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之家,家長之位易手

□本刊記者 黃耀鵬

汽車之家,家長之位易手

□本刊記者 黃耀鵬

資本是雙刃劍，既能幫創始人實現夢想，也能毀滅夢想。

多年以后，汽車之家創始人李想回想起在納斯達克敲鐘的時候，他應該想到，就在那一刻公司的命運已經交給了資本，而資本的仁慈是靠不住的東西。

汽車之家雖然號稱是世界上訪問量最大的汽車信息垂直網站，但它在納斯達克上市的中概股里面，既不太大，也不太小。在中概股回歸潮中，汽車之家也姍姍來遲地提出私有化，但提出方也是不情愿的。

登陸納斯達克的時候，李想持股5.3%，他的伙伴、“準聯合創始人”、CEO秦致持股2.3%。股權稀釋到這個份兒上，如果不和資本方在企業運營上取得共識，被踢出公司并不令人奇怪。喬布斯也曾因為同樣的原因被迫離開自己一手創立的蘋果公司。

雖然美國上市公司支持雙層股權架構（創始人或管理層以少數股權保留足夠的表決權來控制公司），但很遺憾，汽車之家沒有強勢到阿里巴巴創始人團隊地步，資本方不會允許其謀求雙層股權架構。汽車之家管理層，自始至終缺乏足夠的實力撼動大股東的任何一項決策。對大股東轉讓股權的抵抗，有了一些悲壯的色彩。

6月25日，原大股東澳電與平安完成價值16億美元的股權交割，平安持汽車之家股份升至47.6%之后，預料中的大清洗開始了。

7月13日下午，平安信托作為新任大股東，在汽車之家發了內部信。對原CEO秦致為首的管理層一個不留，全部免職，同時任命平安系（原平安健康保險公司董事長兼CEO）的陸敏任董事長兼CEO。管理層大換血的原因，信中輕描淡寫地稱“工作需要”。而陸敏則以新身份發誓稱公司與平安“相互獨立、互不干預”。陸敏此言極具黑色幽默意味，因為汽車之家管理層換成平安系之后，“獨立性”淪落為偽命題。下臺的管理層欲求獨立而不得，現在以另一種方式實現了。

借助資本崛起

資本是雙刃劍，既能幫創始人實現夢想，也能毀滅夢想。

在泡泡網（汽車之家的前身）時期，李想拿到薛蠻子的100萬美元天使投資，出讓20%股權，從此一發不可收拾。眾多投資人和機構圍繞這個項目紛紛跟進，到了2013年上市時，創始人的股權已經稀釋到總額不足10%。資本方為所欲為的時候到了，當時的最大股東澳洲電訊持股71.5%，為最大股東。

而在2007年7月，“海歸派”秦致加入汽車之家。在其主導下建立了該網站企業文化。內部一直有秦致為公司帶來“第一筆收入”的說法。至少，秦致成功地將流量變現。那時，多數人甚至還未意識到“流量”就是錢。雖然秦致嚴格說并非創始人，但實際上是汽車之家的締造者，汽車之家能有今天幾十億美元的市值，秦致居功至偉。但在平安那里，江山誰打下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誰來坐。

李想退居幕后，是機構投資者（實際上就是澳電）們協商的結果。而接下來與澳電過招的，就是秦致為首的管理層。

2014年澳電就有了賣出多數股權套現的端倪。現在回頭看，2008年澳電通過收購皓辰傳媒和泡泡網，進而掌握汽車之家控股權，并非出于事先的設計。打造大型IT信息瀏覽媒體平臺可能是其初衷，但汽車之家價值迅速上揚，導致澳電從戰略投資者有意識地轉化為財務投資者。

澳電并不追求緊密控制汽車之家。五六年的時間里，澳電沒在公司里安插一個高管。澳電對管理層的日常運營，干預不多。

成也資本，失也資本

澳電一打算出售股權，畫風突變，管理層與澳電的矛盾變得尖銳起來。因為澳電在目標買家中屬意平安，而管理層極其抗拒這一可能性。

從上海家化、1號店的收購案來看，平安的野蠻人形象是坐實了的。更可怕的是，野蠻人感興趣的是房子，而不是住在房子里的人。

汽車之家創始人李想也指出，平安收購一家企業，第一步總是大肆清洗管理層，從無例外。但汽車之家合并“車168”也做過類似的清洗行動，只不過手段要柔和一些，其實質并無不同。可見資本從來不是溫情脈脈的。

作為對抗手段，秦致沒有自不量力去策劃“毒丸”之類的反收購計劃，而是拉了一票大牌資本，諸如博裕、紅杉、高瓴等，組成競購財團，卡位平安，但介入時間有點晚。作為B方案，管理層還打算策動資本實行私有化。當然，B計劃更不靠譜。因為當時汽車之家股價達到歷史高點，秦致拉來的資本從大股東手里溢價接盤。

在澳電放出與平安談判出現“重大進展”的時候，小股東向發改委投訴平安違反《反壟斷法》，但此事并無下文。秦致甚至公開出面，發文譴責澳電，甚至向開曼法院起訴后者，目的都是為了牽制澳電與平安的談判。

應該說，這些做法客觀上延緩了平安的收購步伐，但后者并無動搖跡象。平安收購資金也不是來自拆借。時間對其收購成本并無大礙，該來的還是要來。當一切手段都用過之后，澳電與平安的股權交割，就已經宣告了管理層出局。

平安碾壓抵抗力量

從平安的角度，該集團是最早的全牌照金融企業。但向互聯網方向轉移車險和二手車業務一直不大順利。平安這兩年投了大大小小二三十家帶有汽車性質的互聯網企業，在產業鏈從上到下都有布局。但傳統金融企業轉型互聯網業務，還沒有成功的先例。秦致等人擔心平安將毀掉汽車之家的生態和文化。

不過，秦致并不代表大股東利益。他為這家企業注入了太多心血，也附加了太多個人訴求和利益（也可以稱為夢想）。任何大股東，都非常忌諱旗下企業成為管理層某個人的私有品，何況手法向來凌厲的平安。

秦致很清楚阻撓平安收購行動失敗的后果是什么。管理層即便沒有犯任何戰略錯誤，結果也可能沒什么兩樣。李想有句話說得實在，（管理層）就是財務上不行。其他資本對高價收購都有點猶豫，作為大股東的澳電如果不想在高點套現，反而有點奇怪。平安拿著大號狼牙棒沖進來，所有人都跪了。

平安的做法，從公司治理、股權表達上沒有什么問題。“汽車之家案”之所以沒有演出萬科式的千回百轉，實在是因為雙方力量不成正比。撥開紛亂的喧嚷，資本力量大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將一切阻礙踩在腳下。

胳膊擰不過大腿，實在不行也只能含淚從了。無關情懷，也無關正義與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