦?”

田老虎:“我人走了,圈里一頭壯豬啷辦?”

田母:“人命關(guān)天,有我哩!”

田老虎:“壯豬抵半年糧哪。娘看門,擋不住洪水猛獸。”

田母:“你這是自尋死路!”

田老虎:“我怕啥子,性命沒問題。”

一隊鬼子沖了進來。

鬼子西木挺著刺刀喝道:“喂,老兒!皇軍神武之師,大兵到處,玉石倶焚。田家灣人都逃光了,你好大膽,為何不逃?”

田老虎:“鬼軍,我有護身符啊。”

西木:“什么護身符?”

田老虎出示良民證。

西木:“你叫什么名?”

田老虎下頦一抬:“鬼軍自己看,門頭還掛著哩。”

豁嘴野島抬頭一愕:“叫什么田……老虎。”

西木:“就是吃人的那個老虎嗎?喂,老兒,你是做什么的?”

田老虎:“做豆腐的。”

西木吼叫:“啊,做隊伍的?新四軍,死啦死啦地!”

田老虎:“我是做豆腐的!”

西木:“還是做隊伍的,捅!”

十幾把刺刀刺向田老虎。

10.田家灣

一個大宅院,院中一株小棗樹上拴著兩青年,患癆病的田二毛、腦癱兒田川。

西木用刺刀威逼道:“說!游擊隊的有?”

田川嘴角涎著哈喇子,嗷嗷亂叫:“沒……沒……”

二毛:“不懂游擊隊,沒見游擊隊。”

西木的刺刀向倆人刺去:“你們的,死啦死啦地!”

突然,傳來一聲大喝:“他倆個病娃子,不是游擊隊!”

鬼子大驚失色,愣住。

西木:“如此大膽!你是誰?”

田樹松:“殺鬼軍!”

西木:“唔,‘沙貴斤?你是做什么的?”

田樹松:“煮海挑鹽。”

西木:“沙貴斤,你能找到游擊隊?”

田樹松:“我是挑鹽賣鹽的鹽販子,一年365天,天天在海門各地跑,能協(xié)助鬼軍尋找游擊隊。”

西木:“找到游擊隊,大大的賞!”

田樹松:“要我?guī)房梢裕@倆個病娃子得放掉,給他們一條活路。”

11.某田頭

數(shù)根燒焦的木頭臨時搭起的一個窩棚。

田樹松帶著日偽軍鬼子走來:“游擊隊在這里呆過。”

窩棚里,有游擊隊遺棄的煙頭、草鞋、服裝、帽子。

西木挑起大姆指:“你的,忠于皇軍。找哇,繼續(xù)找。”

田樹松:“游擊隊,跑不掉的。”

12.老皇岸

一株老松,碩大無朋。

田樹松引領(lǐng)日偽軍走在兩夾溝間的草路上,直趨江邊。

兩夾溝間距不足150米,干涸的溝底長滿蘆葦,是兩條天然的“野戰(zhàn)防線”。

西木:“沙貴斤,你們南通的田塊百般的古怪,像棋盤啦?”

田樹松:“鬼軍有所不知,我海門的土地,200年前還是一片大海。”

西木:“哦!”

田樹松:“之后50年間,廣袤的長江口,慢慢成陸,漲起一個個小沙洲,多個小沙洲又逐漸連成一片。又經(jīng)數(shù)度坍漲,歷盡滄桑,才有了今天的海門。”

西木:“夾溝,做什么用?”

田樹松:“新漲出的海地,寸草不生,豎溝用于改造土壤,淋鹽淋堿。”

西木:“兩條豎溝中間,為何都有路?”

田樹松手示草路兩側(cè)的“排水溝”:“那叫淋溝,小雨小雪,也用于淋鹽。”

西木嘖嘖贊道:“沙貴斤不傻(沙),你是個活化石、活辭典!”

田樹松:“海門人都是‘田祖、‘先嗇陳朝玉的子孫。我殺鬼軍‘傻得了嗎?不過,皇軍找我‘殺鬼軍帶路,我做了鐵桿漢奸,要受祖宗八輩的罵名。”

西木:“沙貴斤,有神武之師皇軍保佑你。”

此時的田樹松氣宇軒昂,滿把銀須在挾帶海鹽味的江風中飄擺。

歌聲起:

須發(fā)蒼染知幾重?

卻臨老境戰(zhàn)火逢!

春來春去流光轉(zhuǎn),

世鹽工,總貧窮;

煙江翹首瞻英風!

救拔兩崽有我公,

智誘敵寇入彀中。

刀鋸鼎鑊無畏懼,

計在胸,神從容,

揚子江畔一棵松!

13.兩夾溝里

埋伏在此的游擊健兒瞪直雙眼:

“松爹!”

“松爺!”

“松爺可真有能耐,引來這么多鬼子、偽軍!”

“火候已到,干!”

“可松爺啷辦?”

14.溝間草路上

田樹松突然停下腳步,大聲喊道:“游擊隊英雄,揍鬼子!”健步登上江堤,縱身躍入波濤滾滾的長江……

兩夾溝里頓時槍聲大作……

15.某農(nóng)戶家后竹園

幾個光屁股的小孩在追逐玩耍。

腦后留一綹長發(fā)的“鴰尾巴”舉著小鏟子招呼:“這里有口棺材!”

大伙兒紛紛跑來,嘰嘰喳喳。

“新棺材!沙瞎子的?”

“不對!沙瞎子沒死,今天還在油榨。”

“鬼子的!抗日鄉(xiāng)長‘雙槍殺死兩鬼子!”

“放屁!死鬼子叫游擊隊運走了,我見啦!”

幾個小孩奶聲奶氣,爭論得面紅耳赤。

覆蓋地洞的門板裸露一角。

“鴰尾巴”小鏟子“咚咚”敲響門板:“不吵不吵,大伙下手撬棺材,看看死的是啷個!”

光屁股:“不干!遇‘鬼打墻,我哩都找不到媽啦!”

小孩們聽罷一哄而散。

16.地洞里

一支燭,燭光悠悠。

洞很淺,石塚、岡丸蜷縮一角,鄉(xiāng)醫(yī)李天象在給石塚清創(chuàng)。

17.無敵鄉(xiāng)幼幼小學

各保保長紛紛進入會議室,他們都領(lǐng)到鄉(xiāng)政府頒發(fā)的一份“文件”,有帶槍的保長被武裝民兵收繳了武器。

保長們手持“文件”紛紛入座。

闞大衛(wèi)腰插駁殼槍,說:“抗日民主政府恭候各位的到來。大會第一項,各位先吃透文件,然后……”

保長郭神轎問道:“我們手中的這個名單,是什么文件?”

闞大衛(wèi):“這份文件是反清鄉(xiāng)斗爭爆發(fā)以來,洪山區(qū)武裝隊先后處決賣國投敵的漢奸、坐探、‘清鄉(xiāng)特工的備忘錄,供各位參照!”

保長孫大炮:“敢問鄉(xiāng)長,入門前為何收繳武器?”

闞大衛(wèi):“大會規(guī)定,所有與會人員不得持槍進入會場。”

保長吳玉佛:“所發(fā)之文件,是對無敵鄉(xiāng)各保保長的量刑?”

闞大衛(wèi):“不錯!我抗日民主政府根據(jù)蘇中四地委頒發(fā)的《緊急治罪條例》,對所有附敵、危害抗日的分子實施打擊。該文件所列漢奸、坐探、敵特人員,有的是你們的至親,有的是你們的摯友,有的是曾經(jīng)的同僚,他們所犯罪行,已受到應有的懲處……”

吳玉佛叫嚷:“列位!我們中了圈套。闞大衛(wèi)你真厲害!”

闞大衛(wèi):“各位量體裁衣,對號入座。處決的名單中,哪一個屬于你,是同類,不屬于你的,是另類……”

武裝民兵鴨肥來報:“大衛(wèi),李先生在等你。所有壞保長,由我們處決!”

18.幼幼小學大門

闞大衛(wèi)匆匆走來:“李先生!”

鄉(xiāng)醫(yī)李天象:“后生可畏,大衛(wèi)不愧是閔區(qū)長栽培的尖子學生,略施小計,一個黃昏解決所有壞保長。”

闞大衛(wèi):“兩面派或民憤不大的一面派,還有可利用的價值。殺一儆百,其威懾作用是讓他們靠攏政府,或多或少爭取為我們做點工作。”

李天象:“新官上任三把火!你率領(lǐng)民兵在瑞云橋北的三叉河內(nèi)打下暗樁,阻止敵艦自由行駛,選擇古墳、溝岸作‘野戰(zhàn)陣地,一舉炸沉敵艦,繳獲敵人掠奪的棉花53噸,百姓各個交口稱贊,說抗日政府狠狠教訓日寇,給他們撈回了損失。”

他們向江堤走去。

闞大衛(wèi):“日偽這回清鄉(xiāng),就是為了搜索兩名失蹤鬼子。這些天忙于舊鄉(xiāng)政權(quán)改造和頻繁戰(zhàn)斗,安置兩名日俘沒提到日程上來。李先生,石塚、岡丸情況怎么樣?”

李天象:“他們還好。大衛(wèi),地洞不能用了。”

闞大衛(wèi):“怎么?被人發(fā)現(xiàn)了?”

李天象:“好像還沒被發(fā)現(xiàn),只是被幾個割草的小孩發(fā)現(xiàn)了,喊著‘這里有口棺材,還不停地敲著外露的門板。一個孩子還嚷著要撬棺材,我在地洞緊張了好半天。”

闞大衛(wèi):“是太危險了。”

李天象:“別的地方再挖一個,也不能用。咱們四分區(qū)靠江靠海,地下水位高,挖出的洞,人只能躺著,頭不能抬,腿不能伸,缺少氧氣,呼吸困難。點蠟,火柴‘哧啦就滅,必須靠近門板的小洞點亮蠟燭,維持豆大的一點火。這兩個俘虜很不安全啊!”

闞大衛(wèi):“他們的傷可有好轉(zhuǎn)?”

李天象:“石塚的傷比較重,刀穿透肩胛,肱骨、肩胛骨,因肌肉化膿外露,可看到鎖骨下的動脈在跳動,我們只有少量的‘百膿清和‘雷佛奴爾……”

大衛(wèi)皺著眉:“日俘和戰(zhàn)馬轉(zhuǎn)移那里也是權(quán)宜之計,只有找到在東南各地游擊活動的‘東南警衛(wèi)團,盡快送往縣委,才能確保絕對安全。”

李天象:“日俘、戰(zhàn)馬目標大,突破日偽封鎖線,困難重重,誰能擔當此任?”

大衛(wèi)偶一抬頭:“哦,到了。”

19.老皇岸

百年老松蒼勁的樹桿上刻著一首小詩。

揚子浩蕩,逝水滔滔;

松爺壯哉,為人之表。

闞大衛(wèi):“民主政府第一屆鄉(xiāng)政委員會正在松爺殉國的江堤下召開。大會議題,撫恤死難烈士,救助斷炊農(nóng)戶,廣泛開展互助救濟運動。”

20.堤下環(huán)筒舍

這是一個用一根毛竹做屋脊搭起環(huán)狀茅舍,形似大棚。

環(huán)筒舍殘破不堪,舍內(nèi)一燈如豆,鄉(xiāng)政委員們正在開會,大家獻計獻策,會議氣氛異常熱烈。

“互濟會”會長谷彥倫:“無敵鄉(xiāng)24個村,接敵區(qū)的樂和沖、南窯村、桃灣村,由于舊鄉(xiāng)長謝開春的動搖,妥協(xié),維持最早,偽化最深,被敵人編成了保甲,攤捐派款重重盤剝,受災最重,損失最大,田園荒蕪,民眾流離失所。我作為會長……”

副鄉(xiāng)長周志炎揮揮手,插話道:“谷會長的提議,各位都領(lǐng)會了,我想補充一點。當今鬼子清鄉(xiāng),又恰逢夏熟干旱無雨,四分區(qū)各地普遍遭災欠收,‘互濟會搞全面募捐,效果不會太好,可能會廣種薄收。”

民主人士竇七五:“樂和沖、南窯、桃灣,這三個保的保長是獨立王國的土皇帝,‘汪主席把他們養(yǎng)肥了,偽捐偽款,都派不到他們頭上,‘二五減租壓根兒雷打不動,沒有展開互濟運動,該先向偽保長開刀!”

鄉(xiāng)紳趙星辰:“日偽清鄉(xiāng)以來,燒殺搶掠,抽丁拉夫,毀壞農(nóng)具,群眾無法從事正常生產(chǎn)。加之今年四分區(qū)出現(xiàn)前所未有的饑荒,糧食欠收,群眾生活發(fā)生嚴重困難,不少人衣食無著,陷于難以生存的困境。民主政府在‘互濟運動宣傳提綱中提到‘貧富相幫、齊心抗日,‘協(xié)力生產(chǎn)、有糧捐糧。敝人衷心擁護民主政府的抗日主張。我們這些有糧、有錢的‘財勢戶,要多捐一點……”

闞大衛(wèi)、李天象走來。

竇七五津津樂道:“大衛(wèi)巧為變通,一招關(guān)門捉賊,所有壞保長一網(wǎng)打盡,踢除了前進之路上的絆腳石!”

李天象:“敝人來晩了。各位仗義疏財,慷慨解囊,敝人感觸殊深。我是醫(yī)生,農(nóng)田有收無收,是人都會生病……”

闞大衛(wèi):“委員們參與全民抗日,團結(jié)戰(zhàn)斗,堪稱典范,大家協(xié)助基層各項工作,積極響應民主政府號召,風雨同舟,共渡難關(guān),解決饑荒,體現(xiàn)了民族親和力的偉大精神。這種精神是徹底戰(zhàn)敗日寇,通向勝利之路的根本保證,是我黨統(tǒng)戰(zhàn)工作的豐碩成果。互濟運動應從我做起,我所在的竹溪村,首先做出表率!”

周志炎:“大衛(wèi),你渾身是鐵,夠打幾根釘?兩千來號的竹溪村,能救濟多少人?我是副鄉(xiāng)長,永昌村緊隨其后!”

谷彥倫:“為規(guī)避廣種薄收,我會長理應率先垂范!我們?yōu)轭^的三個,把受‘維持迫害最重的三個村,采取一對一的幫扶。工作收到實效,說話有了底氣,互濟運動即可在全鄉(xiāng)全面鋪開!”

21.樂和沖

田家灣男女老少沸騰開了:

“日偽搶糧,大衛(wèi)送糧!”

“竹溪村送來救命錢!”

“做人要尊嚴,堅決跟新四軍走!”

“樂和沖腰板子硬起來了。鬼子再敢在樂和村抓丁派款,豁出命跟他干!”

22.田樹松家

燭臺上一個牌位:先父田樹松之位。

國防恭恭敬敬磕過一個頭:“爺,大衛(wèi)看你來了。”

闞大衛(wèi)對著牌位黙哀片刻,緩緩地說:“今天,我送來了豬肉,松爺你沒能吃上啊。松爺英靈在天,安息吧。”

23.田老虎家

患肺癆的孫子田二毛跑進來:“奶,大衛(wèi)來看你了。”

村民們簇擁著闞大衛(wèi)進來。

有人說:“西木捅死田老虎,一口壯豬也被搶走,羌奶一雙眼睛哭瞎了。”

里屋一片漆黑,羌奶奶摸索著點亮油碗:“啷個大衛(wèi)?”

闞大衛(wèi)坐到床前的小凳上:“打鐵的。竹溪村給你老送口糧,送抗幣,還要給二毛醫(yī)治肺病。”

羌奶奶:“打鐵啷個抵打鬼子?”

一村民:“大衛(wèi)帶領(lǐng)基干隊弟兄,解決了西木鬼子、偽軍,為你報了仇!”

羌奶奶:“洋鬼子來了,地皮刮瘦了。田家灣緊挨據(jù)點,遭了大難了。”

又一村民:“大衛(wèi)一來,國防當上游擊隊小頭頭,專打鬼子、偽軍。”

羌奶奶:“國防,你松爺是英雄。老子英雄兒好漢,游擊隊出招,把壞保長郭神轎干掉!”

國防:“你老想到的,大衛(wèi)先想到了。大衛(wèi)把全鄉(xiāng)的壞保長一鍋端,留下好一些的保長為我們工作。”

村民把郭神轎的公子郭猩猩推到羌奶奶床前:“羌奶,郭猩猩啷辦?”

羌奶奶:“你老子作惡多多,大衛(wèi)干掉了壞保長,你想投敵,快去住據(jù)點!”

郭猩猩:“羌奶,我不住據(jù)點。鬼子敗了,可以回島國日本,鬼子走了,我去哪?哪都去不了,我不投敵。”

羌奶奶:“你不投敵,就歸集歸集,把保民良民證、戶口薄、門戶牌一塊堆給燒了。”

郭猩猩點頭哈腰:“中,中,我聽羌奶的。我爹作惡多端,我向樂和沖村民認罪,把搜刮的錢財、谷子,挨家挨戶給大伙送去。”

闞大衛(wèi):“郭猩猩,你要真誠投向人民,民主政府就委你繼任保長。我問你,日偽攤捐派款,你這個保長怎么當?”

郭猩猩:“拖、少、逃。鬼子派款,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拖不過去就少繳,要三萬塊,就給他一百塊,要十萬塊,就給他五百塊。少不成,就逃,去上海、武漢。”

闞大衛(wèi):“鬼子要割青,抽訓壯丁,筑瞭望臺,你怎么辦?”

郭猩猩:“我給民主政府報信,聽政府的。”

國防:“大衛(wèi),村民把偽政府的‘派司都拿來了。”

24.樂和沖村前路壩

老少爺們把良民證、門戶牌、戶口薄紛紛投進火堆。

火堆映紅一張張菜色的臉,飽受苦難的村民樂開了嘴。

“是好是孬,一比較就明白了!”

“偽政府今天派款,明天要糧,全家人躲到莊稼地,幾天不敢回!”

有個女人急急忙忙往人堆里擠。

有村民認出了來人:“李芷姑娘?”

李芷:“哪個是‘豆選鄉(xiāng)長?”

一村民指著闞大衛(wèi):“這不是嗎?鄉(xiāng)長正與我們把偽政權(quán)的牌照、派司一把火燒光。”

闞大衛(wèi)看著眼前的女人:“你是……”

又一村民:“國防,你媳婦回來了!”

25.田樹松家

李芷泣不成聲:“李素是我親姐姐,她一家算完了,什么都沒留下。我聽到消息,痛苦萬分。”

闞大衛(wèi):“你姐夫苗金龍、胞姐李素、公爹松爺,他們都是英雄。誰說沒留下?他們還活著,活在大伙心中。”

李芷:“大衛(wèi),‘復隆茂晉記織布廠工友自發(fā)組織辦起了職工夜校,夜校印發(fā)了三份‘戰(zhàn)報。”

闞大衛(wèi):“在日本人接管的工廠,工人斗爭取得了勝利?”

李芷:“哪里!38年海門淪陷,‘復隆茂成了日本人的工廠。日軍警備隊30余人駐廠,東西南北中修了五個碉堡,工廠成了集中營,工人運動正處低谷。不過,你們這里教訓日寇三戰(zhàn)三捷,夜校工友都很受鼓舞。”

闞大衛(wèi):“無敵鄉(xiāng)步子慢了半拍,政權(quán)改造才開始。日寇的清鄉(xiāng)計劃雖然破產(chǎn)了,他們還會醞釀新的反撲……”

李芷:“日軍警備隊駐廠,‘復隆茂員工好像背上有個定時炸彈,隨時會爆炸,日本監(jiān)工、拿摩溫(惡工頭)毆打,侮辱工人,限制人身自由。憲兵隊、便衣偵揖隊、日軍宣撫班常來廠視察,訓斥,飯?zhí)谩⑺奚帷教幱腥吮O(jiān)視。夜校屬地下活動,是秦齊生發(fā)起的,他還編了一首歌,在工友中傳唱:延安有個毛澤東,粟裕師長在蘇中,威懾敵膽有陶勇,王鮑部隊人稱頌,豆選鄉(xiāng)長是英雄……”

一村民進來:“南窯的登牛、李苑來了!”

丁卜昆之子:“還有我,桃灣丁年侯!”

李芷:“李苑是我妹子,同在‘復隆茂做工。”

登牛愣頭愣腦,說話嗑嗑巴巴:“我、我去年25歲!姓三滴水加一個‘共,叫‘牧童!”

引得大伙捧腹大笑。

登牛:“大衛(wèi),鄉(xiāng)政府三個頭領(lǐng)……”

李苑一牽衣袖:“不叫‘頭領(lǐng)……”

登牛改口:“鄉(xiāng)政府三個干部給災區(qū)送糧送款,我俚見到實際利益,我們堅決教訓鬼子,跟民主政府走!”

李苑笑道:“我這當家的登牛是愣頭青,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我還怕他說不好,就隨他來了。”

登牛:“我那連襟哥苗金龍、李素姑兒都讓鬼子殺害了。屁大一個日本島,欺侮我四萬萬同胞大中國,我中國人的面子丟完了!今天,有大衛(wèi)掌握民主政府,我俚要反擊!”

