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新常態、適應新常態、引領新常態,是當前和今后一個時期我國經濟發展的大邏輯。2015年以來,我國經濟進入了一個新階段,主要經濟指標之間的聯動性出現背離,經濟增長度持續下行與CPI持續低位運行,居民收入有所增加而企業利潤率下降,消費上升而投資下降,等等。對照經典經濟學理論,當前我國出現的這種情況既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滯脹,也非標準形態的通縮。與此同時,宏觀調控層面貨幣政策持續加大力度而效果不彰,投資拉動上急而下徐,舊經濟疲態顯露而以“互聯網+”為依托的新經濟生機勃勃,東北經濟壓力加重而一些原來缺乏優勢的西部省區異軍突起……簡而言之,中國經濟的結構性分化正趨于明顯。為適應這種變化,在正視傳統的需求側管理還有一定優化提升空間的同時,迫切需要改善供給側環境、優化供給側機制,通過改革制度供給,大力激發微觀經濟主體活力,增強我國經濟長期穩定發展的新動力。
供給與需求,是市場經濟的一對矛盾統一體,兩者互為表里,同生并存。理論上講,在任何一個時期,都要既重視供給側,也要重視需求側。但就某一個特定階段而言,由于要素稟賦不一、外部環境條件不一、施政目標不一,宏觀經濟管理往往需要選擇是著重在供給側發力,還是著重在需求側發力。1998年亞洲金融危機以來,我國政府拉動經濟增長均主要在投資與出口兩個方向上用力,總體而言是以需求側管理為主的。
需求側管理對推動中國經濟增長曾發揮了重大作用。從1998年看,我國率先走出了亞洲金融危機的陰影,從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看,我國也是在較短的時間內實現了復蘇,并帶動了其他國家經濟恢復。到2014年,我國GDP總量已達到67萬億,穩居世界第二。與此同時,我國的城市建設、基礎設施建設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需求側管理對于中國經濟取得今天這樣的成就功不可沒。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需求側管理的效果及其副作用正日漸明顯。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之后,美國、歐洲經濟一蹶不振,外需一路下滑,已不能對中國經濟形成重要支撐。由于存在諸多結構性問題,中國經濟也進入了下行通道,從此前的兩位數下降為一位數。進入2015年以來,經濟下行的基本態勢不變,各類衡量經濟發展的指標如GDP、CPI、PPI等,連續多月低迷。整體上看,我國經濟出現了“四降一升”的狀況,即經濟增速下降、工業品價格下降、實體企業盈利下降、財政收入增幅下降、經濟風險發生概率上升。為保持經濟穩定,政府先后通過加大投資、降息降準等,試圖穩住經濟下行的態勢,但較之從前,效果日益下降而為此付出的代價則越發不能承受。進入“三期疊加”的中國經濟,轉型升級的需要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迫切。對此,僅依靠需求側管理是不行的。
當前和今后一個時期,在適度擴大總需求的同時,要著力加強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從供給側看,支持經濟長期增長的要素主要有五個:勞動力、土地和自然資源、資本、創新、制度。可用公式表示如下:Y=F(L1,L2,C,I1,I2)。
其中,Y代表總產出,F是一個函數形式,L1是指勞動力,L2是指土地和自然資源,C是指資本,I1是指創新,I2是指制度。也就是說,從供給角度看,經濟增長取決于勞動力、土地和自然資源、資本、創新、制度五大要素的數量和質量。
供給側管理和需求側管理的主要區別是:
第一,前提條件不同。一般而言,需求側管理的前提是完全競爭,即供給一側已處于良性甚至優質狀態之中,因此只需要調整有效需求即可,而供給側管理的前提是不完全競爭,即供給一側存在嚴重問題,如壟斷、創新不足、體制機制不健全等,需要進行結構性改革。
第二,適用時期不同。一般認為,需求側管理適用于短期,而供給側管理關注長期。因此,前者可用于一個經濟周期內的調整和相機抉擇,而后者則適用于更加長期、更加深刻的結構性變革之機。
第三,政策工具不同。一般而言,需求側管理的主要政策工具是財政政策與貨幣政策,而供給側管理的主要政策工具則是制度變革,即通過放松政府管制、減稅、降低福利、國企市場化改革等,培育和釋放社會自身活力。
必須指出,供給側管理并不是對需求側管理的簡單替代,而是不同時期、不同情況、不同條件下的不同選擇。短期而言,需要根據具體情況確定宏觀調控是側重于供給還是側重于需求,但長期而言,供給與需求永遠都是一對矛盾的兩個方面,缺一不可。
從供給角度看,經濟增長取決于勞動力、土地和自然資源、資本、創新、制度五大要素的數量和質量。長遠來看,這些都是影響經濟長期增長的決定性力量,是形成健康良好經濟結構的主導力量。
但由于種種原因,相當長一個時期以來,我國這五大要素都存在著嚴重的供給約束與供給抑制。一是人口紅利下降,勞動力成本上升。據學界測算,早在2011年前后,我國勞動力轉移的“劉易斯拐點”已經出現,以數量為特征的勞動力轉移對于中國經濟的貢獻度頹勢已現。與此同時,我國人口結構已呈現明顯的老齡化特征。有研究表明,在未來十年間,我國將步入老齡化社會,速度之快,超過我國經濟發展的速度。二是土地管理制度僵化,自然資源消耗過多過快。大量農村土地在轉為城市用地的過程中,缺乏約束與協調機制,利益天平過多偏向地方政府和房地產開發商,引發社會不滿。各類寶貴的自然資源存在著定價機制缺失以及粗放使用現象,造成水、土、氣嚴重污染問題以及資源能源過多過快消耗等問題。三是金融抑制明顯,對實體經濟支持不足。比如,利率市場化到現在仍然只走了2/3的路程。在金融市場上,國有銀行比重過大而民資外資銀行比重過低、大銀行占比過大而中小型金融機構占比過小。在資本市場方面,主板市場占比過大而創新板、新三板、場外股權交易市場高度不發育,結構性問題十分突出。四是科技教育體制僵化,創新“驅不動”。如科技與經濟“兩張皮”的格局還未得到根本扭轉,科技成果向產業、市場的轉化率不到10%,科技成果轉化的激勵機制明顯滯后,知識產權保護不力,科技人員流動不暢通,創新人才還未充分涌現。五是政府管理與改革不到位,制度供給嚴重滯后。政府是壟斷性供給制度的主體。隨著改革進入深水區,政府在供給以改革為取向的系列制度方面已經大大滯后。如在市場監管、公共服務與社會管理等關鍵功能上,政府作用遠未發揮到位,在土地改革、金融改革、國企改革、收入分配改革、人口戰略調整等關鍵領域上,政府主導的改革也不到位。在一些地方,政府支持經濟發展仍然習慣于以“政”代“經”、替代市場。“簡政放權、放管結合、優化服務”的質量與效果還有待提升。此外,在涉及市場環境與體制機制的其他方面,也面臨著一系列的約束,如公平競爭的市場環境、居民收入分配差距、區域發展不協調、社會保障制度不健全,社會的公平正義有待加強。這些都表明,我國建立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任務還沒有完成,距離市場機制發揮配置資源的決定性作用方面還有待努力。
當前,我國經濟周期性矛盾和結構性矛盾并存,但主要矛盾已轉化成結構性問題。因此,必須在適度擴大總需求和調整需求結構的同時,著力加強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把改善供給結構作為主攻方向,實現由低水平供需平衡向高水平供需平衡的躍升。