村民:“愣頭青的怒火,不簡單!”

桃灣村丁年侯袖著一卷紙,蒲扇般大手一揮:“這回洋鬼子夢想奪回石塚、岡丸的報復掃蕩,又失敗了!”

國防:“年侯,你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快拿出來看看?”

丁年侯:“鬼子報復掃蕩,我桃灣村犧牲最慘重,被抓到水關(guān)據(jù)點有20多人。扶乩廟和尚新法、新正、新義,也被抓去了,關(guān)了一天一夜,鬼子開始‘清監(jiān)。嗐,怕的就是‘清監(jiān)!20多人都在一個大坑中遭活埋,只有三個和尚活過來了。大伙猜猜為什么?”

樂和沖人大眼瞪小眼。

登牛:“三和尚投敵當了漢奸?四地委頒布《治罪條例》,漢奸人人可殺!”

丁年侯:“扶乩廟院中有一眼水井,三和尚被日寇放回,新法投井自盡,新正、新義還俗,投奔了區(qū)隊,找閔惠農(nóng)區(qū)長……”

李芷:“新法和尚為么要自盡?”

丁年侯從袖中掣出一簡:“新法和尚的字寫得太棒了,鬼子杉谷索要新法的墨寶,才把三個和尚放了。”

丁年侯展示墨寶:還我山河。

眾皆嗟嘆點頭。

國防:“不對,山河的‘河,咋少了一筆‘豎鉤?”

丁年侯:“就因為少了這一筆,新法的墨寶才沒被杉谷掠走。”

26.“復隆茂”職工夜校

橫幅:還我山河。

秦齊生在“河”字上寫完“豎鉤”最后一筆,擱筆笑道:“與新法的字磅礴大氣,差太遠了。”

闞大衛(wèi)審視良久:“世道艱難,我只讀過幾年私塾就輟學了。依我看來,筆勢遒勁挺拔。”

秦齊生:“言歸正傳,我們接著談。淞滬戰(zhàn)爭爆發(fā)后的第五天,作為法定代表人晉冠吾在南通、海門的漢奸散布‘抗日不如降日、‘抗日必敗論的一片噪嚷聲中,憂心如焚,派出親信去華北、江南淪陷區(qū),四處活動,尋求保護‘復隆茂的辦法。就在此期間,晉冠吾本人曾向江蘇省國民黨當局請示,得到的指令是,一、遷往湖南、廣西‘大后方;二、‘復隆茂必須就地銷毀。對這兩個指令,晉冠吾均未照辦。正在萬般無奈之際,上海、華北的親信發(fā)來內(nèi)容大致相仿的兩份急電,說當時淪陷區(qū)的我國企業(yè),為避免落入敵手,有不少掛上外國招牌,由第三國出面經(jīng)營,籍以保護私人資產(chǎn)。晉冠吾得此消息,立即召開董事會緊急會議,決定‘復隆茂交德國人來辦,并報國民黨政府經(jīng)濟部核準。”

闞大衛(wèi):“戰(zhàn)前,‘復隆茂與德商有商務往來?”

秦齊生:“更確切地說,是債務與債權(quán)的關(guān)系。戰(zhàn)前的1936年,‘復隆茂因向德商‘謁益吉洋行購買一批發(fā)電機、鍋爐、布機等設備,尚欠德方167萬英磅龐大債務。晉冠吾于1938年初與德商簽訂了抵押合同,并在德國駐上海的領(lǐng)事館辦理了注冊手續(xù)。德商‘謁益吉派喬治、迪福兩個德國人任‘復隆茂經(jīng)理,‘復隆茂鐘樓上便掛起了德國希特勒的國旗。依托德帝國主義的勢力,至1939年5月日本軍管前,短短一年零四個月,‘復隆茂憑著南通所處的特殊環(huán)境,獲利頗豐,奇跡般地走出困境,還清了歷年積欠的銀行債務。”

闞大衛(wèi):“晉冠吾是位愛國的民族資本家,雖然他創(chuàng)辦的‘復隆茂企業(yè)為了生存,對女工、童工實行殘酷的剝削,但功大于過。‘復隆茂在他的策劃下沒資敵,是值得欽佩的。”

秦齊生:“隨著形勢的惡化,國民黨的片面抗戰(zhàn),注定了失敗的局面,‘復隆茂也未能逃脫噩運。日軍駐廠,國人長人變矮子,受盡屈辱。我經(jīng)過日軍崗哨時,沒向哨兵鞠躬行禮,被罰了跪,挨了打。抗戰(zhàn)究竟怎么抗,這都是我們值得深思的問題。”

闞大衛(wèi):“齊生,沮喪、迷惘是籠罩在四分區(qū)民眾眼前的一重陰霾。四分區(qū)是日寇嚴重摧殘之區(qū)域,軍民合力反清鄉(xiāng),取得勝利之后,日寇發(fā)明了所謂‘新戰(zhàn)法、‘新戰(zhàn)術(shù),今天的四分區(qū)陷于前所未有的困難局面。這是黎明前的黑暗,黎明前的黑暗是短暫的,四分區(qū)的困難也是短暫的,用不了多久,局面就會改觀。”

秦齊生:“日軍軍管以來,勒令廠方積欠德國人的債務盡速歸還。日軍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它是不想、也不敢得罪希特勒德國。但當日特機關(guān)偵破‘復隆茂積欠德國人的債務真相之后,當即查封了‘復隆茂,并發(fā)出通令,讓德國經(jīng)理喬治、迪福立即離廠。日軍并發(fā)出命令,委托‘鐘淵公司(日本在上海的紗廠)管理‘復隆茂。‘復隆茂完全變成了日本人的工廠。”

闞大衛(wèi):“野蠻掠奪,是日本經(jīng)濟竭蹶的見證,武力搶劫,也見證了垂危太平洋的日寇面臨滅頂之災、總崩潰的到來。美軍登陸菲律賓,宣告日軍滅亡,是注定的命運。駐廠日軍警備隊,在我無敵鄉(xiāng)軍民包圍之中,只要‘復隆茂職工與反‘清鄉(xiāng)軍民密切配合,隨著四分區(qū)戰(zhàn)局日漸走出困境,相信‘復隆茂資產(chǎn)完全可以確保無絲毫損失。”

夜校工友陸續(xù)到來,長凳上漸漸坐滿了人。

秦齊生從夾墻的書柜抱出一大摞書籍和報紙,有《救亡時報》《南通民眾》《戰(zhàn)時新聞》《大聲報》《警鐘》《春泥》、四分區(qū)的《炮火》《民族解放》,還有美國名記者斯諾的《西行漫記》、毛澤東的《論持久戰(zhàn)》。

李芷進來:“大衛(wèi),國防在門外等你。”

秦齊生:“什么事?請他進來。”

李芷:“國防說,副鄉(xiāng)長周志炎率領(lǐng)鴨肥、連鎖一行已將石塚、岡丸、戰(zhàn)馬安全送達東南縣委,他說還有非常緊急的事要辦,一刻不能呆。”

秦齊生:“我打算讓大衛(wèi)給我們夜校工友上一課,現(xiàn)在看來要等以后再說了。”

闞大衛(wèi):“老秦,我們這次會面非常關(guān)鍵。以往我們只注重鬼子在鄉(xiāng)下的清鄉(xiāng),沒關(guān)注‘復隆茂公司日本的軍管,這是一個很大的失誤。‘復隆茂的駐廠鬼子,我們也得教訓教訓。日寇是癌癥,癌癥不是急癥,癌毒屬慢性病,我們有足夠的時間治它。以后如有惱頭的事,夜校工友就找鄉(xiāng)政府,民主政府有能力讓工人運動在鬼子武裝壓迫下走出低谷,把工人大眾從日寇奴役中解放出來!”

27.農(nóng)戶梁萬余宅

這里是臨時的鄉(xiāng)政府。

周志炎感慨萬端:“護送日俘石塚、岡丸去東南縣委,歷時半個月。我們采取‘雙軌制的辦法,由一組組成‘飛行隊探路,確保前方可安全通過,埋伏在群眾家中的另一組才開始行動,這樣一節(jié)路一節(jié)路的前行,耽誤了不少時日。有時,我們巧妙地利用商人,為我們提供消息,如要途經(jīng)前方某集鎮(zhèn),我們就化裝進入敵據(jù)點,通過關(guān)系刻了一枚‘東南縣洪山區(qū)政府的印章,讓商人拿著我們的‘通行證去經(jīng)商,我們就混入其中,。我們還利用一些地方保長,把捐款主動送去據(jù)點,留下一些‘死角,可安全通過。就這樣想了許多辦法,克服重重困難,闖過道道封鎖線,安全抵達縣委。縣委王團長、洪政委認真聽取了無敵鄉(xiāng)的匯報。”

闞大衛(wèi):“志炎,你們歷經(jīng)千辛萬苦,完成了一項重大任務,好好休息幾天。”

國防:“大衛(wèi),副鄉(xiāng)長還要連軸轉(zhuǎn),有十萬火急的任務在等著。”

闞大衛(wèi):“哦,是南灶港事件?”

國防:“不止南灶港這一件。年侯遞上一份‘折子,說偽鄉(xiāng)長謝開春投敵,他的園基駐了盛俊儀偽警察營分派所兩個排偽警察,他本人住進段家壩大據(jù)點,被南通清鄉(xiāng)行政督察專員、大漢奸張南生委任為南通特別區(qū)公署第九區(qū)區(qū)長。”

闞大衛(wèi):“南灶港事件,暴露了日偽間矛盾在日益加劇。日軍小隊長高橋貞雄大施淫威,借口原國民黨海門縣黨部書記長曹丙宇屬下的保安大隊拉民夫不力,未能按期完成碉堡交付駐兵,居然從五里墩據(jù)點抓走書記長曹丙宇、候補監(jiān)委姚師龍、偽警察局法官張禹九三人。”

國防:“曹丙宇也想找鄉(xiāng)政府謀求出路,通過偽保長郭猩猩給大衛(wèi)送信。”

闞大衛(wèi):“高橋鬼子遠道接防,立足未穩(wěn),眼下又抓不到民夫修碉堡,我鄉(xiāng)武裝可馬到成功!”

周志炎:“段家壩是日偽戰(zhàn)略大據(jù)點,距無敵鄉(xiāng)50里,地形、敵情都不熟,虎穴鋤奸,風險也大,任務由我完成。”

28.段家壩

夜幕下的段家壩,南北、東西三里長街,碉堡林立,巷門重重。

向?qū)Ю纤危骸岸渭覊问莻€濱海大集鎮(zhèn)。三官殿是偽區(qū)公所,駐一排偽警察,以三官殿為中心,向西沿巷子繞六七個彎是國清寺,駐20多個鬼子,再往西百米是水繪園,駐一個清鄉(xiāng)中隊,三官殿往東一百米是渡海亭,駐偽軍200多,三官殿往北德實中學,也駐有一小隊日兵。偽蘇北清鄉(xiāng)區(qū)行政督察專員張南生在一年半時間里,曾撤換過幾任偽區(qū)長,謝開春投敵后,上任伊始,下了一連串禁令,‘抗拒編保甲者殺‘向新四軍繳納漁稅者殺‘違抗壯丁訓練者殺……漁民苦不堪言,段家壩抗日武裝曾提出兩次警告,謝開春置之不理。”

無敵鄉(xiāng)武裝小隊和段家壩區(qū)隊一個班,向德實據(jù)點運動。

29.三官殿附近

周志炎猛抬頭,見頭頂一座碉堡。

老宋:“已到了偽區(qū)公所圍墻邊。”

周志炎以手示意:“就從這里開始!”

兩個隊員同時作業(yè),十字鎬“得得”啄墻聲,像老和尚叩擊木魚。

老宋:“圍墻用三號水門汀砌成,打洞要等到猴年馬月?有風鉆沒?”

周志炎:“有風鉆也派不上,只能一點一點鑿開。”

突然,碉堡里一聲“啊”過后,傳出一溜腳步聲,正在作業(yè)的登牛緊貼圍墻,被迫停下。

周志炎握槍仰視碉堡,示意隊員隨時應變意外。

碉堡瞭望口,踢踏踢踏的腳步聲嘎然而止,一道“銀線”凌空而降。

碉堡下,連鎖輕聲罵道:“雜種,豬尿撒了老子一腳!”

隊員憋住勁,相視一笑。

碉堡里如雷的鼾聲停了。

隊員們又緊張地干了起來。

鴨肥:“我的一塊已鑿開!”

登牛:“我也拿掉一塊磚。”

丁年侯對著洞:“再鑿開幾塊磚,人就可以鉆過去。”他又看了看,“志炎,不行呀,不打第二個洞,進不了偽區(qū)公所。”

周志炎伏下身,向洞內(nèi)觀察。

院子里,一個小天井空蕩蕩,十幾米開外又是一垛圍墻,靠圍墻亦有一個碉堡。

老宋:“要不要再干?在天井鑿洞,危險更大。”

周志炎:“從哪過去比較安全?”

老宋:“從哪都不安全。預先沒偵察清楚,進偽區(qū)公所要過兩道圍墻,還是碉堡腳下。”

周志炎抬頭看看天色:“離天亮還有一更天,工程已進展到七八分,哪能半途而廢?”

國防下頦一擺:“老宋,那處燈亮的人家是誰?”

老宋:“李石斧李木匠家。”

國防:“離天亮越來越近,不想個法子,等到天亮,行動隊要無功而返。走!”

30.李木匠家外

天打五更,頭道圍墻洞鑿成。

周志炎拿起十字鎬:“你們打埋伏,我自個進去,一旦有事,免得大家犧牲。”

國防扛著梯子興沖沖走來:“副鄉(xiāng)長,我有辦法了。”

周志炎:“光有梯子還不成。”

國防:“破壞電網(wǎng)的工具也借到手。”

周志炎:“老宋呢?”

國防:“我讓他與李木匠嘮會兒嗑,防止木匠走漏風聲。”

周志炎架起梯子。

31.圍墻內(nèi)。

偽區(qū)公所伙房里的燈亮了,伙夫開始燒飯了。

32.圍墻上

周志炎三下五除二,鉸斷電網(wǎng),盒子槍一揮:“跟進!”

周志炎率先進入“禁區(qū)”,一腳落地,只聽一陣“咯咯”叫聲,踩上雞窩。

伙房里的伙夫察覺到有動靜,出門觀望。

國防一個箭步上前,用槍逼住伙夫:“不許作聲,與你無關(guān)!”

周志炎率隊員進入偽區(qū)公所大院……

33.職工夜校

秦齊生在通報前線傳來的喜訊:“無敵鄉(xiāng)又傳捷報!南灶港戰(zhàn)斗,除兩名鬼子漏網(wǎng),斃敵11人,繳獲長短槍17支,子彈2000余發(fā),原國民黨縣黨部書記長曹丙宇等三人也獲救。”

工友質(zhì)疑:“鬼子‘精銳之師的據(jù)點成了豆腐渣?太玄!”

秦齊生:“玄而不玄。天奉天時,地有地利,天、地、人三得利!連續(xù)幾天沒拉到民夫,那天,南灶據(jù)點鬼子自己動手修碉堡,所有槍支都集中在碉堡外一間平房里,平房隔墻的黑屋拘禁著曹丙宇等三人。黑屋和存放槍支的平房,只有一個鬼子站崗。偽鄉(xiāng)、保長一行假借前去慰問鬼子,奪了站崗鬼子的槍,砸開黑屋。修碉堡的鬼子聽到槍聲,奔平房而來。嗬,請還請不來哩,三八大蓋不吃素,隊員們用繳來的槍揍鬼子!還有,虎穴鋤奸,又傳捷報!副鄉(xiāng)長周志炎率領(lǐng)游擊隊遠道奔襲,擊斃上任三天的段家壩第五任偽區(qū)長謝開春,生俘偽警察20多人,釋放了勤雜人員,繳獲步槍12支,偽幣一土牛(木轱轆小車)。”

李芷:“豆選鄉(xiāng)長承諾,要教訓鬼子,‘光臨復隆茂!”

兒童團理直氣壯:“沒路條,不放行!”

徐心怡與同車的女友顯得很尷尬:“已經(jīng)到了根據(jù)地,還被擋在門外。這樣吧,請你們找個大人來。”

頭頂“茶壺蓋”的小男孩眨巴兩下眼:“也對。你們看好,不能讓她們逃跑,我去去就來!”向樹林里跑去。

37.南灶港

樹林中走來一位青年和那個“茶壺蓋”小男孩。

青年:“你懷里抱著的嬰孩,是你的嗎?”

徐心怡笑道:“不是我的孩子,還能是誰的孩子?”

青年掀開嬰兒的小披風,樂了。又上下打量一番:“你是當教師的吧?”

徐心怡:“我來根據(jù)地教書。”

青年:“你是從常熟來的嗎?”

徐心怡:“是常熟。”

青年爽朗地一笑:“對上號了,這個孩子的臉形太熟悉了,簡直是一個模樣。”

徐心怡也樂了:“你說她像誰呢?”

青年:“咱們的閔惠農(nóng)區(qū)長。”他指著小嬰兒對兒童團小娃娃說,“這小嬰兒就是路條。”

同行的女伴如釋重負:“那么我們再見了。”

38.鄉(xiāng)政府

連鎖風風火火:“閔區(qū)長,嫂夫人來了。”

閔惠農(nóng)驚訝不已:“還在路上?”

連鎖:“徐老師已到了咱的竹溪村。”

39.闞大衛(wèi)家

里屋,閔惠農(nóng)激動地望著徐心怡。

徐心怡注視丈夫,覺得他太老了,顴骨突出,下巴尖削,滿嘴胡茬,仿佛年長了30歲。

閔惠農(nóng)幽默地:“小別勝新婚!我有許多話要對你說,可不知從何說起。”他拿起鋼筆,唰唰幾筆,勾勒了一幅畫。

一株挺拔的大樹,樹下一頭犍牛。舒展、造型獨特的樹冠之上,晴空的夜晚一輪明月,清澈的月光斑斑點點,灑落在犍牛身上。

徐心怡接過畫,飽含深情:“是一幅抒情畫。”

閔惠農(nóng)詼諧地說:“這幅畫,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就稱它‘四知。”

徐心怡當即揭示謎底:“犍牛意為惠農(nóng),浩月為馮月,這是我抗戰(zhàn)前的名字。惠農(nóng),你說是嗎?”

這時,大衛(wèi)娘蘇大媽招呼道:“閔區(qū)長,用飯吧,夜來要闖封鎖線呢。”

40.闞大衛(wèi)家院子

夜色中,隊伍整裝待發(fā)。

閔惠農(nóng)對徐心怡說:“你隨隊伍一塊行動,我們有批子彈要送區(qū)武裝隊。”說畢,從徐心怡懷中抱過孩子,渣里渣叉的胡須在孩子小臉上磨來磨去,小孩兒哇哇直哭。

闞大衛(wèi):“閔區(qū)長,你是‘老頭兒,力氣差點,還是我來抱。”他拿出一根柔軟的寬板帶,圍在腰間,將孩子放在胸前,用衣襟圍好。

鴨肥:“我們一隊十幾個人中,徐老師和小娃兒沒武器。過封鎖線,讓俊華、俊中保護母女的安全。”

41.鄉(xiāng)間僻道

一隊人疾進,四個挑夫,擔著偽裝的籮筐。

前方隱約看到森嚴的碉堡,白熾燈四射。

徐心怡大口喘氣,漸漸跟不上。

連鎖輕喚一聲:“快跑呀,俊華!”

俊華、俊中雙雙架著徐心怡的一支胳膊,繼續(xù)疾行。

漸漸地,徐心怡仿佛察覺自己不是用腳在走,而是被兩人提著騰空飛行。

行至碉堡腳下,碉堡的白熾燈忽然熄滅。

隊伍停止前進。

闞大衛(wèi):“敵偽‘延期清鄉(xiāng)、‘流血清鄉(xiāng),采取的高壓手段,行動詭秘,活動猖獗。日軍機動隊、憲兵隊、特務特擊組的軍事進攻,機動清剿、分散駐剿都是在夜間。”

鴨肥:“孩子一叫,大家都完。太危險!”

閔惠農(nóng):“大衛(wèi),把孩子給她吧。”

徐心怡眼噙淚水:“海門縣立戰(zhàn)地中學正等著我。”

闞大衛(wèi):“嫂子,你母女不能過封鎖線。俊華、俊中保護母女回竹溪。”

閔惠農(nóng):“挑夫同志太辛苦,我們輪流挑。”

隊伍繼續(xù)疾行北去。

42.竹溪村頭

夜幕中,闞母蘇大媽跕足企盼,她身邊站著幾個村中的姑娘、媳婦。

有誰低聲喊道:“來了,終于盼到了!”

蘇大媽迎上前:“閨女,看看,大伙兒都提著心呢。你跟小娃兒咋能過封鎖線,小娃兒一哭一鬧,大伙都沒得命!”

姑娘、媳婦們七嘴八舌:“回來就好!”“娃兒咋樣?”“唷,熟睡了呢。”

蘇大媽兩手一招:“回吧。”

43.闞大衛(wèi)家

蘇大媽小心翼翼地將睡著的娃兒放好,說:“閨女,你也該休息,累得不輕啊!”

徐心怡心卜卜直跳,額角沁出一層汗:“一點睏意沒得,心老在狂奔。”

蘇大媽:“有驚無險。當初閔區(qū)長讓你隨隊伍一塊走,我想攔,沒插上嘴。閔區(qū)長能打仗、有學問。閨女,你怎么找了個‘老頭兒呢?”

徐心怡微微一愕:“是么?我比他還大四歲,他應叫我一聲姐。”

蘇大媽似乎明白了。

徐心怡:“經(jīng)歷著日偽殘酷清鄉(xiāng),在頻繁、艱苦、激烈的戰(zhàn)斗中,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磨煉成中老年人的外形,是完全可以理解的。閃電式的相見,又要分別。別無選擇,我只能把小孩送回常熟,再來戰(zhàn)地中學。”

蘇大媽:“這里是接敵區(qū),形勢太緊張,斗爭十分復雜,跑反天天發(fā)生,帶娃兒闖不過封鎖線。過幾天我找個可靠的人送你去長圈港搭乘輪船。”

這時,屋外傳來喊聲:“牛尾燒殺隊來了!”“跑反哦!”

大媽緊急走到床邊,摟起娃兒:“快跑,要快!”

44.一處空園基

這里聚集了一些人。

徐心怡:“日偽的殘酷,真是滅絕人性!”

蘇大媽:“閨女在這三四天,天天要跑反。”

徐心怡:“半年前,在南通鄉(xiāng)下崇德中學教書,我正懷著娃兒,同志們用擔架抬著跑反,感受沒今天深。”

蘇大媽:“閨女是書香之家長大的,哪吃過這樣的苦?”

徐心怡:“大媽的房子燒了,往后可怎么辦?”

蘇大媽:“房子燒了,蓋新房住。四分區(qū)的百姓都這樣,活在生死線上。”

左鄰右舍的姑娘們圍著娃兒,娃兒嗷嗷待哺。

“娃兒的口糧斷了!”

“跑反,忙中出錯,忘了帶上‘過渡糧了。”

“大媽的房子燒了,還提啥‘過渡糧?”

“別忙。我?guī)е衩罪炞樱乐剐⊥蕖!?/p>

小娃嗆咳,吐了一個小姑娘一身。

大伙喜笑著:“我家有米粉。”

徐心怡:“娃兒的‘過渡糧、我的‘藏寶盒,現(xiàn)在都葬在火堆里。”

蘇大媽:“藏寶盒啷寶貝?”

徐心怡:“惠農(nóng)的一幅無字寄情,四知畫。”

“人在就是勝利。”蘇大媽說著,上上下下的口袋摸索一遍,好半天才找出皺巴巴兩張“小牛”(抗幣伍角),“閨女,我的‘壓歲錢。車夫在門口等著。”

徐心怡兩眼溢滿淚花:“娘,孩兒怎好要娘的錢?”

蘇大媽:“買船票,一路走好。”

周志炎趕來:“徐老師,早去早回。大喜事啦,淮安又打了個大勝仗!”

45.職工夜校

工友議論鵲起:“車橋是什么地方?”“淮安東南。車橋戰(zhàn)役大勝日本鬼子!”“殲滅洋鬼子460個、偽軍500多,解放了淮安、寶應!”

工友們在傳看報紙。

秦齊生高舉報紙:“新四軍一師支援了四分區(qū)的反清鄉(xiāng)斗爭!東南縣委在新的困難面前,制定了扭轉(zhuǎn)戰(zhàn)局的斗爭策略,敵人還以為清鄉(xiāng)成功了。輔助斗爭巧妙應用,挫敗了敵偽偽化統(tǒng)治機構(gòu)的建立和清鄉(xiāng)計劃的實施,捷報頻傳!”

46.南窯崔家祠堂大院

這里在開村民大會。

偽區(qū)長金夢雄亮開烏鴉嘴:“汪主席的清鄉(xiāng)國策實現(xiàn)了!各位順民,保甲制度自大宋熙寧年間王安石實施政治改革以來,代代相傳。前總統(tǒng)蔣先生先于民國21年,在河南、湖北、安徽三省試行,頒布了《各縣編查保甲戶口條例》,兩年后在全國全面推行,白紙黑字,有案可查。于今我最高領(lǐng)袖汪總裁在紅禍最廣、受毒最深之蘇北,例行正統(tǒng)保甲制度,實施聯(lián)保連坐結(jié)合,采用‘三分軍事,七分政治的訓民之策,建立牢固的基層政權(quán)機構(gòu),拓展清鄉(xiāng)工作之推進,用嚴密的保甲防堵新四軍的滲透……”

會場亂哄哄,長舌婦、尖嘴姑三五成群,閑言碎語,無端起釁,家長里短,唇槍舌劍,斗嘴扯皮。受夾生氣的嬰兒哇哇直哭,老太太們?nèi)轮皩O子有病,回去找郎中打針”,兒童嚷著要吃飯。

烏鴉嘴是個“癮君子”,他眼淚鼻涕甩一把,說道:“編保甲就是要快編,編好,編成功放大家回去。我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大家熟悉的趙鄉(xiāng)長。”

趙爾昌跳上長凳子:“保甲編成功,百姓才得守望相助。兄弟擔任你們的鄉(xiāng)長,還要靠大家?guī)兔Γ蠹揖S持。昨兒來編保,各位跑個空;今天,兄弟四更天出發(fā),17保來了這么多人,怎么下手呢?依兄弟之見,按住址次序,先編路東。路東的站到前面來。”

村民沒動。

烏鴉嘴拔出手槍:“誰敢抗拒,格殺勿論!”

趙爾昌臉露兇相,跳下長凳,抓住一個農(nóng)民:“你是路東的?”

農(nóng)民不吭聲。

人群里閃出一人,點頭哈腰:“是的,是的。是路東的,叫賈……”

趙爾昌大聲贊道:“小糧戶(破落地主)羅薌云表現(xiàn)不錯。你說!”

羅薌云畏首畏尾,看了看怒目而視的眾人:“我就不說吧。說了危險就來,夜里有人扎我的‘粽子。”

農(nóng)民:“我叫莫三。”

趙爾昌:“莫三,你幾歲?”

莫三:“草民今年50歲。”

趙爾昌:“做什么交易?”

莫三:“什么交易也不做。”

趙爾昌:“你指靠啥過日子?”

莫三:“指啥?指兩只手,一塊泥。”

趙爾昌:“幾個兒子?”

莫三:“孤家寡人,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趙爾昌:“你沒兒子?”

莫三:“草民一個女囡。”

趙爾昌:“好啊,你有女囡?女囡找來也成,犒勞皇軍。”

莫三:“女囡啷個找法?已嫁到崇明。”

烏鴉嘴鴉片癮憋不住:“好啦,兄弟帶隊伍先走一步。趙鄉(xiāng)長領(lǐng)頭繼續(xù)編。”

趙爾昌也想溜:“兄弟單槍匹馬,不好維持,推個保長吧。兄弟看羅薌云人當中年,是出類拔萃之人,就推他吧。”

民眾齊吼:“我俚不要他當!”“要當讓教書先生洪先生出頭!”

趙爾昌拗不過:“好好,就叫洪先生來做。”拔腿想溜。

新上任“保長”洪先生跳上長凳:“眾位鄉(xiāng)親,謬蒙錯愛,大家是看得起我,要我出頭做保長。現(xiàn)在我就履行保長職權(quán),我命令趙鄉(xiāng)長不能走,立即把趙爾昌捆起來!”

趙爾昌的隨從幾人愕然。

洪先生又發(fā)布第二道命令:“趙爾昌的隨從等一般人員可以走了,與你們無一毛錢關(guān)系。”

群眾把趙爾昌捆扎實。

趙爾昌:“你敢在上司頭上動土?”

洪先生:“你啥子上司?”

趙爾昌:“你是保長,我是鄉(xiāng)長,你無法無天,保長拘押鄉(xiāng)長?”

洪先生:“我有法有天。我保長是條漢子,你鄉(xiāng)長是鷹犬、走狗,不可同日而語!”

趙爾昌:“我明白地警告你,你是共產(chǎn)黨,請出你們的豆鄉(xiāng)長來,我們是同朝為官,平起平坐,肩膀頭一般高。我跟他談判!”

洪先生怒喝:“狗舌頭掉糞缸——滿嘴噴糞!豆鄉(xiāng)長是英雄,堂堂丈夫,頂天立地!你的日本主子都是他刀下死鬼,南灶之戰(zhàn)、海門‘平型關(guān)、老皇岸伏擊戰(zhàn)!你算啥子狗崽子?”

群眾高喊:“拿趙爾昌‘下大湯餛飩(下河溺死)!”“‘喀嚓,不完了!”

洪先生:“我的第三道命令:羅薌云陪斬!”

47.桃灣

丁年侯篩響銅鑼:“青壯村民聽好啰,七鄉(xiāng)辦事處馬主任帶軍兵割青紗帳,大伙帶上鐮刀、菜刀,到祭祀廟南頭田塊集中!”

村民:“年侯,你賣國投敵,當漢奸坑鄉(xiāng)親?”

丁年侯:“不許胡說,看我的指揮棒!”

48.祭祀廟南頭玉米田

一班“黃狗”前呼后擁。

七鄉(xiāng)辦事處主任馬加戶耀武揚威,登上土墩:“順民百姓,區(qū)公所的布告,你們都看到了嗎?”

丁年侯:“看是看到的。鄉(xiāng)巴佬有幾個認得字,還當誰家小兒的招魂帖子!”

馬加戶:“媽嘞個巴子!不認字,給我伸長耳朵聽著。渠邊蘆葦、田邊玉米,此類高莖植物,土匪最易躲藏,倘不早加割除,殊屬有礙清鄉(xiāng),限令三天鋤盡,不得拖延頑抗!桃灣人不想活啦,今天是第四天,為何一根沒割?”

丁年侯揮刀砍下一株玉米:“是人都看得見,莊稼還沒熟呢!”

群眾跟著起哄:“割了玉米,叫我們吃啥呀?”

“割下來又不能吃,只能喂豬!”

馬加戶手槍當空劈下:“你們不割,還要我陪你們割?走,給我統(tǒng)統(tǒng)到田里去!”

黃狗們挺著槍,把村民趕到田邊。

丁年侯喊道:“眾鄉(xiāng)親,馬主任說啦,要大家割玉米,還等啥子?隊伍散開!”

群眾三五成群,排了一里路長。

馬加戶:“喂,你是桃灣的什么人?”

丁年侯:“為頭的。”

馬加戶:“隊伍為何拉這么長?”

丁年侯:“不散開,啷個割法?”

馬加戶指揮黃狗:“拿槍的,給我一人看一伙,防范他們逃跑!”

黃狗立即散開隊伍,威逼群眾:“快、快割!”

丁年侯:“馬主任,玉米莖已高過長個漢子,棒子還緊緊裏在綠莖里。”

割青民眾遙相呼應,三個一群,五個一簇,圍著黃狗,嘟嘟囔囔。

“作孽呀,汪總裁叫這么干的嗎?”

“是誰出的餿主意,斷子絕孫!”

“老總哪,你不是種田的出身?做點積德事吧。”

馬加戶躍下土墩,手槍頂著丁年侯:“你小子,想造反嗎?號令大伙快割,不許磨洋工!”

丁年侯一個短平快:“還等什么,看招!”菜刀劈下,馬加戶握槍的手墮地。

分割包圍的民眾嚷嚷一片:“繳槍!”“黃狗繳槍!”

黃狗長槍施展不開,單打獨斗寡不敵眾,紛紛繳槍做了俘虜。

丁年侯:“偽兵弟兄,你們都能領(lǐng)到鄉(xiāng)政府發(fā)給的路費,回家好好生產(chǎn)。有愿意參加游擊隊的,我們也歡迎!”

偽兵隊里走出一人:“我叫鄒平章,我愿跟你們走!”

49.鄉(xiāng)政府

周志炎:“鄒平章祖籍不在無敵,他要加入游擊隊,名不符實。”

闞大衛(wèi):“‘客籍也歡迎。我們對民兵實行編組,神槍、刺殺、投彈、爆破,屬戰(zhàn)斗性組織,偵察、情報、策反,可編在一般民兵組織。”

周志炎:“國民黨頑軍、汪精衛(wèi)偽軍壓迫人民,甚于盜匪,媚敵事敵,倒行逆施,兵痞習氣形成非止一日。游擊隊軍紀嚴明,能征慣戰(zhàn),可能會使他不太舒服。”

闞大衛(wèi)笑道:“名不符實到這就有了注腳!改造兵痞,也非一日之功。我們可以利用他的特殊身份和有利條件,派到‘復隆茂去。有‘派司作為他秘密工作的護身符。”

50.五里墩

偽區(qū)公所四面圍墻,反“抽訓壯丁”大幅標語依稀可見。

“壯丁跑不成,送死‘太平洋(戰(zhàn)爭)。”

“抽訓錄了名字,兒子送給鬼子。”

“寧可燒房子,不要出兒子……”

偽區(qū)公所廣場在舉行升旗儀式。

汪記“國民政府”國旗升至半空,突然“嘣”的一聲墜落。

偽保甲指導員胡樹藩怫然震怒:“娘的,誰把繩子弄斷?再來一根!”

“國旗”重新升起。

廣場,抽訓壯丁的老人、瞎子、聾子等耄耋殘疾人穈集。

胡樹藩手按腰間的駁殼槍,怒目而視,從受訓“壯丁”中揪出一名老婦:“老棺材瓤子,你什么人?”

老婦背佝僂,手拄拐棍:“老總問我什么人,13保的。”

胡樹藩:“叫什么?”

老婦:“老總認不到人么?我是羌盤哪,13保編保時,你是每編必到,我能認到你。”

胡樹藩:“抽訓壯丁,你算么壯丁?”

羌盤:“家里沒得人,抽訓每戶一個,我不來啷行呀?”

胡樹藩:“你家兒子呢?”

羌盤:“兒子讓鬼子……”

胡樹藩憤然作色,甩手兩巴掌:“叫‘皇軍!”

羌盤:“兒子叫‘皇軍捅倒了。”

胡樹藩:“皇軍捅了兒子,你還有孫子嘛。”

羌盤:“是有一個癆病的孫子。家里要吃飯,孫子已下海,抽訓不來人,頭別褲腰帶。今朝你教我,回家教孫、侄。”

胡樹藩怒而無言,爬上土墩:“各位父老,抽訓壯丁是皇軍高度清鄉(xiāng)之工作重心,實現(xiàn)‘以華制華,繼而抽調(diào)兵力,向一、二、三分區(qū)拓展清鄉(xiāng)!凡年滿18歲至40歲的丁壯,都要登記受訓,組織反共自衛(wèi)團,保鄉(xiāng)、愛鄉(xiāng),民眾乃得安居樂業(yè)……”

一輛墨綠色帆布的中吉普嘎然而止。

胡樹藩一溜碎步,恭敬有加:“太君!”

車上走下南通日軍司令部派往海門特區(qū)警備大隊大隊長櫻井。

櫻井滿臉殺氣:“他們的壯丁?”

胡樹藩識趣地走上土墩:“各位、各位!太君櫻井前來視察!今天大家來了,太君視察不滿意,我說不是好現(xiàn)象……”

霎時,廣場一陣騷動,抽訓的“壯丁”四處亂竄,叫嚷著。

“茅廁、茅廁!”

“胡主任不好了!”

“找糞勺!哪有糞勺?”

“壯丁”們上氣不接下氣,六神無主。

“啷辦?胡主任的病了不得,一刻不能等!”

“找哇,驢屎蛋子泡茶喝,也管乎!”

“急么得?好嘞,看!”

南窯村八旬老翁倪豆腐提著瓦罐,手執(zhí)糞勺:“胡主任,請喝。”

胡樹藩渾頭渾腦:“老棺材!這是什么?”

倪豆腐:“糞清水。”

胡樹藩動怒:“老畜牲,你讓我喝糞清水?”

倪豆腐:“是這么的。我俚鄉(xiāng)下,有人夫妻吵嘴,抬杠嘔氣,想不開喝了毒藥,這辦法管用,灌下糞清水吐了,把腸胃洗干凈,就能留住性命。胡主任說‘肚子脹……”

胡樹藩:“老匹夫!我說什么來著?我說‘不是好現(xiàn)象,沒說‘肚子脹!”

倪豆腐:“胡主任說了,胡主任說肚子脹。”

抽訓“壯丁”跟著起哄:“胡主任是說肚子脹,80老翁沒聽錯,我俚大家都聽清了。這糞清水胡主任非喝不可!”

胡樹藩啐道:“都是一批該死不死的飯桶!都給我站好,站好!站成方隊,立正!”

“壯丁”們不聽指揮,相互沖撞,混攪,撕打,叫囂,弄得胡樹藩十分狼狽,下不了臺。

櫻井大怒,打了胡樹藩一耳光:“你的——混帳!”

人群里走出羌盤:“太君。”

櫻井:“土埋脖子,你能做什么?”

羌盤:“保甲指導員胡主任沒操演好,今格我做指揮。聽令!”

人群立刻形成一個方隊。

羌盤拐杖一揮:“向東轉(zhuǎn)!”

人們向左轉(zhuǎn)去。

羌盤拐杖又一揮:“向西彎!”

人們向右轉(zhuǎn)動。

羌盤拐杖再一揮:“朝前走!”

人們向前走著。

羌盤拐杖拄地:“朝后站!”

人們轉(zhuǎn)身站定。

羌盤:“歇會!太君,你訓話!”

櫻井怒目立起,又打了胡樹藩一嘴巴:“你的——八格牙路!”

胡樹藩捂著腮幫,前后趔趄。

綠帆布吉普車后竅兩個響屁,揚長而去。

方隊一哄而散。

胡樹藩哭喪臉:“慢著,慢著,眾位!”

受訓“壯丁”:“胡主任肚子脹,還用老辦法!”

胡樹藩:“混帳!不得有誤!各鄉(xiāng)辦自衛(wèi)團,各村筑瞭望臺。現(xiàn)在給自衛(wèi)團發(fā)證章,各位把‘派司領(lǐng)回去!”

“自衛(wèi)團”證章為一布質(zhì)長方塊,上寫前某鄉(xiāng)、某保、反共自衛(wèi)團。

羌盤:“13保做幾個瞭望臺?”

胡樹藩:“每保兩到三個。反共自衛(wèi)團值勤壯丁站崗放哨,遇有情況,及時報警,點火,敲鑼!”

“壯丁”亂哄哄地回應著:“照辦”“聽令”“遵命”。

羌盤:“13保兩千來號,才發(fā)三個‘派司?”

胡樹藩:“可以給你多領(lǐng)幾個。”

51.鄉(xiāng)政府

案頭一摞“自衛(wèi)團”證章,闞大衛(wèi)遞上一份給鄒平章。

鄒平章:“我曾是國民黨蘇魯皖邊區(qū)游擊縱隊司令李明揚的兵。”

大衛(wèi):“今是昨非。”

鄒平章:“我又是偽32師徐召南的偽軍。”

闞大衛(wèi):“棄暗投明,棄瑕錄用。”

鄒平章受寵若驚:“大衛(wèi)信得過,三生有幸。”

闞大衛(wèi):“國民黨軍事委員會戰(zhàn)地黨政設計委員、聯(lián)抗司令黃逸峰,你也知曉?”

鄒平章:“知曉、知曉,‘聯(lián)抗乃灰色武裝,這份‘證章,派不上用啊。”

闞大衛(wèi):“策反工作,你的公開身份是反共自衛(wèi)團,在‘復隆茂公司董事會中、上層中,喚起有產(chǎn)人士的民族意識。讓他們明白,事敵沒出路,抗日是前途!”

鄒平章:“‘復隆茂職員潘炳銓是我大舅子,我可從裙帶關(guān)系打開缺口。”

闞大衛(wèi)開玩笑道:“受偽組織‘南通地方自治辦事處委派的潘炳銓,與其公開投敵的岳父蔡上達上的是同一條賊船,你可不能被‘同化哦?”

鄒平章信誓旦旦:“投了延安走到底!”

周志炎:“鄒平章的大舅子潘炳銓也算得一怪,與明火執(zhí)仗與日軍勾結(jié)的蔡上達大相徑庭,即使在日軍駐廠后仍很低調(diào)。他實際是潛伏‘復隆茂的日軍軍諜!”

闞大衛(wèi):“潘炳銓城府甚深,有別于一般附逆小丑。在國共合作團結(jié)抗日的大背景之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藏頭露尾,靜觀時局的變化。尤其在蘇中,反清鄉(xiāng)軍民取得一期斗爭勝利之后,他惶惶不可終日,更不敢傲世獨步于群奸之首。欲想了解潘炳銓,莫過于‘復隆茂的秦齊生了。”

秦齊生正好進來:“我在這兒。”他從袖內(nèi)拿出一簡,“大衛(wèi),我找你是為給工友出口惡氣!”

闞大衛(wèi)大致瀏覽一遍:“附逆的廠警、漢奸、工頭、特工中沒有潘炳銓?”

秦齊生:“不是沒有,而是原形未露啊。”

闞大衛(wèi):“潘炳銓是你幼時競化同學,年兄年弟。”

秦齊生:“提起他,還得從他的岳父蔡上達說起。蔡、潘兩姓有其歷史淵源,同是地方惡勢力的頭面人物,是通、澄、虞三縣境內(nèi)江邊圍沙奪田的‘沙棍,在圍墾圈地中大發(fā)橫財。蔡又于北洋軍閥統(tǒng)治時期,在陳調(diào)元任山東省主席時,謀得一任山東運鹽使,平時廣交官場權(quán)要,結(jié)識社會名人,收羅三教九流。也在此期間,結(jié)識了北京政府成立的護路機關(guān)督辦鐵路警備事務處。路警處職員、潘炳銓之父潘惠慶與蔡同為‘沙案中的訟棍,爭訟不斷,勢不兩立。異地相逢,捐棄前嫌,追腥逐臭,過從甚密,自此結(jié)緣為兒女親家。”

闞大衛(wèi):“日寇從杭州灣登陸,蔡上達就在他的三明別墅密謀迎敵了。”

秦齊生:“淞滬戰(zhàn)役,經(jīng)過三個月的浴血奮戰(zhàn),日軍付出重大代價,才突破國軍防線,沿滬寧線直逼南京。此時,上海偽大道市政府電臺播出一則要聞,說日軍將和平接管南通。在上海的南通人掀起陣陣妖風,先是提倡‘密謀迎敵,接著醞釀設立‘和平區(qū)。蜇居三明別墅寓所的蔡上達以同鄉(xiāng)會名義,把在滬的南通人召集一起,散布所謂‘和平的漢奸論調(diào),說南通僻處江北,非軍事必爭之地,通城可保無虞。市面上眾說紛紜,均系無稽之談。同鄉(xiāng)會過后,就在他回通的第二個早晨,姚港、任港隆隆炮聲,把他從睡夢中驚醒,睜眼便見海關(guān)鐘樓高懸紅膏藥旗了。”

闞大衛(wèi):“南通淪陷之后,蔡上達即著手拼湊偽班底。”

秦齊生:“一群昏官坐鎮(zhèn)首府,組織偽南通地方自治辦事處。蔡上達召集專員公署各機關(guān)、保安司令、城董、商會、通城名紳聚會。他的東床快婿潘炳銓則不然,他的處世之道,奉行所謂的‘四不主義,不出臺,不出頭,不出口,不出手,力阻其岳父出面組閣。蔡上達不聽勸阻,會上,蔡上達說,日軍占領(lǐng)南通,僅與匪共新四軍爭搶地盤而已,居民不要畏避,中國人的事還是要中國人辦的,各位盡心盡職,保境安民,維持地方,做友邦保護下的順民。他還裝腔作勢說,日軍原本早幾天就到南通來了,事實卻并非如此。緣何?人非草木,孰能無心?是我竭力斡旋,上下疏通。我對日軍宣撫班中村說,日軍早到晚到無問題,南通無兵駐守,何必著急去呢?現(xiàn)在沒擋下來,是南通有人到滬,遞上一紙‘萬民稟,請日軍‘保護。這樣,日軍就要負責到底,不能不來了。聚會最后,商定日軍‘和平接收南通后的三條‘密約,內(nèi)容是,一、自日軍接收南通之日起,保安部隊撤離通城;二、倉皇跑避的機關(guān)職員回通坐鎮(zhèn)首府,靜待接收;三、由商會籌集公款30萬元,作為日軍維持地方的經(jīng)費。”

闞大衛(wèi):“三條‘密約,刊載在南通淪陷后一日的《江北日報》上。”

秦齊生:“‘密約三條就出自奉行‘四不主義的潘炳銓之手。他還在自治辦事處舊縣衙駐地,上承北洋政府的法統(tǒng),將紅、黃、藍、白、黑五色國旗,與日軍‘宣撫班的紅膏藥旗交叉懸掛衙前。于是,這班二洋鬼子一改密謀迎敵的初衷,為公開投敵了。潘炳銓就是在為鬼為蜮、群魔亂舞的南通淪陷時,來了‘復隆茂。”

外面?zhèn)鱽泶笄飲鸷籼靻艿氐膽Q哭聲。

國防急急忙忙闖來:“日軍草菅人命!小英子、英子……”

闞大衛(wèi)詫異萬分:“英子怎么啦?”

國防:“童工英子,才13歲,因吃飯關(guān)了車,讓惡工頭打死了……”

諸人著急蹦出屋外。

大秋嬸由兩名健婦攙著,哭得死去活來:“我家英子……大衛(wèi)呀……”

秦齊生:“長期以來,無辜遭日軍欺侮,凌辱,杖責,以至毒刑致死的工友不計其數(shù),工友們胸中窩著這口惡氣沒處出!大衛(wèi),‘復隆茂恭候大駕光臨!”

52.復隆茂

放工橋側(cè)崗棚,闞大衛(wèi)、國防、鴨肥胸佩“自衛(wèi)團”證章,趾高氣揚地走過。

闞大衛(wèi):“我們是吳三君的朋友。”

值勤偽警望而卻步,不加阻攔:“自衛(wèi)團,請!”

53.工場門

日本監(jiān)工、惡工頭分雙行站立,放工的女工、童工陸續(xù)走出工場。

搜身婆兇神惡煞,對女工嚴密抄身。

女工姚彩娥胸前鼓鼓囊囊,搜身婆從她身上搜出一匹紗布。

惡工頭吳三留著日本胡,皮鞭一指:“這是什么?”

姚彩娥哆嗦著下跪:“吳先生、吳先生……”

吳三后退一步,喝令:“她這身衣是罪魁,把衣裳剝下!”

姚彩娥哭呼:“吳先生,不能啊!”

搜身婆摩拳擦掌,有恃無恐。

姚彩娥一絲不掛,嚎呼:“我家小兒……高熱,燒壞了,快不行了呀……”

日本監(jiān)工獰笑,喝彩。

皮鞭抽打在姚彩娥身上,她氣若游絲,奄奄一息:“藥……藥……”

54.吳三宿舍門前

廠警篩響銅鑼:“游擊隊來了!游擊隊來了!”

荷槍實彈的日軍警備隊聞風出動。

55.無敵轄區(qū)

各保“自衛(wèi)團”值勤壯丁火把點燃,各處瞭望臺敲鑼報警。

56.放工橋

日軍警備隊長湯本茫然無措:“自衛(wèi)團的迷魂陣!游擊隊的到底哪里?”

崗棚偽警:“沒見到游擊隊。”

湯本盒槍一揮,無目的地向東追擊。

57.東三叉河口岸

一艘小渡船蕩開雙槳,疾駛而去。

湯本率隊趕到渡口,渡船從他眼皮底下消失。

日警:“太君,東三叉河屬‘里套河水網(wǎng)區(qū),水網(wǎng)一個套一個,游擊隊的伏兵交關(guān)交關(guān)(俚語:很多很多)……”

湯本:“撤!”

58.沙盤鋪

國防、鴨肥:“惡工頭吳三已處決。”

“復隆茂”職員潘炳銓聞聲色變:“豆鄉(xiāng)長,放我一馬……”

鄒平章:“潘兄,受你牽連,我也不能幸免……”

闞大衛(wèi)威嚴地:“行若狗彘!于國家、民族多事之秋,一些民族敗類麻木不仁,顢頇昏庸,視國難家仇于不顧,密謀迎敵,遞上‘萬民稟,尋求日軍保護,認賊作父,甘作臣虜順民,為入侵日寇維持地方籌餉30萬!你們的良心讓狗吃了?”

潘炳銓兩腿篩糠:“字字訓戒。該死!該死!”

闞大衛(wèi):“今天有緣相識,是給你們敲響一記警世的喪鐘!回去給‘復隆茂華籍幫兇帶信,我要訓話!”

潘炳銓連連叩首:“是是是,好好好,謝謝謝。”

59.一空廠房

“復隆茂”公司門警、翻譯、扒灰佬兒(工頭)、搜身婆等陸續(xù)進屋。

闞大衛(wèi):“今天招大家來,是跟你們通通相(溝通、通氣)。工友遭日軍欺壓太甚,待遇極低,衣食無著,一有天災人禍,吃不上飯,請不了郎中,抓不上藥,治不了病。工友拿公司的紗布,是愛國行動。扒灰佬兒扒中國人的灰,拿工友身上抄出的布,討好日本人,把自家的財富拱手讓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從今往后,你們中有誰不支持工友的愛國行動,惡‘扒灰吳三就是你們的結(jié)局,你們要為自己留條后路!”

幾個“復隆茂”的人點頭稱是。

“知罪!知罪!”

“吳三撞在游擊隊的槍口上,是罪有應得。”

“我們一定跟工友通報。”

闞大衛(wèi):“你們中還有誰沒來?”

國防:“又來了一批惡工頭,還有‘黃色工會的人。”

闞大衛(wèi):“讓他們進來。你們切記,還我財富,中國工友生產(chǎn)的紗布,要歸還中國人,中國財富,永遠屬于中國人,這是一條永恒不變的準則。回吧!”

60.職工夜校

秦齊生在黑板上寫著:還我財富,中國人生產(chǎn)的紗布歸還中國人!工友們,團結(jié)起來進行斗爭!

61.東三叉河口岸

河面上停著幾艘民船。

工友里應外合,成袋成捆的紗布裝上民船。

民船像支利箭,刺破沉沉夜幕,向河中駛?cè)ァ?/p>

62.三叉河

水天相連的遠方,一艘日本汽艇沿三叉河駛來。

船頭,一挺馬克沁重機槍,船上架起高腳瞭望架,一日本憲兵登高瞭望。

甲板上,憲兵隊背靠背盤腿打坐,戒備森嚴,監(jiān)視兩岸的青紗帳。

憲兵隊機槍班長吉田宗桂叼著煙,鋼盔壓得很低,頭一偏:“喂,開慢點,風太大!”

艙中,佩上校軍銜三澤:“開足馬力!三叉河兩側(cè)青紗帳會不會有伏兵?”

憲兵喊道:“快開!此地離五里墩還好遠?”

63.五里墩口岸

久候碼頭的市田與日軍、偽軍一片高呼:“大佐閣下!”

汽艇徐徐攏岸。

市田大步迎上:“萬難料到你會單刀赴會,來在海門鄉(xiāng)下。”

三澤揮揮手:“安全是有保障的。小林中將閣下說,南通鄉(xiāng)下已普遍實行‘官治……”

市田極顯尷尬,苦笑一聲:“大佐閣下是從針尖上走過來的,十分慶幸平安到達五里墩。請!請!”

下集

64.五里墩日軍兵營

酒宴十分豐盛,桌上擺海門名產(chǎn)河蟹、鰣魚、山羊、豬肉等。

三澤夾了一塊豬肉,禁不住淚下雙行:“南通乃中國福地。中國鄉(xiāng)下,還有豬肉到嘴,在日本國內(nèi)……”

市田向三澤敬酒:“大佐閣下是大本營陸軍部派遣的特使。日本國內(nèi)情形,又如何呢?”

三澤:“槽里無食豬拱豬。在日本國內(nèi),豬吃的米糠爭不到嘴,要吃人肉了。由于軍需在急遽膨脹,民用工業(yè)、農(nóng)業(yè)急劇萎縮,簡單再生產(chǎn)已不能維持,谷物大大減產(chǎn),全國缺糧約在1000萬石至1500萬石……”

一軍曹:“那也不至于吃人肉啊?”

三澤:“為使軍事機器得以運轉(zhuǎn),國民衣食住行也被軍事統(tǒng)制。為節(jié)省能源,國民每天只生一次火,其他兩餐均食冷飯。對國民必需生活品,實施‘物資統(tǒng)制,口糧成人每日定量,后來,米的配給量急劇減少,摻入糠、山竽葉等飼料,連土豆也被‘統(tǒng)制。國民為多爭取配給一些食物,不得不在調(diào)查戶口時虛報人口。這種‘幽靈人口僅在東京一地,即達75萬。”

一憲兵:“我家在宇品,宇品情況怎么樣?”

三澤搖搖頭:“不知道哇,全國都是一樣的。

市田:“閣下,我是說日本國內(nèi)的兵備……”

三澤:“日本國內(nèi)的政客、要員,地方中、高官,都穿上了軍衣,成了皇軍的普通一兵。上上下下機關(guān)內(nèi),年紀稍輕、體力稍壯的都被陸續(xù)抽走,直接上前線,年老力衰,或因殘疾不能馬上派赴前線的,都被編為在鄉(xiāng)軍人,每日在烈日下接受軍事訓練。正在讀書的日本大學生,也陸續(xù)抽到前線。”

市田:“閣下。兵備,有兵員的兵備,有械彈的兵備,我是說……”

三澤雙目一閃,突然情緒失控,神經(jīng)質(zhì)地抽身撲出去:“寶貝、寶貝!”

市田等詫異萬分:“閣下、閣下,你要做什么?”

三澤撲向大門,雙手握住門上小小的銅環(huán),激動得失聲垂淚:“在南通,還有如此寶貝?”

市田等扯回三澤:“閣下喝高了。”

三澤又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沒……沒喝醉……山窮水盡!”

市田等一頭霧水:“閣下說什么?什么山窮水盡?”

三澤:“由于戰(zhàn)爭,在日本國內(nèi),國民鋼鐵器皿都‘獻納完了,各級地方官到處搜挖,破罐頭盒子、破鐵桶、破臉盆也像寶貝一樣搜集起來,‘神社的鐵欄桿也拆掉了,東京大橋的一些金屬裝潢被拆走,東京最大的日比谷公園、火車站里作休息、候車用的鐵凳、馬路復蓋陰溝的鐵蓋均被非金屬制品替代。大商店樓梯足蹬上鑲的黃銅邊也起掉了,牙科醫(yī)院和鑲牙社的金屬原料都用了代用品。國民裝飾的銅邊紐扣是軍用物資,也用上代用品,日本各地文具株式會社、學生書寫的鋼筆尖,那樣微小之物,也出了化學制的代用品。”

軍曹:“國內(nèi)的社會現(xiàn)象如何?”

三澤:“更糟!由于國民生活貧困,導致日本社會一派衰敗景象,社會道德廢弛,國民意氣沮喪,犯罪率持續(xù)飆升,衣衫襤褸者、乞丐、小偷、妓女、流浪者充斥大街小巷。”

憲兵:“我的妻子幸子,她好嗎?”

三澤兩手一攤:“全國叫幸子的不計其數(shù),我哪曉得?

諸人默無作聲。

三澤:“來南通,我執(zhí)意要去海門、啟東實地考察,小林將軍閣下力阻,說海啟各區(qū)新戰(zhàn)術(shù)行動還要作些調(diào)整,在農(nóng)村再增筑據(jù)點,那邊接待有困難。我說不妨,南通鄉(xiāng)下已實行‘官治,情形就不一樣了。”

市田苦笑:“剿滅匪共殘余是有把握的,在清鄉(xiāng)區(qū)縱橫幾百公里土地上,到處有皇軍駐守。”

三澤:“我請各位舉杯,為61師團之光輝成就,為小林將軍最佳之武運,干杯!”飲盡酒后問道,“高壓和懷柔怎么掌握?”

市田:“華方強調(diào)軍政教統(tǒng)一,軍事開路,政治跟上,當然是先高壓,后懷柔。”

三澤:“關(guān)鍵是釜底抽薪。南通普遍實行‘官治,自治、自衛(wèi)、自生就有望。”

市田連搖兩下頭:“‘官治看來要稍緩一步,自治反而超前了。”

三澤一愕:“唔,沒有娘,哪有兒子?”

市田:“戰(zhàn)爭就是這樣,天理人倫是用不上的。今天的南通先有兒子,媽媽還沒有出世。”

三澤略一沉思:“你是說自治已有成就?沒有娘的兒子,雖屬怪胎,但有自治也是不錯的。使中國自治力量發(fā)揮至極致,即能維持一定程度之治安,有農(nóng)村大眾之協(xié)助,清鄉(xiāng)可期達成。匪共在反清鄉(xiāng)作表面活動者,是一種非兵之民,此為目前清鄉(xiāng)工作中急欲加以肅清者,其意義極堪重視。市田君,你之所謂兒子者,又指哪呢?”

市田:“皇軍有反共自衛(wèi)團,是遍布鄉(xiāng)下的一種民間自衛(wèi)武裝。各地自衛(wèi)團以‘游擊對游擊、‘分散對分散、‘便衣對便衣,擊破共方之策略……”

65.洪山某瞭望臺

火把點燃,篩響銅鑼。

“自衛(wèi)團”一片嘩然:“新四軍來了!”

一團丁指著一小隊“新四軍”:“這幫笨鬼子,裝得也不像呀!”

另一團丁手持鐵耙、魚叉:“管他像不像的,打!”大聲喊道,“新四軍來了,攻!”

團丁們擒獲幾名日軍,一頓痛打。

日兵被打得頭破血流,啼笑皆非:“自衛(wèi)團的,好來兮、好來兮!”

66.某村

自衛(wèi)團在攻打日軍冒充的新四軍警衛(wèi)團。

一日兵狼狽不堪:“住手!住手!我是你們的王團長!”

自衛(wèi)團丁:“誰的王團長?就打你王團長!”

日兵討?zhàn)垼骸按蝈e了!打錯了,我們是皇軍!”

自衛(wèi)團丁:“你早不說皇軍?現(xiàn)在腿折胳膊斷的。還得找擔架,皇軍得犒賞我們草鞋費!”

67.日軍兵營

三澤大佐備感沮喪地伏在桌上。

偽清鄉(xiāng)指導員胡樹藩慌忙而至:“太君太君!”

市田上前甩手兩巴掌:“支那刁民,慌什么?什么事?”

胡樹藩縮回腦袋,強打笑顏:“太君冤枉。咱們派出的皇軍,有被自衛(wèi)團打傷的,還有被自衛(wèi)團打死的。”

屋外成大溜擔架陸陸續(xù)續(xù)前來。

自衛(wèi)團老弱殘兵喊著討要說法。

“自衛(wèi)團是后娘養(yǎng)的,不發(fā)武器!”

“魚叉、釘耙打不嬴新四軍!自衛(wèi)團罷崗罷哨!”

“新四軍武器先進,發(fā)我們一根‘歪把子機槍!”

68.屋外

市田走向擔架。

一“自衛(wèi)團”老弱殘兵:“自衛(wèi)團出手太狠,把‘警衛(wèi)團的王團長打成重傷。”

擔架上,一個看似地道的東南農(nóng)民,身穿對襟藍布衫,頭上扣一頂大草帽,胡茌篷里篷松。

市田上前扯掉假胡子:“混帳王八蛋,哪里是‘警衛(wèi)團,他是皇軍!”

老弱殘兵:“自衛(wèi)團忠于皇軍,皇軍給我們發(fā)槍!”

市田伸手一試鼻息:“死了!”

胡樹藩:“不發(fā)武器,自衛(wèi)團會添亂的。新式秘密武器‘歪把子機槍,皇軍考慮,是發(fā)呢,還是不發(fā)?”

市田又甩手兩巴掌:“混帳!”

69.如東苴鎮(zhèn)

蘇中軍分區(qū)司令部,幾個新四軍干部在閑聊。

平民將軍陶勇頗有興致地說:“日軍秘密武器‘歪把子機槍?繳來我看看!”

70.長江邊日偽據(jù)點

豎河上,一橋橫貫東西,橋堍值崗哨兵是曹丙宇偽保安大隊一中隊的嘍羅。

“自衛(wèi)團”闞大衛(wèi)、國防、鴨肥、連鎖、丁年侯、登牛一行推車、押車(小土牛)經(jīng)豎河橋。

帶隊郭猩猩彬彬有禮:“自衛(wèi)團。”

哨兵將一行人上下打量:“不熟,不熟,敢問……”

闞大衛(wèi)伸開食指,大草帽向上一挑:“雙重‘派司。曹縣長有信給你!”

哨兵將信揣進衣袋:“哎、哎。”

一行人通過。

71.日軍警備隊駐地

日軍崗哨柵欄前,一日兵橫槍當門一攔:“不準進,回去!”

郭猩猩上前作揖:“我是郭保長,老熟人。”

日兵:“他們的,什么人?”

郭猩猩:“自衛(wèi)團的,協(xié)助皇軍打新四軍的,給皇軍送柴火來了。”

日兵:“柴火,統(tǒng)統(tǒng)的搜!”

郭猩猩回頭招呼:“自衛(wèi)團!車上捆扎的蘆柴松一松,皇軍要檢查!”

日兵例行公事般地搜索一遍:“統(tǒng)統(tǒng)的去!”

72.警備隊兵營

營房前空地上擺著兩桌酒席,警備隊日兵大吃二喝,興高采烈。

郭猩猩手提長衫下擺,一溜快步道賀:“太君!今日是中國中秋節(jié),昨兒個我送來的節(jié)禮豬肉、河蟹,太君享用沒得?”

小隊長溝口眉開目悅,雙手一招:“侯桑(先生)!”

柴車在酒桌前停住。

鴨肥、丁年侯等伸伸懶腰,斜靠著柴火打盹;

國防向闞大衛(wèi)丟個眼色,示意情況有變。

郭猩猩與溝口嘮家常:“鬼軍過吾國中秋,來了不少客嘛。”

溝口:“是的,是的,中國的傳統(tǒng)節(jié)日,我把日本同鄉(xiāng)請的幾個來。”

郭猩猩:“唷,十多個還不止嘛!”

溝口:“十多個,十多個。”

國防拿出“三炮臺”給鬼子散煙,嘴上叼一支,走向伙房找火柴。

鬼子以示客氣,側(cè)身任他從兩桌酒席間往里走。

郭猩猩:“不曉得皇軍來了許多客,昨兒個我送的禮包夠不夠哇?”

溝口笑道:“中國有句古話,叫做‘棺材里伸手,可懂?”

郭猩猩:“懂、懂,‘死要,多多益善!”

73.日軍營房

三廂院落,東側(cè)一排面西兩間瓦房,南頭是伙房,北頭是兵器室。

兵器室東壁槍架上整整齊齊擺放七八支步槍,靠北墻一條闊凳旁蹲著一只“哈巴狗”。

國防出現(xiàn)在兵器室。

74.兵營前空場

郭猩猩眉飛色舞:“太君,吾國的中秋,有著深厚的文化底蘊,說起來太君前所未聞呢。”

溝口吃著月餅:“唔?”

郭猩猩:“中秋吃月餅,還有一個神話。”

溝口詫異:“什么神話?”

郭猩猩:“羿弓射日。”

溝口:“不懂,不懂。”

郭猩猩:“上古時期,天地蠻荒,上有十日并出,植物枯死,下有猛獸毒蟲橫行,為害民生。圣帝堯命后羿為民除害。羿背著弓箭,上射十日于九天,下除毒蟲于洞庭,天下乃得安。”

溝口:“這于吃月餅也無關(guān)喲。”

郭猩猩:“太君聽我說。后羿有個妻子叫嫦娥,后羿性暴烈,常虐待嫦娥,嫦娥不堪忍受,于八月十五日偷吃靈藥,毅然離開人間。民間十分同情嫦娥,就在每年八月十五日供奉月餅,遙祭嫦娥。”

75.兵器室

“哈巴狗”躺在一旁。

國防掀開嶄新的綠帆布罩,一挺“九六式”機槍呈現(xiàn)出來。(歪把子)

機槍抱在懷,國防有些喪氣,自語道:“有槍沒彈夾子。”他四處搜索起來……

76.兵營前空場

郭猩猩與溝口嘮得正熱火:“過節(jié)啦,有吃有喝還不圓滿。今兒個我派自衛(wèi)團幾人送柴火來。”

吃喝的日兵交口稱贊:“圓滿圓滿。”

郭猩猩:“吾國汪主席號令自治,自衛(wèi)團是一家人啦,幫鬼軍打新四軍。”

溝口:“自衛(wèi)團的好!有自衛(wèi)團,才有自治、自衛(wèi)、自生。”他站起身向闞大衛(wèi)等人發(fā)煙,“自衛(wèi)團的,太白果!”

闞大衛(wèi)接煙在手,悄悄將煙掐碎棄地。他在關(guān)注兵器室的國防。

77.兵器室

國防還在搜索,他十分焦急。忽然,他眼前一亮,一只彎牛角似的鐵匣插在槍尖上。

78.兵營前空場

闞大衛(wèi)猝然端起駁殼槍發(fā)令,撂倒兩名鬼子。

柴車旁打盹的鴨肥、丁年侯、連鎖、登牛翻身立起,各持手槍射擊。

頃刻,酒宴像個捅翻的馬蜂窩。

機靈的鬼子鉆到“榻榻米”底下,杯盤一通稀里嘩啦,殘羹剩水狼籍遍地。

佩短槍的鬼子立刻清醒,哇啦暴叫:“新四軍!新四軍!”

憑籍柴車,闞大衛(wèi)等與鬼子近距離激戰(zhàn)。

鬼子丟下幾具尸體,向兵營撤退。

狡猾的溝口背著榻榻米吼嚷:“兵器室!兵器室!”

79.日軍伙房

兩日兵正抽著煙,忽見國防手持機槍往外沖,一怔。

國防喝令:“不準動!”用力拉機柄,拉不開。

兩日兵轉(zhuǎn)向屋角,不知所措。

機槍保險住了,國防找不到機關(guān),便抽出短槍,向兩日兵打了兩槍,繼續(xù)往外沖。

80.兵營前空場

自衛(wèi)團移動柴車,向兵器室推進。

溝口甩掉“榻榻米”,率先沖進兵器室,亡命的日兵全都擁進兵器室取出武器。

闞大衛(wèi):“日兵勢眾,撤!”

81.圍墻下

國防與伙房兩日兵爭奪機槍,國防護住機槍,雙方扭打在地。

闞大衛(wèi)趕來擊斃一日兵。

丁年侯隨后趕到,從國防懷里抱過機槍,朝大門沖擊。

國防仍與日兵抱成團撕殺。

闞大衛(wèi):“鬼子殺來了,登牛、連鎖解圍,掩護國防撤退!”

鬼子蜂擁前來,吶喊:“戴大草帽的,打鐵的!”

闞大衛(wèi)端槍擊發(fā),彈盡。

登牛、連鎖輕取伙房日兵,掩護國防邊打邊撤:“大衛(wèi),危險!快跑——”

溝口:“不讓自衛(wèi)團逃脫,追!”

彈似飛蝗,闞大衛(wèi)右臂中彈。

鴨肥殿后:“大衛(wèi),你不要命了?短火器已不行了,快啊!”說完,肩上中彈。

兩人迅速撤離。

82.野地

自衛(wèi)團呈散兵線向北撤退。

豎河河坎傳來一聲呻吟。

闞大衛(wèi):“國防?”

國防:“我右腿負傷,走不動了。你們快撤吧,我擔任后衛(wèi)。”

鴨肥:“我們抬著你,一塊撤。”

國防:“你自己重傷,別管我,我有兩顆手榴彈防身。”

登牛、連鎖氣喘噓噓:“大衛(wèi),短槍起不了作用!沒完成狙擊,反把國防丟下了。國防,腿傷怎么樣?”

國防揮揮手榴彈:“敵人追來了,跑慢了,都完。大衛(wèi)……”

闞大衛(wèi):“好兄弟,大伙不忍丟下你。犧牲我自己,也要讓你活著。”

國防:“陶司令要看的機槍,我們奪回來了。犧牲我一個,值!”

闞大衛(wèi)滴下淚來:“閔區(qū)長說過,在給民族生存開辟通道時,總是以犧牲自己最優(yōu)秀的兒女為代價……國防!”

人影幢幢,溝口率鬼子撲過來了。

國防迎著敵人,艱難地爬出兩步,接連扔出兩顆手榴彈。

兩聲巨響,遏制了追兵。

83.警備隊兵營

周志炎正帶領(lǐng)長槍組襲擊過來。

火把點燃,鑼聲、槍聲響成一片。

84.野地

鬼子亂了陣腳。

溝口狂嗥:“安樂窩不安樂了,老窩有自衛(wèi)團!”

日軍丟開追擊目標,回撤了。

85.職工夜校

工友歡欣鼓舞。

“無敵鄉(xiāng)又傳捷報!”

“虎穴繳槍!”

“軍分區(qū)司令員陶勇通令嘉獎!”

秦齊生:“今天,豆鐵匠給夜校工友上課!”

闞大衛(wèi)頭戴大草帽,血染征袍,腰插短槍,臂纏繃帶,健步走來……

86.復隆茂

汽笛長鳴,工友大罷工。

《江海兒郎》雄壯、鏗鏘的旋律,在碧空藍天回響。

血染的江海,

血染的家鄉(xiāng)。

烽火連天碧,

全民皆成兵。

人人都喊殺,

處處送瘟神。

哪怕它荷槍實彈滅人性,

江海兒郎同仇敵愾齊協(xié)進。

哪怕它把四分區(qū)做“集中營”,

江海兒郎團結(jié)一人鑄鐵軍。

哪怕它易簀臨時求一逞,

江海兒郎眾志成城筑長城!

“復隆茂”工友沖破日軍警備武裝阻攔,勢不可擋,涌向“政工所”。

標語上了墻,口號震天響。

“增加工資!”

“吃飯關(guān)車!”

“工人生病,廠方支付醫(yī)藥費!”

“維護女工、童工利益,同工同酬!”

“實行八小時工作制!”

如潮的人流中,工友給闞大衛(wèi)披上一件黑色大衫遮住負傷的右臂。

87.海門國醫(yī)學院

三間農(nóng)舍里,一支蠟燭緩緩移動。

鴨肥側(cè)臥在床,由兩名學員護理。

燭光反復移動多次,院長貝瑞俊微微支起身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全看他的運氣了。”

鄉(xiāng)醫(yī)李天象:“是我搶救不及時?唉,雷弗奴爾、百膿清已用完,僅用淡鹽水作清創(chuàng)處理。”

貝瑞俊:“學院是一所教育學生攻讀醫(yī)書的學府,所有醫(yī)療器械和藥品僅能應診小瘡小癤而已,沒有高效治標的西藥消炎。我又是國醫(yī)內(nèi)科,不善治戰(zhàn)傷,看來搶救工作十分艱巨。”

李天象:“憑著貝院長博大精深的國醫(yī)學術(shù),定能挽救鴨肥的生命。”

貝瑞俊點頭:“唯其如此。”

88.鄉(xiāng)間僻道

貝瑞俊與闞大衛(wèi)緩緩行來,闞大衛(wèi)右臂懸在胸前,頸上吊著綠色繃帶。

貝瑞俊神色凝重:“丁年侯傷勢較輕,子彈從后背肩胛骨上緣貫穿而出,沒有骨折,彈孔光滑。”言罷喟嘆一聲,“鴨肥就不同了,子彈從左前胸穿入,彈痕難以察覺,帶爆破功能的子彈,卻將后背炸了拳頭大一個新鮮傷口,好在未傷及心臟和肺葉,若不然,就很難說轉(zhuǎn)移治療。”

闞大衛(wèi):“隱蔽治療,小屋通風極差,氣候又熱,擔心會誘發(fā)感染。”

貝瑞俊:“雷弗奴爾、百膿清清創(chuàng),對重病患者效果不明顯。傷口引流不暢,體溫猛升,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鴨肥的生命,要依仗我手中的一把草了!”

闞大衛(wèi)感慨萬端:“拜托了。貝院長經(jīng)歷了炮火的血腥和風風雨雨的考驗,輾轉(zhuǎn)萬里回蘇中辦學,為的就是救死扶傷啊。”

貝瑞俊情不自禁,放慢了腳步,淚流滿面。

89.南通基督醫(yī)院(回憶)

鐘聲中,醫(yī)院人員在院子里集會。

美國院長海格爾:“日軍進攻上海,不日將到達南京,作為畿輔前沿的南通,是敵偽和新四軍爭奪的要沖,我們的醫(yī)院危在旦夕。”他看看大家,“現(xiàn)在馬上組織救護隊,集中進行救護訓練。日機空襲時,所有員工均穿黑衣,慎勿暴露目標!依照國際公法,教會醫(yī)院作為非交戰(zhàn)國的財產(chǎn),可保無虞。為避免日機誤炸,在醫(yī)院大樓頂上,砌一幅與樓頂?shù)韧拿绹鴩欤鳛闃擞洠⒂糜推崴⑿拢 ?/p>

90.南通城

日機從東南方向俯沖,飛抵唐郢又折回東南,在白渡橋丟下炸彈。

91.基督醫(yī)院B號樓

女病房,美籍護士麥瑟文喊道:“不要跑,換上黑色旗袍。現(xiàn)在是緊張的時候,要照顧好病員,準備防空救人!”

92.基督醫(yī)院樓頂

漆刷美國國旗的四名中國瓦工被白渡橋方向炸彈沖擊波震昏,從樓頂墜落。

93.手術(shù)室

手術(shù)大夫已將病員切開的皮膚、血管,穿針縫合。

護士抬進四名瓦工。

手術(shù)大夫:“現(xiàn)在已不能手術(shù),轉(zhuǎn)送病房。”

94.基督醫(yī)院

日機低飛盤旋醫(yī)院上空,丟下三顆炸彈,一顆丟向醫(yī)院食堂,一顆落在醫(yī)院北門馬路上,一顆燃燒彈投在病房大樓四層閣樓,穿透三層樓。

病房大樓藥房煙火滾滾,彈片瓦片橫飛。

廚房、營養(yǎng)部房屋倒塌。

電桿折斷,電線散落地面。

醫(yī)者、傷者號啕不絕,死難者骨肉、血衣飛濺到百米遠的樹梢上。

95.基督醫(yī)院C號樓

外科病房,美籍護士凱麗在煙火中來回救援病員,高喊:“中華民國萬歲!打倒日本軍國主義!”她脫下襪子,為傷員包扎。

幾名護士守護馬路,不讓路人接觸墜地電線。

社會服務部護士,從樓下A號病房背出兩名傷員。

樓上有兒童呼救,凱麗扛著梯子,爬上二樓曬臺,沖向火海,背出半身上了石膏的呼救兒童。

被服房護士撕破被單,結(jié)成長繩,系上窗格,被困女病員得以逃生……

96.馬路上

車笛長鳴。

到處是急救車輛、救援人員。(回憶完)

97.鄉(xiāng)間僻道

貝瑞俊老淚縱橫:“日機轟炸時,我正在國醫(yī)科查房,緊急狀態(tài),眼鏡丟失,被兩名護士牽扯著逃生。教會醫(yī)院被炸,我就由‘教會轉(zhuǎn)入南通學院醫(yī)科,延續(xù)我的醫(yī)職。鑒于局勢危急,學院生存無望,校方上報江蘇省第四行政區(qū)聯(lián)防指揮部。國民黨當局發(fā)出指令,學院遷往大后方。醫(yī)科奉命去揚州。”他伸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醫(yī)科在揚州組建重傷醫(yī)院,救治600多名從前線陸續(xù)送來的傷兵。不上兩月,日軍兵臨城下,揚州又呆不住了,上級又命令轉(zhuǎn)移。師生們將全部醫(yī)療器械及部分藥品裝進大木箱,雇了十只大木船。有200名傷員不能帶走,瞿科長令部分學生把傷員送去鎮(zhèn)江。”貝瑞俊臉呈一絲迷惘,“偌大中國,哪是一片靜土?貴陽也非莘莘學子安身立命之地,震驚中外的‘二四大轟炸,師生行李被炸,生活用品沒有了。師生又長途跋涉到重慶。重慶是國民政府陪都,是我們這次轉(zhuǎn)移的終點,告別動蕩的環(huán)境,學子也能安于學業(yè)了。”貝瑞俊明媚的心境又籠上一片陰霾,“然而天有不測風云!時隔不久,在南通師生上課時,常有一些來歷不明的浪人、流氓前來騷擾,經(jīng)歷數(shù)次后,瞿科長才重視起來,最后查清是鎮(zhèn)江‘醫(yī)政的排擠。重慶又呆不住,學生學不成,教師教不成,路在哪?”鏡片蒙上一層霧,貝瑞俊擦拭眼鏡,“后來,瞿科長找了西安的西北聯(lián)大西北醫(yī)院,1940年初,醫(yī)科在西北聯(lián)大落戶。”貝瑞俊感慨萬端,“南通醫(yī)科,數(shù)年間輾轉(zhuǎn)祖國東南西北,行程萬里,最后才有了家。一晃又數(shù)年過去,一則新聞,又一次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1943年,延安《解放日報》刊載一則特大要聞,蘇中區(qū)黨委、蘇中軍區(qū)粟裕大將軍發(fā)布《反清鄉(xiāng)緊急動員令》。蘇中吃緊!海門吃緊!蘇中南通是我的故鄉(xiāng)!我的家在海門,我要在海門辦一所‘國醫(yī)學院,培養(yǎng)抗日人才,為抗日服務……”

遠處傳來幼稚尖冽的叫喊聲:“找來了!找來了!”

二人抬頭看去。

壩徑頭草路上走來一老一少祖孫倆,小孫子扯著老奶奶賣力趕路,小腦袋像個蒸籠,大汗淋漓。

“貝先生!”老者斑斑銀絲飄散,大襟長夾衣敞著紐襻,黑戴頭布搭在肩頭。

闞大衛(wèi)、貝瑞俊快步迎上:“童奶!”

童弢氣喘吁吁:“十萬步草蕩……”

貝瑞俊不解地:“唔?”

闞大衛(wèi):“抗戰(zhàn)以來,草蕩是兵站老根據(jù)地,是洪山區(qū)委和新四軍的秘密駐地。閔區(qū)長讓商人辦理的軍火,童奶家是軍火轉(zhuǎn)運站,許多械彈還沒運走。”

童弢:“鬼子飯塚、松甫兩路夾攻,閔區(qū)長跟松甫鬼子在石灰窯開戰(zhàn)了。”

闞大衛(wèi)取下童弢肩頭的黑戴頭:“童奶,大襟長外衣借我一用?”

98.十萬步草蕩

東、南、西三面有河,河南是十萬步草蕩。

飯塚帶著50余個鬼子,脅逼村民徐廣壽帶路,推推搡搡,走走停停,逼近大草蕩。

飯塚:“你的大大的新四軍?”

徐廣壽搖頭:“不懂,不懂。”

飯塚:“我的相信。只要你說出共產(chǎn)軍新四軍駐地,皇軍大大的賞!”

徐廣壽:“啥嘎(什么)呀?”

一個三角臉鬼子用槍敲著徐廣壽的腦袋:“帶路的!不帶路的,打死你!”

99.草蕩邊緣

一塊玉米地里,闞大衛(wèi)捏把汗,心聲:“徐廣壽能頂住嗎?他若招架不住,供出童奶,鬼子搜出軍火,后果不堪設想……”

鬼子慢慢走來,距離闞大衛(wèi)僅30米。

闞大衛(wèi)突然挺身站起:“鬼軍,你的嘎!”(俚語:在這兒)

飯塚扭頭,見是位老太太,沒理睬。

三角臉鬼子竄出兩步,奔向闞大衛(wèi),闞大衛(wèi)手中的駁殼槍響了。

一個酒槽鼻鬼子喊道:“游擊隊!”

闞大衛(wèi)的駁殼槍又叫響了,彈無虛發(fā)。

闞大衛(wèi)又一聲大呼:“共軍在這兒!”

鬼子驚惶失措,一陣騷亂:“青紗帳!”

闞大衛(wèi)拔腿鉆進玉米地:“飯塚,送命嘎!你的嘎!”

飯塚推開徐廣壽:“共產(chǎn)軍,統(tǒng)統(tǒng)的消滅!”掩殺過來。

100.新北村

“抓呃,共產(chǎn)軍!”

日軍便衣憲特機動隊殺聲一片。

被追擊的少婦,憑著青紗帳掩護,東躲西藏。

機動隊跟蹤追擊,鉆入青紗帳。

101.獨屋

青紗帳中,凸現(xiàn)茅屋一角。

徐心怡突然旋風式闖來:“大爺救我!”

農(nóng)戶單門獨院,主人湯回忙著整理陳年蘆柴,靠在房檐上已捆扎的一個個柴個,一溜排開。

湯回:“遭遇鬼子了?”

徐心怡:“你的屋能讓我躲一躲嗎?”

獨屋低矮漆黑,湯回遲疑一下:“呣……來吧!”

102.青紗帳

“嗖嗖嗖”“嚓嚓嚓”,不時傳出零星的槍聲。

鬼子在搜索。

103.獨屋

憲特隊闖來。

頭目栗屋:“老兒,女共產(chǎn)的來了沒有?”

湯回:“從早到晚忙乎。啥嘎?”

栗屋:“八路的干活!”

湯回:“搞不懂。”

栗屋:“搜!”

憲特隊竄進獨屋,灶膛、破衣柜,上上下下搜索一遍,破衣雜物棄置一地,一片狼籍。

湯回攤開兩手:“太君,你積德,看把我的屋搞的那個樣!”

靠屋檐立著半圓狀一摞柴個,栗屋看了看柴個,下巴一抬:“八路的,有?”

湯回:“趕明兒,集上做貿(mào)易,蘆柴換鹽。”

栗屋用刺刀捅著柴個:“你的,刁民!”

湯回:“八斗谷子,換一斤鹽;一擔蘆柴,才八毛錢。”

憲特隊滿園里亂竄。

104.飲水溝畔

“獨眼龍”高木高聲喊著:“共產(chǎn)軍!共產(chǎn)軍!”

水塌上,一雙女鞋。

鬼子狼奔豕奪:“在那,在那!跑啦!”

105.獨屋

栗屋:“共產(chǎn)的,往哪跑了?”

湯回:“奈(那)有共產(chǎn),準往南灶跑的,那里常有游擊隊的渡船出沒。”

栗屋刺刀又將柴個捅個遍:“南灶,追!”

憲特隊遠去。

湯回手搭涼篷,啐一口:“挨刀的!”逐個搬開柴個,剩下最里面的一個:“姑娘!”他解下柴個兩頭的草繩,蘆柴散開,露出了徐心怡。

徐心怡現(xiàn)著雜亂的頭發(fā):“恩公,我叫徐心怡,是海門縣立戰(zhàn)地中學教師。”

湯回:“沒傷著?老朽不留你用茶了,賊鬼子殺回馬槍,可危哩。”

106.竹溪

蘇大媽腰系圍裙,邊掌勺邊交談:“貝先生是神醫(yī)。大衛(wèi)傷又不重,很快就醫(yī)好的。”

徐心怡大為震驚:“娘,大衛(wèi)兄弟……啥病?”

蘇大媽:“四分區(qū)陶司令號召奪機槍,咱無敵鄉(xiāng)民兵虎穴掏槍,陶司令嘉獎了。”

“大姐!”門前突然出現(xiàn)一位“老奶奶”。

徐心怡詫異萬分:“娘,這‘老奶奶是誰呀?”

蘇大媽端上一碟咸菜炒雞蛋,走去揭下“老奶奶”的黑戴頭布,扒下外衣,是闞大衛(wèi)。

闞大衛(wèi):“大姐回常熟,信息又不通,閔區(qū)長常念叨你,以為你在那邊出事呢。”

徐心怡:“我也一心惦念著戰(zhàn)地中學,只是不巧,常熟霍亂流行,小娃纏身,耽擱了許多時日。”

闞大衛(wèi):“小娃如今好了么?”

徐心怡:“四處求醫(yī),偏方驗方都用完了,萬幸,小娃兒保住了,因此……”

闞大衛(wèi):“太好了,小娃是革命的后代,長大是國家的頂梁柱啊。”

徐心怡:“在常熟,我是天天急得發(fā)懵,一邊為孩子著急,萬一有個好歹,可怎么得了?一邊擔心惠農(nóng),四分區(qū)形勢緊張,每天都有犧牲。”

闞大衛(wèi):“閔區(qū)長是文化人,有學問,懂打仗,大姐應把心放寬。人生來就有許多溝坎,許多磨難,可世上沒有跨不了的溝,過不去的坎……”

徐心怡:“雖說我每每為惠農(nóng)擔心,但轉(zhuǎn)念想來,杞人憂天,大可不必。惠農(nóng)是富有斗爭經(jīng)驗的,一定能遇難呈祥,逢兇化吉。惠農(nóng)童年,讀了幾年私塾,知曉‘四書、‘五經(jīng)……”

這時,俊華、俊中趕來。

俊華:“徐老師,抓緊時間用飯,晚飯后就去區(qū)政府。交通區(qū)站的同志負責安全送達啟東。”

徐心怡:“啟東……”

俊華:“形勢緊張,學校游擊教學,不斷轉(zhuǎn)移,海門縣立戰(zhàn)地中學現(xiàn)在啟東。”

107.小路

淡月無光,夜霧朦朧。

闞大衛(wèi)、徐心怡等人在急行軍。

闞大衛(wèi):“大姐上回沒能闖過封鎖線。這回再闖封鎖線,改道走十萬步草蕩,雖多繞幾十里路,卻安全多了。日寇三番五次清剿,掃蕩,都在十萬步草蕩遭痛擊。一進草蕩,游擊隊四處出擊,鬼子非死即殘。”

108.五里墩日軍兵營

偽區(qū)長金夢雄:“自衛(wèi)團腦后長著反骨,集體叛變了!”

偽保甲指導員胡樹藩:“啥子叛變!自衛(wèi)團與匪共新四軍‘合褲襠尿尿、‘合褲襠放屁,穿一條褲子!自衛(wèi)團是新四軍使出的一招‘美人計,我們看到的‘美人是鏡子里面的那一個,就以為清鄉(xiāng)成功了,媳婦到手了。”

市田暴跳如雷:“自衛(wèi)團的統(tǒng)統(tǒng)不信任!自衛(wèi)團證章統(tǒng)統(tǒng)的收回!”

109.鄉(xiāng)政府

闞大衛(wèi):“敵、偽高度清鄉(xiāng),各特別區(qū)的自衛(wèi)機構(gòu)已徹底破產(chǎn)。敵人抓丁、拉夫、收捐、派款,還未出動,我們已了如指掌,自衛(wèi)團成了我們的情報員。自衛(wèi)團謊報軍情,日偽頻頻撲空,處處受掣,各村的自衛(wèi)團成了我們的機動隊,自衛(wèi)團證章可以讓游擊隊自由出入據(jù)點……在輔助斗爭中,四分區(qū)軍民逐步走出了困境。”

周志炎:“這一切得力于武裝作后盾,‘雙減運動在頻繁的戰(zhàn)斗中有序展開,反‘割青、反‘保甲、反抽丁、焚毀瞭望臺,一系列斗爭,使一些對日偽曾抱有幻想的財勢戶、動搖戶,看到了人民斗爭的力量。”

谷彥倫:“貫徹政策過程中,凡在‘互濟運動、‘雙減運動中表現(xiàn)活躍、積極退租退息的,我們對他們作了應作的讓步,在他們應征的公糧中,給予適當照顧。財勢戶們表示感激,說共產(chǎn)黨講道理……”

丁年侯、登牛進來,丁年侯一只胳膊吊著繃帶。

闞大衛(wèi):“貝院長沒讓你出院啊!”

丁年侯:“沒事。大衛(wèi),鄉(xiāng)政府要給我們開‘工資!”

周志炎笑道:“你倆都來討工資?”

登牛:“給我們開雙份‘工資!”

谷彥倫大惑不解:“什么工資?”

闞大衛(wèi)笑著說:“怎么給你們開‘工資,不費你們一槍一彈,你倆要給我開工資!”

幾句話說得大伙都懵了。

登牛:“大衛(wèi),你貪心?讓我們給大鄉(xiāng)長開工資,你大衛(wèi)是不是想貪污?”

這話引發(fā)一陣大笑。

闞大衛(wèi):“年侯,回去讓你兄弟網(wǎng)侯,在兩村的夾縫里辦個日雜小店,鋪底金由志炎、谷會長商酌辦理。”

二人走到門口,與進來的一個偽警察撞個滿懷。

闞大衛(wèi)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偽警察:“福生!”

倪福生:“數(shù)年過去了,大衛(wèi)還沒忘掉我‘小和尚?”

110.倪豆腐家園子(回憶)

鼓樂齊鳴,人聲鼎沸。

“鬼子金子小隊遭游擊隊襲擾、打擊,龜縮海門縣市茅鎮(zhèn)!”

“關(guān)閉多年的扶乩廟,來了四個小和尚。”

“十年相風水,不如作一媒,鄉(xiāng)民兵隊長闞大衛(wèi)做了件大好事!”

“巧珍圓房,小和尚影梅還俗,做了倪豆腐家的入贅孫女婿!現(xiàn)在改名叫倪福生了。”

“走,看看小和尚長的啥模樣?”

“小和尚影梅,還有一段不尋常的經(jīng)歷!”

“父親跑‘單幫,從無錫鄉(xiāng)下到上海拿貨,途中遭遇日軍,硬說是給新四軍辦軍火,無辜被害,母親向日軍討要說法,也死在日軍之手。”

“影梅孤身一人,流落到南通,狼山大圣寺和尚看他苦憐,收留了他!”

111.倪豆腐家

區(qū)長閔惠農(nóng)、無敵鄉(xiāng)民兵隊長闞大衛(wèi)與谷彥倫三人進來。

閔惠農(nóng):“福生,我們把‘老萬和茶食店老板請來擔保,你還不信?”

倪福生:“不愿去警察營,怕今后說不清。”

閔惠農(nóng):“偽清鄉(xiāng)公署主任張南生,為拓展私人勢力,培植準軍事力量,自成系統(tǒng),操縱武裝,提出建軍,招兵買馬,籌建警察營,這正是我們打入敵偽內(nèi)部的極好時機。你不去,警察營的偽警察都由壞人去當,對我們就更不利,我們的人在那里多一個,就是在警察營多埋下一個炸彈!”

倪福生執(zhí)意地搖著頭。

閔惠農(nóng)笑道:“這個小和尚倔脾氣,認死理。好,這樣吧,我們給你寫個證明,說明是受民主政府委派。”

鋪好紙,提筆一蹴而就……(回憶完)

112.鄉(xiāng)政府

倪福生遞過當年的證明:“那上面還有閔區(qū)長、大衛(wèi)隊長、谷會長的手印。”

闞大衛(wèi):“你隨盛俊儀的分派所來無敵鄉(xiāng),這對我們太有利了,日軍的行蹤我們就了如指掌了。”

倪福生:“福生我心向新四軍,當不辱使命。那我就回去了。”點頭而去。

谷彥倫拉回話題:“丁年侯、登牛嚷著開工資,什么意思?”

闞大衛(wèi):“實施保甲統(tǒng)治,推行偽化‘國策,是汪偽政權(quán)企圖摧垮抗日民主政權(quán)的三大法寶之一。日偽兵力竭蹶,隨著南灶、柳塘據(jù)點拔除,自衛(wèi)團又遭遇流產(chǎn),蘇北清鄉(xiāng)公署主任張南生為對付新四軍的嚴重威脅,給行將入土的清鄉(xiāng)招魂輸血,在無敵鄉(xiāng)又安上兩顆釘子,偽警察營六分派所兩個排駐進南窯謝開春的園子,偽江蘇省實驗區(qū)蘇北分區(qū)區(qū)長江雄林的偽政工團駐桃灣扶乩廟。”

谷彥倫:“不費一槍一彈,拔除兩顆釘子,大衛(wèi)有何妙招?”

闞大衛(wèi):“我們利用敵偽矛盾,南灶港戰(zhàn)斗,消滅了據(jù)點日寇,又演出一劇‘捉放曹。現(xiàn)在,曹丙宇又可以為我們利用。偽警察營屬汪偽系統(tǒng),六分派所所長盛俊儀是汪精衛(wèi)偽警察學校培植的高足,偽政工團屬國民黨縣黨部系統(tǒng),偽警察狗仗人勢,有恃無恐,政工團妄自尊大,目中無人,警、政冰炭不同爐。政工團列數(shù)偽警察的不是,唆使商家告?zhèn)尉斓臓睿偎静粩唷!?/p>

周志炎:“柳塘是曹丙宇偽保安大隊一中隊的地盤,據(jù)點繳槍,鬼子元氣大傷,主動撤退。我鄉(xiāng)民兵、群眾,軍民協(xié)力,又把偽保安中隊逼走,據(jù)點拔除。曹丙宇與我們的矛盾也很深呀!”

闞大衛(wèi):“數(shù)往知來,日寇在無敵鄉(xiāng)什么也沒撈著,其有生力量,反被我一口一口吃掉。附逆的曹丙宇得揣摩揣摩,前腳跨出去,后腳該怎么走?”

113.京廣貨店

經(jīng)理人丁網(wǎng)侯正與“政工團”團丁閑聊。

丁網(wǎng)侯:“偽警察營警丁敲詐勒索,橫行霸道,來店拿貨從不掏錢。”

團丁:“我去五里墩曹縣長那里告過狀!”

丁網(wǎng)侯:“你去告,作用不大。本店未開張前,警丁都從五里墩拿貨。‘政工團不如聯(lián)合五里墩一些商家去告,這樣干起來聲勢大,殺殺偽警察的威風!”

來了一名警丁:“拿一盒‘紫羅蘭!”

丁網(wǎng)侯打理完畢,警丁沒打招呼就走人。

團丁上前干涉,奪過“紫羅蘭”:“你要真沒錢,我給你掏!”

警丁十分狼狽,上下搜索一遍,摸出一角偽幣:“捉襟見肘。包涵、包涵!”

114.扶乩廟

掌燈時分,政工團頭目蔡牧民正與團丁議事。

山門內(nèi),突然沖進一伙手持竹仗的警丁,他們喊著:“捉奸!”

團丁上前擋駕:“廟里沒女人,何來捉奸?”

警丁氣勢洶洶:“政工團頭目蔡牧民,人在否?”

蔡牧民乘騷嚷之機,從廟后圍墻逃離。

115.鄉(xiāng)政府

闞大衛(wèi):“‘捉奸鬧劇捕風捉影,警察營處處給‘政工團下不了臺,‘政工團吃虧在于沒有武器。他們的頭目蔡牧民在五里墩一小學女教師家中喝酒,玩牌,女教師是曹丙宇偽縣政府姚巡官的老婆。”

丁年侯匆匆趕來:“偽警察太猖獗,在桃灣村馬家園,一下捕捉我抗捐民眾20余人。其中有一個叫陶杰。”

闞大衛(wèi):“此事倪福生已與鄉(xiāng)政府通了消息。偽警察慣于興風作浪,無事生非。我們不妨也來個無中生有!網(wǎng)侯干得不錯,在‘政工團廣交朋友,要網(wǎng)侯去疏通,讓政工團出面保人,說陶杰是政工團的人,到鄉(xiāng)下去工作的。”

116.扶乩廟

警察營警丁又一次沖進山門,持槍威嚇:“馬家園刁民抗捐,‘政工團出面保人,‘政工團是新四軍!”

蔡牧民:“說我們是新四軍,警察營才是新四軍!馬家園抗捐,警察營為何把抗捐村民全放跑?”

倪福生:“我們遭遇桃灣村民包圍,沒法呀,不放人不行。我們不是新四軍!”

所長盛俊儀咬牙切齒:“好啊,沒王法了,屎盆子往我們頭上扣。撤!”

蔡牧民自鳴得意,望著警丁離去的背影:“偽警察無惡不作,為所欲為,這回也被我們懾服了。”

登牛登門:“蔡先生,警察營作惡,‘政工團也沒行善呀。”

蔡牧民:“登牛,我‘政工團到鄉(xiāng)下工作,行善說不上,作惡是沒有的。”

登牛出示一摞綁票:“這是不是政工團作的惡?”

蔡牧民目瞪口呆。

登牛:“‘政工團到鄉(xiāng)下敲詐錢財,弄得鄉(xiāng)里百姓惶惶不安。桃灣、南窯和周邊幾個村的鄉(xiāng)里醫(yī)生、有身價的財勢戶、殷實戶,都收到你們的綁票。”

蔡牧民震驚之余,盛怒:“會不會有人冒充我‘政工團,栽贓?”

登牛:“信箋是‘政工團的,信封是‘政工團的,落款是‘蘇北清鄉(xiāng)特工總署海門縣特工組的條戳。”

蔡牧民仔細研究綁票上的印章,不住點頭:“嗯、嗯。”

身旁的秘書:“上回警察營警丁來‘捉奸,在我的辦公桌上丟失一本信箋,一札信封!”

蔡牧民:“可印章是‘政工團的,是不是你搗的鬼?”

秘書:“拿來我看看。”他接過綁票,看著,比對著,“印章是假的,警察營冒充‘政工團干的好事!”

蔡牧民:“好啊,這下警察營要栽到我的手里!”

117.謝開春園基

這里現(xiàn)在是六分派所。

所長盛俊儀殺氣騰騰:“我倒要看看,誰栽到誰手里!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聽好,對付‘政工團,警察營武裝沒用武之地,那就扒廟!”

118.鄉(xiāng)政府

闞大衛(wèi)手拿一迭綁票:“偽警察扒廟,武力逼走了‘政工團,偽縣長曹丙宇根據(jù)‘綁票案,把分派所長盛俊儀捉起來了,判了三年零六個月徒刑。拔掉‘政工團這顆‘釘子,警察營的釘子,只須扭扭筆頭。”

周志炎接綁票看著:“容易,在綁票上添加‘為皇軍收捐幾字,就可以了。日軍并沒有派他收捐,日軍也沒有收到捐款。”

闞大衛(wèi):“我們不是在綁票上添幾個字簡單了之,而是寫封信給市田正之、谷會長。”

谷彥倫:“此信由我‘代筆。”握筆氣沉丹田。

119.五里墩日軍據(jù)點

市田在看信。

闞大衛(wèi)畫外音:“市田正之閣下,日前皇軍下鄉(xiāng)收捐,責民抗捐不繳,謂‘共產(chǎn)之余孽。民實冤矣,有苦難言。自南通警察營六分派所盛君俊儀駐防以來,惠民不足,擾民有余,民生凋敝,市井式微,四方擾攘,雞犬不寧,民瘼深重,物力維艱,囊空金盡,數(shù)米為炊。六分派所盛君俊儀于皇軍下鄉(xiāng)之前二日,代皇軍收捐所數(shù)甚巨,達儲幣兩千三百萬元。吾賢士鄉(xiāng)紳趙星辰、竇七五兩條‘黃貨被搜去,八旬老翁倪豆腐‘棺材老本一文無存……鐵證如山,有案可查。皇軍嚴詞切責,盛君縱有包天之膽,亦難抵賴。有無徇情,太君鞫訊,便可水落石出。南窯、桃灣被難村民見證。”

市田閱畢大怒:“曹丙宇的混蛋,快快給我找來!”

120.五里墩

偽縣黨部一班要員蟄居廣福寺。

曹丙宇握著一紙“手令”,徘徊彷徨:“市田什么事?”

候補監(jiān)委(巡官)姚師龍:“豆鄉(xiāng)長派人給市田送信,說盛俊儀案判輕了。”

警察局法官張禹九:“隨遇而安。皇軍怎么說,丙宇兄只管把頭點下去。”

121.日軍據(jù)點

市田嚴詞切責:“侯桑,六分派所盛俊儀所收捐款2300萬是給皇軍代理,該案怎么說是‘綁票,判徒刑三年六個月?”

曹丙宇:“有綁票在案……盛俊儀欺‘君罔上,狗膽包天,實屬罪該萬死!”

市田:“巨款怎么追繳?”

曹丙宇:“這個……卑職克盡厥職,盡力照辦。”

市田:“追繳不回呢?”

曹丙宇:“皇軍有令,嚴懲不貸,格殺勿論!”

122.南窯倪豆腐園上

兩張酒桌上人們吃得正歡。

倪福生、巧珍夫婦抱出滿月的兒子。

倪福生:“各位袍澤,今天是我兒子滿月。鄙人略治小酌,水酒一杯,望各位盡興!”

六分派所偽警個個酩酊大醉,東倒西歪,舌根團團轉(zhuǎn):“拿……拿酒來!”

巧珍懷抱兒子:“福生,我再買一排壺‘復興齋糯米陳酒。”

倪福生執(zhí)壺挨次給警丁斟滿杯:“干!”

偽警察嗷嗷亂叫:“滴酒罰十杯!”“誰的沒喝?”“小……小和尚,你滴酒沒沾呀!”

倪福生:“我做東請酒,巧珍買酒老半天不回,我還要去看看情況。老張,分派所盛所長叫日寇槍決,副所長你便是分派所掌門老大,酒宴上你是酒司令,你們哪個不喝夠,不喝醉,我找張副所長問責!”

張裴巫得意萬分:“好的好的!”

豆選鄉(xiāng)長闞大衛(wèi)在張副所長耳邊低語數(shù)聲。

張裴巫酒醒大半,跌跌撞撞沖出門:“謝家園基著火了!”

偽警察像去了頭的螞蚱胡蹦跶。

“這下完了,分派所完了,咱們也好不了!”

“咱們可怎么辦啊?”

闞大衛(wèi):“莫慌,我已為各位準備了路費。打道回府,與妻兒努力生產(chǎn)!”

偽警察手無寸鐵,望著謝家園基的大火,徒嘆奈何。

123.單記浴室

鬼子門坂滿臉邪惡,絡腮胡須,光著身子,從大池間走來收銀臺。

伙計們趕緊上前恭維:“呦,太君,這邊請!”

門坂目露兇光,猙獰可惡,隨手丟上一角偽幣:“寫!”

收銀臺段柴提心吊膽,搞懵了:“不懂呀……找老板?”

門坂比比劃劃,直著嗓門:“寫!”

段柴走下收銀臺。

這時,對門店鋪的胡先生前來串門。

段柴靈機一動:“胡老板,太君說‘寫,請你寫個條子。”

胡先生不怠慢,寫了張浴室營業(yè)時間的條子。

段柴拿著應付:“太君,老板寫好了你要的條子。”

門坂穿好衣服,手拿一個汽水瓶子,正待發(fā)作。

小伙計流侯示意段柴:當心門坂傷人。

段柴將右手護住胸前,佯作抓癢,左手遞條子。

門坂舉手扔出汽水瓶,段柴右手一擋,“咣啷”,瓶子砸地,轉(zhuǎn)身奪門而逃。

門坂窮追沒追上,返回浴室,嗷嗷亂叫,沖流侯扇了兩巴掌,將店內(nèi)整衣鏡砸碎兩塊,拔出腰間的指揮刀,猛劈收銀臺:“糊鬼。老板!”

店堂伙計劣頭示意胡先生,書呆子胡先生愣了一瞬,拔腿逃離。

門坂又“唰”的投出刺刀,不偏不倚,刺刀戳進收銀臺一寸深。

劣頭:“太君,老板嚇跑了,你有事,吩咐我好了。”

門坂抓住劣頭往外拖:“掃,統(tǒng)統(tǒng)的!”

劣頭拿上門側(cè)的簸箕,用手劃拉,把打碎的整衣鏡倒進垃圾桶。

門坂喪心病狂:“不是的,統(tǒng)統(tǒng)的吃!”

劣頭慌了,點著頭,突然跑了。

門坂惱羞成怒,拔下收銀臺上指揮刀、刺刀,搗毀店堂財物,悻悻離去。

124.小巷

門坂晃晃悠悠地走著。

段流與流侯悄悄跟上門坂,他們倆人手里拿著棍子。

125.桃灣單家園

跑反的人群扶老攜幼,牽著牲口,潮水般涌來。

闞大衛(wèi)趕來。

村民大嘩:“大衛(wèi),我們遭難了!”

“老天沒長眼,鬼子作孽呀,園子沒了……”

丁年侯慌忙來報:“曹丙宇派人送信晚了一步,村民來不及撤離。單家園、施家園兩個大宅院被燒了,群眾被市田鬼子捉去幾十個。鬼子門坂失蹤了,‘單記浴室老板單際中也被抓進據(jù)點。”遞上一封信。

126.鄉(xiāng)政府

曹丙宇的信在“鄉(xiāng)政委員”手中傳遞,群情憤激。

“鬼子門坂太可惡!”

“要救出幾十位鄉(xiāng)親,攻據(jù)點!”

“攻據(jù)點,我們沒硬武器,行嗎?”

闞大衛(wèi)力排眾議,大手一揮:“‘柔能克剛,改造地形!”

127.無敵轄區(qū)

燈籠火把點燃,全鄉(xiāng)6000余民兵手持釘耙、大鍬,從四面八方向五里墩推進。

民兵大兵團作戰(zhàn),翻耕大路,拖船拔橋,河下打暗樁,要道埋地雷。

128.五里墩

市田似驚弓之鳥,六神無主:“無賴土著狡猾狡猾,民兵大大的壞透壞透!”

偽區(qū)長金夢雄:“太君為一個日本兵付出的代價太沉重。亡羊補牢,為時已晩。無敵鄉(xiāng)就似一個‘迷宮,皇軍以后下鄉(xiāng)要迷路。”

清鄉(xiāng)保甲指導員胡樹藩:“民兵武器低劣,可武器差有武器差的辦法。這招‘殺手锏,一個鄉(xiāng)的圍困戰(zhàn),在蘇中清鄉(xiāng)實驗區(qū),尚屬首例。”

市田拔出指揮刀:“單家園、施家園戰(zhàn)俘,統(tǒng)統(tǒng)的死啦死啦的!”

曹丙宇躬身一揖:“太君,一個日本兵門坂的失蹤,皇軍將遭致無糧、無菜、無水、不能睡的困境,不值。數(shù)十個‘戰(zhàn)俘,要否開堂審理?”

警察局法官張禹九:“我們中國,讀過兵書的都曉得‘窮寇勿追。抱薪救火,火上澆油,若再惹出意外變故,麻煩太多。此案既發(fā),懸案不懸,牽連數(shù)十個人,以理不公。是哪個中國人殺了門坂,要弄個水落石出。”

129.鄉(xiāng)政府

店堂伙計劣頭仍心有余悸:“大衛(wèi),單記浴室這回要熄火了。”

闞大衛(wèi):“咋能熄火?要照常營業(yè)。”

劣頭:“段柴、流侯,他倆是主謀。新四軍獎勵他們每人五塊銀元,就留在新四軍中不走了。”

闞大衛(wèi):“店堂伙計一個也不能少,人手不夠,可由其他人接充,把門面撐起來。我們有幾十位鄉(xiāng)親,還有單際中老板,都關(guān)在日軍兵營,你關(guān)門歇業(yè),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劣頭長嘆數(shù)聲:“唉,大衛(wèi)說的也是。單記浴室又號‘鎮(zhèn)西別業(yè),在五里墩小有名氣。平日里商家談生意,書生會詩友,總愛在大池泡一泡,洗完身,大躺椅上沏壺茶,品著聊著,享受悠閑之樂。店堂服務熱情周到,捶個背,修個腳,有求必應,一度賓客如云,生意紅火。自從鬼子來了,一泡就是半天,幾個鬼子一起來,在店堂比賽砸東西取樂。有個叫門坂的特別霸道,修腳,侍候稍不如意,被他一腳踹倒,我的屁股到今天也挨不得凳。伙計們不敢上班,顧客不敢上門,店堂生意日漸蕭條,伙計生計日益困苦。段柴跟伙計們商量要治他,流侯又去討教對門胡先生。胡先生說,這日本侯太邪了,不來還好,來了就遭殃,如此下去,你們伙計沒得出頭日子……于是就鬧出這個案子。”

闞大衛(wèi):“鄉(xiāng)政府設法讓單記浴室度過難關(guān)。”

劣頭:“危險是一個接著一個。無敵鄉(xiāng)改造地形,五里墩成孤島,市田鬼子慌了,拿‘戰(zhàn)俘出氣,要‘清監(jiān)。好在曹丙宇沒讓清,向市田奏了一‘本,要審理案子。”

闞大衛(wèi):“審理沒有問題,可沒有解決根本問題。”

劣頭:“是呀是呀,審來審去,還是審到浴室的頭上。”

闞大衛(wèi):“我這有封信,你捎去,要他們盡量拖延時間,容后計較。”

130.廣福寺縣政府公堂

偽警察局張禹九法官一拍驚堂木:“王氏,你這個混帳女人,胡說八道,殺日本人的事你怎么懂(知道)的?”

王氏:“哪個說我懂的,我是不懂呀。”

張法官:“你不懂,市田怎么說你懂的?”

王氏:“胡咧咧,說鬼話!”

張法官:“杖30,下去!”

候補監(jiān)委姚師龍(巡官)將單際卿引入公堂。

張法官又一擊驚堂木:“你這個大煙鬼,想發(fā)點洋財,無中生有,信口雌黃,謊報案情,欺騙上司,該當何罪?殺日本人的事,你怎么曉得?”

單際卿:“是我堂弟單際中老板自己說的。”

張法官:“浴室老板單際中說什么來著,從實招來!”

單際卿:“他說不敢上班,是因日本人去了澡堂,才不敢上班。”

張法官:“帶單際中!”

姚巡官帶進浴室老板。

張法官:“是日本人去了你的浴室?”

單際中:“沒啊。案發(fā)當日沒見日本人去我的澡堂。”

張法官:“不敢上班,此話從何而來?”

單際中:“鄙人沒說過不敢上班,可能是我的堂兄聽錯了。”

單際卿:“兄弟,我沒聽錯呀。”

張法官:“眼見為實,耳聽為虛。證據(jù)何在?”

單際卿:“真真切切。這話,就似刮風,我又不能當個物件拿著……”

單際中:“怎么不是聽錯?我倒是說過‘不給上班的話。”

張法官:“不給上班,就是解聘之事。你店堂有誰給解聘了?”

單際中:“收銀臺段柴,票房營業(yè)與賬房賬目不對茌,差了一千多元,段柴有私挪巨款作案的嫌疑,因此本店下了逐客令,不給上班了。”

張法官:“單際卿,你危害地方,愆擾公安,怎么把‘不給上班,說成是‘不敢上班?陰差陽錯,皇軍怪罪下來,千萬人頭落地,你罪責難逃!”

單際卿張口結(jié)舌:“我……是這回事嗎?張法官,請小孩作證,小孩好說實話。”

張法官:“蹲禁閉,下去!巡官,提紅侯!”

131.大牢

姚巡官:“紅侯,你不懂不許亂說,到了公堂,只說不懂,再打不能說懂。”

132.公堂

張法官:“板子侍候!”

小紅侯:“我真?zhèn)€不懂呀。”

張法官:“紅侯,你不懂,單際卿怎么說你懂?”

小紅侯:“單際卿說我懂,是為發(fā)日本人的洋財!他大煙癮上來,就亂咬。在監(jiān)牢里,聽說日本侯抓錯了人,要放我們回去的。”

133.日軍據(jù)點

曹丙宇彎腰一鞠躬:“太君,此案偵破了。”

市田怒氣沖沖:“講來!哪個破的?”

曹丙宇一甩袖,袖筒出示《江北日報》。

《江北日報》報下角刊出一幀照片,配發(fā)花邊新聞,標題:《門坂厭戰(zhàn)在南通姚港自殺身亡》。

市田憤然作色:“大和族的敗類!”

曹丙宇:“大煙鬼單際卿胡言亂語,謊言相謗血口噴人,險些鑄成一樁冤案,該如何處置?”

市田:“快快的,兜了(殺)!”

曹丙宇點頭哈腰:“皇軍一言九鼎,遵命!”

市田:“侯桑,你的不準‘依口(走)!”

曹丙宇一愕:“太君下令‘兜了,又不叫走,是反悔嗎?”

市田:“不是的。還有一件事,一個支那兵失蹤,是個燒飯的‘火頭軍。”

曹丙宇:“噢?這事我也聽說了,就是在昨天發(fā)生的。”

市田:“他奉了命令到鄉(xiāng)下去買雞蛋。”

曹丙宇:“這個案子皇軍交我偵破吧,我是有把握的。”

市田十分高興:“好的,好的。幾日之內(nèi)能偵破?”

曹丙宇:“皇軍寬限兩日,案子就會弄明白。不過,太君千萬要罷卻雷霆之怒,若不然,我就成了你太君的刀下之鬼了。”

市田:“你能破案,皇軍確保你的生命安全,破案還要討價還價嗎?”

曹丙宇:“非也。偵破此案,我有一手絕活。太君,你手下有從日本國內(nèi)新充軍來的日本兵嗎?”

市田:“什么意思?”

曹丙宇:“我自有用處。”

市田抽出指揮刀,勃然大怒:“支那刁民,找死!”

曹丙宇:“太君有言在先,豈有反悔之理?”

市田:“你的立‘軍令狀!”

曹丙宇:“我中華是禮儀之邦,決不會傷害一個無辜日本百姓。‘借我一個日本新兵,就是這個意思。我向太君立下‘軍令,日本新兵如損一絲毫發(fā),我讓部下提頭見你。”

市田收起指揮刀:“侯桑,我的指揮刀從不上保險,小心走火!”

134.廣福寺

曹丙宇招來候補監(jiān)委姚師龍,附耳低語。

135.日軍據(jù)點

曹丙宇與新兵元和夫來到市田面前。

曹丙宇:“太君,我已經(jīng)破案了。”

市田大喜:“元和君,怎么回事?”

元和夫:“我跟姚巡官一路下鄉(xiāng),在無敵鄉(xiāng)兜了一轉(zhuǎn),雞蛋沒買著,沿途碰上許多支那人,那些人見我是日本人,都罵我是個小強盜!姚巡官對他們說,這個日本人是個“雛兒”,新征來的炮灰,沒見過血,在日本國內(nèi)是中學生!這些人才不罵我了,也不看著我了,我就在那逛,真就看見了那個失蹤火頭軍陳小二。”

市田:“他怎么在那,怎么回事?你問他了嗎?”

元和夫:“問了,在據(jù)點里,我跟他是很熟的。他說,他去買雞蛋,到處挨抓,知道他是伙夫,又都把他放了……”

市田:“他為什么不回來?”

元和夫:“他說,人們知道他是和平軍,都不賣他雞蛋,還都要抓他,他怕買不著雞蛋回來受懲罰,就投了無敵鄉(xiāng)政府。”

市田氣怒地:“八格……”

曹丙宇:“太君,我說兩天破案,現(xiàn)在距兩天還早幾個鐘頭。新兵元和夫,毫發(fā)無損,如數(shù)奉還!”

這時,一個鬼子新兵跑來:“兵營的水井里發(fā)現(xiàn)了死狗,發(fā)都臭了。”

市田:“到外邊挑水!”

船行:“民兵盤查得緊,已有幾個挑水的沒回來了。”

市田一籌莫展:“皇軍無糧、無菜、無水,民兵夜里敲鑼、嘯狗,不得睡,侯桑,如之奈何?”

曹丙宇兩手一攤:“無可奈何。太君,這回我也沒有辦法。”

136.鄉(xiāng)政府

闞大衛(wèi):“曹丙宇的信說,市田去意已決……”

周志炎:“鬼子撤走,基干隊、洪山區(qū)隊組織‘歡送。”

闞大衛(wèi):“鬼子在正面戰(zhàn)場滅亡的厄運舉世矚目,他們在敵后戰(zhàn)場垂死前掙扎,會更加殘酷。市田撤走五里墩是暫時的,他們還會卷土重來。為了民主政權(quán)的生存、鞏固,徹底粉碎他們反撲的幻想,下一步我們要采取大行動。”

谷彥倫:“這個大行動,已見雛形?”

闞大衛(wèi):“拆市房,平毀五里墩!”

谷彥倫:“市民面臨毀鎮(zhèn)破家的嚴峻考驗,談何容易?”

闞大衛(wèi):“實施堅壁清野,把市鎮(zhèn)搬到鄉(xiāng)下去,不讓敵人有房住。五里墩市民會諒解,顧全大局。”

周志炎:“有第一步,還必須走第二步。互通有無,市場流通,為民眾生活必須,市場怎么辦?”

闞大衛(wèi):“五里墩一身二任,兼營水陸碼頭,是糧、棉、漁、鹽集散地。日偽一方面大肆搜刮,掠奪戰(zhàn)略物資,一方面實施經(jīng)濟封鎖和物資禁運。我們則針鋒相對,把市場遷到鄉(xiāng)下,開辟臨時市場,既適應市場流通需要,又讓日偽基本生存發(fā)生困難。”

谷彥倫:“大衛(wèi)這個設想好。”

闞大衛(wèi):“拆鎮(zhèn)破家行動,在市田撤走前,就開始動員說服市民。晚了,麻煩會增多。”

137.廣福寺

寺院東壁“平倭碑”,石刻一聯(lián):“薄海奉金山,梵宇恢弘千載上;編師掃倭寇,蒼碑突兀兩楹間”。

闞大衛(wèi)肅立碑前,曹丙宇等圍隨。

闞大衛(wèi):“此碑所立代,是現(xiàn)存東南最早的豐碑。曹先生,是誰把平倭冢的碑移到廣福寺的?”

曹丙宇雙手一拱:“日寇猖獗,恐碑碣受損。鄙人囑屬下,從平倭冢移來……哦,‘豆先生大駕光臨,有何吩咐?”

闞大衛(wèi):“我特意前來關(guān)照一下,日寇進攻在后,撤退在前,你可要確保縣黨部一班人的安全。”

曹丙宇又一拱手:“鄙人明白,明白。請……”

闞大衛(wèi)一擺手,翩然離去。

138.老店“榮昌號”

店鋪后場作坊,一株碩大的桂花樹,矗立于“棗兒紅井”旁。

店主沈鼎昌與闞大衛(wèi)來到這里。

沈鼎昌:“這棗兒紅井是專供釀制“棗紅蜜酒”的,唉……

闞大衛(wèi)拍拍沈鼎昌的肩,表示理解。

139.店內(nèi)

陳列柜中,“棗紅蜜”陳酒色澤純紅,清明透亮。

沈鼎昌拿出一罐,打開封口:“大衛(wèi),請品嘗。”

大衛(wèi)淺淺地抿一口:“酒味醇和,香氣沉郁。”

沈鼎昌潸然淚下:“日寇犯我東南,糟坊多年關(guān)門歇業(yè),后場20來號雇員也離此他去。我沈某僅憑多年積蓄,賴以為生。如今老本也快吃完了。”

闞大衛(wèi):“我海門百姓,多屬外來移民。海門人民不畏艱險,勇于開拓的精神,與華廈民族數(shù)千年凝聚的民族魂一脈相承‘棗紅蜜酒坊就是開拓精神的具體體現(xiàn)。二百年前,這里還是一片茫茫荒灘。老沈,你要振作啊。”

沈鼎昌:“自高祖沈世達起,‘棗紅蜜酒釀造工藝五代相傳,將一爿百年老店和附設作坊,辦得有聲有色,有名有實。‘棗紅蜜酒,用本地盛產(chǎn)的糯米作主料,采天津‘小津紅棗作甜源,取山西的小麥培曲,精選30多種名貴中草藥,汲專用深井‘棗兒紅井的甜水,釀制而成。”

闞大衛(wèi):“特色就是商機,有特色就有市場。‘棗紅蜜確是酒中上品。”

沈鼎昌:“‘棗紅蜜入口綿,落口甜,甘潤爽口,營養(yǎng)豐富,老少咸宜。且具舒氣、養(yǎng)血、溫腸之功效,產(chǎn)婦服用,排惡露又舒筋活絡,健脾平胃。當年先祖試銷投放市場,立刻風靡通海,為人津津樂道,旅外僑胞,視作珍品,饋贈親朋。‘棗紅蜜走出國門,才有一段意大利博覽會榮獲大獎的佳話。”

闞大衛(wèi):“好酒也怕小巷深。‘棗紅蜜榮登博覽會,一波三折啊。”

沈鼎昌一掃心中霧霾,興致勃勃:“1906年,‘棗紅蜜隨張謇創(chuàng)辦頤生酒廠的‘茵陳酒同去意大利萬國博覽會參展。展出之初,‘棗紅蜜備受冷落,我送展人員靈機一動,故意在展廳中摔破一瓶,霎時酒液四濺、濃香四溢,立刻招來眾多圍觀者,驚呼‘好香、好香呀!眾星捧月,一鳴驚人。‘棗紅蜜終于躋身世界優(yōu)質(zhì)名酒之林,與頤生‘茵陳同膺博覽會獎狀、獎章。”

闞大衛(wèi):“毀鎮(zhèn)破家,是權(quán)宜之策。抗戰(zhàn)勝利,重建家園,還你一個全新的‘榮昌號。”

140.俞澄如書房

門上一聯(lián):筆林有路西廂燈,書海無舟前庭月。

東壁掛著一幅裝裱得十分精致的詩作:墻東楊柳泮水流,黃鳥枝頭弄啁啾;月眠樓頭迷風俗,還從影里認前游。

老夫子俞澄如對觀看詩作的闞大衛(wèi)說:“大衛(wèi),知道這是誰的詩嗎?”

闞大衛(wèi)哈哈大笑:“看落款即知,海門中學名師黃思慎的大作!”

俞澄如點點頭:“坐!坐!鬼子清鄉(xiāng),學校居無定所,海門中學舉校東遷,師生在鄙舍小歇。吾與黃君十年深交,感情甚篤,游宅后園圃,思慎即興而歌,留下這首感人至深的名作。”

闞大衛(wèi)略視居室:“白發(fā)侵老境,陋室伴終生。俞老這屋有些年頭啊。”

俞澄如感慨系之,不禁老淚縱橫:“縱有百把年吧。年輕后生還不知‘海門的來歷。吾俞氏宗族,祖籍句容。首遷崇明,新漲沙灘,灘涂廣袤。不畏艱難的句容人,含辛茹苦,紛紛前往淘金,一時間人滿為患,土地不夠用,生計難以維持,一般貧民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廬舍狹陋。每屆冬令,老弱相率流徙,少壯鋌而走險,生計惶惶,社會不寧。有崇明人陳朝玉,海境之民稱他是‘田祖,在江北開發(fā)。得此消息,崇明的句容人舉家遷往墾區(qū),又怕遇不測,多了一份心思,留下部分土地和家產(chǎn),如打‘回票,崇明也有依托,吾家就屬于后者。祖上備上干糧,帶著家眷過江上路了,誰知一到墾區(qū),呈現(xiàn)在他們眼前的是一片茫茫荒灘。”俞澄如忽然停下,“唉,老書生不抽煙,大衛(wèi),我給你拿煙。”

闞大衛(wèi):“俞老,不必客氣。你繼續(xù)說下去。”

俞澄如:“面對困難,憑著崇明人傳承下來的開拓精神,憑著與大自然頑強搏斗的毅力,墾荒移民在承佃的土地上住下來,獲得生活必須品。他們搭起用一根茅竹做屋脊的‘滾龍廳,開溝挖河,排鹽斥鹵,蓄淡種青。種青要八九年之久,才改造成熟田。冬天實在無法生活,就回崇明,到春天再進入墾區(qū)。如此八九回,墾農(nóng)到了開生,播種,培植的年份,秋季收獲少量的棉花,交租后所剩無幾,帶上微薄的收入,再回故里。來年春天,再入墾區(qū)耕種……吾家五代從教,五代教師世家,全國也不多哦。五里墩這所老宅院,已有百年的歷史,這屋、這園、這水、這樹、這草,一草一木,都與我同甘共苦,同生共死。我與它結(jié)下‘生死交,難舍難分啊!”

闞大衛(wèi)心情沉重地:“俞老,您聽我說……”

141.廣福寺

曹丙宇正襟危坐,提筆一蹴而就:“市田既撤……”

142.鄉(xiāng)政府

闞大衛(wèi)一聲令下:“拆市房!”

143.復隆茂

汽笛長鳴。

罷工工人呼聲驚天動地。

“撤銷軍管!”

“洋鬼子滾蛋!”

“還我財富!”

“還廠給中國人!”

144.“復隆茂”董事樓

日軍警備隊荷槍實彈,戒備森嚴。

疊印字幕:在聲勢浩大的工人運動壓力之下,駐廠日軍警備隊湯本求真被迫作出聲明:將代管之華方財產(chǎn)交還給合法所有者。警備隊與“復隆茂”公司董事會的談判在這里舉行……

145.五里墩

最后一座建筑日軍碉堡在一聲巨響中,轟然倒塌。

146.兩窯口

一隊日軍及和平軍在行進。

和平軍隊伍里有人在發(fā)嘮騷。

“五里墩是好呆的地方嗎,讓咱們?nèi)ソ犹骜v防,不是找死嗎?”

“有什么法子?又不敢不去。”

“去了也駐不長遠,也得像市田一樣給擠走了。”

突然,響起了槍聲,前邊有埋伏,隊伍馬上散開……

147.五里墩

推倒的市房上空濃云密布。

登牛從濃濃的塵埃中依稀望見了胸前繃帶還未撤去的鴨肥,驚奇地:“鴨肥!”

闞大衛(wèi)走向鴨肥:“怎么?出院了,傷好了嗎?”

鴨肥:“二世投胎!經(jīng)貝先生90多天精心治療,闖過一道道生死門,趕上了平毀五里墩碉堡的末班車!”他興奮地看著拆毀的建筑,問道,“聽說,一個叫長島的日本鬼子來接替市田正之?”

丁年侯:“他還沒到呢。我們準備了‘麻雀戰(zhàn)、‘釣王八、‘請君入甕,頻頻狙擊,搞得長島鬼子暈頭轉(zhuǎn)向,長橋至五里墩12里的路程,長島鬼子走了快一天了!”

148.五里墩

長島率領(lǐng)焦頭爛額的日軍、和平軍開了進來,部隊后面是民夫隊和五車糧食。

呈現(xiàn)眼前的是偌大一個碎磚瓦礫場。

長島怒發(fā)雷霆:“哪里是五里墩?”

一偽軍:“就是這里。”

長島呆了一瞬:“無賴刁民刁滑刁滑。撤!”

149.兩窯口三角店

晨,日軍的臨時據(jù)點,屋脊站著一個端槍瞭望的日本兵,院內(nèi)20余鬼子洗臉刷牙。

突然槍聲、爆炸聲連成一片。

瞭望哨兵滾下屋脊。

院內(nèi)鬼子驚慌騷動,丟下面巾牙刷亂竄,被點擊發(fā)射命中,倒在門檻上。

長島:“土八路的,出擊!”

鬼子一窩蜂從三角店后門沖出。

彈雨橫飛,五里墩瓦礫堆塵煙滾滾。

150.鄉(xiāng)政府

神槍手鴨肥、連鎖、丁年侯、登牛等一行返回。

闞大衛(wèi):“打得好!打得好!叫長島知道一下咱們的厲害。”

鴨肥:“鬼子三角店駐軍,在籌劃在五里墩重筑據(jù)點。”

闞大衛(wèi):“長島白天筑,我們夜里拆,待他筑完,天也就亮了。”

周志炎:“神間一天,地上十年!鴨肥從世外桃園下凡來到人間,不知世道已經(jīng)大變了。”

闞大衛(wèi):“說天翻地覆,實不為過。走,我們同去觀光‘朝天鎮(zhèn)!”

151.朝天鎮(zhèn)

朝天市場一派繁榮興旺,人頭攢動,市場設攤、貨柜、平臺上百個,京廣貨店、鐵鋪、藥店、飯館酒肆、茶席店、肉臺、副食品店、糧草行、木行、車行、花行、轎行、皮貨行、醬園店、燈籠香燭店、書坊、理發(fā)鋪,不一而足。

集市有武裝民兵站崗巡邏,有專人負責管理市場。

集市東西兩臺話劇正在演出《壯丁狗兒》和《救亡》,南面一臺是一臺廣告劇《衣展》。

各戲臺前,人山人海。

《衣展》七八個男演員,身穿各式服裝,模仿小姐出場,扭動腰肢、肥臀,載歌載舞,戲場不時爆出掌聲和歡呼。

甲:

噯——

朝天市場賣綢衣,

服裝品種多來兮;

面料款式隨你挑,

價格公道又便宜!

乙:

時尚華貴又適體,

您老高壽好伴侶;

“八開”領(lǐng)銜風盛行,

衣料考究做工精。

丙:

藏青咖啡大衣呢,

有派頭又闊氣;

南到北東到西,

不吃虧來包滿意!

丁:

直貢嗶嘰氆氌絨,

雅俗共賞還傳統(tǒng);

質(zhì)地柔順見穩(wěn)重,

之最當數(shù)友誼峰!(新疆)

戊:

纖柔婀娜女同胞,

相親聚會宜旗袍;

線條流暢身段俏,

靚麗飄逸魅力在,

君子好逑小蠻腰……

全場笑聲頻頻。

突然有誰高喊:“日本鬼子來了!”

石塚、岡丸滿面笑容,向繁忙交易的市民不斷揮手:“我們不是日本鬼子啦,我們大家是同志!”

闞大衛(wèi)迎上前去:“日本同志!”

石塚、岡丸:“大衛(wèi)同志,我們看你來啦。”

152.鄉(xiāng)政府

房東端上大菜:“我們從朝天市場買回河蟹、鱸魚、鰻魚、小籠包子,招待日本同志。”

大家高興地吃了起來。

石塜:“我們受新四軍軍部首長粟裕、陳同生同志的委派,于上個月來到四分區(qū)清鄉(xiāng)圈,在河房、政平開了兩個貿(mào)易所,以經(jīng)營生意為掩護,做策反工作。”

岡丸:“經(jīng)與土墩、黃泥口、沙槐鋪據(jù)點的日軍秘密接觸,已有十多位‘同志由我們掩護安全到達解放區(qū)。還有一個小隊的日兵,接受了我們的幫助教育,想要求得自身解放,正在尋機向新四軍投誠,準備和中國人民一起抗擊日本侵略軍,爭取中日兩國人民永久和平共處。”

這時,“復隆茂”女工李芷匆匆闖來:“大衛(wèi),不好啦!”瞥見石塚、岡丸,有些疑慮,“兩位日本同志?”

闞大衛(wèi):“但說無妨。什么事?”

李芷:“一言難盡……”

石塚似乎明白了什么,說:“感謝大衛(wèi)的招待。我們也吃得差不多了,現(xiàn)在就告辭了。”

闞大衛(wèi):“也好。有機會咱們再聊。”對門口護送的民兵說,“把日本同志安全送達河房、政平。”

幾個民兵:“是!”

闞大衛(wèi)、周志炎、谷彥倫等人起身與石塚、岡丸握手告別,石塚、岡丸與護送的民兵離去。

李芷:“日軍警備隊在工廠無條件發(fā)還典禮大會上,宣布解除軍管。解除軍管后的第二天,公司董事會大批裁員,‘復隆茂的工潮又起來了。”

153.“復隆茂”董事樓前

大批被辭退的男工、女工、童工呼聲雷動。

“工人要做工、要吃飯!”

“不準無理辭退工人!”

“要求接見工人代表!”

談判代表、公司代理人、董事會副董事長余厥如哆哆嗦嗦地走到門前:“各位工友,‘復隆茂要感激大家!公司自1903年創(chuàng)辦、興業(yè)以來,各位為公司的興衰、生存、成長,生死相伴,不離不棄。今天,‘復隆茂不堪重負,瀕臨破產(chǎn),無力支付日寇各項掠奪和勒索。辭退工友,實乃無奈之舉,還望工友體諒公司困難……”

工友:“與日軍談判,為什么不與之抗爭?”

余厥如:“我們也抗爭了。談判將結(jié)束時,日軍又敲詐了所謂的‘補貼費,其中管理費147萬元,經(jīng)理薪金213萬元,計460萬元。如此強取豪奪,甚于盜匪,公司只有一條路,以資抵債。以財產(chǎn)折價償還……”

154.長江口

江輪“繁昌”號全速行駛。

字幕:“復隆茂”撤銷軍管后,日軍從上海調(diào)來‘1627部隊,破壞性地掠奪公司的設備和物資。

155.無敵鄉(xiāng)政委員會

鄉(xiāng)紳趙星辰:“日寇對‘復隆茂實施軍管的6年間,僅第一工場四萬枚紗錠遭破壞,軍管時,‘復隆茂余留資產(chǎn)金額達400萬元被掠奪,6年間,‘復隆茂所獲剩余贏利全都被日本人拿走了,‘復隆茂生產(chǎn)的棉紗、棉布作為‘戰(zhàn)略物資,為日本‘國民生活必需……即使這樣,這個戰(zhàn)爭惡魔在它垂暮之時,臨死還不忘將‘復隆茂置于死地!”

竇七五憤怒之情溢于言表:“日寇甚于德寇!抗戰(zhàn)之初,‘復隆茂資產(chǎn)抵押給德國人的真相,被日特機關(guān)偵破后,德國人在臨走時,‘復隆茂支付管理費和經(jīng)理薪金僅20余萬。今天,日寇是460萬!”

谷會長:“‘復隆茂是我東南民族工業(yè)的‘先軀。公司經(jīng)歷數(shù)度興衰,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各帝國主義國家放松對華經(jīng)濟掠奪,是‘復隆茂的全盛時期。可是好景不長,進入20世紀20年代,各帝國主義卷土重來,殘酷競爭,‘復隆茂日趨衰敗,轉(zhuǎn)入‘銀團維持時期。‘七·七事變后,‘復隆茂再度一蹶不振,跌入低谷……”

周志炎:“讓工人有工做、有飯吃,保障‘復隆茂資產(chǎn)的安全,抗擊日寇的掠奪,已迫在眉睫!”

闞大衛(wèi):“日軍‘1627部隊,充其量兩個小隊日兵。從上海兵器廠帶來的日籍工人20余,華工30余,屬非戰(zhàn)斗人員。我鄉(xiāng)隊與區(qū)隊協(xié)同作戰(zhàn)……”

洪山區(qū)長陶光源:“兵貴神速!‘1627部隊在吳淞登輪,區(qū)委就已獲悉。日軍乘‘繁昌號來,還讓它乘‘繁昌號溜,并帶上幾副棺材回去!”

156.“復隆茂”政工所

潘炳銓、鄒平章在密謀。

潘炳銓:“平章,事不宜遲!”

鄒平章:“計劃已經(jīng)實施,成立工人總隊!”

潘炳銓:“積極動員失業(yè)工人參加抗日。庫里還存些武器,可都是些‘老爺步槍,子彈大多是翻過底火、彈頭有麻點的爛子彈。要不要到天生港兵工廠再購買一些?”

鄒平章:“武器好辦,購買完全沒有必要。”

潘炳銓:“種種跡象表明,駐廠警備隊撤銷軍管,日軍‘1627部隊登陸長圈港,未接地氣便回竄‘繁昌號,洪山武裝一舉挫敗日本人的掠奪陰謀……看來皇軍氣數(shù)已盡,戰(zhàn)無不勝不再是神話。我們將來的出路,在于自己有實力。現(xiàn)在和日本人合作,受到重視和重用,就因為我們有一定的實力和辦法。假設將來重慶方面勝了,我們擁有實力,不愁沒有地位。即使延安得勝,我們憑武裝實力和他們談判,也可討價還價,萬一不行,還可擁兵割據(jù),以待時機……”

157.兩窯口三角井路頭

紅侯拿著剛買的香煙走出小店。

小店南墻頭干溝旁,叢密的蘆葦上一只掛著一個“粽子”。

紅侯走過去摘下“粽子”。

158.鄉(xiāng)政府

“粽子”被層層剝開,里面藏著一個字條。

闞大衛(wèi)看著字條。

李芷慌慌張張跑來:“鄒平章叛變了!”

闞大衛(wèi):“怎么?”

李芷:“秦師傅昨兒去找總隊長給工人總隊發(fā)武器,他看到鄒平章在給日本人寫信。”

闞大衛(wèi)將字條遞給周志炎:“這是曹丙宇寫來的,鄒平章私藏了一些武器。日軍‘1627部隊雖未全殲,但已趕跑。提醒秦齊生和工人總隊警惕,擇時而動,關(guān)鍵時刻挫敗鄒平章的叛變陰謀。‘復隆茂公司副董事長余厥如,此人還有民族氣節(jié),設法動員他拖延時間,讓日寇掠奪‘復隆茂的資產(chǎn)推遲裝船。”

李芷:“推遲裝船,日寇還是有辦法運走的。”

闞大衛(wèi):“新四軍蘇中軍區(qū)有海防團,只要海防團在長圈水域完成陣地布置,‘復隆茂資產(chǎn)可保無虞。”

李芷:“全廠員工都為公司財產(chǎn)被日寇掠奪痛心疾首……”

闞大衛(wèi):“除了漢奸和附敵的親日派,凡有良知的中國人,都有一顆民族心。當前任務是保公司資產(chǎn),刻不容緩。”

李芷:“我去海防團!”

闞大衛(wèi):“不用。縣委有電臺,你和李苑姐妹,去縣委,越快越好!”

李芷答應著走出去。

周志炎:“鄒平章曾信誓旦旦,投了延安走到底。先前沒提及他藏槍的事?”

闞大衛(wèi):“新四軍東進,國民黨地方政權(quán)機構(gòu)職員紛紛逃跑,鄒平章是南通城西一區(qū)區(qū)長縱永魁的通訊員,縱永魁撤離前,將頑區(qū)公所所屬武器裝備交給了鄒平章。時至今日,鄒平章乘‘復隆茂遭日軍壓迫瀕臨破產(chǎn)、失業(yè)工人仇敵情緒普遍高漲之機,成立工人總隊。工人要武裝,這就是他向潘炳銓掏心窩說出藏槍的由來。”

159.“復隆茂”工人棚戶區(qū)

棚壁醒目處刷滿大標語:“當兵要當新四軍”“打倒日寇,不做賣國賊”“中國人不打中國人”……

總隊長鄒平章偕潘炳銓款步走來。

潘炳銓看著標語:“嗯?”

鄒平章哈哈一笑,來到工人面前:“我還用得著他們宣傳嗎?公司破產(chǎn),大家都沒飯吃,斗日本鬼子,我搞定了!”

秦師傅舉雙手高呼:“總隊長,說得好!”

工人齊聲響應:“打倒日寇,堅決跟總隊長走!”

鄒平章哭笑不得,又不露馬腳:“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今天工人總隊有特殊任務,與洪山區(qū)隊會師,一起打鬼子!”

工友們?nèi)呵榧ぐ海骸按蚺芄碜樱€我工廠,工人才有飯吃!”

鄒平章:“今天和新四軍合作,為安全起見,防止誤傷,大家只拿槍,彈夾不填子彈。子彈統(tǒng)一集中到總隊部,由后勤人員助送。”

丁年侯、登牛相視無語。

工人大嘩:“特殊行動,我們不理解!”

秦師傅:“有槍沒子彈,如遭遇鬼子,我們不好還手呀。”

鄒平章:“軍令如山,軍人以服從為天職!誰像你這烏鴉嘴,盡說晦氣話!”

工友隱忍服從,退出彈夾。

160.鄉(xiāng)政府

李芷風塵仆仆趕來:“晝夜兼程兩天時間,終于找到了縣委,王團長、洪政委已經(jīng)把‘復隆茂的危局報告給蘇中軍區(qū)海防團。”

闞大衛(wèi):“陶司令已作出部署?”

李芷:“陶司令深謀遠慮,為不使‘復隆茂留守產(chǎn)業(yè)工人生活發(fā)生困難,使剩余機械正常運轉(zhuǎn),維持生產(chǎn)秩序,海防團在日寇掠奪財物裝船之后,開赴長圈水域。”

161.安順橋

工人總隊輕裝行進。

秦師傅焦灼不安,望見走在隊伍中的丁年侯、登牛,便快步走到他們身邊:“隊伍走偏了線。現(xiàn)在咱們就戳穿總隊長的投日陰謀吧!”

丁年侯一牽衣袖:“火候未到……”

秦師傅沒加理睬,邊跑邊喊:“總隊長,隊伍走錯了路,安順橋不去洪山!”

鄒平章聲色俱厲:“沒有錯!回到隊伍里去,我們是去投靠皇軍的!”

隊伍立刻停下,驚呼:“啊,投靠皇軍?”

鄒平章:“哪個敢反抗!”

隊伍后面,又一陣大嘩。

幾個親日派:“有人逃跑了!”

鄒平章:“傳我的話,逃跑者,機槍侍候!”

162.鄉(xiāng)政府

鴨肥匆匆趕來:“石塚送來情報,工人總隊投敵,隊伍已開到安順橋以北油坊口岸……”

闞大衛(wèi):“備馬!”

163.油坊口岸

河面停著一艘小火輪。

鄒平章:“工友聽好,工人總隊乘小火輪去南通!”

164.路上

兩匹駿馬像離弦利箭,一路狂奔。

鴨肥:“奔油坊口岸恐怕來不及了,怎么辦?”

闞大衛(wèi):“我已有布置。去大廟灘!”

165.油坊口岸

工人總隊300余人登上輪船,輪艙被擠得水泄不通,工人為爭座位相互叫罵,扭打,秩序攪成一團亂麻。

鄒平章:“都坐好,誰也不許亂了法度!”

工人依舊我行我素,紛擾愈演愈烈。

丁年侯、登牛拔出手槍,登高一呼:“都下手,將投日的總隊長、副總隊長給我捆牢!”

鄒平章、潘炳銓和幾個親日派在工人重重包圍中,如水牛掉井,束手就擒。

秦師傅、連鎖一腳跳進鍋爐房,喝令:“小火輪往東開!”

船上機工人員惟命是從:“是、是……”

166.三叉河大廟灘

兩匹駿馬四蹄騰躍。

闞大衛(wèi)緊勒馬韁:“吁——”

大廟灘口岸,小火輪停在河心,甲板上,丁年侯、登牛、連鎖、秦師傅向兩匹駿馬頻頻揮手……

167.長圈水域

蘇中軍區(qū)海防團筑就一道水上鋼鐵長城。

日軍的55艘鐵駁船在行駛,船上裝滿了“復隆茂”的設備和物資。

前方水面上出現(xiàn)了一道道障礙,將水路封死。

日軍船上有人喊道:“水路被封了,我們被困住了。”

168.江邊灘涂

駐廠日軍警備隊暴露在開闊地,手榴彈像冰雹一樣橫空而降。

湯本警備隊人仰馬翻,血肉橫飛。

湯本從死亡日兵手中撿回膏藥旗,搖旗吶喊:“援兵!援兵!”

169.江邊灘涂陣地

闞大衛(wèi)與無敵鄉(xiāng)民兵正在圍擊警備隊。

丁年侯跑來:“大衛(wèi),看誰來了!”

石塚與岡丸跑來。

石塜:“湯本已無援兵。東南警衛(wèi)團遠道奔襲,對長圈周邊據(jù)點實施嚴密封鎖,警備隊彈盡援絕!”

岡丸喊話:“湯本,我們是廣島縣宇品同鄉(xiāng),你們被包圍了,投降吧!”

石塚喊話:“開闊地上,你已成眾矢之的、光桿一根!不謀求自身解放,就回不了日本!”

太陽旗東倒西歪,湯本仍在指揮頑抗。

民兵緊縮包圍。

闞大衛(wèi)手持快慢機,喊道:“湯本,擊斃你,只在彈指一瞬間。純樸、善良的中國人民還是樂意看你活著回日本!我們讓兩位日本同志給你上一課。”

石塚:“和平之路,我們先走了一步。所有侵華日軍,只要活著,都要走這條路。只有和平,才有將來。東條英機沒有未來。”

岡丸:“人民要和平,民族要和平,世界各國要和平共處。誰引火燒身挑起戰(zhàn)爭,誰就會自掘墳墓自取滅亡。”

湯本拔出指揮刀,飲刃自刎。

170.復隆茂

董事樓前在開職工大會。

公司總董事長晉冠吾在講話:“工友兄弟姊妹,‘復隆茂公司從數(shù)度生生死死中走過40余年,工友們陪伴老夫一起流淚,一齊吶喊,同聲慶賀!抗戰(zhàn)勝利日蹴,流亡上海的晉冠吾今天回歸故里。我們有新四鐵軍作靠山,有無敵鄉(xiāng)全民皆兵為后盾,日寇掠奪‘復隆茂的55艘鐵駁資產(chǎn)一根毛未掉,財產(chǎn)未受絲毫損失。全體工友會有工做,有飯吃!被董事會辭退的工友全部復工!”

工人們歡呼……

(劇終)

[作者簡介]

右銘,男,漢族,1954年出生,1992年下崗。主要作品:長篇小說《心靈的雕塑》(安徽文藝出版社),電影文學劇本集《女孩個個好》(2004年)、《紅仙女》(2006年)、《紅河浪》(2007年)(3個劇本集均自費由香港天馬出版)、《我們的游擊學校》《義勇鄉(xiāng)的基干隊》(《電影文學》2014年第3期、第22期)。現(xiàn)在著力撰寫《南通革命史》多部系列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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